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登對

顧息瀾進門跟譚鑫文打了聲招呼,側頭打量楊佩瑤, 問道:“中午吃了螞蟻上樹?”

楊佩瑤愣一下, 搖搖頭,“沒有。”

“那喝了紫菜蛋湯?嗯, 還有燒蓮藕, 炒玉蘭片?”顧息瀾擡手伸向她肩頭。

楊佩瑤下意識地躲了下, 看到他指尖捏着半條粉絲, 上面還沾着零星肉沫。

臉頓時紅了。

她沒看到自己的模樣, 可聽他這麽念叨,倒好像自己身上擺着滿漢全席似的。

一張俏臉漲得仿似豬肝, 恨不能尋條地縫鑽進去。

早知道他不是那種好心人, 還會過來接她, 肯定是專門瞧她的笑話來着。

顧息瀾看出她的窘态,唇角微翹, 對譚鑫文道:“學校最近夥食不錯, 有葷有素,有肉有蛋,主食除了米飯還有什麽?”目光又掃向楊佩瑤。

譚鑫文笑答:“花卷、湯包,饅頭足有五六種。有商會的大力支持, 經費還算寬餘,可以保證學生營養全面健康發展……以後仍然要仰仗自新。”

“好說,”顧息瀾朝他拱拱手,“我先帶楊佩瑤回去,咱們改日再敘。”話音随之轉冷, “走吧。”

當先走出門外。

楊佩瑤給譚鑫文鞠個躬,“校長再見,”小跑着跟在顧息瀾身後。

好在現在是上課時間,校園裏沒有學生閑逛,并不怕別人看見。

那輛黑色別克汽車正停在校門口。

顧息瀾先給她打開後門,伸手護着車門上方,待她坐好,才又坐到駕駛座,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譏笑,“長本事了,會打架了……欺負誰了?”

Advertisement

楊佩瑤一梗。

怎麽不問誰欺負她,難道她看着就像欺負別人的?

心裏不忿,卻仍然老老實實地講了原委,“她說話不好聽,我給她個教訓。”

話音剛落,見汽車拐進顧家白色的大鐵門,忙問道:“顧會長,這是去哪兒?”

顧息瀾沒作聲,一直将車開到庭院外,熄了火才回頭:“你想頂着一桌席面招搖過市,然後讓家人都看看三小姐的風采?”

楊佩瑤啞了聲,跟在他身後磨磨蹭蹭地走進客廳。

顧夫人手裏拿一把剪刀正修建盆景上的枝葉,擡頭瞧見楊佩瑤,像是見了鬼一般,“三小姐,這是……”

楊佩瑤羞愧得要死的心都有,紅着臉招呼,“顧夫人好,我……”

先前在譚鑫文面前理直氣壯,可在優雅高貴的顧夫人面前,根本沒法說出跟人打架的話。

“你先坐會兒,”顧息瀾對楊佩瑤說一句,回頭吩咐下人,“阿秋,把客房收拾一下,送洗澡水過去。”

待阿秋離開,把事情簡短地說了遍,臉上似笑非笑,“楊小姐是女中豪傑,行俠仗義,替人打抱不平。”

楊佩瑤連忙解釋,“如果是別人,我未必這麽沖動,被欺負的女孩子是我們班長的姐姐。我們班長待人特別好,也特別負責,因為這事兒已經兩天沒上學了……本來女孩子碰到這種事情就非常不幸了,還要被潑一身髒水。我真的氣不過張培琴這種論調,難不成女孩子穿得嚴嚴實實的,就沒有被欺辱的了?”

顧夫人微微一笑,開口道:“确實叫人意難平,女孩子本來就容易吃虧,不過三小姐往後別意氣用事,動手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惹禍上身。”

楊佩瑤應聲好。

這會兒,那個叫阿秋的丫鬟進來,笑着道:“夫人,東西都準備齊全了。三小姐請跟我來。”

顧夫人朝楊佩瑤揮揮手,“去吧。”

楊佩瑤跟着阿秋從屏風後面繞過去,經過小小的天井,走進一道屏門,右轉第一個房間就是客房。

衛生間裏放着浴桶,裏面已經倒上大半桶水,正袅袅散着熱氣。

旁邊擱架上擺着力士香皂、沐浴露以及毛巾等物。

阿秋恭聲問道:“要不要我伺候三小姐洗浴?”

“不用不用,”楊佩瑤婉言謝絕,“我自己可以,平常都是自己洗。”

阿秋笑笑,“那我在門外等着,三小姐要是有吩咐,盡管喚我。”

楊佩瑤點點頭,關上門又落了門闩。

如果在前世,她會四處看看有沒有可疑的攝像頭之類的東西,而現在,顯然沒有這個技術與設備,倒是不用擔心。

楊佩瑤直接走到鏡子前,終于目睹了自己的尊容,越發感覺生不如死。

頭發油膩膩的不說,肩頭還躺着兩根綠葉子,被炒得發蔫了的綠葉子。

看上去比張培霞更加目不忍睹。

可是,分明張培霞是吃了虧的,白詠薇那一盒飯整個扣在她腦門上,怎麽張培霞看起來沒有這麽狼狽呢?

楊佩瑤不再追究這個問題,三兩下脫去衣衫,邁進浴桶。

客廳裏,顧息瀾看着楊佩瑤進去,對顧夫人知會聲,“娘,您先照應着她,我出去趟,馬上回來。”

“去吧,”顧夫人微笑,“娘知道分寸,不會拖你後腿。”

顧息瀾開了車出去,不到二十分鐘,又開車回來,手裏多了幾只袋子,喚另外一位丫鬟,“送到客房,給三小姐。”

楊佩瑤剛洗完澡,因為頭發油膩,洗了兩三遍才幹淨,中間還請阿秋續了次水。

這會兒身上圍着大浴巾正發愁穿什麽衣裳。

之前的襖裙被油污沾染,不可能再往身上穿……實在沒辦法,就只能借用顧靜怡的衣裳。

但是顧靜怡比她高,又比她瘦,也不知道能不能塞進去?

正在這時,阿秋敲門進來,把袋子遞給她,“會長打發人送來的,三小姐将就着換上。”

袋子裏是嫩黃色的斜襟襖,湖藍色的羅裙,跟她之前穿的款式一樣,顏色也差不多。

另外一只袋子是件粉藍色薄呢外套。

楊佩瑤不便耽擱太久,趕緊換上衣裳,再拿毛巾用力擦幾把頭發,把先前的髒衣裳裝進袋子裏,拎着往外走。

阿秋仍舊站在門外,見狀,伸手去接她手裏舊衣,“我去洗了吧,洗幹淨後再還給三小姐。”

楊佩瑤怎好意思麻煩她,忙道:“沾了油,怕是洗不出來,我帶回去扔了。對了,屋裏的洗澡水要倒在哪裏?”

阿秋笑道:“三小姐只管往前面去,這裏有人收拾,”引着楊佩瑤順着原路仍然回到客廳。

顧夫人看到她,眼前頓時一亮。

楊佩瑤本就生得漂亮,此時剛剛沐浴過,嫩白的俏臉上暈着粉霞,呈現出健康的紅潤,圓圓的杏仁眼水波蕩漾,尤其黑亮的眼眸,比寶石都要閃耀。

顧家的孩子膚色都像顧維鈞,略有些黑,素日常來常往的白詠薇膚色也黑。

而楊佩瑤卻是白裏透紅,看上去俏生生水嫩嫩的。

滿屋子古樸的紅木家具,清雅的綠植盆景盡都失了顏色,只餘她好似降落在凡間的星子,熠熠地發着光。

又好似春日枝頭初初綻開的野山櫻,嬌柔缱绻,叫人不敢大聲喘氣,生怕呼吸間驚吓了她。

這樣花骨朵般嬌美動人的女孩子,難怪兒子一眼就瞧中了。

顧夫人偷眼去看顧息瀾。

他站在牆角,身上黑衣灰突突的,整個人就像枝節遒勁歷經滄桑的老松樹,那雙眼眸倒是明亮,直勾勾地凝在楊佩瑤身上。

這兩人,一個黑一個白,一個魁梧一個嬌嫩。

怎麽看怎麽……不般配。

顧夫人嘆一聲,笑着招呼楊佩瑤就坐,“剛洗完澡容易口渴,喝杯茶。”

親自執起茶壺給她倒了半盞。

楊佩瑤正覺口渴,道謝坐下,端起茶盅小小地抿了口,發現并不是特別燙,才大口喝了。

顧夫人趁機給顧息瀾使眼色,意思讓他說幾句話。

顧息瀾不知道說什麽好,他眼裏只有那張抿着茶水,紅潤而飽滿的唇,和披散在肩頭,尚未全幹的墨發。

發梢猶在滴水,将鵝黃色襖子洇出一小片深色。

顧息瀾頓時想起懷裏抱着的,渾身濕漉漉的她……勾引得他好幾夜不能安睡。

莫名地感覺嗓子眼有些癢,輕輕咳兩聲,咽了口口水。

楊佩瑤喝完茶,起身告辭,“多謝顧夫人,打擾您這半天;也多謝顧會長免我路上尴尬,這個衣裳多少錢?”

問清價錢以後還給他。

顧夫人替兒子留客,“楊小姐頭發沒幹,外頭有風,受了風怕頭疼,再坐會兒,讓自新送你回去。”

“不用,”楊佩瑤笑道:“我坐電車就好,平常來回也都是坐電車。”

她現在穿戴很體面了,沒有必要再麻煩顧息瀾。

又問一遍,“衣裳的錢?”

顧息瀾沉了臉,冷冷地說:“襖子5塊8,裙子6塊6,外套14塊。”

楊佩瑤飛速地心算一遍,“共是26塊4毛……我可能晚兩個月才能還給您。”

她差不多月月光,六塊錢幾乎撐不到月底,只能依仗過年的壓歲錢。

顧息瀾道:“晚兩個月那就再加2塊錢利息,或者三小姐把衣裳半價賣出去湊了錢也成。”

不知道為什麽,楊佩瑤覺得“賣出去”那三個字好像說得特別重,特別狠,恨不能要嚼碎了咽下肚子一般。

“胡說八道,什麽錢不錢的?”顧夫人忙打圓場,斥一聲顧息瀾,又拉着楊佩瑤坐下,“別聽自新的,襖裙都是自家廠裏做的,每季出了新衣裳都會往家裏送,小靜跟三小姐尺寸不一樣,平時也穿不上,放着也是白放着……自新就這麽個臭脾氣,不太會說話,三小姐別跟他一般見識。”

楊佩瑤很以為是,覺得顧息瀾的脾氣臭到沒邊了。

可她能當着顧靜怡的面兒發牢騷,卻不能對顧夫人說她兒子的壞話。

遂客氣地笑:“我已經給顧會長添了很多麻煩,不能再讓他往裏搭錢,所以錢還是要還的。顧會長其實人挺……也挺好的。”

顧夫人豈會聽不出她語氣裏的敷衍,嘆道:“可能是我教導無方,自新吧,天天扳着臉連個笑沒有,小靜呢,脾氣不知道随了誰,想起一出是一出。就只阿平能強些,但也是個不着調的,兩人都老大不小了,連個女朋友都沒往家裏領過。”

跟前世一樣,兒女大了不結婚總是要被催促。

話說回來,如果是2018年,男人三十多歲不結婚還挺普遍的,可放到現在這個時代,真的是鳳毛麟角,非常稀有了。

的确讓長輩着急。

楊佩瑤安慰道:“可能是緣分沒到,顧夫人不用擔心。對了,那個……昨天我在金夢夜總會還瞧見顧會長跟人跳舞,有說有笑的,非常登對。”

顧夫人完全不知道這事兒,疑惑地看向顧息瀾。

顧息瀾臉色黑了黑,“那是通商銀行張監事的妻子,比我大了将近二十歲……我們約在那裏談事情。”

“是嗎?”楊佩瑤驚呼,“她五十歲了,完全看不出來,好像三十剛出頭似的。”

顧息瀾臉色更黑。

三十剛出頭,跟他很登對,很登對!

男人娶妻都要娶個比自己年紀小的,顧夫人上次提過金陵女子大學孟太太的外甥女是二十一,往常上門提親的大多數都是十七八歲。

楊佩瑤說他跟三十多歲的女人很登對。

是不是在她看來,他足有三十七八歲了?

不由地錯錯牙,冷着臉轉身離開。

楊靜瑤滿臉的不知所措,根本想不通自己哪句話又惹到這位冷面會長了。

早知道剛才就該離開,免得多說話多得罪人。

而顧夫人只能苦笑。

自己兒子這驢脾氣,有話不好好說,活該一輩子讨不着媳婦。

可是,任是誰被人說多十幾歲,心裏都不會很痛快吧?

看到楊佩瑤白淨俏臉上的懵懂,顧夫人再度嘆氣,拍拍楊佩瑤的手,溫聲道:“自新臘月生日,過完生日就滿26歲……”

作者有話要說:  我電腦出問題了可能,連續兩章都存成5月2號,難怪等半天沒看見發出來~~~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