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不知是不是因為班主任宣布的考試事件,上晚自習的時候,大家都在認真看書,平時竊竊私語的聲音都不見了。

整個教室裏有種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到的感覺。

不過等坐在最前面的物理老師暫時離開時,班級裏又響起嗡嗡的聲音。

紀染手裏拿着一支筆,認真地盯着面前的本子,聚精會神的模樣如同正在解一道數學卷子的最後大題。

直到她輕輕放下筆,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太難寫了。

檢讨書實在太難寫了。

紀染看着筆記上至今為止她寫下的三個字,檢讨書。

上一世紀染不僅是品學兼優的學生,還是所有老師喜歡和同學仰望的學神。這麽說吧,只要她想考第一,絕對不會考第二。

特別是數學,她高三幾次聯考都是滿分。

只可惜紀染最後并沒有參加高考,因為在裴苑的規劃當中,她高中畢業之後就應該前往國外名校求學。她在高考之前提前被錄取,後來又因為裴苑安排她去參加公益活動刷履歷,因此并未參加高考。

紀染上一世別說自己寫檢讨信這種東西,她甚至都不認識寫過檢讨信的人。

此時她才明白,原來當一個學渣也是這麽難的,光是寫檢讨這一條就先把她難住了。

此時一旁從手機裏擡起頭的沈執,轉頭饒有興趣看着一臉愁苦的紀染。

教室明亮的白熾燈光線下,她紮着乖巧的單馬尾,露出線條柔和纖細的側臉。似乎因為正思考着,她嘴唇被牙齒輕輕咬住。

沒一會兒她手掌擡了起來托着腮,手指尖在臉頰上輕輕地來回敲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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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嗡嗡的聲音還在響着。

可是沈執盯着她安靜望着,他的視線像是被蠱惑似得,先是盯着她的手指尖,思緒裏突然回味起了中午時的一幕。

當微風從他身邊拂過時,眼前少女羞紅了臉頰。

沈執又盯着她的臉頰看,有點兒肆無忌憚的感覺,心頭翻江倒海一樣。沈執下意識地想要靠近她,想聞聞她身上那股清淡甜軟的香味,還有再次觸碰她。

肌膚相貼就像是毒藥一樣,一旦沾染上,戒不掉。

沈執之前還竭力控制着自己,他不想靠近的太快吓着她,她就跟小狐貍似得,警惕心那麽高,他好不容易才靠近她。

他真的怕吓跑她。

可還是沒忍住,當她她揚着軟乎乎的小臉沖着他笑時,心底的滋味是說不出的甜。

他好想靠近她,不只是親手指那麽簡單。

更想親她。

當紀染察覺到旁邊肆無忌憚的打量時,微微轉過頭時望着正盯着她看的少年。她忍不住低聲道:“你幹嘛?”

“我看看,寫到哪兒了?”沈執伸手來拽她的筆記本。

兩人是同桌之間統共那麽點兒距離,其實哪怕他不拿紀染的筆記本都知道她到現在,就寫了三個字。

可他還是把她的筆記本拿到手裏,小姑娘的筆記本漂漂亮亮,是馬卡龍粉封面畫着一只可愛的獨角獸。

隐隐還帶着點兒香味。

沈執突然笑了起來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怎麽這小姑娘的筆記本都這麽軟乎乎。

紀染見他笑出聲,還以為他是在笑話自己到現在一個字都沒寫完,于是她伸手把筆記本拿了回去,因為搶的太快,她的手指捧着他的手腕擦了過去。

沈執沒用力抓着,讓她一下搶了回去。

等紀染低頭,不打算搭理這個神經病的時候,就聽他低聲說:“要不你求求我?”

紀染轉頭看着他,烏亮的大眼睛裏透着不太懂的疑惑。

直到沈執不緊不慢地說:“求求我,我教你怎麽寫檢讨。”

紀染:“……”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她生氣地按住筆記本,或許更想做的是把筆記本扔在旁邊這人的臉上,順便告訴他什麽叫做得寸進尺。可是紀染捏着筆記本,手指尖捏了又捏,最後還是乖乖把本子攤在面前。

紀染終于明白,為什麽她總是輸給沈執。

或許不要臉這三個字從一開始就刻在了他的骨子裏,哪怕是成年後的沈執,只是仗着一副好皮囊隐藏了這一屬性。如今這個還未進化完全版的沈執,表現的是更加赤裸裸吧。

紀染憂郁地望着面前依舊只有‘檢讨書’三個字筆記本,她就輸在太要臉吧。

因為知道他是為了自己才去廣播室搞破壞,所以這份檢讨就當是她還人情好了。

于是紀染重新拿起筆,筆尖已經落在筆記本上,終于旁邊的人還是嘆了一口氣,輕聲說:“不為難你了,現在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紀染心底松了一口氣。

“本人沈執,”沈執懶洋洋地說完四個字,朝紀染斜睨了一眼。

紀染拿着筆在本子上寫下了這四個字,她的字跡特別是漂亮,并不是女孩的那種秀氣婉約,反而是有點兒力透紙背的大氣。

不得不又要說一句裴苑對紀染的培養真的是全方面。

紀染打小就開始練習硬筆書法和毛筆字,不管是紀家長輩還是裴家這邊的長輩,都特別喜歡過年的時候,讓紀染去寫對聯和福字。

她寫作文從來只有加卷面分的。

他盯着紀染寫下的名字,沈執,明明他自己也寫過千萬遍,可這是她第一次寫他的名字。

沈執,一念執着。

紀染見他就說了這四個字,忍不住擡頭問道:“怎麽了?”

沈執搖搖頭,又繼續說:“不該在課間操的時候,因為不想開會就故意破壞學校廣播站……”

紀染聽着他低沉又悅耳的聲音,一字又一字地寫下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

可是當筆尖在筆記本上滑動時,突然紀染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把一切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沈執倒确實是挺有檢讨的經驗,不知道是之前寫過還是什麽原因,沒一會兒幾百個字的檢讨就快要寫完。

在最後收尾的時候,物理老師正好回來,呵斥班級裏的人不許說話。

于是大家的聲音立即閉嘴,班級裏那種嗡嗡的聲音漸漸消失。

別人不說話時,就凸顯出沈執說話的聲音。于是紀染一邊寫一邊擡頭盯着物理老師,以免他過來。

沈執慢慢地說:“從今以後,我會永遠……”

突然,他微頓了下。

紀染也沒在意,低頭把這幾個字寫上之後,又周圍看了一眼,有時候教導主任也會從窗口檢查各個班級的狀況。

“喜歡紀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紀染剛在筆記本上寫下喜歡兩個字時,電光火石間終于回過神,明白過來剛才沈執說了什麽話。

紀染低頭盯着自己的筆記本,她已經把這句話前面十個字都寫完,甚至連紀這個字也被她寫下了一半。

從今以後,我會永遠喜歡紀染。

紀染回到家之後,洗了澡也不打算看書,掀開被子準備睡覺。可是在床上躺了五分鐘之後,她隐約聽到樓下好像有吵鬧聲音。

于是紀染打開床頭燈,又重新坐了起來。

她覺得她還是應該喝一杯牛奶安安神再睡覺。

于是紀染穿着拖鞋慢慢悠悠地到了樓下,此時越發走進廚房的時候,她才确定剛才在樓上聽到的那麽一聲吵架的聲音是真的。

她站在廚房門口外面,就聽到裏面江藝聲嘶力竭。

“我不是說過我今天晚上要複習功課會熬夜,為什麽不早早炖好燕窩,我現在餓了,你讓我吃什麽?”

紀家專門做飯的阿姨姓錢,此時聲音極小的說:“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家裏燕窩剛沒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

江藝冷笑:“你這個保姆到底怎麽當的?家裏東西沒了你不會提前買了備着的,還是你覺得我要吃的東西就可以無所謂,有跟沒有都沒差別?”

紀染沒有立即進去,她站在門口安靜聽着。

她就想看看,從江藝這張嘴裏到底還能吐出點兒什麽東西。

一旁的趙阿姨忍不住勸道:“藝小姐,小錢她不是故意的。你要是餓了,我讓她給你煮碗面好不好?”

“煮面,大晚上你讓我吃面,是想看我明天變豬頭嗎?”江藝不依不饒。

自從紀染在紀慶禮面前揭發江藝之後,雖說那天客廳裏只有他們四個人,但是難免這兩個保姆就沒偷聽。

況且之後紀染找了工人重新換了她房門和衣帽間的鎖。

如今這兩個房間,除了趙阿姨打掃可以進去之外,全家連紀慶禮都沒鑰匙。

紀染這明晃晃的防賊态度,別說江藝受不了,就連江利绮都臉上無光。

但是紀慶禮并未阻止她換鎖的事情,江藝只能往肚子裏咽。這幾天她回家看見家裏的這些保姆司機,都會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已經不對勁了。

是那種看笑話的眼神。

本來她一直憋着,直到今天因為她要吃的燕窩沒了,趁機對家裏保姆發洩了出來。

紀慶禮和江利绮兩人前兩天剛飛往歐洲,據說是紀慶禮公幹,但是江利绮也跟着一起去,未必不是為了散心旅游。

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回不來的。

所以江藝在家裏發再大的火,也不怕被長輩們聽見。況且這幫保姆平時都是江利绮在管,她們還能翻天不成。

趙阿姨無奈:“藝小姐,那你說,你想吃什麽?”

“藝小姐?”江藝對于這個稱呼早就不滿意了,這個趙阿姨最是一個人精,喊紀染就是小姐,喊她是藝小姐,這不是明白着告訴所有人她就是個拖油瓶。

江藝惡狠狠地盯着趙阿姨:“你這個稱呼是想提醒我什麽?我告訴你,你要搞清楚現在的狀況。我媽才是紀夫人,我也是紀家的小姐。”

趙阿姨早知道她難纏,但是沒想到先生剛離開,她就本性暴露。

趙阿姨也是在大戶人家當慣了保姆的人,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什麽小三一遭上位成大房,結果最後又被小四頂了位置。

窮人乍富沒什麽,可是仗着別人的錢耀武揚威。

算什麽玩意。

趙阿姨眼底是露出那麽幾分不屑的,不過她也是人精,輕聲說:“您說想吃什麽,我現在就讓小錢給您做。”

不讓喊藝小姐,那幹嘛什麽都不稱呼好了。

江藝見她還是這樣油鹽不進,徹底擡手就想揮一巴掌過去。但是她舉起的手掌沒能落下,因為紀染從身後抓住了她的手腕。

趙阿姨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紀染握着她的手腕,看着江藝,聲音冷漠道:“你瘋夠了沒?”

說完,她直接狠狠甩開江藝的手腕,她的力道有些大惹得江藝也往後退了一步,她朝旁邊的兩個阿姨看了一眼,低聲說:“你以為你自己是誰,真當這是封建社會,想打誰就打誰?哪怕她們只是保姆阿姨,可她們也是拿工資做事,不是讓你這種人羞辱的。”

江藝怒火中燒:“好呀,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你現在聯合家裏的保姆來欺負我是吧,她們都是你的狗腿子,你當然向着她們說話。”

此時江藝氣到恨不得摔爛這裏的所有東西,等她媽回來的,她一定要讓媽媽解雇這兩個保姆。

一定。

“她們向着我不是當然的?”紀染輕笑,不緊不慢道:“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不過是沾了你媽的光才能在這個家裏住下來。要不然……”

紀染臉上露出輕蔑笑意。

“你算什麽東西?”

江藝被氣得渾身都在發抖,紀染身後的兩個保姆也是一言不發。她們确實是拿工資做事的,可是此刻也不無感動。

說實話兩個保姆在紀家有一段時間,之前只接觸過江利绮母女,雖然江利绮還會做點兒表面功夫,可她那個女兒整天一副眼高于頂的模樣,平時對他們這些家裏做事的保姆司機動辄吆來喝去。

擺足大小姐架子。

本來保姆還以為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是這樣。

結果後來紀染來了,小姑娘話不算多,但是性格溫溫和和,說話做事也特別謙和有禮貌,

跟她說話總有種叫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兩個保姆在紀家做事當然知道紀家的複雜關系。本來兩人都挺明哲保身,不想過多參與這個家裏的糾紛。結果今天這件事之後,兩人真是徹底明白了真正的有錢有涵養家庭教導出來的小姑娘,跟半路飛升那些小門小戶女孩的區別。

果然野雞是比不上真鳳凰。

作者有話要說:  沈執:媳婦,麻煩你把你的名字也寫上去

說真的,騷還是騷不過沈大佬,這神仙表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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