12 小哭包

12

臨近中秋，公司裏人心浮動得厲害，微信群裏熱火朝天的讨論放假事宜，大多數夥伴哀嘆着要陪小孩陪老人，別談什麽私人空間。

田清澄沒有這些煩惱，在美團上搜索着最近的電影信息。

什麽影、李茶的姑媽、無雙……全部是國內的電影。

她修長的手指劃過鼠标滾輪，毀譽參半的評價從她眼眸飛快閃過，華子平眼角看到那利落的閱讀速度，拙舌問道，“這麽快，你看得清嗎？”

田清澄轉過頭平靜的看他。

不知道為什麽，華子平覺得自己說的話非常多餘，像個打擾者，尴尬的笑了笑，道，“那個……你是要看電影嗎？”

田清澄點點頭。

華子平熱心的轉動辦公椅，指着田清澄的屏幕道，“李茶的姑媽，這個我看過，非常搞笑，有時間你可以去看看。”

挨得有點近，華子平聞到了田清澄身上淡雅的暖香，說不出的靜谧寧和，讓他的思緒陡然放空。

他有女朋友，女朋友也會擦香水，酸甜的檸檬，芬芳的玫瑰，冰涼的薄荷……他都聞過，但田清澄身上的這股暖香格外不一樣，神神秘秘的似有若無，讓人想要近一點，再近一點，仔仔細細的探究個遍。

想到這裏，他的眼睛從田清澄的臉頰上劃過。

沒有任何瑕疵的皮膚幹淨通透，仿佛可以看到一層淺淺淡淡的茸毛，柔嫩得不像樣。

這個老女人……還蠻嫩的嘛！

華子平在心裏給田清澄評定了一個分數，大大咧咧道，“不過要是陪娃兒，看點動漫的就行了，那個阿凡提就很合适！”

田清澄沒有進行任何辯解，微笑點頭道，“謝謝你的建議。”

Advertisement

“田姐太客氣了！”

華子平轉回原位，撇撇嘴。

老黃瓜刷綠漆，外表裝得挺少女，但結婚生子的女人就是這樣，孩子老公，庸俗可笑，掉價得很。

這個時候朱琳走過來，臉上笑意滿滿，道，“下班的時候記得去人事部領中秋節福利。”

設計部衆人一聽激動了，紛紛提問——

“朱經理，是什麽福利？有錢拿嗎？”

“去年發了兩盒月餅，今年不會還是月餅吧？”

“絕對不會啦，今年比去年忙多了好不！”

“紀總開年的時候就說了，公司生意越好，福利待遇就越好，你忘記端午節了？我有預感，這次的福利絕對比端午節還要好！”

朱琳笑道，“今年福利多多。”

這話一出，衆人更是樂不可支，哪裏還坐得住，動腳的動腳，動手的動手，趕緊去“關心”人事部的小姑娘。

田清澄還來不及行動，旁邊的華子平嘴巴裏就罵出一聲靠！

他臉色不太好，對着電腦屏幕道，“也不能這麽區別對待吧？為什麽我沒有轉正就不能享受正常的福利待遇，兩張電影票就打發我了？”

有人倒茶，從他旁邊經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已經很不錯了，我記得我剛進公司時，頭一年什麽都拿不到呢……”

華子平濃濃的眉毛擰着，憤憤不平道，“那也不能只有兩張電影票吧？這才值多少錢！”

田清澄了然的打開公司群，果然關于中秋放假與福利的通知已經發在群裏，她下載打開，關于福利這一塊，她可以拿到兩瓶幹紅、一套化妝品，一千元的過節費外加兩張電影票，這樣一對比，的确顯得華子平領到的東西輕飄飄不值一提。

這下連訂電影票的錢也省了，田清澄領到節日福利等電梯時，恰好和華子平碰到，那雙帥氣的臉格外沉悶，他哀怨的看着田清澄，陰陽怪氣道，“喲，田姐領到這麽多呀……”

田清澄手中擰着東西，特別無奈的晃了晃，道，“是啊，兩只手都快提不動了，公司福利太好，也是一種甜蜜的煩惱。”

華子平一哽，臉色更差了，從她身邊快速的走過。

氣走了華子平，田清澄愉悅的挑挑眉，心情舒爽的步入電梯。

等下樓看到唐思源接他的身影，她更高興了，興致勃勃的把手機遞過去，道，“趕緊給我拍個照！”

唐思源疑惑的接過手機，道，“拍照？幹什麽？”

田清澄整理了一下頭發，拍了拍衣服，把幹紅放在腳下，左手現金散開成扇形，右手抱着化妝品，對唐思源擺了一個漂亮的姿勢，道，“中秋節，我要炫富！”

唐思源懂了田清澄的意思，哭笑不得，蹲下來找了一個最有範的角度，道，“越來越像小孩子了。”

田清澄見他拍完，趕緊蹬蹬蹬的跑過來，拿過手機看着，照片裏的她以美麗的夕陽為背影，襯得人像仙女一樣缥缈虛幻，田清澄看樂了，而後眉頭輕輕皺起。

“怎麽了？不滿意？”

田清澄搖頭，嘆息道，“不是，太滿意了，突然舍不得發出去給別人看，這麽美的人，要是別人看了喜歡上我怎麽辦？好煩惱……”

唐思源被她的自戀嗆到了，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幫她把扔在地上的東西全部放在後備箱。

田清澄坐上駕駛座，這才發現他又換了一輛車，是瑪莎拉蒂，她熟練的過彎入道，道，“我今天打電話給我媽了。”

唐思源聽到這個話題一怔，道，“他們……”

田清澄笑了笑，道，“和以前一樣，他們和幾個老朋友約好了，普羅旺斯一周游，這樣也好，免得我們還要專門去跑一趟。”

唐思源沉默着，道，“這樣也好。”

車裏一瞬間有點沉寂。

過節的時候路格外的堵，田清澄等了一分鐘，車在馬路上一動不動，轉頭看到唐思源抿着嘴巴，倔強的微微低頭，很顯然又陷入某種郁郁的狀态，于是捏着他的下巴，上下左右的晃了晃。

唐思源沒好氣的捂着她的手，包裹在自己雙手中揉揉捏捏着，聲音略顯低沉，道，“幹什麽呢？”

田清澄笑道，“唐思源先生，年紀輕輕的，不要擺出苦悶的表情，我雖然很想這個時候抱抱你，哄哄你，但是很抱歉，在開車的我無法分心，所以只能拖欠着，回家再彌補給你，來，開心一點，笑一個給我看看。”

唐思源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臉上有點發熱，別扭道，“說什麽呢，我只是在想問題……”他想說自己沒事，但是看着田清澄那雙清澈的眼眸，他無法說出違心的話，微微嘆息，道，“好吧，清澄，我很難不在意。”

八年的時間，他從未進過田家的門，連累田清澄也跟着無法回家，這讓他怎麽能夠不在意。

什麽出國一周游，什麽和老朋友約好了，一年兩年他能相信，但現在都八年了，再美的謊言也經不起時間的消耗。

他沉靜如水，道，“前幾天，你和媽打電話，我聽到了……”

田清澄打電話回家，問中秋節有沒有時間，田母接的，兩個人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田母說話永遠像火箭炮一樣突突突個不停，聲音堅硬而強勢，道，“你一個人回家我們很歡迎，但是如果你非要帶着那個唐思源過來，我和你爸是不會打開大門的，你要麽要他，要麽要我們！”

田清澄的聲音則慢悠悠的，道，“媽，這種別扭的選擇題您還沒有玩夠？您這是為難我還是為難您自己呢？”

“不是我！是他！當初就是他誘哄的你！是他害了你！別以為這麽多年我就忘記了！田清澄，我告訴你，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一輩子都別想進我的家門！”

“媽，他是我的老公，你們不認同他，就等于不認同我的選擇，這麽多年了，您到底是氣我選擇了他，還是氣我當初沒有聽您的話？既然如此，那這次我也不回去惹您不高興了，就在電話裏祝您二老中秋節快樂……”

“田清澄！你這個不孝女！你要把我和你爸氣死！我們怎麽養了你這麽一個吃裏扒外的女兒！”

“媽，看您說的，如果聽您的話是孝順，不聽您的話便是不孝，那這個孝字也太狹義了，我愛你們，什麽時候歡迎我們兩個人，我們就什麽時候回家看望你們。”

……

田清澄哦了一聲，坦坦蕩蕩的笑道，“聽到就聽到了呗，原本就沒打算隐瞞你，不告訴你就是不希望你胡思亂想，我媽她那個人心裏別扭着呢，也免得回去聽她的唠叨。”

她的手指扣了扣他的手掌心。

像羽毛一樣，癢癢的，暖暖的。

唐思源的眉頭緊緊皺着，可以夾死蚊子了，無比正派道，“別亂動。”

說嚴肅的事情呢！

态度必須放端正一點！

田清澄笑得更開心了，帶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個輕吻，安撫道，“四哥，不用覺得煩心，也不用覺得虧欠，我呢，很好很幸福，對目前的生活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

唐思源如同浸泡在溫泉裏，舒服得不行，哼哼兩聲，像是釋懷，又像是解釋，道，“我只是擔心你……爸媽他們這樣……你要是偷偷摸摸的哭出來……”

偷偷摸摸哭出來？？？！！！

田清澄噗嗤笑了。

到底是誰偷偷摸摸哭出來？

難道不是他嗎？

當初搬運機器，他的小腿被劃了十公分的口子，血流不止，明明自個紅着眼眶，偏偏還一個勁的抱着她，顫抖着身體說，“清澄，不疼不疼，真的不疼，一點也不疼……”

唐父因被人騙，欠下幾十萬的債，他如同困獸一樣躲在陰暗的樓梯角落裏舔舐傷口，看到她的剎那間卻笑着對她道，“清澄，我以後會賺幾百萬，幾千萬，幾個億，五十萬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很簡單的……”半夜她去上個廁所，他卻陡然清醒過來，拉着她的手緊張兮兮道，“你去哪裏？”她從廁所出來，他拿着杯子站在不遠處，別扭道，“我口渴，喝點水而已……”

她年輕不知事，懷孕了也不知道，忙忙碌碌的，直到出血才發現孩子已經沒了，她自個一點感覺也沒有，覺得與這個孩子無緣罷了，半夜卻因為淡淡的煙味而清醒，出去一看，唐思源坐在陽臺的地上，靠在牆壁上一邊抽煙一邊顫抖着肩膀，旁邊的煙灰盒鋪了滿滿一層煙蒂，那個背影充滿了無助和寂寥，直到發現她在背後，才慌裏慌張的抹了抹眼角，沙啞着嗓子，閃躲着不肯看她，道，“你咋醒了，是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外面這麽冷，怎麽不披一件衣服？着涼了怎麽辦……”說了半響，他的聲音漸不可聞，終于忍不住喉嚨裏的哽咽，道，“是我太沒用了，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明明不是稚子，卻比稚子更讓人酸酸軟軟，心疼不已……

怎能讓她不愛！

作者有話要說：

愛是相互的，尊重也是相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