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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王朝位于大陸中央,統轄天下九州,至今已有兩百五十多年歷史。

過去王朝于四海大開疆域、揮軍南海,推行國外貿易、大興建設,人民豐衣足食,但這樣輝煌的盛世已漸漸走向了下坡。如今的皇帝濮陽廣是個昏君,個性怯懦無主見,卻又極度好面子,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還以為四海昇平,自己天下獨尊。

他一連串錯誤的政策,導致民不聊生、盜匪四起,而百官們為推诿責任又拉幫結黨,鬥争嚴重,幸而有丞相向光儒輔佐,才不至于讓一個百年王朝就麽崩潰。

濮陽廣有十數位皇子,但值得一提的只有兩個。大皇子濮陽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才幹似乎比父親好些,卻是器量狹小;至于二皇子濮陽寒倒是做事明快,頗有見地,可惜是個武癡,興趣不在政事之上,只對武功有興趣。

即便如此,大皇子濮陽深仍是深深的嫉妒他,在各方面壓制他,所以濮陽寒注定一輩子與皇位無緣了。

也因為濮陽寒不善交際,卻武功高強,被傳成個性古怪、暴虐無道,所以很多大臣都對他敬而遠之,甚至有人說他殺人如麻。不過濮陽寒對這些流言倒是無所謂,他确實讨厭官場上虛僞的那一套,有時不得不上早朝時,看着滿堂飯桶在裝模作樣,自以為很行,卻置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他還真是忍不住想大開殺戒。

但對于皇帝濮陽廣而言,自己的皇子名聲被傳得這麽難聽,有損他的龍顏,于是他向向光儒徵詢了解決之道。向光儒一聽,竟建言将自己的女兒向于嬌許配給濮陽寒,理由是向于嬌是王朝第一美人,又有才名,加上向光儒本身是一代忠臣,若是娶了她,濮陽寒的名聲必會提升一些,也不用濮陽廣天天煩惱了。

于是,濮陽寒與向于嬌的婚事便定了下來,濮陽廣為兩人的文定之喜大開宴席,深怕別人不知道這件事似的。

宴席之日,百官雲集,五品官以下的還得坐到大殿外去,足見場面之大。皇帝濮陽廣笑呵呵的,一臉喜氣接受百官奉承;後頭跟着的太子濮陽深卻是面無表情,連笑容都擠不出來。

濮陽深愛慕向于嬌已久,向于嬌雖沒有明言接受他,但态度上似乎也有那麽點意思,想不到父皇一聲令下,愛意瞬間成空,讓原本就嫉妒濮陽寒的他更是恨意滿滿,在這樣的場合裏如坐針氈,不自在到了極點。

至于濮陽寒本人,對于這樁婚事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被父皇硬叫來宴席之中,他沒有笑容,沒有寒暄,連衣服都是普通的武士服,像根木頭一樣杵在角落,若沒有人提醒,說不定還會把他當成了侍衛。

衆人入席之後,濮陽寒難得地坐到了濮陽廣的身邊,地位幾乎與濮陽深持平,而他身旁又是嬌美如花的向于嬌,瞧着向于嬌不時向濮陽寒展露美麗的微笑,濮陽深緊咬牙根,心頭痛得都快滴出血來。

在宴會中央獻舞的音樂停下時,濮陽深驟然起身,深吸了口氣之後,擠出一個笑容,朝着父皇一禮道:「父皇,今日是二弟大喜文定之日,百官來慶。不過二弟一向為人謙遜,雖有武功高強,堪稱王朝戰神的傳聞在,卻鮮少有人親眼見識過。兒臣惟恐百官對二弟的認識不足,鬥膽請父皇讓二弟入場表演一段劍舞,讓大夥兒瞧瞧這未來新郎官的英姿,也讓場面更熱鬧。」

濮陽廣聽了眼神一亮。「好建議!寒兒……」

不待濮陽廣的話說完,濮陽寒随意地瞥了太子一眼,冷淡地說道:「沒興趣。兒臣的武功是用來殺敵,不是用來表演的。」

果然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也不怕得罪人,标準濮陽寒的作風。濮陽深一聽這話,眼神閃過了一絲陰暗,表面上卻是裝模作樣地長嘆一聲,搖了搖頭,彷佛在說他如此替弟弟着想,這個弟弟卻毫不領情,足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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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廣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兒子如此無禮,還掃他這皇帝的面子,遂沉下表情,直接命令道:「濮陽寒,朕命你至場中舞劍!」

這般的語氣與內容,已經是皇命了,濮陽寒要是不遵從,下場就是被拖出去砍頭。濮陽寒雖然我行我素,卻不是笨蛋,他無奈地起了身,接過太監拿來的一支木劍,慢吞吞的走到了場中央。

瞧他随意漫步,拿劍像拿掃帚,像老頭逛大街一般的模樣,很多大臣都皺起了眉頭。然而當他在場中站定,木劍舉起随手往天上一指,頓時散發出一種凜然的氣勢,彷佛場中的風都因為他而停滞了一般。明明是無鋒的木劍,卻讓人感受到了劍的銳利,渾身都像被割傷了一樣刺痛起來。

接着,濮陽寒木劍一掃,那股鋒利的氣勢像被推了出去,四周突然卷起一陣風,只見他矯若游龍地在場上飛騰撲躍,劍勢時如落英缤紛時如巨浪滔天、時如行雲流水時如游龍翻雲,将力與美展現到了極致,每個人都屏住了氣息,眼光不舍離開一瞬,連算計他出去舞劍的濮陽深也不例外。

突然,濮陽寒的動作一定,金雞獨立于場中,下一瞬,沉穩凝練、敏捷利爽的劍招朝着四方開展,人人都禁不住倒吸了口氣。

但還來不及換氣的時候,濮陽寒木劍往前一刺,像是将現場緊繃肅殺的氣氛戳破了一個大洞,那種緊張感瞬間崩潰,那些大臣們一口氣換不過來,紛紛咳嗽起來;胸口憋着一股氣的濮陽深卻是猶如受到巨鎚重擊,差點厥了過去,由椅子上重重跌下;而一邊飲酒一邊欣賞的濮陽廣更是一口酒噴了出去,什麽高高在上的皇帝形象全毀。

濮陽寒對衆人的狼狽視若無睹,行了一個劍禮後,便收劍回座。他如何不知道衆人想看他笑話?他雖然很多時候懶得争,卻不是随人拿捏的軟柿子,他早就看到站在濮陽深背後幾名大內高手虎視眈眈,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管自己這劍舞得好不好,這幾個人一定會沖出來要求比試。

他們都是皇帝親信,派去保護太子的高手,如果他打贏了父皇會不高興,若是打輸了,父皇更不高興,覺得皇帝的兒子、還被捧成戰神的人竟然如此無能。濮陽深及知情的大臣們顯然就是想看笑話,所以這種吃力不讨好事濮陽寒才懶得配合,索性攪亂了這個計劃,讓他們自己去出糗。

至于父皇要怎麽生氣就随便他了,反正今日濮陽深這個舞劍的要求,不管最後結局如何,父皇終歸是要不高興的,不如快意恩仇,那些人情世故濮陽寒才懶得管。

果然,因為一幹官員出糗,太子甚至跌下座位,每件事都有損皇室威儀,濮陽廣氣炸了,直接抖着手指着濮陽寒道:「你……你這孽子……」

「兒臣照父皇的意思舞劍了,太子和那群大臣們如此不濟,兒臣又有什麽辦法?」濮陽寒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大膽!來人啊!給朕拿下這個孽子,朕倒要看你有多麽硬骨頭……」

然而濮陽廣不經大腦的旨意還沒下完,一旁的向光儒連忙向皇帝求情。「皇上,不可!今日是大喜之日,這麽做可能會讓皇室蒙羞。」

「皇室今天丢的臉還不夠嗎!」濮陽廣怒斥了一句,不過倒是勉強找回了失去的理智。

「啓禀皇上,二皇子今日所作所為,也是年少氣盛,歷練得不夠。」向光儒替濮陽寒求情道:「二皇子武功高強,實為國之棟梁,不若讓二皇子至民間歷練一番,去掉那身桀骜之氣,未來必可成為太子的臂膀。立下功勞之後,加官晉爵再成家,也是美事一樁。」

此話在理,向光儒居然願意延後婚期讓濮陽寒去歷練,濮陽廣也無話可說。深思了一下,又看了看餘愠未消的太子,他也覺得将濮陽寒弄出京城一陣子是個妙計,免得這小子随便一個舉動又搞得天怒人怨。

「好!二皇子濮陽寒武功過人,足當大任,今日是你大喜文定之日,朕便賜你一個九州巡撫的位置,從明日起你微服出巡,代天子巡狩天下!」

「兒臣遵旨。」濮陽寒接下了旨意,仍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甚至身邊如花似玉的向于嬌,他都沒有多看一眼。

他追求的是武道的極致,在京中、在京外又有什麽不同呢?甚至這樣的聖旨更合他的心意,讓他遠離朝廷這個大染缸,不必再面對那群虛僞的官員、偏心的父皇、毫無情意的未婚妻……

還有那個氣得快中風的太子。

濮陽寒離京,既是微服出巡,又為磨練武藝,自然不會帶一大堆奴婢太監,拉着長長的車隊招搖過市,他原想只身出京,但濮陽廣惟恐有失,還是硬塞了一名護衛給他。

這名護衛名為羅鋒,是皇帝近衛,武藝高強。而皇帝近衛地位特殊,見高官可不行禮,不受品秩節制,官階低的看到他還要叫一聲大人,因此身為近衛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氣。羅鋒雖然沒有把他的傲氣形于外,不過他心中對濮陽寒的不以為然,卻是根深蒂固。

對羅鋒而言,濮陽寒那什麽皇室第一高手、戰神等等的名號,不過是礙于他的權勢,來自旁人的恭維罷了,這些皇室的貴公子總是需要一些名氣妝點一下,事實上他認為就算濮陽寒真有兩下子,遇到自己這等高手,也就是一招便倒。

至于濮陽寒在文定大宴上以一劍讓百官出糗之事,羅鋒當時不在現場,根本就當成笑話聽,反正皇室為了吹捧一個人,随便編個皇子是神明降世、飛天遁地無所不能都不奇怪。

就這樣,一個原就寡言,另一個心存輕視,彼此也沒有深交的打算,兩個大男人在策馬往南方行去的路上,居然可以一天講不到五句話,換成別人早被這種僵硬的氣氛搞瘋,但他們倒是處之泰然。

濮陽寒的目标是南方的方圓城。如今風月王朝盜匪四起,這裏是南方最混亂的地方之一,四周匪寨林立,連城裏的百姓都可能白天賣燈油晚上搶銀樓,律法的拘束在這裏為無物,官府的作用微乎其微。

雖說濮陽寒可以什麽都不管,領着個巡撫的名號随便在國土裏繞一圈當成游覽,但他身為皇子自有他的尊嚴,既然領了差使,就要好好的整頓一些事,反正與山匪交手與他磨鏈武藝的初衷并不違背。

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兩人終于來到了方圓城內,城裏有些雜亂,卻是非常熱鬧,龍蛇雜處,嘈雜吵鬧,路旁的小販賣着各式雜貨,甚至有些律法所禁止的商品,也公然擺放出來讓人論價,十足的無法無天。

濮陽寒沒有一到就直接上衙門報出名號,這樣他根本看不到想看的東西。他只是先找了家客棧安頓好行李,便帶着羅鋒逛起大街來。

此時南方正要進入冬天,人們穿上了厚衣,路邊也諸多賣熱食的小攤,各種香味交織在空氣之中,有些辛辣、有些酸甜、有些藥香,還有些說不上來的血腥氣,形成一種獨特的味道。

濮陽寒雖是在宮中生活,錦衣玉食,卻對這種肮髒雜亂并不反感,反倒是羅鋒有些不習慣地皺了皺眉,但仍是盡職地在濮陽寒身旁不發一語地走着。

漸漸的,兩人走到了一個賣蛇肉湯的小販旁,撲鼻而來的香氣令他們停下了腳步。羅鋒以為濮陽寒是想喝碗蛇湯,想不到後者卻沒有在座位上坐下,也不管老板的招呼,迳自走到了關蛇的籠子旁,打量着裏頭的一條小蛇。

那條蛇只有人的小臂長,比筷子略粗一些,估計煮來吃也沒有幾兩肉。不過這條蛇的花色斑斓,眼睛圓滾滾的,十分讨喜,或許是這樣,老板才将它放在籠子裏讓人觀賞,看能不能招攬點生意。

濮陽寒興致盎然地看着這條蛇,越看越覺得有趣。首先是這條蛇爬的方式很別扭,在籠裏的木架子上幾次都險險跌了下來,纏着木架的模樣,有些像人在落水之前緊緊抓住獨木橋般;而且不同于其他籠子裏的蛇在濮陽寒一靠近後,就盤成蛇陣、口吐蛇信,敵視地盯着他,這條小花蛇見他靠近,反而親熱地游走了過來,隔着籠子用那烏黑大眼看着他,彷佛在祈求什麽似的。

「老板。」濮陽寒突然開口,手指着小蛇說道:「這條蛇我要了。」

攤子老板見他指着小花蛇,一臉詫異地道:「客官,這是條小蛇啊!沒幾兩肉的,你真的要……」

「我要活的。」濮陽寒鬼使神差地說了這麽一句,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會這麽執着。「我要帶它走。」

這下連羅鋒都納悶了,不過京裏那些皇子公主們什麽怪癖都有,喜歡玩蛇好像也不是太奇怪。

反正這條小花蛇也不能吃,老板很幹脆地将整個小蛇籠提了起來,打量了一下濮陽寒與羅鋒的衣着之後,喊了一個價。「五兩銀子。」

羅鋒臉色驟變。「你一碗湯賣十文,這條蛇就要五兩?!」

「不然三兩好了……」老板被羅鋒吓到,畏縮了起來。「不然一兩……」

「給他五兩,我們走。」在濮陽寒心中,這條蛇的價值遠大過于區區幾兩銀子,根本不需要讨價還價。他有種感覺,這條小蛇未來在他身邊,一定會讓他無趣的人生變得豐富一些。

羅鋒冷冷地抛下了錢,卻見濮陽寒竟大膽地打開了蛇籠,直接伸手進去将小蛇取了出來,羅鋒還來不及阻止,那老板已吓得驚叫。「別用手,那蛇有毒啊……」

話還沒說完,那條小蛇一反方才的笨拙,俐落地爬上了濮陽寒的小臂,接着順着他的手往上爬到他肩頭,一顆小腦袋居然磨蹭着濮陽寒的臉,彷佛在感激他似的。

羅鋒以為蛇要咬濮陽寒,手中閃出了一把匕首,就要往蛇頭削去,濮陽寒卻伸出手,恰恰擋住了匕首的來勢。

「無妨,它不會傷害我。」何況以他的功夫,這小蛇也很難傷得了他。

濮陽寒轉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小腦袋,伸出的手順勢來到小蛇身邊。而小蛇居然乖巧地把臉湊了過去讓他摸,還特地看了羅鋒一眼,彷佛示威一般。

「哼!」瞧那小蛇嚣張的模樣,羅鋒不知為什麽心頭來氣,直接朝着濮陽寒的肩頭抓了過去。

而小蛇反應也很快,頭一縮就鑽進了濮陽寒的袖子裏,見羅鋒一把抓空,小蛇還探出頭來,朝着羅鋒吐吐蛇信,就像在做鬼臉。

「這……」羅鋒彷佛被打了一巴掌,頭一次覺得渾身的武功無用武之地,無言至極。

這一人一蛇的互動,濮陽寒看了差點笑出來。要知道他平時可是肅殺之氣甚重,軟弱一點的看到他都避而遠之,誰看過他笑呢?

「好了。這條蛇以後就叫它……小花吧!小花以後就是我們的夥伴,羅鋒你不可再對它動手。」濮陽寒在說這句話時,眼前居然就有人搶了蛇湯攤子老板剛接過手的那五兩銀,而老板也抄起刀子追了過去,那殺氣騰騰的模樣可見不是第一次追殺別人。

濮陽寒并沒有前去相助,只是目光變得深邃,看了一眼手上的小花蛇,意在言外地道:「看來,我們以後在方圓城的生活,應該會很精采……」

濮陽寒把小花蛇帶回了客棧,他性子喜靜,讨厭吵鬧,便讓客棧老板将晚膳送到房間裏,還加了一盤生肉,準備用來喂蛇。

他讓小花蛇爬到了桌上,将一塊生肉放在它面前,想不到小花蛇的頭竟往後縮了一縮,還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在小花蛇的目光中看到了嫌棄。

所以是生的不吃?濮陽寒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半信半疑,用筷子夾了一塊煮好的牛肉,同樣放到了小花蛇面前,這次小花蛇沒有嫌棄了,只是半垂着蛇頭,一副無奈的樣子,像是在告訴他:你怎麽不懂我喜歡吃什麽呢?

于是,小花蛇自己行動了,它慢吞吞的爬到了水果盆邊,朝着盆裏的梨子咬了一口。深秋的梨略硬,帶有濃濃的香氣,小蛇那一口咬得清脆響亮也就罷了,居然還像人一樣大口嚼了起來,腮幫子撐得鼓鼓的,與一般蛇吃東西都是直接吞下的行為大異其趣。

濮陽寒看得傻眼,忍不住脫口說道:「小花,你簡直通靈了!該不會你聽得懂我說什麽吧?」

小花蛇看了他一眼,居然點了點頭,讓濮陽寒的眼睛差點凸出來。

應該是自己眼花了吧?濮陽寒在心中這麽說服着自己,但卻忍不住問着小花蛇道:「你除了梨,還喜歡吃什麽?」

小花蛇聽到他的問題,連忙把口中的梨飛快吞下,又爬到一盤涼拌菜之前,咬了一口。

濮陽寒的表情有些凝重了,但他還是拼命說服自己,這也有可能是巧合,于是他繼續問道:「所以你喜吃蔬果,不愛肉食?」

小花蛇給他的回答很幹脆,爬到剛才他挾到桌面給它吃的那塊牛肉旁邊,細細的尾巴一甩,那塊肉就被彈到了地上,充分表現出它的不屑。

這下濮陽寒再也無法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錯覺了,這條小花蛇,的的确确聽得懂他在說什麽。他在蛇肉攤時的感受并沒有錯,這條蛇水汪汪的大眼祈求地看着他,就是要他救它出來。

這樣的一條蛇,比什麽都來得稀奇,換成一般人可能以為自己見鬼了,會吓到把蛇丢掉。但濮陽寒卻是不同,越看,他越覺得這條小花蛇給了他濃濃的親切感,喜愛之意更盛。

于是,他将果盤與涼拌菜推向了小花蛇,自己就着其他的菜色草草用了一餐。吃完後,店小二已為他備好了一大桶熱水,他自然而然地帶着小蛇來到了裏間,将蛇放在桌上,脫光衣服準備洗澡。

就在他脫到剩下一條亵褲,只差一絲就完全露出精壯的體魄時,他突然停下動作,看着桌面上的小花蛇問道:「等等,你是公蛇,還是母蛇?」

小花蛇并沒有回答他,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尚未脫下的亵褲,圓圓大眼閃着精光,像是在欣賞他身上健美的肌肉線條。

「看來是條母蛇。」濮陽寒啼笑皆非地将手上的衣服扔了過去蓋住小花蛇。

待到小花蛇狼狽爬出,他已經整個人浸在木桶裏,什麽猛男春光都看不到。小花蛇不悅地瞪着他半晌,居然用力別過了頭,相信它若是個人,現在應該會發出哼的一聲。

接着,濮陽寒就看到小花蛇在桌上攤平了,也不再動彈出聲,像是賭氣在說「老娘要睡了」一般。

它這是要睡了嗎?一般的蛇睡覺都是盤着身子的,它倒像個人一般拉得直直的。他好奇地戳了戳它,小花蛇竟像是怕癢,蛇身微微抖動起來,眼睛轉了轉瞪了他一下,接着像根棍子般翻身滾了開來。

「哈哈哈哈哈——」濮陽寒忍不住大笑起來,這條小花蛇實在太有趣了。

而住在鄰房的羅鋒聽到隔壁這麽大動靜,馬上飛身而來閃進了裏間,卻不意看到濮陽寒泡在澡桶之中,一只手還玩弄着桌上的小花蛇。一看到他闖了進來,兩人一蛇六只眼睛面面相觑,而羅鋒甚至覺得,那小蛇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質疑他喜歡男人,懷疑他是進來偷看二皇子洗澡似的。

羅鋒抽搐着臉道:「大人抱歉,我以為有人闖進來。」

「闖進來的只有你。」濮陽寒淡漠地道,與方才大笑時判若兩人。其實他早知道來人是羅鋒,否則人還沒進裏間就被他給做掉了,還會有機會偷窺到他洗澡?

「既然是誤會,那屬下告退。」羅鋒退出了裏間,臉上猶是一陣尴尬,走時嘴裏還不禁嘟囔着,「明明是這些皇室子弟個個古怪,現在怎麽搞得好像古怪的人是我……」

隔日,濮陽寒與羅鋒悄悄地往方圓城附近的山上挺進,準備探一探這山裏最大的山匪窩——天龍寨。

小花蛇在濮陽寒的肩上時而趴下,時而游走,從左肩到右肩,有時還會爬上他的頭頂,原因并不是它貪玩,而是它覺得不舒服。

是的,就是不舒服。因為肩膀和頭頂都不是平的地方,小花蛇又不懂如何盤起身來,常常就是像條繩子般狼狽的挂在濮陽寒身上,還被羅鋒譏笑是條垂死的蛇。

而這條小花蛇會這麽像個人,而且一般蛇會做的事它卻不會的原因,是因為它的靈魂并不是一條普通的蛇,而是來自于現代的刑警大隊長喬巧。

原來喬巧在救小女孩時對着蛇開槍,導致死前遭到蛇的詛咒,靈魂來到了這個從沒聽過的風月王朝,穿越至小花蛇身上。

一開始見到自己成了一條待宰的蛇,喬巧吓得幾乎魂飛魄散,變成這種鬼樣子,連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只不過身為一條新手蛇,不要說蛇的諸多本能她都還學不會,連自殺她都不知道從何做起,難道轉頭過去咬自己尾巴嗎?

所以她只能面對現實,堅強的以一條蛇的身分活下去,當然她堅毅果敢的個性也幫助了她許多,讓她順利的度過這段适應期。反正她印象中,蛇的壽命最多也就三、四十年,眼一閉牙一咬就過了,重新來過又是一條好漢。

只是說是這麽說,但成天被關在籠子裏,總是覺得不舒坦,尤其她前世還是個刑警,像個犯人一樣完全違背了她的生存本能。直到她在籠子裏與濮陽寒四目相交,她幾乎是瞬間就被他深邃的眼神迷住了,她有種奇怪的預感,這個男人會把她救出去。

果不其然,濮陽寒的手伸進了籠子,而在那當下她對他的感激,已經到了無 以複加的地步,之後他更似乎知道她的獨特,就像對人一般對待她,更令她認定了他,一定要跟在他身邊,有機會就好好的幫助他。

她這麽爬來爬去,卻是引起羅鋒的側目,他怎麽樣就是看這條蛇很不順眼,于是對着濮陽寒說道:「大人,你堅持帶這條蛇來,不利于我們潛伏,恐怕會誤了事。」

濮陽寒連臉色都沒變一絲,淡然回道:「我感覺它對我們會有用處。」

主子都這麽說了,羅鋒也沒轍,只能悶聲繼續往深山裏走。初冬時節的山裏充滿了寒意,野草荊棘遍布,但兩人卻似不覺,穿着薄衣仍猶有餘裕地在山中從容前進。

接近天龍寨附近時,天色已黑,兩人換上了夜行裝,靜靜地等候着時機。只是不知為什麽,天龍寨那個方位燈火通明,不時還傳來喧嚣之聲,頗為熱鬧,讓他們遲遲無法行動。

此時濮陽寒聽到了不遠處有草木摩擦的聲響,雖然很小聲,在夜裏卻異常清晰。他朝羅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兩人便往該處查探,最好是能逮到一個天龍寨裏的人,逼問出一些寨裏的布置。

很快的,他們看到了草叢裏有一個黑影,黑影急急忙忙地朝着山寨的反方向行去,濮陽寒冷目一凝,拔劍飛身過去,一個眨眼,劍尖已來到黑影的咽喉之處,只是他控制得很好,沒有刺下去。

然而當濮陽寒藉由微弱的月光看清眼前人兒時,不由得眼睛一亮。這是個标致的美人,水汪汪的大眼令人心生憐意,偏又生了一張妩媚的臉蛋,形成一種楚楚可憐又柔媚動人的風韻,一身大紅喜服更是顯得身材窈窕、姿态可人。

不過濮陽寒的失神只是一瞬,在她就要尖叫出來之時,他很快地倒轉了劍鋒,欺上前去摀住了她的嘴,沉聲問道:「別叫!你是誰?這麽晚在這裏做什麽?」

那美女搖了搖頭,表明了不會大叫,濮陽寒才放開她。

美女見到他與羅鋒的打扮,顯然不是山寨裏的人,像是松了口氣般軟倒在地上,帶着哭聲說:「小女子喬巧,是山下方圓城喬家之人。那天龍寨主垂涎我美色,強搶我入寨,今日硬是逼迫我與之成親,成為他的壓寨夫人。我趁着山匪們在飲宴慶賀、疏于防範時逃出,相信他們很快就會發現,追蹤而來,請兩位大俠救我!」

濮陽寒與羅鋒同時靈光一閃,這女人說的話若是真的,那麽她很可能知道山寨裏的一些布置,救下她倒是不成問題,而且她的身分只要回方圓城一探便可知曉,她沒有說謊的必要。

至于濮陽寒肩上的小花蛇,在聽到此女叫喬巧時,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這未免也太巧了,居然和現代的她同名?不過經歷了一連串詭異的事情,小花蛇也不禁懷疑起來,是否這女人與她日後會有某種交集呢?

「大……公子,此女必須要救,她對山寨裏的情況應該知道一些,對我們很有用。」羅鋒迳自說道,在外人面前,他知機地改了稱呼,只不過語氣裏的獨斷,代表着他并不是請示,而是決定。

反正兩人想法相同,濮陽寒也懶得管他态度上的僭越,只是點了點頭,決定先帶人回方圓城問清楚再說。

于是羅鋒上前示意喬巧跟着他們離開,喬巧勉力站起,心裏頭的壓力一下子松懈下來,不料卻看到濮陽寒肩上的小花蛇,不由發出一聲尖叫。

「啊——蛇!」

這聲尖叫又響亮又清脆,簡直比信號煙花還吸引人,濮陽寒當下黑了臉,羅鋒更是直接開罵。

「蠢女人!你會引來追兵的!」

果然很快的,他們就聽到山寨那方傳來動靜,而且飛速的朝他們的方向靠近,濮陽寒二話不說一掌劈昏了喬巧,接着便将她像米袋似的扛在肩上,左右張望着逃跑的路線。

夜晚山路原就不好走,他與羅鋒兩人更是對這裏不熟悉,為了找天龍寨可是花了一天的工夫。相反的天龍寨的人都是地頭蛇,即使兩人武功都不俗,但總不能以一擋百,更別提得保全喬巧這個累贅,想從天龍寨山匪的追捕下逃出,簡直比登天還難。

然而他肩上的小花蛇,此時卻一個飛身到了地上,回頭朝濮陽寒吐了吐蛇信,那圓滾滾的大眼在夜裏亮得驚人,接着便往某個方向行去。濮陽寒見狀心頭一凜,當機立斷地對着羅鋒說道:「跟着小花,這邊走!」

在小花蛇的指引下,濮陽寒發現他們輕易的躲過了好幾次山匪的追擊,跟在後面的羅鋒更是瞧得目瞪口呆,終于知道這條蛇的靈性非同小可。

連小花蛇都是到了緊要關頭,才知道原來自己有這門天賦。她大概是夜行性的蛇,在晚上她看得比白天還清楚,而且它可以經由觸覺去感受敵人的位置與動靜,更方便她選擇适合的路線逃跑。

一群人逃到了天都蒙蒙亮,已經完全失去方向時,小花蛇帶着他們來到一個隐密的山坳裏,才勉強擺脫了山匪的追殺。

此時,被放在地上的喬巧這才幽幽轉醒,一張開眼就覺得頸脖酸痛,不由呻吟了兩聲。

「你醒了?」濮陽寒見她沒有大礙,便原地坐下恢複精力,以期盡快逃脫。

然而一看到濮陽寒的臉,喬巧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就是被這家夥打了一下才暈過去的。而且這人還養了一條惡心的小蛇,不由吓得彈坐起來,連滾帶爬的離開了濮陽寒好幾步遠。

「你……你身上有蛇……」喬巧驚吓地指着濮陽寒的肩頭。

「那是他的寵物,不會咬人的。」羅鋒翻了個白眼。「而且若不是有這條蛇,我們早就被山匪抓住了!」

聽到這條蛇似乎是可以被控制的,喬巧冷靜了些,這才打量起自己所處的環境,但放眼望去盡是崇山峻嶺,不由得皺眉道:「你們逃了一晚怎麽還沒逃出山裏?」她的語氣帶着質疑及責備,彷佛在怪他們辦事不力似的,盡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氣派,好像壓根忘了自己之前是怎麽低聲下氣的求人家救她。

羅鋒不吃她那一套,只是冷哼一聲回道:「還不是你那聲尖叫?要不是有你這個累贅,我們早就逃出山裏了。」

喬巧身為大美女,所到之處都是奉承贊美,哪裏聽過這種冷嘲熱諷?連天龍寨的寨主為了讨好美女,對她也是百般容忍,下面的山匪們自然更是巴結,羅鋒真是她看過最無禮的人了。

她知道羅鋒應該是濮陽寒的屬下,一個下人竟敢對她這種态度?她驕傲地擡起了小下巴,高高在上地道:「我知道自己對你們還有利用價值,你們想從我這裏知道天龍寨裏的情況的話,說話最好客氣點!」

羅鋒臉色一沉,卻對這驕縱的女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一直沉默着的濮陽寒,卻是已不耐這種對話,休息了一陣覺得有精力了便開口道:「好了,閑話少說,敵人應該還在搜索我們的蹤跡,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

說完他便起身想走,想不到喬巧卻不依了,仍然賴在地上嬌聲道:「我肚子餓了,走不動!而且我一天沒洗澡了,渾身黏黏的不舒服,你們得找地方讓我清洗一下。」

不用說羅鋒,連濮陽寒此時都有罵娘的沖動。這女人究竟有沒有搞清楚現在是在逃難?居然還要求吃飽洗澡,要不要準備個十六人大轎擡她下山還比較舒服?

不過濮陽維忍住了氣,只是冷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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