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唐顧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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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山福利院。

院長領着唐思源和田清澄往食堂走去，介紹道，“被遺棄的大多數是女孩，被遺棄的男孩呢，則多是有些不治之症，年齡越小，被收養的機會越大，年齡越大，知道自己的身世，難以融入新的家庭，大家一般不樂意收養……”

田清澄表示理解，問道，“這裏一共有多少名被遺棄的？”

“十四周歲以下的二十三個，十七個女孩，六個男孩，年年有人走，年年有人來，也不知道何時是個盡頭，”院長感嘆道，“我們這裏環境一般，即使有政府支持，大多數留下來的孩子長大了也沒有什麽好出路，所以盡量的，我們會在他們小時候找到家庭收養，至少比在福利院長大好。”

小巧的食堂，放着幾張木凳木桌子，大大小小的孩子圍着桌子吃着大鍋飯，雖然穿着舊衣服，但整整齊齊，只不過也同樣冷冷清清。

院長站在窗前低聲道，“我們就在這裏看，盡量不要影響他們，有些孩子被收養走又被送回來，來來去去的搞怕了。”

唐思源仔細的看了看，孩子都長得一般，皮膚黑黑的，頭發幹枯燥黃，好像早已經看清這現實的社會，眼神裏沒有任何光彩。

憑着在社會上的閱歷，他立刻感知到這些孩子的現在和将來，那是一條漆黑的，看不到陽光的道路，充滿坎坷和困境。

田清澄好奇的看着一個坐在角落裏頭發微卷的小男孩，小男孩安安靜靜的坐着，一口一口用湯勺吃着飯，速度慢得出奇，她問道，“他的眼睛？”

院長嘆息，道，“是個遺孤，7歲，眼睛壞了，親人都不願意領養他，就把他送到這裏來了。”

田清澄又指了指他對面的小姑娘，小姑娘一頭短發，在小男孩的勺子找不準方向的時候會将他的手掌按在餐盤裏，道，“她呢？”

“她以前的福利院拆了，被轉移到我們這邊，是從小被遺棄。”

田清澄轉頭問唐思源，道，“你覺得呢？”

唐思源笑了笑，道，“相信你的眼光。”

田清澄對院長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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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驚愕，遲疑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不再仔細看看？”

田清澄道，“兩個孩子一起收養，看得時間足夠了。”

院長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雷厲風行的人，頓時感嘆道，“你們這決定做的也太草率了。”

不過院長還是先将小女孩帶到了兩人面前。

小女孩歪着頭，大膽的問道，“是你們要收養我嗎？”

唐思源想了想，點點頭。

小女孩問道，“你們家中有孩子嗎？”

唐思源搖頭。

“你們喜歡孩子嗎？”

唐思源沉思，道，“不确定，因為我們沒有養過。”

小女孩緊張的雙手緊握，垂頭道，“可我已經好大了，而且……而且……我長得不漂亮，也不聰明……”

唐思源突然感覺心酸酸軟軟的，他屈膝蹲下來，暖聲問道，“那你想要家人嗎？”

小女孩軟軟道，“我配擁有嗎？”

這話猶如一只箭射入唐思源的心髒，讓他的心為之一痛。

他的呼吸是如此的不順暢，以至于感到缺氧，道，“會，你會擁有的。”

等院長牽着小男孩來的時候，小女孩就更高興了，激動的看着唐思源二人，又激動的看着小男孩。

田清澄摸着小男孩的頭發，問道，“你的頭發為什麽會是卷卷的？”

小男孩不回答。

院長推了推小男孩。

小男孩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了，趕緊尋找東西攙扶，手指在摸到溫暖胳膊時，如同受驚的鳥兒，又飛快的縮了回去。

田清澄又問道，“你的爸爸是個什麽樣的人？”

小男孩聽到這句話，耳朵動了動，細聲細氣道，“你們為什麽問他？”

田清澄道，“因為我們想了解你。”

小男孩抿嘴，道，“對于別人來說，他是大英雄，但我卻覺得他是個懦夫！”

院長皺眉，斥責道，“顧時！說什麽呢！那是你爸爸！”

小男孩露出一個譏笑，道，“是啊，他是我爸爸。”

院長頭疼。

田清澄倒不在意，問道，“那你呢，你覺得自己是個什麽樣的男孩？”

小男孩不留情道，“是一個糟糕的瞎子，沒用的垃圾。”

小女孩着急道，“顧時！”

小男孩聽到聲音頓了頓，皺眉道，“你怎麽也在這裏？”

小女孩道，“唐叔叔和田阿姨是好人！”

小男孩冷着一張臉，不說話了。

這對小朋友的戲比成年人還多，田清澄笑了，道，“好吧，顧時小朋友，雖然你眼睛看不見了，但是我喜歡你的這頭卷發，所以，願不願意跟我們走？”

小男孩驚訝的擡了擡手，很想摸一摸自己的這頭卷發，擡到半途又放了下去，冷冷道，“還是算了，你們收養了我之後只會覺得我這個瞎子無比的麻煩，我什麽也做不了，還需要人照顧，免得到時候你們把我送回來，還不如我幹脆不去了。”

院長厲聲道，“顧時！怎麽說話的！”

顧時尋找院長的方位，道，“上一次不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院長無可奈何，道，“這次的不一樣，他們能細心的照顧你。”

顧時倔強的抿嘴，道，“那我考慮一下。”

院長抓狂，道，“顧時……你……你真是……”

田清澄笑着制止院長，道，“沒事，顧時小朋友你考慮一下，不過時間不等人，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就要離開了。”

最終，顧時還是點頭了。

兩個小孩坐在後座上手牽着手，明明都是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卻偏偏強裝堅強。

一個月後，這兩個孩子正式落戶在唐思源的名下。

弟弟唐顧時，姐姐唐晨星。

相處時間長了，姐弟兩知道了一句名言——無論大小事情請記得唐思源的聯系方式，因為他們的媽媽随性到令人發指。

唐晨星這天上完課，在校門口看到接她的唐思源，頓時屁颠屁颠的抱着他的大腿，嬌嬌道，“爸爸……”

唐思源疼小姑娘疼得不行，把她抱起來，點了點她的鼻尖，問道，“上課還習慣嗎？”

“爸爸，我都開課一個月了，你還在問這個問題呢。”

唐思源羞窘，道，“爸爸是怕你在學校裏被欺負了。”

唐晨星道，“只有我不欺負其他的人份，哪裏有其他人欺負我的！爸爸，以後我長大了可以保護你。”

唐思源，“……”

唐思源，“寶貝，你太厲害了，我有點方。”

兩個人開車趕往游泳館，中途錯過了N條路，七拐八拐的才成功到達。

唐晨星興沖沖的沖下車，嘴巴裏發出歡快的哦哦哦哦哦聲音，拿着她的小泳衣像小雞仔沖進了更衣間，等出來時，她已經徹底變身為一只嫩嫩的小黃雞。

田清澄正在教唐顧時游泳的姿勢，唐晨星如一個炮彈沖了過來，大聲嚷嚷道，“弟弟，寶貝弟弟，我來了！快來迎接我！”

撲騰！

巨大的水花沖擊到田清澄和唐顧時，淋了他們一身。

唐顧時從嘴裏噴出一道水柱，抹幹淨臉上的水珠，氣惱道，“唐晨星，你在幹什麽！”

“沒規矩，要叫姐姐！”

“你哪門子的姐姐。”

田清澄輕輕的拍了唐顧時的頭頂，唐顧時這才不甘不願哼道，“有你這樣當姐姐的嗎？”

田清澄撓撓他白嫩嫩的肚皮，笑道，“好了，晨星你先上岸做熱身運動，顧時，你繼續練習蹬腿。”

唐晨星歡樂的拉胳膊拉腿，在岸上笑道，“顧時，我發現你又長胖了，怪不得媽媽要帶我們來游泳。”

顧時心想，好男不與女鬥！

他憤憤的蹬着自己的小短腿。

像一只小烏龜。

唐晨星咯咯的笑着，看到唐思源過來了，叫道，“爸爸！爸爸！你看顧時，胖胖的，好不好玩？”

唐思源站在她旁邊做熱身運動，道，“等會你游得沒有弟弟厲害，看你還好不好玩。”

唐晨星嘟了嘟嘴。

唐思源做好熱身運動後，噗通一聲下了水，像一條魚利索的往前翻越，姿态優美，渾然天成。

唐晨星徹底成了他的小迷妹，捧着胸口道，“真帥！怎麽能這麽帥！太帥了！”

這反應剛好被唐顧時聽到，唐顧時撇嘴，道，“花癡！”

“喂！唐顧時，你欠扁哦！”唐晨星插着腰，驕傲道，“你不知道爸爸去學校一趟，有多少人喜歡他！”

唐顧時才不理會唐晨星。

唐思源游了兩個來回，從田清澄手中接過唐顧時，在他耳邊道，“游泳是一項很舒服的運動，在水裏，你會感覺自己整個身體變得很輕松，試着感受一下。”

唐顧時一只手緊緊抓着唐思源，慢慢的沉入水中。

對于他來說，哪裏都是黑暗，哪裏都是一樣，但水柔和的質地帶來截然不同的感覺，他的每一寸皮膚都在搖旗吶喊，都在歡呼雀躍。

寬廣的水域，無限的包容。

讓唐顧時想要沉溺其中。

唐顧時漸漸的放開了唐思源的手，卻被唐思源主動抓住。

唐思源把他拉起來，笑着撫摸他的頭，道，“眼睛看不見，但其他的感官可以更敏感。”

唐顧時趴在唐思源的肩膀上，悶悶道，“爸爸。”

“嗯？”

“你和媽媽，有沒有覺得我是一個麻煩？”

“顧時，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和事，當然也沒有全然的麻煩，比如說游泳，你在享受它的歡暢淋漓之時，必然要承擔它帶來的風險和酸軟的後遺症，再比如你，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你能聽得更遠，你的思維要更專注。我和你媽媽從來沒覺得你麻煩，你擁有獨立的人格，和晨星一樣，同樣能帶給我們人倫的快樂。”

唐顧時笑了笑，軟軟的依偎着唐思源，低聲道，“這樣……真好。”

田清澄帶着唐晨星游泳，才剛剛撲騰幾下，唐晨星就喊累。

田清澄揪着她的耳朵，道，“不準偷懶。”

唐晨星可憐巴巴的望了望唐思源，見自個爸爸在照顧弟弟，無奈只能又在水中撲騰。

嗚嗚嗚……不知道為什麽，她和顧時都怕田清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