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早晨六點不到,紀染滿頭薄汗的醒來。

她睜開眼睛盯着頭頂的天花板,這一夜她夢裏出現的居然是沈執,上一世驕矜禁欲的他,還有這一世輕狂傲慢的暴戾少年。

紀染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

等到了學校的時候,她進教室不少同學都在打打鬧鬧。在四中每個年級的一班和二班是重點班,八班是理科班的最後一個班級。雖然除了一班二班,其他班級按理說都是一樣,但是八班又不太一樣。

畢竟年級裏有名的刺頭兒都在這裏。

一直到上早自習的時候,她身邊這位大佬都沒出現在教室裏,倒是其他幾個人踩着上課鈴的鐘聲姍姍來遲。

早自習坐班的是語文老師,不知道是不是教語文的老師性子都溫吞。

老師拿着備課筆記進了教室之後,坐在講臺後面的那個椅子上,壓根沒擡過頭,以至于她身邊空缺的位置一直沒人管。

周圍都是早自習讀書的聲音,大部分人都在背英語單詞或者課文。

紀染随手翻了翻面前的英文課本,她高中畢業之後去了美國讀書,英語是她的第二語言,不僅流暢她甚至還能說一口流利的英式口音。

只因裴苑覺得美式口音不太上檔次。

哪怕紀染曾經是學霸,可是距離她上一次高二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哪怕再聰明的腦子都把高考需要學的東西忘記。

更何況,紀染已經嘗試過一路碾壓別人的滋味,她當初可是次次年級第一。

學霸她當夠了。

所以她壓根沒打算認真看書,掏出手機低頭玩了起來。

這是她昨天剛找的能玩的數獨小游戲,如今手機功能還不像十年後那樣發達,上一世她的手機把市面上能下載的數獨app都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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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紀染的解壓方式。

一直到第二節課下課,紀染旁邊的位置都是空着的,但是班上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都習以為常似得。

課間操時間大家紛紛起身離開教室,夏江鳴他們幾個男生去了小超市買東西。

聞淺夏起身挽着紀染的手臂,憋了一上午的她終于問道:“染染,沈執今天沒來上課嗎?”

紀染搖搖頭,她跟他又不熟。

“大佬不愧是大佬,你看他不來上課,老師們都不敢問。”聞淺夏佩服地說道。

紀染淡淡說:“是懶得問吧。”

畢竟沈執這樣的學生,肆意狂妄又家世背景深厚,哪怕是老師也要考慮一番,生怕得罪了他,影響自己的飯碗。

或許他不來上課,反而比較讓老師安心。

紀染突然想起沈執那個白月光的事情,她知道聞淺夏是個愛八卦的性子,學校裏大大小小的時候她都知道點兒。

就在紀染考慮怎麽開口的時候,聞淺夏嘻嘻笑道:“待會課間操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女生要心碎呢。”

“為什麽?”紀染問道。

聞淺夏笑道:“這你就不知道吧,雖然沈執名聲不好,可是人家長得帥呀。那張臉多招蜂引蝶,我們學校很多女生暗戀他,他高一的時候,不少高二高三學姐都打聽他呢。他平時行蹤不定的,也就課間操的時候能讓人一解相思之情吧。”

紀染望着聞淺夏聲情并茂的模樣,突然笑了起來:“淺夏,你語文一定很好吧。”

聞淺夏睜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花癡都這麽有文采。”紀染說完,軟軟地笑了起來。

聞淺夏被嘲笑正要生氣撓紀染,結果看見她一笑起來眼尾微彎,黑亮的眼睛裏像是綴着星光,眉眼那樣生動嬌俏。

聞淺夏嘆氣地說:“算了,看在你這麽好看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

紀染笑得更開心,她沒想到聞淺夏居然這麽顏狗。

聞淺夏見她越笑越開心,不僅沒跟她計較,反而輕聲說:“染染,你應該多笑笑,這樣才好看呀。”

雖然紀染看起來很乖很乖,但是聞淺夏覺得她太靜了。

果然還是笑起來更動人。

紀染聽到這句話微怔,認真看着她,說實話她以前一直覺得少女之間的友誼很幼稚,連上個廁所都要約着一起去。

上一世的時候,紀染的少年時代幾乎都是在競争中度過。

她沒有朋友,因為所有人都是她的競争對手。

第一,第一,必須是第一。

這樣才能符合裴苑對她的要求。

可這一世她似乎有點意識到,她錯過了一些雖然很幼稚卻寶貴的東西。

于是她大方地笑着問:“那麽多人喜歡沈執,你不會也……”

她沒說完,聞淺夏都要跪了。

她立即喊道:“我是多大個膽子敢喜歡那位大佬。”

帥确實是帥,可是脾氣也是真的不好,她膽子小,怕呀。

“沈執有喜歡的人嗎?”終于紀染還是問出了她想要問的話。

聞淺夏沒多想,只當這是女孩之間的八卦聊天,她随口說道:“當然沒有,要不然全校女生能這麽瘋狂。正因為大佬是單身,這才給了大家無限的遐想,萬一自己就是那個命中注定的女孩呢。”

偶像劇都看過,暴戾輕狂的富家少爺喜歡上平凡又普通的鄰家女孩,每年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電視劇毒害着小姑娘呢。

紀染有點意外,不是說好沈執有個白月光的,難不成對方還沒出現,或者已經……

紀染決定不再多管閑事,反正沈執的白月光跟她又沒關系,面對現在這個陰晴不定的冷漠少年,她決定遠離。

他們只是同桌而已。

一直到下午沈執才到學校。只是他一來就趴在桌上睡覺,一開始的時候臉沖着窗口,結果睡了一節課之後,換了個姿勢,變成臉對着紀染。

少年的眉眼輕輕舒展着,平日裏臉上那種淡漠和淩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張安靜睡顏。他的眼睫很長又濃密,這麽趴着時,睫影倒映在他的眼睑上。

有那麽一瞬間,他睡覺的模樣看起來那麽乖。

紀染心跳似是停頓了那麽一秒。

直到睡着的少年瞬間睜開眼睛。

他漆黑的眸子撞進她的眼睛裏,本來身上那點兒寧和的氣質瞬間消失,這雙眸子像是小獸般警惕望過來。

但是他看見紀染的臉時,不知是睡懵了還是因為看見她,竟是笑了下。

“紀染。”

他聲音很輕很輕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他的語氣太輕柔,紀染愣神了許久,直到她回神,旁邊的少年腰板挺直坐在椅子上,他略側着頭看着紀染:“你剛剛在看我是吧。”

紀染想說不是,可是自己又被抓住。

少年勾着唇露出一抹笑,“暗戀我呀?”

紀染的白眼差點兒翻到天上去,她承認他長得是很美,但是她沒想到他想的也挺美。

一旁的沈執盯着她的表情,嘴邊的笑意漸漸消失。

因為她一副恨不得離她遠遠的模樣。

四中開始上晚自習,不過也有走讀的的學生,紀染還沒申請上晚自習,放學準備回家。聞淺夏約她一起出校門,紀染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跟江藝上一輛車。

于是她陪着聞淺夏一起走到公交站臺。

等聞淺夏上車離開之後,她慢慢往回走。

沒想到她走到一個路口,看見對面停着一輛極豪華的一輛車,就是一眼看過去就很貴的車子。

本來紀染也是随便掃了一眼,誰知居然看見沈執和一個看起來貴氣十足的女人站在一起。

這個女人氣質成熟,年紀應該四十多歲,但是她保養的太好,有種模糊了年紀的感覺。

這是沈執的媽媽?

紀染忍不住打量着那個女人,說起來還真的有點兒眼熟。

沈執冷漠而厭惡地望着對面的人:“我的事情跟你無關。”

“不關我的事情?說起來你可是要叫我一聲媽媽的。”女人淡笑地看着他,語氣倒是溫和。

“你配嗎?”沈執冷着臉,漠然開口。

但站他對面的貴夫人輕笑了一聲,她漂亮的面容露出說不出是得意還是痛苦的笑容:“可是怎麽辦,所有人眼裏我們就是母子。難不成你還想叫那個瘋女人當媽?你覺得可能嗎?”

沈執沒有開口。

但從紀染的角度看着他的後背,筆直筆直地,像是繃到極點。

可是女人的聲音并未停下來:“你的事情我得管,畢竟你可是我的寶貝兒子呢。”

終于沈執像是從嗓子裏擠出來的聲音:“滾。”

那樣陰冷,這個少年身體裏所有戾氣在這一刻都被激發。

“又想打人了嗎?果然你身體裏流着的是那個女人的髒血……”女人終于一點點撕開臉上的僞裝,語氣怨毒至極。

沈執轉身,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她就是想激怒他,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他緊緊地握緊自己的拳頭,渾身肌肉緊繃到極點,眼底是恨不得毀掉一切的恨意。

可是他不能讓她得逞。

于是他毫不猶豫轉身過了馬路,這個路過沒有紅綠燈,他直接穿行而過。

知道他走到對面才看見站在街角的紀染,眼底盡是錯愕。

紀染在跟沈執對視的時候,心底就升起一種不好的念頭。她不是有意想偷看的,只是她走到這裏想等自家司機,無意中看見了這一幕。

她沒能及時離開,正好又被沈執抓住。

此時她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上一輩子她認識的沈執,是所有投行精英心目中的男神,哪怕是世界頂級名校的女同事都會對他着迷。

他驕矜、從容,淡漠,強大能掌握一切的模樣。

她讨厭沈執,是因為他太優秀了,太過強勢。

可是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少年,眼底的錯愕和受傷,讓她想起了受傷的小獸。

紀染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眼睜睜地看着沈執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然後他抓住她的手腕,直接拉着她疾步離開。

直到她被他強行拉着,走到一輛摩托車面前。

“上車。”他把頭盔拿到她面前,示意她戴上。

沈執的車從來不帶人,所以只有一只頭盔,現在他給了紀染。

紀染沒接,她眨了眨眼睛輕聲說:“我要回家了。”

偷聽了別人說話,她現在連說話底氣都不足,實在是心虛。

沈執突然冷笑着望向她:“你看到了多少?”

紀染搖頭:“我什麽都沒看到。”

就是看見他們吵架的畫面而已。

她心虛的反駁聲,讓沈執嗤出聲:“小騙子。”

他知道她什麽都看見了,只是這麽遠的距離,她肯定聽不到他們說的話。沈執臉上浮起一層冷漠,透着疏離的冰冷拒人于千裏之外。

她沒聽到呀,要是她聽到應該更想離他遠遠的吧。

沈執知道自己現在什麽樣子,逃課、打架、泡吧、喝酒,高中生能幹的事情不能幹的事情,他都做了。她這樣乖巧的女生肯定是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吧。

可是她越是這樣,他越不想放她走。

沈執的手機響了起來,當他接通之後,對面不知說了什麽,他朝紀染看了一眼。

“行,我馬上就到,”他微頓了下,低聲說:“好呀,今天就玩這個。”

挂了電話,他不再猶豫,直接将頭盔按在她的腦袋上套了下去,紀染本來想擋,可是少年的力氣太大。

這頭盔本來就是給他用的,有點兒大,所以他輕而易舉按着戴在紀染頭上。

紀染認命地望着他說:“我們去哪兒?”

“怕了?”沈執随性一笑。

本來渾身尖銳戾氣的人,此時笑了起來,似乎有那麽點兒年少時的肆意張揚,反而那股子陰沉氣息被沖散。

紀染本來不想跟他多接觸,可是剛才他如同受傷般小獸的眼神,叫她忍不住心軟。

說起來,她竟是不知十七歲的沈執,到底是經過什麽樣的路,才能成為二十七歲的沈執。

又或者二十七歲的沈執才是他穿上層層铠甲的模樣。

可是那樣的轉變,得經歷多少事情。

在紀染出神時,沈執伸手在她的頭盔上敲了一下,別看他的力氣不大,但紀染戴着頭盔,這一下她腦袋都嗡嗡地響。

待她擡頭時,沈執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

“在我面前,想誰呢?”

紀染望着他突然笑了起來,少女本來微抿着嘴,此時笑意舒展,眼尾微微翹起,透着那麽點兒調皮。

明亮的大眼睛裏,仿佛有星光在跳躍。

還能想誰,想你呀。

二十七歲的你。

紀染無奈想着,但是又覺得很好笑,只怕連沈執自己都沒想到吧。

作者有話要說:  紀染:我在想你!

沈執:對不起老婆,你再多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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