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純潔】

雅舍裏靜的很，笪生特別留意了今天的菜色，有別于前幾頓，今晚上桌的甜品居多，像什麽豌豆黃，芝麻球，酒釀圓子，甜品類至少不下五道菜，原來他喜甜食。

笪生想，這應是連翹事先有過叮囑。

很明顯，他今天的胃口很好，一碟酒釀圓子皆入了他的肚子。

相反，笪生卻沒怎麽動筷子，時不時偷看他兩眼，心裏五味陳雜，他究竟知不知道酒公子是他親爹的事。

“好看嗎？”暈紅的紗燈光影在他臉上交錯疊加，愈發彰顯得那張原本惑人的臉孔俊魅橫生。

笪生想也沒想，順着他的話說了句：“好看。”

衛昔停下筷子，轉臉望她，臉孔無比端正，道：“觀主，你是出家人，你這樣盯着人家看，是不對的。”

心口咯噔一下，笪生莞爾一笑，“你有沒有覺得我有別于你見過的其他出家人。”

這點，衛昔認同，點頭道：“你是我見過臉皮頂厚的一個。”

笪生也覺得自己挺厚顏無恥的，她就是看不夠他這張臉怎麽辦？她也不想的，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往他臉上瞟。

笪生是個實誠孩子，于是乎，她說了句犯顏的大實話：“你是我見過頂好看的。”

“我知道。”衛昔溫然笑開，笪生愕然望着那如花笑靥，眼睛直冒星星。

察覺到她肆無忌憚的目光，很快，衛昔斂了笑，別開臉，再不搭睬她。

其實，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心裏的真實想法，他居然會同意留下用餐，可是見了她，心裏對阿寶負疚更甚，不見她，又有一種難言的牽腸挂肚，讓他寝食難安。

每當與她獨處，聽她說話，卻又無比的開懷，舒心。

笪生哪裏知道他心中所思，猶豫了半晌，竟是問了這麽一句話：“她，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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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出口，笪生就後悔了，她真是多事，問什麽不好，偏偏問這個，可是，她就是好奇的緊，就是想聽到他親口回答。

笪生低頭就了一口白米飯，目光凝在碗裏，竟是不敢擡頭看他一眼，是的，她，心虛了。

等了半天，衛昔怔怔沒有說話。

笪生故作輕松，适時轉了話題，沖他沒心沒肺的笑笑，她說：“對了，我今天回來時在街上碰見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要不要聽。”

衛昔沒吭聲。

笪生知道他有在聽。

于是，笪生說：“槐花巷口有個賣糖人的小販，手藝還不錯，引得一群小孩子簇擁着他，争先恐後嚷嚷要買糖人吃，起初呢，有小猴，小熊，小老虎之類小動物，可是很快就被搶光了，剩下的糖粉已然不多，還有兩個孩子守着小販不肯離開，小販看了看眼巴巴盯着他的男孩女孩一眼，于是他這回捏了一對小小的金童玉女，然後他問，你們誰要男孩，誰要女孩呀？”

女孩看了身邊的男孩一眼，搶先道：“我要男孩。”

小販将捏的童子剛要遞給女孩，男孩子這時候也說話了：“我也要男孩。”

小販有些犯難，于是，他又問：“她選了男孩，為什麽你也要選男孩？你不是該選女孩嗎？”

男孩子掐了掐指尖，笑嘻嘻的說：“就為了多吃那麽一點點。”

笪生撫了撫下巴，擰着眉頭百思不解：“我到現在都沒搞明白，這男孩子說那話到底是個什麽意思？那兩糖人分明都一樣大小，為什麽男孩會說那樣的話。”

衛昔終于轉過臉來，睨她一眼，眸中有着一抹探究，倏然，笪生聽到那把淳厚溫潤的嗓音說：“觀主，我發現一個問題。”

笪生：“什麽？”

“觀主，你的思想很不純潔。”

笪生愕然，她怎麽就不純潔了，她不過陳述了街頭遇到的一個見聞而已，笪生相當郁悶，他竟然這樣說她。

“早知道不說給你聽了，浪費口水。”

俊逸臉孔突然就湊近笪生臉，炙熱的氣息兜頭鋪陳而來，将她團團包圍，繼而，深眉一挑，玩味的眼神盯着笪生，嗓音淡淡，似是極力隐忍，“你會不知道？”

“知道什麽？”

“自己想。”衛昔一個沒忍住，肩膀一抖一抖的，竟是沉沉笑了起來，朗朗的嗓音透着濃濃的開懷與愉悅，那高亢的笑聲久久消弭不散。

聽到衛昔突然的開懷暢笑聲，逄吉人再也無法淡定，單腳立在外面心急如焚，他們不會又幹了什麽好事？你看你看，不茍言笑的王爺樂成那個樣子，笪生啊笪生，我竟不知道你勾引人的手段見長啊。

逄吉人這不動還好，剛一動動，腳麻了，逄吉人一個站立不穩，一頭栽倒地上，發出沉悶聲響，疼的他哎喲一聲慘叫，原來穴道已經自行解開了。

衛昔與笪生二人聞聲而出，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逄吉人四肢伸展，臉朝下趴在門口。

“聽牆根很好玩是嗎？”衛昔立在逄吉人腳邊，看了看，大笑一聲，越過他，揚長而去。

笪生随後追上去，問他，“你不能走，你還沒告訴我那個多吃一點點是什麽意思。”

衛昔屈指敲了笪生額頭一記，再度大笑出聲，轉身，竟是笑着走了。以致他都走出了老遠，笪生依然能聽到他開懷的悅笑聲。

“有什麽好笑的嘛，一點都不好笑。”笪生跺跺腳，瞪了一眼那個揚長而去的颀長身影，笪生心裏憋屈的很。

不說就不說，得瑟什麽。

逄吉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吐了一口嘴裏的塵土，抹了把嘴，瞥了一眼遠去的衛昔，他問：“你剛剛說了什麽，王爺笑成那個樣子。”

“也沒什麽啦。”笪生轉過身去。

“沒什麽，王爺會那樣？”笪生的話，逄吉人是不信的。

逄吉人圍過來，扯着笪生衣袖，搖了搖，很有些撒嬌的成分，“師傅，你就告訴徒兒吧，求你了。”他就是想知道她和王爺在裏面都幹了啥，說了些啥，只要想到他二人才剛共處一室，他就撓心撓肺的心裏發慌。

纏不過他，笪生将她在槐花巷口看到的一幕給逄吉人說了一遍，她問：“你知道那個多吃一點點是什麽意思麽？”

逄吉人濃眉高挑，氣得渾身發抖，左右看看沒人，他說：“你跟我說說，才剛王爺剛剛聽了後是啥反應？”

“也沒啥反應，就你看到那樣呗。”除了大笑以外，王爺還說了一句話，笪生沒好意思和逄吉人說，反正不是好話。

逄吉人鼻子冷哼一聲，眼中厲色高熾，叫一聲：“師傅。”

逄吉人這聲‘師傅’，笪生愛聽，剛要答應，就聽逄吉人又補了一句：“你很下~流。”

笪生登時就炸毛了，“我不過說了一個見聞而已，你們一個說我不純潔，一個罵我下~流，我哪裏下~流了，我分明很正經，很嚴肅的對待這件事情。”她要知道也不會問他們了。

逄吉人狠剜笪生一眼，說了一個字：“笨！”

我哪裏就笨了？反應遲鈍倒是勉強能接受。

逄吉人去廚下找吃的，門打開的瞬間，陳覺摟着連翹親得難舍難分，逄吉人的出現，非同小可，連翹紅着臉跑了。

陳覺好事被人打擾，心下正惱。

逄吉人旁若無人進去，鍋碗瓢盆故意摔的很大聲，陳覺冷瞪他一眼，我都沒發火，你倒先火了？

到底理虧，陳覺伸出食指沖着逄吉人比劃了那麽一下，警告他，說：“剛剛我沒來過啊，你也沒見過我。”

逄吉人帶聽不帶聽的，嘴裏咕哝道：“下~流。”

這話，陳覺不愛聽，總覺得不吐不快，于是他說：“別說我沒提醒你，在你喜歡的人面前呢，我希望你永遠保持正經，不會下~流。”

比方說，正經到古板的某王爺見了心儀的女子，不也照樣破功了，挖空心思的讨人家歡心，郊外騎馬就騎馬，非說人家嘴上有偷搽胭脂，美其名曰證明給他看，為的不就是一親香澤麽，別以為沒人知道這事兒，身為王爺巡江南的貼身護衛兼保镖，他心裏明鏡兒似的。

還別說，姑娘家的芳唇就是柔軟，滑膩，讓人不由得就沉溺其中，陳覺撫了撫唇上尚留的餘溫，心滿意足的走了。

笪生睡得極不安穩，那個問題沒解決，她睡不着。

連翹進來蓄了熏香，見笪生胳臂露在外面，連翹幫笪生将胳臂放進被子裏，掖好被角，轉身正待離開，笪生坐了起來，拉了連翹手，示意連翹在床沿坐下。

“觀主有事請吩咐。”

笪生猶豫半晌說：“阿翹啊，我給你講個今天在路上的見聞哈，回頭你幫我分析分析。”

連翹說：“觀主請說。”

權衡再三，笪生很委婉的又将槐花巷的見聞說給連翹聽，末了，她問：“你聽明白了麽？”

“嗯。”連翹點頭，凝眸，細思。

笪生亦在苦思冥想，她扳着手指說：“你說那個多吃一點點究竟多在哪裏呢？我一直不是很明白，我給王爺說了，他笑笑也就算了，居然說我思想不純潔，我又問吉人，他罵我下~流，诶，你說說看，我怎麽就不純潔，怎麽就下~流了？”

“觀主！”笪生的話，連翹恍然就明白過來，連翹面紅耳赤，很有些難以啓齒。

“你是不是知道，快說與我聽，這個問題糾纏我一晚上了，再不解決，我晚上別想安枕。”他們倆不告訴她，好在還有一個連翹。

“觀主果真想知道？”

“當然了，說給你聽，就是讓你幫我一起想。”

連翹四下瞅了瞅，她附耳過去，在笪生耳邊低低說了一句話，笪生臉上表情一僵，吸氣，圓睜了一雙眸子，繼而，臉頰爬升一抹紅雲，低罵道：“那個小東西心眼可真多，真壞。”

她怎麽就沒想到呢？

居然拿這當笑話說給他聽，這下可真是鬧了大笑話。

“媽呀，我沒臉見人了。”笪生後知後覺嗖的鑽進被子裏，将頭蒙上，連翹看着她那個樣子，抿着嘴笑了。

“不知者不怪。”連翹有些無奈，只得這樣安慰她。

驀地，笪生自被子裏露出頭來，一雙眼睛滴溜溜圍着連翹亂轉：“說得好像你知道似的，莫非，你見過？”

好端端的，怎麽就繞她身上來了，連翹羞答答喚聲：“哎呀，觀主——”連翹捂着臉跑了出去。

笪生手指撫着下巴，看着連翹慌亂無措的背影，點點頭，自言自語道：“觀主我果然是最清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