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讨厭鬼

薛姮這幾天心裏藏了事,便有些恹恹的,做什麽都打不起精神。

練琴時也不例外。

“仃”一個手下沒留神,一首曲子竟是直接彈錯了一個音調。

孫澄敲了敲大理石桌面,微微皺眉道:“你的心不靜。”

薛姮有些怔然,連忙下意識辯解道:“不是的,我——”

還未說完,就聽孫澄道:“你有什麽理由不必和我說,我也不需知道。我只道,今日你不宜練琴,就算練了也沒有用。”

“我下次再來罷。”

說罷放下琴譜,作揖離去。

薛姮只得回禮恭送。因着練琴需靜,她早已屏退左右。送完孫澄後,她輕輕嘆了口氣,複又獨坐在琴邊,左手托腮,心裏茫茫然然,空落落不知如何。她垂眸看着春雷琴,手指輕輕撥動了幾下琴弦,弦音輕亮悠遠,心中卻是幾多愁思。

孫澄說的沒錯,她的确心不靜。

可她如何心靜呢?她總是不經意就想起陸晏,想起那個吻。她這些天一直在想,想陸晏,想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他說好會來找她。

可是為什麽兩天了,又不見他來?

薛姮苦惱極了,她一方面不希望陸晏來。總想着若是陸晏真的來了,她定要用那玉杏點星簪好好的給陸晏兩下子,讓他知道她也是有氣性兒的,武國公的女兒不是好輕薄的。

可現下陸晏真的不來了,她又氣惱。覺得陸晏背信,堂堂大男人竟然對一個女兒家說話不算話。明明說好會來找她,可如今兩天了,卻是一個人影也沒看到。

一想到這,薛姮手下無意識抓緊了琴弦,弦薄薄而利,纖纖玉手如此直接抓着琴弦,卻是險險割破。

她吃痛的“嘤咛”一聲,連忙縮回手指,只見蔥段般的手指上赫然一道紅印。

薛姮不知怎得,竟掉起了眼淚。

她原不想哭的,也不該哭的,可現下卻是沒來由的,眼淚不可抑制的直往下掉,淚濕輕羅衫。

再想到陸晏欺負她的事,這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兒,停也停不下來,涓涓直流。

薛姮正哭得難受,卻聽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

“啧,這是怎麽了?一來就看到小月亮掉眼淚。”

薛姮心吓一跳,猛然擡頭,只見花梨木月牙桌前,不知何時竟坐了個錦衣少年。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陸晏,他怎麽會來?

陸晏今日穿了一身玄青色暗紋雲錦窄袖騎裝,一頭烏發高高束起,額間綁一個同色雲紋抹額,是十二分的風流潇灑。

陸晏徑直走了過來,半蹲在薛姮身前。少女眼眶微紅,猶含着一泓清水,一張俏臉滿是淚痕,如梨花帶雨,教人望之不禁生出悉多愛憐。

他掏出錦帕,輕柔的拭去薛姮臉上的淚痕,道:“你是水做的不成?怎得又哭了?”

陸晏不問還好,他這麽一問那可了不得,一下子就像把薛姮的淚閥打開了。薛姮只覺滿心委屈,眼淚是越掉越多,一把推開陸晏道:“你還來做什麽?誰要你來了?”

“讨厭你...說好回來找我...親了人家又這樣...”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道:“你…沒想到你會這樣……陸晏之...我讨厭你…咳咳……”

薛姮一時說急了,又被淚水嗆得咳嗽起來。陸晏連忙把這個淚人兒摟在懷裏,輕輕撫背,柔聲道:“還真是個嬌嬌兒。”

薛姮卻不開心了,現在來抱人家算個什麽事?仗着她年紀小,又來占她便宜嗎?

掙紮着想把陸晏推開,卻是到底難敵男子力氣大,只得啜泣道:“你抱我幹什麽?快放開!我難道就是給你肆意輕薄的嗎?”

是越說越哭,淚如雨下,一雙清潤的杏眸滿是淚水,“啪嗒啪嗒”直往下掉,這一顆顆淚珠子卻好似砸在了陸晏的心尖尖上,他只覺得這一聲聲抽泣真是哭的他心都碎了。

“嬌嬌兒,你真是哭得我心都碎了。”

又聽到小姑娘這般說,不由輕嘆道:“你就這般想我?”

薛姮滿心惱怒,只道:“不然呢?你親了我,說好要來找我,卻......”

說到後面又覺得自己太過在意,便不想說下去了,只撇過頭,不想看他。

陸晏輕輕掰過薛姮的臉,正視着這個一臉忿忿的嬌嬌兒,一想到她這也算是吃醋,不由失笑道:“嬌嬌兒,你是為了這個才生氣的?”

薛姮看他還有心思笑,更覺氣悶,哼道:“我沒有。”

陸晏倒是沒想到一個十四歲才沒過多久的小姑娘,也能有這麽大的小性子。一時又覺得果真是長大了,小姑娘也會鬧脾氣了。

他笑了笑,蹲在薛姮面前,擦了擦小姑娘濕潤的眼角,溫言撫慰道:“我去給我們月娥找了個禮物,才耽誤了,不是有意拖延的。”陸晏的聲音本就十分好聽,溫柔又磁性,此刻這般語氣誠懇,聲音充滿了安撫的意味,讓人不自覺平靜下來。

薛姮一愣,沒想到原是個這麽理由,又想到他剛剛說的“我們月娥”,随即又小聲道:“誰和你,你們了......”

陸晏嘴角揚起一個淺笑,語調柔和道:“都給你蓋了章,可不是我的小月亮?還是你覺得那個章沒蓋在你身上?”

這話可真是直勾勾的調戲,薛姮就是真的十四歲的小姑娘那也必然聽得懂的,一張俏臉暈紅,欲羞欲怒,張了張口,卻只說出個:“你......你......”

“你”了半天,卻是怎麽也沒有下文了。

少女低頭那一抹羞紅,真是抵過萬千言語。陸晏輕笑幾聲,拉過薛姮的手放在唇邊碰了碰,複道:“那我給你蓋個章。”

陸晏的唇,這一次沒有任何阻擋的輕觸在她的手心,溫熱柔軟,輕觸即離,像一根羽毛輕輕拂過她的掌心。

薛姮只覺得掌心一陣酥麻,連忙縮回了那只手,藏在袖子裏。她甚至能感受到掌心被陸晏碰觸到的地方,微微發燙。

“蓋了章,是不是就算是我的嬌嬌兒?”

薛姮緊緊攥着手心,颔首低眉,卻是連看一眼陸晏都不敢去看,眼神躲躲閃閃,額角還緊張的滲出幾滴香汗。

陸晏覺得真是可愛極了。

遂俯身呢喃道:“小月娥乖乖。”

“我帶你去看看禮物,如何?”

薛姮此刻緊張的大腦一片空白,聞言想也沒想,便胡亂的點了幾下頭。

陸晏揚唇一笑,直接彎腰把薛姮打橫抱起,便像往常一般抱着她,腳尖一點,躍出府去。

幾息而落,來到一處馬廄。馬廄裏一匹通身銀灰色的馬,煞是引人注目。

薛姮微微愣怔,這就是陸晏送的禮物?

向來送女子禮物,都是金銀首飾,文雅珍玩,再俗氣點直接送銀兩也是有的,但像陸晏這般送馬卻是少見,不,是第一樁的。

任憑你什麽名駒寶馬,人一世家小姐又不是女将軍,好端端的要這做什麽?

且禦多為男子所習,南齊部落那邊倒是很多女子都擅騎射,出了不少女将軍,衛朝時下可是很少有女子喜歡騎禦之術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陸晏就偏偏覺得薛姮不會拒絕他,也不會讨厭騎禦。

陸晏笑道:“想來你也不愛那些金銀首飾,這馱月是骃骐馬,乃南齊部落特有的名駒。南齊多出女将,骃骐體型較常馬小,卻跑的更快,也更靈活,非常适合女子駕馭。”

這骃骐通體陰白雜毛,六辔既均,體型雖小但肌肉流暢,四蹄修長有力。

确是可以看出是匹寶馬。

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看到好玩的便又立馬來了興致,高高興興起來。薛姮遲疑了一會,終是上前繞着骃骐看了又看,又忍不住上手摸了摸,皮毛順滑,當下愛不釋手的歡喜道:“我很喜歡!”

一時又想到自己并不會禦馬之術,随即垂頭喪氣,語氣恹恹道:“可惜我并不會騎禦...”

陸晏道:“那有什麽?你不會,難道本王還不會嗎?”

薛姮眨巴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如蝶翼般的睫毛忽閃忽閃,眼裏透着不加掩飾的好奇,道:“真的?”

陸晏看着薛姮這副可愛樣,笑道:“當然,去試試?”

薛姮連忙點了點頭。

陸晏一個利落的翻身上馬,接着順手撈起薛姮上了馬身。薛姮霎時沒反應過來,吓得往後一躲,正好撞在了陸晏懷裏。

陸晏一邊扶好薛姮的肩膀,在她耳邊低笑道:“好好教你,別亂動。”

薛姮聞言,臉上立馬飛上兩抹紅雲,還欲開口。就聽陸晏一聲“駕!”扯着缰繩,策馬奔騰而起。

馱月不愧是名駒,薛姮怕自己掉下去,現下又不好意思直接摟着陸晏的腰,只好牢牢拽着他的衣襟。

鮮衣怒馬少年郎,更遑論懷裏還有個美嬌娘,端的是恣意風流獨一份。

駕馬一路狂奔。

城外風景獨好,适應了之後,薛姮在馬背上歡欣雀躍,看着一路風景,抓着陸晏衣服“咯咯”笑個不停。

行在一處無人河畔,陸晏突然勒馬,只聽耳邊傳來一聲輕喚:“薛姮。”

薛姮茫然轉頭,冷不丁對上陸晏一雙幽深的桃花眼,正看着她。

“晏之?”

陸晏啓唇道:“無須再覓良緣。”

薛姮有一瞬間迷茫,只聽他接下來——

“紅鸾星動,化祿照入夫妻宮。薛月娥,我就是你的良緣。”

薛姮霎時愣住,直勾勾的看着陸晏,那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也正瞧着她看。

陸晏...說喜歡她?

薛姮有些不敢确信,一時恍若做夢,陸晏竟真的說喜歡她,他就是她的良緣。

作者有話要說:

陸晏:我怎麽說來着,嬌嬌惹人憐啊。

薛姮:讨厭!不要你!我要換個男主。

陸晏:哦,你忘了?佳偶耶,神仙美眷耶......

薛姮:你別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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