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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昭抱着餘露,到底沒有給出承諾。

“別亂想。”他只這麽低低說了一句。

餘露輕輕“嗯”了一聲,放下茶碗,借着身後的‘暖爐’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同時也讓自己那顆胡思亂想的心,慢慢靜下來。

天亮了,船在快要靠近金陵城的一個小鎮停了下來,陳昭下船去給餘露買紅糖,餘露厚着臉皮也沒好意思叫他買月事帶。可是她也愁啊,她痛經太厲害了,又沒有丫鬟在,裏衣只能用一次,髒了還得洗呢。

沒辦法,她只好去了隔壁找吳太太。

吳太太生得富态,說話也敞亮,見餘露還帶了銀子過來,當即就笑道:“你呀你呀,妹子不是我說你,都成親的人了,還不好意思跟自家男人說這個,真真是……”

她笑得說不出話來,接了餘露給的錢,道:“好,左右我也閑着沒事兒,就去替你跑一趟,不過這如今外頭沒有做好了月事帶賣的。我去幫你買些布回來,幫你做好了送給你,這些銀子用不完呢,只當我賺了你一盒子脂粉錢了。”

這做生意的人,真是處處是商機,不過餘露自個兒女紅很差,又肚子疼的厲害,還真是不樂意去做。

“吳姐姐,真是謝謝你了。”餘露再三道了謝,等吳太太走了,才捂着肚子回了屋。

隔壁孫老爺子的小孫子叫孫雲浩,今年只得七歲,虎頭虎腦的,餘露開了門,他一下子就趁勢鑽了進去。

餘露雖然肚子疼,可看着他這樣,也不由得好笑,“雲浩,你怎麽過來了,一會兒你爺爺找不到你,要着急的。”

孫雲浩坐在屋裏的小板凳上,板着臉看着餘露,見餘露一直站着,就起身走過去,拉着餘露的手把她拉到床邊,按着坐在了床上。

“姐姐,你病了就要躺在床上休息,不能亂下床的。”他看着餘露,認真的說。

餘露不解,問他:“誰跟你說我病了的?”

她不過就是來個大姨媽,也只告訴了隔壁的吳太太,怎麽連孫雲浩一個小孩子都好像知道她不方便似得,還說她病了。

孫雲浩道:“跟你住一起的大哥哥說的。今日早上我和爺爺下去問什麽時候能到金陵,那個大哥哥就去,拿着刀逼開船的人靠岸,說是你病了,要去抓藥。”他歪着頭好奇的看着餘露,“姐姐,你是什麽病?我看你臉色很白,是跟我一樣,肚子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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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露不由得臉紅,她沒病!

只聽孫雲浩又嘆氣,“爺爺說,沒趕上去姑姑家過年,還想着趕去過元宵節的。明兒個就是元宵節了,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到,姐姐啊,你病的可真不是時候。”

她十二月初十從成王府離開,次日跟着陳昭出京城,這出來已經一個來月了,還真是在船上簡單的過了年,如今瞧着,還得在船上過元宵節呢。

餘露不好意思的道:“肯定可以到的,現在已經靠近了,你一定可以去你姑姑家過元宵節的。”

孫雲浩點點頭,攤開了小手送到餘露面前。

“姐姐,這是上回靠岸的時候,我爺爺給我買的綠豆糕,特別好吃。”他說着,還吞了口口水,“現在你生病了,給你吃吧,吃了好吃的綠豆糕,早些好起來。”

餘露正想拒絕,外頭孫老爺子就在叫孫雲浩了,孫雲浩反手一拍,将綠豆糕拍在餘露手裏,一溜煙的就跑沒了影兒。

餘露只好無奈的笑笑,把綠豆糕放在了桌子上。綠豆性涼,她痛經的厲害,不能吃。

陳昭在街上買了紅糖,想了想,又專門去找了一圈,終于找到有人願意立刻幫着做月事帶的了,給了足夠的銀子,叫人幫着做了幾條,拿了小包袱裝了,黑着臉匆匆離開了人家的鋪子。

在快要靠近渡口的時候,陳昭忽然停住了。

這裏已經靠近金陵了,按着現在的速度,今日傍晚可以停靠在金陵。過了金陵,離揚州就不遠了,他若是帶着餘露去揚州,那絕對避不開王爺的視線。可是他是領命而來,又不能不去揚州,他已經傳了消息回去,說是病了路上拖了時間了,不然,他應該年前就趕回京城才對的。

已經遲了這麽久,再拖下去,王爺會不滿的。

如果僅僅是不滿還不要緊,若是王爺想到餘露,以為是他帶走的餘露,那麽這輩子,他的下場或許還不如上輩子!

陳昭只覺得一瞬間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因為想到這兒,忽然就覺得有些心驚。他自離開京城,就再沒收到京裏傳來的消息了,難道……

若是他猜測的是真的,那他帶着餘露去揚州,就是自投羅網了!可……他也不能為了餘露,不要命,不要前途!

他該怎麽辦?

他是要報仇的,他怎麽能……怎麽能對仇人動了心?他原本,明明是要殺了她的,可是現在,為什麽要考慮她的以後了?

陳昭步伐沉重,滿心糾結,回到船上後更是不時的走神,餘露好幾次和他說話他都沒有發覺。

到了傍晚,船只停靠在金陵城,因着船要在此停靠補充糧食水源之類,所以這一夜是不趕夜路的。陳昭就問餘露,“金陵你該是沒來過,我帶你下去走走吧,難得來一回,錯過了,許是以後再沒機會了。”

上午陳昭回來,餘露就覺得他不對勁了,他此刻提出來,餘露本能就不想去。

“我肚子還有些不舒服。”她捂着肚子,做出難受的表情。

陳昭沒有強求她,深深看她一眼,便道:“那你可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我下去走走,回頭給你帶回來。”

餘露道:“我對金陵不了解,你看着辦吧。”

“好。”陳昭道:“那我去了,你将門關好,除了我,不論是誰來叫門都不要開。”

餘露點點頭,看着陳昭轉身走了。暮色下,她忽然有些恍惚,覺得陳昭或許不會回來了一般。但也只是覺得,陳昭沒有給她承諾,他的真正企圖也一直沒有表露,餘露覺得,他肯定還會回來的。

左右兩家的吳姓商人和孫老爺子都下了船,他們的目的地就是金陵城,吳太太和小孫雲浩在陳昭走之前就過來告了別,因而等陳昭一走,餘露就聽他的話,真的把門從裏面反鎖上了。

陳昭對于金陵并不陌生,上輩子還做侍衛的時候經過幾次,甚至還跟着陳皮去見過了幾次世面。因而到了金陵城,他熟門熟路的就找到了城裏最大的妓院滿香樓。

她是他的仇人,他已經決定不殺她了,但是這仇,他卻不能真的就這麽不報。

她不是喜歡榮華富貴,喜歡呼奴喚婢嗎?她不是想做旁人追捧的人,看不起他只是區區一個侍衛嗎?那他就成全她,将她送往人人都追捧她的地方好了。

陳昭捏緊了拳頭,進了滿香樓。一刻鐘後,帶着一個胖胖的婆子和兩個瘦弱的男子走了出來,一行三人,一路往船停靠的渡口去了。

一路上,陳昭不是沒有掙紮過,可是想着前世的仇怨,今生以後的前途發展,他就咬牙狠了心。餘露,上輩子她不肯要他,這輩子,他也不能要她。

到了船上,他沒有臉去敲門,便讓那婆子去敲。

可是,門始終敲不開。

婆子告訴陳昭後,陳昭就覺得心裏一慌,趕過去叫門叫不開,他急得連着幾腳把門給踢開了。

可是屋裏一片狼藉。

地上衣服和被子胡亂扔着,餘露帶出來的珍珠滾落了一地,而木質的地面上,還斷斷續續的有不少已經幹涸的血跡。

窗戶大開。餘露,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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