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送她走

把機器人當小貓小狗一樣寵愛，甚至當小孩來養，這沒什麽不可以，陳昱珩覺得這頂多算是一種情調。

使用機器人來纾解欲望，甚至對其産生性愛幻象，也沒什麽不可以，陳昱珩覺得這只是機器人的諸多功能之一。

可是，把機器人當成女人去愛，并産生生理沖動……陳昱珩接受不了。

這不對，這不正常，這不符合常理。

至于怎樣中止、怎樣結束，陳昱珩覺得，不用向孟北咨詢。

他知道應該怎麽做。

……

回到家，一打開門，顧安寶便迎了出來，“你回來啦。”她臉上帶着柔和的淺笑。

陳昱珩喜歡她的笑，可是這次，他避開她的眼睛，垂着眼簾走進去。

他在沙發上略坐了一會兒，像是在思索什麽，然後起身走進卧室，将顧安寶的生活用品簡單收拾了下。

顧安寶沒有太多東西，只有兩套換洗衣裳，然後就是機器人專用的充電器、數據線。一個小號行李袋就能全部裝下。

顧安寶看見他收拾她的東西，先是怔了怔，然後默默看着，沒有說話。

陳昱珩收拾完，拎起行李袋，語氣平靜的對她說：“我們出去一趟。”

顧安寶慢慢的點了一下頭。

她什麽也沒問。

——陳昱珩開着車往城外的方向行駛。路徑繁華的鬧市與擁堵的商務區，從現代化的大都市一路開進山清水秀的山野鄉村。

道路兩側是清澈的溪流與蔥茏的垂柳，遠處有農田莊稼，更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大山。

今天是個好天氣，襯着這番野趣美景，本該是心曠神怡，可是車裏的兩個人卻出奇的沉默……

前面公路上霍然站着十幾只山羊，陳昱珩遠遠的鳴笛幾次，山羊們充耳不聞，嘴巴一咧一咧嚼着草根，閑散的在公路上溜達，很悠哉的樣子。

車子開到近處時，山羊還沒有離開，他們不得不停下來。

路旁邊的農田裏跑過來一個老大娘，唯恐她家不懂事的羊惹到這輛豪車的主人，很着急的沖它們吆喝，大部分羊慢慢離開了馬路，走到兩邊的綠草地上，可是仍有那麽兩三只固執的站在路中央，紋絲不動。

老大娘很生氣，抓住山羊角就開始拽，拽不動的，就去後面推它們的屁股。

車裏的陳昱珩靜靜的等着，顧安寶同樣保持着安靜。

終于，陳昱珩出聲打破了車裏的沉寂，“為什麽不問，我們去哪？”

顧安寶的雙眼直直盯着前方，許久，才順從的問道：“……我們去哪？”聲音既幹澀也低柔

陳昱珩：“我爺爺住在這裏。”

“哦……”她應了一聲。別的，卻不敢多問。

山羊被一只一只趕走，道路終于疏通。

陳昱珩覺得嗓子眼都是澀的，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重新啓動車子，他說道：“最近事情比較多，你先在這裏住一段時間。”聽起來，像是一種解釋。

終究不忍心看着她消沉低迷。

顧安寶聞言，側目看他，心情輕松了許多，聲音軟軟的問：“一段時間……是要住多久？”

陳昱珩不知該怎麽答。

事實上，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一段時間，是多久？

“等公司不那麽忙了……”他含糊的回道。

顧安寶卻放下心來。不是不要她就好。

她重新恢複了精神，微微笑着點點頭，說：“好，我等你來接我啊。”

陳昱珩聽見她的聲音，看見她的笑，忽然覺得此時此刻，自己簡直就是一個混蛋！一個滿嘴謊言的騙子！

自我厭惡的情緒一層層緊密的包裹住他，心亂如麻。

車子在一座鄉間別墅的大門前停下。

透過鐵欄門，顧安寶看到別墅的全貌。別墅本身不大，像是在原有住房上擴建改造的，看起來平平無奇，與優雅、格調這些事全無關系，反而充滿鄉野氣息，處處透出樸拙與随性。

非常違和的是，這樣的房子，院牆竟然安裝着最頂級的安保系統，門也是用的電子密碼鎖。

陳昱珩停好車，拿起顧安寶的行李往院子裏走，顧安寶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滿眼新奇的打量四周的環境。

院牆爬滿了爬山虎，綠油油的，院子兩邊的空地都支着架子，種着小西紅柿、豆角，還有顧安寶認不出來的蔬菜瓜果，而她和陳昱珩走的這條中間的石板路，也沒閑着，做成了一條架着葡萄藤的綠蔭道，頭頂上空挂着一串串青色的小葡萄，看得久了，讓人饞得慌。

屋裏有人走出來和陳昱珩說話。

“昱珩回來了啊……陳叔剛才還在念叨你。”出來的女人五十來歲，微胖，眼角微彎，帶着明顯的笑紋，身上是農村中年婦女常見的打扮，幹淨利索。

“徐阿姨。”陳昱珩笑着打招呼，把身後的顧安寶拉過來，說道，“這是阮阮，要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徐阿姨恍然道：“噢……是你上次說的那個？”陳昱珩想安排機器人看護住進來，很早之前就和徐阿姨商量過。

陳昱珩點點頭。

顧安寶以為陳昱珩跟對方提過自己，并沒有覺得奇怪，乖順的問候道：“徐阿姨好，我是阮阮。”

徐阿姨笑起來，回道：“阮阮好。”

陳昱珩：“我帶她進去見見爺爺。”

徐阿姨點頭，壓低聲音道：“他看了新聞了，剛發完脾氣……你進去的時候小心說話。”說完，她側過身子，往屋裏走去。

顧安寶注意到，徐阿姨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腳有點跛。

撩開老式的珠簾，裏面是四四方方的堂屋，迎面的牆上挂着一個巨大的福字，下面是長案條桌，擺着幾尊神像，和供奉的香火與點心瓜果。

顧安寶瞥眼看到條桌上還擺着幾個牌位，沒敢多看，垂着頭老實巴交的跟在陳昱珩身後，繞過堂屋和過道，到了後院。

後院竟是一片西瓜地。

有一個穿着大褂背心的老大爺正蹲在瓜地裏，砰砰拍着手裏的瓜，唯恐聽不清響動，還把耳朵貼在瓜皮上。

他看見陳昱珩和顧安寶，沒好氣的吼道：“別過來！踩着我的西瓜藤了！”

顧安寶連忙往後退了兩步。

陳昱珩卻拉着她往前推了推，“爺爺，這是阮阮，暫時要在咱們家住一段時間。”

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睛，“少糊弄我！又是你請來的小保姆吧！讓她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