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再罰

張培琴擡頭看到她, 立刻想起臉頰上次捱的巴掌, “嗖”地站起來, 戒備地問:“楊佩瑤,你想幹什麽?別以為你爹是都督就可以狗仗人勢欺負人?”

楊佩瑤跟她差不多高,氣勢卻十足, 大大的杏仁眼圓睜着,裏面滿是警告, 聲音依舊保持冷靜, “我沒必要依仗我爹的勢, 也沒打算欺負誰,我就是來問個明白,是不是你偷看我的信, 還無中生有胡說八道?”

張培琴叫道:“我才不是無中生有,你能做得出來難道不許別人說?你難道沒有倒追過男生?難道沒有男生給你寫信?還孤标傲世偕誰隐, 明擺着就是想私奔……不要臉, 下賤, 丢人丢到家了。”

還真是被她偷看到信件!

楊佩瑤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很想對準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再扇一巴掌,咬咬牙忍住了, “我喜歡誰就去追誰,這有什麽丢人的?”側頭問前排坐着的男生, “你好, 我可以知道你名字嗎?”

男生正旁觀,冷不防被點到自己,臉“騰”紅了, 愣了會兒才答:“我叫王志剛。”

楊佩瑤續道:“王同學,要是一個女生對你說喜歡你,你覺得丢人嗎?你覺得那個女生丢人嗎?”

被這樣一個漂亮女生詢問,又被這樣一雙漂亮眼眸盯着,王志剛臉更紅,不由自主地順着她的意思回答:“不丢人。”

楊佩瑤再度看向張培琴,“聽見了嗎?喜歡別人不丢臉,光明正大,好不好?請你向我道歉!”

張培琴“哼”一聲,“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向他抛媚眼,我不管別人怎麽認為,反正我就是覺得你無恥,不要臉。但凡自尊自愛的人,誰會跟男生寫那些不清不楚的信,光天化日之下跟男生眉來眼去?就應該拉你們這種人沉魚塘。”

“我告訴你,大清已經亡了,”楊佩瑤指着她的鼻子,一字一頓道:“依我看,你更不要臉?上課時,你盯着男老師看,發作業,你的本子讓男班長發。還有,教室裏,男生呼出來的空氣,你又吸進肺裏……你怎麽不去沉魚塘?”

教室裏發出壓抑着的低笑聲。

張培琴臉色頓時變得慘白,雙腿一軟癱坐在座位上,指着楊佩瑤又哭又罵,“你卑鄙無恥不要臉,活該被人欺負,活該被人扔破鞋。”

楊佩瑤再忍不住,抓起桌面上的書,劈頭朝她砸了下去。

毫無懸念地,楊佩瑤再度被請到校長室。

同去的還有張培琴、秦越以及高二(2)班的班主任姚老師。

姚老師跟譚鑫文差不多年紀,穿墨青色長衫,戴黑框眼鏡,蓄着寸許長的胡子,臉色鐵青,神情極為嚴厲,“張培琴平時老實本分,跟同學們相處非常融洽,而這位楊同學跑到我們班裏動手打人,已經違反了校規第八條。據我所知,她已經是第二次違反校規了,事可一,不可再,必須要嚴肅處理!”

張培琴在旁邊抹眼淚,時不時抽泣兩聲,十足受了委屈的樣子。

楊佩瑤深吸口氣,開口道:“我承認我先動手不對,我向她道歉。但是事出有因,是張同學私自拆我的信,且出言污蔑诋毀我。我一個女孩子,當不得她這般辱罵。”

姚老師虛點着她,厲聲道:“你還知道自己是女孩子?女孩子有随随便便跟校外男生寫信的嗎?放到以前說,這就是私相授受。”

楊佩瑤咬咬唇,“姚老師也說是以前,以前的律令已經不适合現在的時代……如果非要往前,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怎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麽說?”

春秋年間,姑娘小夥看對了眼就用随身佩飾相送,或者手拉手鑽小樹林,那時候何等坦蕩?

直到唐朝,民風對女子也是寬松有加。

姚老師卻偏偏拿程朱理學那一套要求她。

話說完,瞧見秦越默默地低下了頭。

姚老師氣得胡子發顫,“譚校長,你看,像這種刁蠻不服管教的學生,留下來就是敗壞學校習氣。這事兒你看着辦!”甩着袖子離開。

譚鑫文嘆口氣, “事情很簡單,張同學出口傷人,楊同學動手打人,對不對?”

張培琴哽咽着辯解,“校長,我是實話實說。楊佩瑤确實行為不端,跟男生書信往來,眉來眼去。”

譚鑫文沉聲道:“我已經調查過,你原話并非如此,你是怎樣說的自己心裏清楚。另外,學校并不禁止男女書信溝通,但是你私拆別人信件,從律法層面上講,與偷竊無異。罰你明天晨會上當衆向楊同學道歉,繼續整理圖書室,為期半個月……你先回去吧。”

張培琴怨恨地瞪了楊佩瑤兩眼,鞠個躬離開。

譚鑫文又看向楊佩瑤,神情鄭重地說:“楊佩瑤,我非常欣賞你,但是我絕會不姑息你的做法。”

楊佩瑤突生怯意,眼淚一下子湧出來,骨碌碌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着不往下落,“校長,您不會開除我吧?”

“我不開除你,”譚鑫文立刻亮出自己的底線,“但是你喜歡動手的習慣要改。”

楊佩瑤心頭一松,淚水便憋不住,“嘩”一下子順着臉頰往下淌,她顧不得擦,先替自己辯解,“我不是喜歡動手打人,我是忍無可忍,就不想再忍……我喜歡別人又沒有錯,為什麽要被人用那麽惡毒的語言咒罵?”

秦越掏出手絹遞給她,“別擔心,校長會秉公處理。”

“謝謝老師,”楊佩瑤低低說一聲,擦把眼淚,繼續道:“我長得不難看,脾氣也好,別人給我寫信又有什麽錯?而且,林黛玉的詩詞裏面,哪裏有相約私奔的意思?大概就是見仁見智了。”

秦越莞爾,再度低了頭。

譚鑫文道:“這些确實沒錯,你打人有錯!”

楊佩瑤不再分辯,擡眸,淚眼婆娑地問:“校長還是罰我打掃食堂嗎?”

說話時,兩顆淚珠顫巍巍地挂在腮旁,晶瑩剔透,而那雙含着淚的眼眸,像被水浸潤過的黑曜石般,楚楚可憐。

這種默默飲泣的姿态本就容易打動人,尤其楊佩瑤還是個漂亮女孩,更惹人憐惜。

譚鑫文嘆口氣,“罰你課間時候在大喇叭裏念校規,同樣半個月。記着,你已經是第二次違反校規了,絕對沒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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