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紀染回到家裏的時候,趙阿姨剛給她開門,她換了鞋就往樓上走,趙阿姨叫都沒叫住她。等到紀染推開房門,直接往床上一躺。

她仰頭望着天花板上的紋路,突然在床上滾來滾去,滾了好幾圈。

這個沈執,真是氣死她了。

他怎麽能讓別人抱呢,而且還有那麽多同學在看呢,一個個還起哄,有什麽好起哄的。

紀染覺得有點兒心煩,突然又覺得剛剛在門口咬他一口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她應該再踢一腳的。

就在紀染在床上左翻右滾的時候,突然兜裏傳來嗡嗡的震動聲,紀染整個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她微咬着嘴唇,可是臉上還是止不住的笑意。

應該是沈執打來的電話吧……

自從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後,紀染發現只要她想到沈執這個名字,都會覺得那麽甜,腦海裏仿佛自動有粉紅色的氣泡慢慢升起。

她怎麽會那麽喜歡他呀。

紀染立即盤腿坐在床上,等她慢悠悠地從兜裏拿出手機,準備接電話的時候,突然她愣住。

因為她看見電話上面的手機號碼。

是她媽媽。

自從她跟着紀慶禮來了B市之後,裴苑除了偶爾給她打電話之外,居然真的沒有過多幹涉她的生活。

以至于紀染一直有種,她被放飛的感覺。

但當她看見手機裏閃爍着的電話時,她脖子上的那條鎖鏈突然又重新浮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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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電話挂斷時,對面并沒有放棄,而是迅速打了第二個電話。

紀染這次沒有再猶豫,按了綠色接聽鍵。

裴苑的聲音響了起來:“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她的聲音也并不是不悅,就是習慣性地質問。紀染手指輕捏着手機,低聲說:“我在洗澡。”

裴苑嗯了一聲,并未糾纏這個問題。

她說:“我記得你上次說過,馬上要期中考試了對吧,考完了嗎?”

紀染點頭:“考完了,我考了年級第二,709分。”

想了下她還是小聲說:“只比年級第一少一分。”

“染染。”突然裴苑微微拔高聲音喊着她的名字,似是有些不滿,但是又讓紀染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對自己哪裏不滿。

紀染沒說話,只是安靜等着。

好在此時電話那邊有個聲音,輕聲說:“裴總,季總他們來了。”

“你是不是跟你爸在一起住了幾個月,把他的臭毛病都學會了?”裴苑的聲音裏透着不滿,她說:“你爸搞砸事情的時候,從來不會反省自己,只會找理由。”

紀染有幾秒鐘的迷茫。

真是難為她媽媽了,已經離婚還能把前夫的臭毛病記得一清二楚。

裴苑繼續說:“紀染,你以前哪怕考試考砸了也從來不會這樣。”

紀染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跟裴苑争執完全沒有用,她需要的只是自己服從她。于是紀染低聲說:“下次我會拿第一的。”

聽到這句話,裴苑總算滿意點兒。

沒一會兒,那邊又有人說了一句話,裴苑嗯了一聲之後,有點兒沉默。

還是紀染打破沉默,主動乖巧說:“如果您要是忙的話,就先挂了吧。”

“染染。”裴苑喊了她一聲,紀染沉默地聽着,她說:“不管你去哪兒,你都要明白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我不希望你被一些不重要的人影響。”

紀染輕輕皺眉,不知道她說的不重要的人,到底是指誰。

不過很快裴苑那邊似乎再也等不了了,她主動挂斷電話。

紀染把電話放在手邊,整個人又在床上躺了下來。每次跟裴苑打電話,她都有一種很累的感覺。

她知道相較于紀慶禮,其實裴苑更在意她。

可上一世她被束縛的太多,哪怕之後她已經工作是個成年人,但是她工作上的問題依舊會被過問。

有時候過度的期望,也是一種負擔。

紀染想了想還是起身去洗澡。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她起床去吃飯,這才發現江藝居然又在家裏。她拎着自己的書包,皺着眉頭望着她。

倒是江藝居然沖着她笑了笑,主動打招呼說:“早呀,紀染。”

江利绮已經站在樓下等着,兩人下來的時候,江利绮主動說:“染染,我聽小藝說你這次考了全年級第二。”

“對呀,媽媽,紀染現在可厲害了,是我們學校有名的學霸。”

自從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之後,紀染又出了一次名,要是以前還有人不認識她的話,現在整個年級,特別是一班二班的學生也全部都認識她。

畢竟在普通班裏,卻能考得超過一班二班學生。

江利绮露出欣慰的表情,柔聲說:“你爸爸一直說你成績特別好,之前你成績波動的時候,你爸爸可擔心了。如今看你成績也恢複到以前的水平,我也徹底放心了。”

紀染朝她看了一眼,沒說話直接進了餐廳。

江藝在後面沖她翻了一個白眼,江利绮趕緊扯了她一下。

“媽媽,你幹嘛這麽怕她呀。”江藝哼了一聲。

江利绮立即瞪了她一眼,壓着聲音說:“我昨晚剛跟你說過,你就忘了?你要是再這樣不長教訓,我可真讓你徹底住校了。”

“別、別,媽,我求你了你快救救我吧,我們宿舍的人磨牙,我晚上根本睡不着覺。”

江藝趕緊挽着江利绮的手臂,哀求道。

江利绮這才滿意。

不過她望着已經在餐桌旁邊落座的紀染,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說說你,真是沒一處比得上人家的。”

哪怕江藝是自個親生的,江利绮都不得不承認,紀染真是處處比她強。

光是學習這一條,就吊打十個江藝。

之前要不是紀慶禮安排,江藝壓根進不了四中這樣的學校讀書。如今就算進了,最後也是打算走藝考的路子。

要真想走普通高考,江藝連個二本估計都考不上。

就連長相,紀染都比江藝要好看。況且這孩子性子也沉,就連江利绮作為長輩都不敢小觑了她。

“什麽嘛,我哪兒就比不上她了。”江藝不服氣地說,随後她嘟囔:“她不就是有一對好爹媽。”

江利绮見她還不服氣,幹脆直接說:“就算好爹媽,她考試是靠爹媽才考了七百分的嗎?”

不說不生氣,江藝這次考了四百多,連五百分都沒到。

上次月考的時候,紀染确實是分數比江藝還低,可人家那是考着玩的。

江利绮嘆了一口氣,卻也無奈,還是摟着江藝進了餐廳,誰讓這個才是她親生的呢。哪怕處處比不上人家,江利绮也要為她謀劃。

快到上課的時候,沈執才晃晃悠悠地從後門進了教室。只是本來已經響起讀書聲的教室在他進來的一瞬,突然有些安靜。

不過沈大佬自帶靜音效果,時常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因此他也沒在意,手裏拿着一袋牛奶,在紀染讓開之後,走到他自己位置上坐着。

只是他幹淨的桌子上放着一張挺大的紙,他本來以為是發下來的試卷,伸手拿起來,結果發現居然是一封道歉信。

因為道歉信三個大字,特別顯眼地寫在第一行。

“沈執同學,作為高二八班的同學,我們沒有在你維護正義和公平的時候,站出來為你加油助威,甚至還助纣為虐,在背後猜忌你,诋毀你,懷疑你的人品……”

沈執眉梢一挑,這都是什麽?

可他還是安靜地繼續往下看。

“唐振鵬事件讓我們很羞愧,因為在這件事發生的第一時間,同學們都沒相信你。但是學校的處分讓我們明白,我們是大錯特錯。老師教育過我們,知錯能改,因此今天我們在這裏向你鄭重的道歉。”

“沈執同學,你樂于助人的精神值得我們每一個人學習。”

底下全都是簽名,是八班大部分學生的簽名。

沈執看了半天,有種好笑但是又說不出的滋味。從他入校開始,關于他身上的傳言數不勝數,真的、假的、誇張的、虛構的,或多或少把沈執這個名字妖魔化。

以至于所有人提到他,都是那個能打架愛逃課不學習的校霸。

他也從來沒在意過,因為別人的看法對他真不重要。就算是唐振鵬的事情發生,他也沒為自己辯解一句。

可是現在看着面前的這張紙,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認真又誠摯地跟他道歉。

對不起,沈執,我們錯怪你了。

明明那麽簡單的一句話,可是真他媽地戳心窩子。

真的。

哪怕沈大佬這種鋼鐵直男,在這麽一瞬,覺得教室裏怎麽突然起風了呢。

眼睛有點兒澀。

紀染見他半天不說話,小聲地說:“這是班長寫的,然後讓願意簽名的同學簽名的。”

八班班長叫張凱陽,是個特別耿直認真的少年。在沈執之前,他是八班的第一,上次月考的時候,他是整個八班唯一考進年級前五十的同學。

早上紀染到教室的時候,就發現張凱陽正四處找人簽名。當然他也說了,不強制簽名,但要是在背後懷疑、诋毀過沈執的,想簽名就簽名。

“嗯。”沈執應了一聲。

這張紙是那種試卷大小的紙張,左邊是班長寫的道歉信,右邊是八班大部分學生的簽名。

他望着這些名字,突然發現有些名字跟人臉,他都對不上號。

紀染抿嘴,突然又開口:“我沒簽。”

因為她從來沒懷疑過他。

沈執轉頭看了她一眼,她漆黑澄澈的大眼睛裏泛着驕傲,仿佛在說,你看,我始終都信你。

第一次,沈執突然覺得,學校是一個特別有意思的地方。

因為在這裏,你會看見很多閃閃發光的心。

那麽幹淨,那麽純粹。

紀染中午從外面吃完飯回來的時候,被聞淺夏拉着去了孔夫子的雕像旁邊。此時哪怕剛考完試,孔夫子雕像旁邊全都是奧利奧小餅幹。

聞淺夏一邊把自己的小餅幹擺上去,一邊搖頭說:“這幫人可真的是太太太封建了。”

紀染笑了,正在搞封建迷信的人,好意思說別人?

聞淺夏拉着她過來還願了,美其名曰,她這次考的這麽好,可見孔夫人他老人家是真的在抱怨她們。

“染染,輪到你了。”聞淺夏虔誠地還願完之後,推了紀染一下。

紀染實在不想跟着她胡鬧,只得說:“我許願是考第一,現在我只是第二。”

只是第二……

聞淺夏對于這個只是二字,簡直想要跳腳。

“七百分吶,我的染,你考了七百分以上呀,不是我吓唬你哦,你要是不誠心還願,說不定下次還是被沈執壓哦。”

紀染對于她的烏鴉嘴簡直無奈,雖然她跟聞淺夏認識不算太久,但是她說過的很多事情,真的就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驗。

“壓什麽?”突然身後傳來一個極大的聲音。

夏江鳴走過來的時候,手裏還端着奶茶,吸了一口之後,滿臉嫌棄地說:“聞淺夏,你又帶着我們染妹搞封建迷信呢。”

聞淺夏立即不願意了,她說:“什麽封建迷信,染染這次考了年級第二,我呀,進了年級前兩百。很靈驗的好吧。”

夏江鳴一邊嚼着嘴巴裏的珍珠,一邊想了想,立即說:“卧槽,還真的有點兒靈呀。”

徐一航受不了他了:“你是腦殘嗎?人家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沈執本來站在後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踱步到紀染旁邊,她一轉身就看見身邊的人。

他壓着聲音說:“你還真信這個?”

紀染朝他看了一眼,滿臉都是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是個傻子嗎?

誰知沈執反而點點頭,語氣輕松地說:“周六我給你打電話。”

這個話題跳轉的有點兒快,以至于紀染愣了那麽幾秒,她在思考,他給自己打電話幹嘛?

“約會。”沈執言簡意赅地說了兩個字。

紀染登時被提醒到,她立即張嘴說:“不,不算約會。”

沈執被她的反應逗笑,就是那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他微勾了勾唇,低聲說:“那你說,算是什麽?”

同桌之間純潔又友好的周末交流?

直到紀染還在認真琢磨的時候,沈執伸手在她耳垂上輕捏了下,聲音沉而暗啞:“不許跟我耍賴了,那就是約會。”

是我們兩個的約會。

于是在沈執的強行約定下,他們周六的約定算是定下。

以至于在剩餘的幾天裏,紀染都有點魂不守舍的。一直到周五放學回家的時候,她晚自習的時候特地把周末的作業寫了一大半。

剩餘的這些,她今天晚上回去應該都能寫完。

只是到家的時候,她發現客廳裏面亮着燈,等她進去的時候,不僅江利绮和江藝母子兩個在,就連出差一周的紀慶禮也回來了。

紀慶禮臉上明顯帶着笑意,回頭望着紀染時,立即說道:“染染回來了,過來看看爸爸給你帶了什麽禮物?”

紀染慢悠悠地走過去,看見客廳茶幾上擺着的東西。

紀慶禮這次給她帶了一條梵克雅寶的項鏈,而且還是鑲鑽限量版的。

紀染看了一眼,低聲說:“謝謝爸爸。”

“你這次期中考試考的不錯,這些都是應該的。”紀慶禮微笑道。

紀染瞥見一旁的行李箱,是粉色的箱子,肯定不是紀慶禮帶回來的行李箱,所以又是江藝的箱子。

此時江藝也在低頭看自己手腕上的鏈子,這是一條Tiffany家的手鏈,這是她自己的第一條大牌手鏈。

現在不管她怎麽拍照炫耀,都不怕別人發現了。

就在紀染還在猜測時,江利绮緩緩開口說:“染染,阿姨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你也知道現在天氣冷了,學校宿舍裏的環境實在是不行。小藝也是真的沒辦法住下去,所以我想讓她回來住。”

她不等紀染開口說什麽,立即搶着說道:“你放心,小藝呢以後不會打擾你的學習。你這次考這麽好,想來是已經完全适應這邊的生活了對吧,也不會再出現成績起伏這麽大的問題了是吧。”

紀染安靜地望着她。

江利绮的話實在是高明,她這麽說,無非就是想告訴紀慶禮,要是她的成績再出現上次月考那麽大的起伏,那就是她在故意用自己的學習成績威脅他們。

紀染不想跟她和稀泥,搞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一套。

她直接說:“學校裏那麽多住校生,怎麽就環境實在不行?別人住得了,為什麽江藝就住不了?如果你真的是因為冬天心疼她,那我覺得還是住校的好,因為還不用每天跑來跑去。”

江利绮沒想到紀染絲毫不給自己面子,直接就反駁了回來。

一旁的江藝更是着急,她行李都拿回來了,要是沒辦法讓她在家裏重新住下來,她真是丢臉也丢臉死了。

于是她緊張地望着江利绮。

好在江利绮早已經有了底牌在手,絲毫不慌,她柔柔地朝紀慶禮看了一眼,輕聲說:“染染,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後都應該好好相處對吧。你跟小藝馬上也要當姐姐了,你們應該給小弟弟做好姐姐的榜樣。”

紀染登時怔,整個人猶如被雷劈中般,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

江藝看見這一幕實在是太過痛快,果然像媽媽說的那樣,等媽媽懷孕了,紀染就什麽都不是了。

紀染不過是個女兒罷了,她媽媽肚子裏懷着的可是男孩。

紀染轉頭看向紀慶禮,一張嘴聲音都在抖;“她懷孕了?”

紀慶禮也有些尴尬,畢竟他本來也沒想過江利绮能這麽快懷孕,可誰知他出差的時候,江利绮給他打電話,說自己不僅懷孕,而且還去做了檢查。

是個男孩。

紀慶禮這種人哪怕面兒上裝作一副兒子女兒都一樣,可是骨子裏一聽到江利绮懷了個男孩,歡喜地恨不得什麽都答應她。

“染染,你江阿姨也說了,以後江藝肯定會跟你好好相處,你們……”

“所以就是因為她懷孕了,随便在你耳邊說了幾句話,你就心軟了?”紀染拔高聲音說道。

剛才她聽到江利绮說的那句話,給小弟弟做好榜樣。

所以江利绮懷孕已經超過三個月了,可笑居然還一直瞞着她。

對于紀染這句話,紀慶禮顯然不高興了,他沉着臉說道:“染染,你怎麽說話呢,我是不是對你太縱容了,你居然這麽對長輩說話?”

“我怎麽說話?”如果說紀染之前還能開開心心地跟他演戲,可是這一刻她只覺得惡心。

就因為江利绮懷孕了,他就輕而易舉地推翻之前答應自己的事情,還打算讓江藝回來住,營造一個什麽狗屁的和諧家庭。

所以她存在的十七年時間,居然還比不上一個三個月的胚胎?

突然紀染覺得很可笑,可笑到她不想再跟他們裝模作樣下去。

“難道我說錯了,當初是您答應過我江藝不會住在這裏,現在呢,江利绮一懷孕在你耳邊吹了幾句枕邊風,你就立即改變想法,你不覺得自己很滑稽嗎?”

“你從來沒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過問題,言而無信,你怎麽配當爸爸……”

當紀染最後一個字說完時,啪地一聲脆響,紀慶禮一巴掌直接打在她臉上。

打完之後,紀慶禮自己都懵了。

他愣了愣朝自己手掌上看過去,他以為紀染會躲的,結果她動也沒動,站在原地硬是挨了一巴掌。

至于紀染,她沒覺得疼,就是臉上有種被火灼燒過的感覺,滾燙滾燙的。

她直勾勾地望着紀慶禮,聲音格外冷漠;“你總是說我母親壓着你,想要控制你。可是你以為你現在就解脫了?”

“別人哄你兩句,你就當真,你真可憐。”

說完,紀染轉身離開。

留下原地氣得發抖的紀慶禮。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染妹,是我他媽就跟你剛到底的染妹!!別怕虐,你染真不是被欺負的性格。

但還是需要我們執哥哥親親抱抱舉高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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