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蘇裴是在路家的偏房醒來的, 一睜眼就見青陶與鄒幼兩個人雙雙圍着他, 直将蘇裴吓一跳。

鄒幼緊張兮兮的樣子,瞧見蘇裴睜了眼, 忙呼出一口氣:“蘇公子可醒了。”

外頭楚虞抵着柱子不願意進來,都說家醜不外揚,這種事情還找蘇裴問個明白,豈不讓人笑話。

容庭沒辦法,只好攔腰将她抱了進來, 這陣仗蘇裴着實吓了一跳。

楚虞一路掙紮着, 在看到蘇裴青一塊紫一塊的臉時,攸的頓住。

她瞪圓了眼睛, 方才哭了半天, 還帶着哭腔:“青陶,去請大夫。”

“不用,請什麽大夫。”容庭蹙着眉頭攔下青陶,擡了下下巴,沒好氣的對蘇裴道:“趕緊的給我解釋清楚,方才是不是你叫我去醉春苑,是不是三殿下有事要商議,我是不是跟你喝醉了?”

蘇裴聽的一愣一愣的,酒醉的腦子都不太清醒,在床榻上坐了好一會兒,回過神時卻忘了答容庭的話,反而注意到楚虞通紅的眼睛。

他揚了下眉:“楚虞哭了?”

忽然床榻砰的一聲響, 容庭一腳踹在上頭:“楚虞是你叫的?趕緊說清楚,說完就滾。”

蘇裴這回倒是反應過來,瞧瞧,眼前這倆人,一個暴躁,一個委屈,蘇裴稍稍一想便知曉發生了什麽事。

他攸的一笑,拉扯到嘴角的傷口,疼的倒抽一口氣。

容庭這下手真狠啊。

“今日是三殿下有要事商議,我這才将容庭請去醉春苑,容庭這小子不高興我瞞着他,喏,這不揍了我一頓。”

蘇裴指了指自己這張慘不忍睹的臉。

楚虞仔細瞧了瞧,小聲吩咐青陶:“快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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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裴接着道:“今日這事是我做的不對,他出出氣也是應當的,就多喝了兩杯,真不是我替這小子說話,他成婚後可再沒去過那地方,也算是改邪歸正了吧。”

這說的還像是人話,容庭瞥了蘇裴一眼,随即将目光轉向身邊的姑娘:“你聽到了,真就是這樣。”

楚虞根本不瞧他,反而朝蘇裴說:“青陶去請大夫了,這傷得上藥,否則叫蘇夫人瞧見了,可要擔心壞了。”

蘇裴也陪着寒暄,一口一個楚虞妹妹的,直叫的容庭一張臉黑了又黑,偏生還只能憋着。

不憋着能怎麽辦,再将這丫頭惹火了,得不償失。

沒一會兒,路臨便領着醉春苑的小厮過來,那小厮被吓的腿腳直打顫,心想着自個兒也沒得罪容公子啊。

待他一進屋子,叫了容庭立即跪下來,都說容家二公子是個脾氣暴躁的,一句話說錯沒準就要挨板子。

容庭蹙着眉兇道:“頭擡起來,給我好好說!”

小厮抖着肩膀:“是、是,不知公子要小的說什麽?”

“今日從醉春苑出去,你扶我上的是誰家的馬車?”

小厮懵了一瞬,下意識就道:“那不是公子的夫人麽?”

這話說出來,姑娘的臉立即就沉了下來,容庭往他胸膛踹了一腳:“你睜大狗眼給我瞧清楚了!”

小厮顫顫巍巍擡頭去看楚虞,這、這明擺着才是正宮娘娘,他這才反應過來方才是誤會了,可…

“小的喊她夫人,她并未否認,小的便以為…”

容庭眯了下眼,尤舒琴怕不是瘋了,還真有膽子打他的主意。

“我一出醉春苑,她就在那兒了?”

小厮連連點頭,過後又搖頭:“那、那位姑娘是從對面的酒館出來的,不過瞧着是專門等着公子,小的這才誤會了…”

蘇裴饒有興致的倚在一邊瞧着聽着,低頭無聲的笑了笑。

沒想有一天容庭竟會因這種事追究到底,可真是怕極了他身邊的姑娘。

蘇裴扭頭去看楚虞,心下都不由想誇贊她一番,他以為這輩子都沒人能管的了容庭,看來還是有的。

楚虞聽了個明白,但氣依舊不消,只讓鄒幼将小厮領出去,那小厮沒挨板子便感恩戴德,連連謝過。

她扭頭道:“既然是因為容庭受的傷,那蘇哥哥便留在府中好生靜養,不必急着走,夜深,楚虞便不打擾了。”

說罷,姑娘擡腳便離開。

容庭正要跟上去,忽然扭頭朝床榻上的蘇裴冷飕飕道:“趕緊滾回你自己府裏。”

蘇裴揚了揚眉,低頭兀自一笑,起身理了理皺巴巴的衣袍,還沒等到大夫來便離開了。

楚虞走得急,青陶與鄒幼剛開始還跟的緊,直到容庭趕上來,兩個懂事的這才相視一眼,放慢了步子。

鄒幼壓低聲音道:“那個尤姑娘,分明是對公子有意思,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我們夫人還在呢,她能做什麽。”

青陶随口應了句不知,便低下頭去。這世上總有這種人,自個兒得不到,便想着法子讓得到的人也不得安生,尤舒琴就是這種人。

容庭一路跟進了屋裏,一言未置,楚虞要更衣時他才上去搭了把手:“信了麽,我真沒勾搭尤舒琴,我也不是故意去醉春苑。”

楚虞沒吭聲,摸着衣帶褪了外裳就坐到床榻上去,兀自掀了被褥就鑽了進去,可她睡的是容庭的那半邊地兒,這分明就是沒給他留位置的意思。

容庭在床頭站了半響,輕嘆了口氣:“下次不會了,不管出什麽事我都不去醉春苑,有事出門一定帶上路臨,絕不給旁人趁機而入的機會,行不行?”

楚虞眼睫動了動,依舊沒搭理他。

容庭默了好一陣:“那我去書房睡了,你別再氣着,早點歇息。”

男人說完又看了她許久,姑娘也沒有要留下他的意思,容庭耷拉着腦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路臨在門外揚眉一問:“公子這是?”

容庭漠着一張臉:“去收拾收拾,睡書房。”

路臨:“……”

雖是很不厚道,但他還是想笑。

書房裏,男人倚在窗邊,手上挑着盞燈,瞧着窗外一陣陣微涼的風,吹的他心下一團煩躁。

尤家那姑娘什麽毛病,還真敢打他的主意。

容庭今夜是睡不着了,便讓路臨将青陶與鄒幼叫過來,兩個丫鬟本守在楚虞門外,這會兒也不得不挪步去書房。

就見黑夜一盞燭燈的群光下,公子半坐半倚在窗前,擡了擡下巴:“今日那尤舒琴進到秋苑,見過夫人了?”

青陶與鄒幼愣了一下,不知他問這個做什麽,猶豫了會兒點着頭應是。

“可說什麽了?”

鄒幼蹙了下眉頭:“說倒是一句話沒說,可尤姑娘一臉嘚瑟,瞎子都能瞧出來,再加之公子又…臉上又有一道唇印,夫人可氣壞了。”

鄒幼說完還低下頭嘟囔着說:“尤舒琴就是故意的,明知夫人有孕還這般挑釁。”

青陶沒說話,但也是一臉贊同,鄒幼說的不假,尤家那位姑娘就是故意的。

容庭揮手讓她們退下,一臉不耐煩的對着窗外。

路臨注意到容庭手上把玩的是塊令牌,只是瞧不見上頭刻的字。

但就這個樣式的令牌,定是宮裏人的。

忽然,容庭将那塊宮牌丢了過來,路臨這才瞧清楚,是悵字。

“帶着這玩意兒進宮去找李悵,永清伯爵府的嫡長子不是撞傷了腦袋,成了個傻子麽,讓尤家姑娘嫁過去沖喜。”

路臨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公子是要三殿下想法子讓皇上給尤家與伯爵府賜婚?”

容庭扯了扯嘴角:“我替他辦掉腦袋的事,這點小事不為難他吧。”

路臨遲疑一瞬,還是領着吩咐退下。

尤家只剩尤舒琴一個未嫁的姑娘,公子這回是真動怒了,尤姑娘當真踢到了鐵板。

容庭在書案前坐了一陣,左右是睡不着,也不知道那姑娘睡下了沒,他蹙着眉頭想了會兒,還是擡腳往秋苑走。

剛一推門進去,床幔裏的人似是動了一下,容庭走近,就見姑娘捏着被褥的一角,眉頭皺的緊緊的,很是不安穩。

容庭掀開床幔,坐在床榻上。

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裏,又用指腹輕揉了一下姑娘的眉心,動作輕慢的将人抱起來放在裏側,随即才躺了下去。

下一刻,楚虞像是習慣性的動作,側身縮了進來。

容庭一頓,伸手将姑娘摟在懷裏,輕輕拍着她的背,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沒有下次了,你信我,真沒有下次。”

姑娘身子一顫,容庭知道她還沒睡着。

容庭摟着她的動作緊了緊:“尤舒琴算個什麽東西,也值得我姑娘因為她掉眼淚?這京城裏觊觎我的人可不少啊,你要一個個哭過去,可是哭不完的。”

楚虞終于憋不住,帶着細細碎碎的哽咽聲:“你不要臉。”

容庭笑了聲,又說:“尤家嘚瑟不了多久,何況我也真瞧不上他家那姑娘,往後我吩咐管媽媽,尤舒琴再登門,就讓看門的攔住不許她進來,不讓你糟心。”

說罷,容庭嗓音沉了下來,緩緩道:“不會就這樣算了的,誰讓我家姑娘不高興了,都該罰。”

他又笑了聲:“我也該罰。”

楚虞一愣,遲疑的睜開眼看他。

容庭嘆了聲氣,指腹的粗糙感掠過姑娘眼下,方才哭過,這會兒還是紅的。

“我年少無知招惹的麻煩,自己不得收拾幹淨了。”

楚虞癟着嘴低下頭,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她背過身去,淡淡道:“誰讓你上來了,去書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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