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1)
楚留香這次來是因為陸小鳳還在京城與金九齡商議, 實在脫不開身, 便由他來與顧無憂和花滿樓商議彙總已知的線索,并确定下一步行動。
三人将已知線索說的差不多,楚留香就起身告辭了。
花滿樓問道:“香帥要去哪裏?”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輕咳了一聲:“蓉蓉她們三人日前來了洛陽游玩,剛巧我也到了這,可以去陪陪她們。”
哦,原來是楚留香的三位紅顏知己啊~
顧無憂和花滿樓心領神會。蘇蓉蓉三女哪裏是想要來洛陽游玩,想必是專沖着楚留香來的吧。
既然如此, 二人當然不會阻攔。倒是楚留香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被陸小鳳拜托過來幫忙的, 本應該一直和顧無憂花滿樓待在一起, 只是蘇蓉蓉她們的好意,他也不能不接下,免得傷了她們一番心意。
花滿樓看出他的顧慮,善解人意的笑道:“香帥放心去吧,無憂有人/皮/面/具, 不會有人認出他的。近日我們先關注十二樓與日月神教的動作,不急于行動。”
顧無憂也微一颔首:“我和花滿樓待在一處,不會有事,香帥放心。”
他不提花滿樓還好,一提起來,楚留香就又覺得自己牙有點疼。為了保持堂堂香帥的優雅風度,免得和這兩個人待久了從牙疼進化成眼睛疼, 楚留香想他還是趕緊告辭為妙。
待楚留香走後,花滿樓端起桌上盛着飯菜的托盤,溫聲道:“飯涼了,我去給你熱一熱。”
顧無憂趕忙将托盤奪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飯喂進嘴裏:“不必了,還溫着。”
花滿樓急道:“诶,無憂……”
顧無憂迅速往嘴裏添了幾口飯,又将茶杯往花滿樓那裏推了推:“喝茶。”
開玩笑,讓花滿樓親自給他做飯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這裏又不是百花樓,花滿樓一個大家公子合該遠離庖廚,哪能為了他讓人笑話?
花滿樓見他如此,也只能嘆一聲,嘴角卻已輕輕勾了起來,噙了絲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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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無憂是餓極了,剛才的半盤子糕點也沒能讓他有多少飽腹感,他筷子動得飛快,花滿樓還沒喝下半杯茶,一盤菜就只剩下一個湯底了。
等顧無憂将三盤菜掃蕩光,又吃完了滿滿一大碗米飯,這才滿足的停了下來。
花滿樓執起茶壺将他的杯子添滿茶水,溫聲道:“可還要再吃些別的?”
顧無憂道:“不必了,多謝。”
剛剛這頓飯顧無憂幾乎吃的熱淚盈眶,之前在野外一直吃不上什麽熱乎的東西,還得時時提防,提心吊膽。這回終于吃上熱乎飯不說,花滿樓的手藝又極好,簡直給了他莫大的安慰。
有花滿樓這麽個朋友可真是太貼心了。顧無憂喝着茶滿足的想着。
吃飽喝足,顧無憂終于有機會問一問花滿樓的近況。
花滿樓溫聲道:“自你離開五仙山,我們也很快離開了。回到京城後陸小鳳去查你的案子,我想着你在金陵的醫館或許需要照應,就回去了一趟,讓你那兩個夥計先去百花樓待一陣子,也好順便照顧照顧我樓裏的花。”
顧無憂自是無比感激。
花滿樓果然心細,還記得他的醫館和兩個夥計。不過話說回來,齊本和方達那兩個舞刀弄槍的大老爺們……真的會養花嗎?
他可記得百花樓裏什麽花都有,有好養活的,自然也有那些非常嬌貴的……呃,別被他們給養死了吧?
想到這裏,顧無憂心裏就有點發虛。
花滿樓仿佛感覺到了他的想法一般,微笑道:“我平時雖一個人住在百花樓裏,但若是離開了,也會拜托家裏找幾個花匠來住幾日。”
總之他的花不缺人照顧,之前那樣說,想必是為了顧全方達和齊本的面子。
顧無憂心領神會。他問:“之後呢?”
花滿樓道:“柏昂然曾找到過我詢問你的事情,我自然說不知,他拿我沒辦法,也問不出什麽,只好憤憤離去了。”
顧無憂還記得柏昂然這個天北閣副閣主。當時柏昂然帶人上門尋釁,他們兩人曾打了一場,柏昂然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也只好退一步要顧無憂查明天北閣閣主棠正清之死的真相。只是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顧無憂尚且自顧不暇,這件事自然就被他排後了。
聽花滿樓講述的語氣,又結合柏昂然那性急的脾氣,顧無憂猜他離開時的表情一定不怎麽好看,登時心裏有些好笑。
花滿樓又道:“安頓好這邊的事後,我便打算回到京城,卻在半路遇到了從梅莊離開的陸小鳳,聽他說起梅莊的事情,又言及他已請了香帥來幫忙。之後,我聽聞了你的消息,便往洛陽來了。”
顧無憂聽了這些事,沉默片刻,誠懇道:“有勞你了。”
花滿樓說的輕描淡寫,但想必其中還有許多艱辛未曾提起,況且這事原本是因自己而起,和花滿樓沒有半分關系,可他卻還是如此不辭辛勞的忙前顧後,又将事情考慮的面面俱到,無比周全……如此情誼,實在很難不令人為之動容。
花滿樓微微一笑,語氣十分溫柔:“朋友之間,不必言謝。”
顧無憂就不再說話了。只是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承了這份情誼的。
花滿樓抿了一口茶,忽然道:“我近日一直奔波于路上,也不知最近武林對你與十二樓的事究竟是什麽看法。”
他說的平平淡淡,顧無憂卻沒來由的有了點不好的預感:“……你的意思是?”
花滿樓嘴角微微勾起,笑的十分溫和:“剛剛香帥提及客棧附近有個說書的茶館,左右現在也無事,況且無憂你一直待在客棧裏反倒惹人生疑,不如我們出去看看?”
顧無憂:“……”
花滿樓,其實你就是想聽我的黑料吧!
他一想起楚留香說的那什麽“身高丈餘,體型壯碩,面若焦炭,口中一口利牙鋒銳如刀……”就有種想去死一死的沖動。
花滿樓覺察到顧無憂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半天,猜想他是否對自己的玩笑有些不悅,這便及時打圓場道:“若你覺得茶館太吵鬧,不去也……”
“不,無妨。”
顧無憂急忙打斷了他的話。不就去吃自己的瓜嗎,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大不了的!就當是他顧無憂舍命陪君子了。
況且他一直盯着花滿樓看也不是他以為的什麽不悅,而是……
顧無憂忽然發覺,花滿樓雖然一直溫文爾雅,君子端方,但是開起玩笑來……也挺有那麽點意思的嘛。
恍惚間,顧無憂仿佛回到了之前的世界,回到了和朋友們插科打诨的時光。他這個人因為有點社恐,一向獨來獨往,不怎麽喜歡用社交軟件,所以畢業之後大家不怎麽聯系,感情自然就淡了。但當時那種愉快輕松的感覺還是在的。
而剛剛的花滿樓,恰好就重新給了他這種感覺。
朋友之間的玩笑自然是要雙向回應才有意思,顧無憂将人/皮/面/具帶好,對花滿樓微微颔首:“我們走吧。”
花滿樓本以為這回是去不成了,卻沒想到顧無憂動作如此利落,想必其中有着縱容自己的意味,眉眼不禁溫和下來。
兩人收拾好就出發了。
出了房門,花滿樓向店小二打聽了去茶館的路。這地方在洛陽很有名氣,離客棧也不過短短兩條街的距離,兩人慢慢走着,全當是散步。顧無憂仗着沒人認得出自己,和花滿樓肩并肩,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
洛陽和金陵風俗又有不同,顧無憂此前沒來過洛陽,眼光不住在四周打轉,便走的慢了些。花滿樓見狀也跟着稍稍放慢了腳步,陪他一同緩緩走着,有時停下來看一看路邊的小玩意兒,倒也惬意的很。
不多時,兩人就來到了茶館外面。
這地方實在熱鬧的很,人也頗多,顧無憂和花滿樓被小二引着來到最後一張空桌前坐下,剛倒上茶水,就又進來一位帶随從的公子。
他擡眼環顧了店內一圈,這便帶着随從直直往顧無憂這桌過來了。
這公子一身水綠色的衣衫,膚白若雪,薄唇細目,長相張揚而豔麗,驚豔卻不顯豔俗。他走到兩人面前,唇角一掀,頗為高傲,卻又讓人覺得和該如此,半點不覺突兀:
“二位,可否允我們拼個桌?”
花滿樓不着痕跡的頓了頓,便溫聲道:“自然可以,請。”
顧無憂眼神在他與随從之間一晃而過,沒有出聲。
兩人這就在顧無憂和花滿樓面前坐下了。
剛剛好,這時臺上醒木一響,正是說書先生來了。
看樣子臺底下坐了不少熟客,亂聲中有人高聲問道:
“今日要講什麽故事?”
“不是又要說那歸元道長的事吧?這幾日盡是講他了,我們都聽膩啦!”
說書先生一敲醒木,笑道:“這位客官說得對,今天我們還是說說歸元道長的故事。”
那人就道:“你這周都講了兩個版本了,一個兇神惡煞,吓的人不敢和他直視,另一個貌若潘安,美的讓人見之忘俗!你倒是說說,這兩種究竟哪個是真的?”
顧無憂:“……”
楚留香居然不是在驢他,江湖上還真特麽是這麽傳的??!
花滿樓舉起茶杯放至唇邊,掩住了嘴角的笑。
臺下一時混亂起來,有人說歸元無惡不作,定是兇神降世,應該是第一種;也有人不同意,覺得歸元既然能在那麽多高手圍攻下還不落網,肯定是第二種無疑。
這時,與兩人一桌的綠衣公子也仿佛來了談興,勾唇笑道:“這倒是很有意思,兩位覺得是哪一種?”
花滿樓溫聲道:“市井傳聞,聽聽就罷了,想必當不得真的。”
綠衣公子半眯着眼睛,神情有些慵懶,倒并不令人厭惡:“這話說的不對,既是傳聞,當然有他的來源,否則從哪裏傳,又從哪裏聞?”
花滿樓道:“三人成虎,傳言經過的口多了,也就不再是事實了。”
綠衣公子嗤笑一聲:“哈,要照公子你這麽一說,全天下傳聞恐怕都不是真的,難道陸小鳳是個專情專一的好男人,花滿樓反倒是個無惡不作的大惡棍了?”
他這話說的不客氣,居然舉的例子裏還提到了花滿樓。花滿樓倒是并不覺得被冒犯到什麽,顧無憂卻是不高興了。
他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語氣微冷:“他們兩人的事武林衆人常有目睹,公子言重了。”
綠衣公子又“哈”的笑了一聲,眼神在顧無憂與花滿樓兩人身上轉了轉,就專心聽書,不再說話了。
恰好這時,說書先生醒木一敲,道:“诶,我看前兩種各位客官都聽的膩煩了,不如今日換一換?”
臺下就有人問:“依你的意思,難道又有新故事了?”
說書先生朗聲道:“正是!”說完,他又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這是從京城那邊剛剛傳來的,咱們這裏定是洛陽城第一號,別的地方各位可聽不到啊。”
當即有人熱切道:“哦,還有這種事?你快講講!”
說書先生見臺下衆人的好奇心已經被調動起來,也不再賣關子,這便一拍醒木,開始講了。
“之前的兩種傳言各位都清楚,依我來看,其實都不可信。單說那第一種,長成那般模樣的,恐怕已不是人,而是妖怪了。”
顧無憂心裏猛點頭。
就是,哪有人會長成那樣啊!
說書先生又道:“要說這第二種,歸元道長好歹是堂堂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怎麽會做出如此以色侍人的舉動來?不妥,不妥。”
顧無憂感動的熱淚盈眶,快要給他鼓掌了。
這個說的靠譜!快給他正名啊!
聽說書先生這樣說,就有人問了:“既然兩種都不合适,那歸元道長,顧無憂究竟長得什麽樣?”
說書先生一笑:“我之所以講第二種說法說歸元道長以色侍人不妥,其實是這傳言還有些可取之處——顧無憂的長相,的确是驚為天人,令人見之忘俗啊。”
顧無憂:“……”
剛剛還誇你呢,怎麽立馬就變回來了?差評!
花滿樓借着杯子隔絕視線,對顧無憂傳音道:“無憂莫惱,我看這話說的也沒錯。你長得實在好看,氣質又出塵,怎麽當不起見之忘俗四個字了?”
顧無憂道:“……你怎麽知道我長得好看?”
花滿樓笑道:“我雖然看不見,但身邊總有能看得見的人。陸小鳳在百花樓初次見你之後就對你的容貌贊不絕口,向我好生稱贊過一番。他一向眼界甚高,能讓他誇贊的,一定不俗。”
顧無憂:“……”
陸!小!鳳!
你等着,放學小樹林不要跑!!
你一個大男人閑的沒事誇我的臉幹什麽?!還在花滿樓面前誇!不覺得羞恥嗎???
雖然顧無憂一向知道自己捏了三個多小時的純陽殼子的确長得好看,但是被人廣為流傳還被評價驚為天人什麽的……恥度太高了他接受不來啊!
說書先生道:“關于歸元道長的容貌,這在金陵是有真實依據的。可能有客官知道,歸元道長被通緝前是在金陵開醫館為生,上門求醫的病人有許多,也都見過他的真容。他們的說辭,自然是最可信的。”
說到這裏,他端起手邊茶水,刻意賣了個關子。底下人也很給面子,起哄之餘也打賞了不少銅錢銀兩,說書先生這才滿意,将醒木一拍,道:“據金陵那邊的人所言,這位歸元道長眉眼俊逸,面貌淡靜有漠然之色,膚色白若羊脂美玉,周身氣度清透出塵。平日裏不茍言笑,常穿一身藍白道袍,遠看時有凜然不可侵犯之姿,近看更覺得他眉目清雅淡漠,不似凡人。”
花滿樓一笑:“這形容,聽起來倒是很合适。”
顧無憂:“……”他有點不想知道陸小鳳到底在花滿樓面前講了什麽了。
那綠衣公子忽然笑道:“若真是這麽個清透淡漠,不問塵事的人,哪能做得出和十二樓勾結的事情?我看公子想的太簡單了。”
花滿樓面向他,展眉溫聲笑道:“世間傳聞大多荒誕不羁,當不得真。”
顧無憂羽睫一掀,極淺淡的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淡淡出聲道:“公子既來此聽故事,也不該事事太過當真,一笑便罷。”
雖然有些不确定,但顧無憂總覺得這人就是沖着他和花滿樓來的。花滿樓一向為人溫和,話不願說重了,顧無憂替他補上就是。
不過也不知這人是什麽意思,又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大抵是不知道的吧?他現在這幅樣子可和平日裏大不相同。那是他認出了花滿樓?雖說花滿樓平日一直待在百花樓裏,但畢竟在武林上成名較早,有認識他的人也不算太奇怪。
顧無憂傳音道:“花滿樓,你認識這個人麽?”
花滿樓聲音中也有一絲疑惑:“從未見過。”
花滿樓的這個“見過”,可和平常人的見過不一樣。因為他眼睛看不見,感知卻十分敏銳,只要是他遇到過的,從他身邊走過的,都能稱得上“見過”。而這綠衣公子氣度不凡,按理說只要曾經遇到過,花滿樓絕不會忘。
既然也不認識花滿樓,那他到底來幹嘛的?
顧無憂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不管對方認沒認出他來,既然他們已經遇見這個綠衣公子了,也就不必急着走,索性大大方方的待在這裏,還能聽完一場書。
顯然花滿樓也是這個想法,兩人安安穩穩的坐着,看起來心大得很。
綠衣公子頗有興味的挑了挑眉,眼神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了一轉,也不再說話,專心聽書了。
這時,說書先生已經講到下一折:“歸元道長雖然被誣蔑殺死了天北閣閣主棠正清,又被副閣主柏昂然帶人上門尋釁,但還是大度的未與他們計較,并承諾會幫忙找出兇手。”
臺下就有人叫道:“你這說的不對啊!柏昂然既然帶人尋釁,又怎麽能讓顧無憂安然離開?”
說書先生一拍醒木,贊道:“問得好!這就要說到歸元道長的武功了。天北閣衆人前來時,先是‘鐵虎掌’狂飛虎想以掌力逼之,被歸元道長以手法巧妙化解,接着是‘流風劍’柏昂然親自出手,歸元道長持劍以對,兩人不過對了二十招,柏昂然攻勢凜然,卻絲毫傷不了歸元道長一絲一毫。他自知自己不是歸元的對手,也頗有風度,直接停手認輸了。”
衆人嘩然:“連流風劍都這麽快敗下陣來,那顧無憂的武功要高到什麽樣的地步?!”
說書先生一嘆:“各位可能還不知道,歸元道長曾被‘雙龍于海’的彭氏兄弟和‘飛雲翼’曹高翼聯手追擊過。彭氏兄弟用的是家傳紫銅魚龍槍,招式大開大合,霸道無匹;曹高翼使一把極快的碧風劍,輕功也是一頂一的好,走的是輕靈的路子。他們三人在荒原古道上圍殺顧無憂,占盡了天時地利與人和,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敗下陣來,讓人用劍尖淺刺周身幾處大穴,不得不铩羽而歸。”
臺下人笑道:“還算他們三個要些臉面。三人打人家一個,還被輕易制住穴道,要不是歸元道長手下留情,他們三人早成了劍下亡魂了!”
又有人道:“彭氏兄弟和曹高翼都是武林稱得上名號的高手,他們三個聯手卻連一盞茶功夫都頂不住,那歸元的劍法又是何等的精湛?”
說書先生一拍醒木,聲音悠長:“依我看,歸元道長的劍術,怕是已經可以和那兩位齊名了。”
顧無憂奇道:“那兩位?”
臺下已有人震驚的喊出了聲:“難道是劍神西門吹雪和劍仙葉孤城?!”
說書先生道:“江湖上出衆的劍客不知凡幾,但若說起年青一代的頂尖劍客,除了他們兩人,還能有誰呢?”
衆人震驚道:“如果說歸元道長劍術真的是劍神劍仙那種高度,那他這麽久還沒有歸案,也是情理之中了。”
說書先生道:“說起六扇門通緝一事,其中彎彎繞繞也必不可少。”
臺底下奇道:“六扇門蓋章釘戳的事情還能有問題?”
說書先生捋須一笑:“非也。江湖上無數傳言真真假假,十二樓說歸元殺了棠正清,火燒平民房舍,使計誘殺六扇門捕快……其實都沒什麽證據,不過時機巧妙,令人生疑罷了。依我來看,六扇門想抓捕歸元道長歸案,也不一定是認定了他就是兇手,不過讓江湖人安心罷了。”
臺底下又是一片噓聲。
顧無憂心說這倒沒有說錯。依金九齡的智慧,雖說五仙山時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可這麽多天來他未必沒有意識到其中疑點,只是通緝令已經發出,又有有心人在其中造勢,他才不得不為之。
說書先生說到這裏,臺下聽書的心領神會,未免惹上麻煩,也就不再多說,只是提一提其他的事,例如顧無憂與陸小鳳花滿樓等人的交情,他的醫術如何精妙,以及最開始的顧無憂一劍斬斷奪命鈎孫榮武器的事情,也被他添油加醋,重新說了一番。
等這回說書結束,臺下聽客無不心滿意足,灌了一耳朵八卦,準備回去當做談資,在吃飯閑聊時講給別人聽了。
顧無憂和花滿樓也起身離去。他們與綠衣公子不過萍水相逢,之前又有些不愉快,只點了點頭,就各自離去了。
待顧無憂和花滿樓走出去許久,那跟在綠衣公子身旁的侍從才微微矮身,對仍坐着的他低聲道:“教主。”
綠衣公子一揚唇,挑眉一笑。他此時并未再遮掩自己分毫,周身天下無雙的風采瞬間顯露出來,攝人眼球。若是顧無憂現在還在這裏,他大概能意識到自己之前一直隐隐感覺到的那一絲不妥——
這人不适合水綠色的衣服,該穿的越鮮紅,越豔麗,才配得上他的絕代風華。
侍從道:“教主,您看那人是否就是歸元?”
綠衣公子——東方不敗一笑:“他臉上那面具還是本座讓平一指給他的,況且身旁還有一個一點不像瞎子的花滿樓,不是他還能是誰?”
要是顧無憂聽見這句話,大抵在驚詫間還要悔恨的敲一敲自己的腦子。
人/皮/面/具雖好,但轉個角度,也是別人認出他的關鍵。
也是顧無憂太相信原著了,他哪想得到平一指這原著裏的怪人,居然還有和東方教主串通起來坑自己的時候?
侍從又道:“那您覺得,他是否和我教最近的事情有關?”
東方不敗慵懶的眯起眼睛,語氣輕忽,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本座看他目光清明,一副本座讨厭的武林正道的嘴臉,那些個龌龊事,大抵和他沒什麽關系。”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勾唇笑了:“兩次與本座嗆聲,都是為了友人,情報裏說他兩個關系極好,倒是沒有說錯。”
侍從聞言,擡頭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東方不敗的臉色,見他言語不耐,表情卻沒有什麽不悅,當下就明白了。
教主一向嘴上不饒人,可這幅樣子倒不像是厭惡那歸元道長的。
東方不敗說完這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負手邁開了步子:“走吧,今日看了一場好戲,接下來還有別的事要做。”
侍從一躬身,趕忙跟在東方不敗身後。兩人出了茶館的門,很快就不見蹤影了。
而那被他們談論的顧無憂和花滿樓,也恰好在談論他們。
顧無憂道:“那兩人,真是奇怪。”
花滿樓贊同的點點頭,神色間又有些憂慮:“他給我的感覺不太好……無憂,他可是認出了你?”
顧無憂搖搖頭:“應該不會,除非像陸小鳳那樣與我熟識的,應該不會有人能看出我的僞裝。”
連楚留香都沒看出他臉上的是人/皮/面/具呢!
……所以說,慣性思維要不得啊。
花滿樓想了想,又寬慰道:“即使他真是沖你來的,也不要緊。我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惡意。”
如果不是這樣,當時花滿樓也不會如此淡定了。
兩人讨論無果,索性不再想他。顧無憂道:“說起來,這說書的也很有意思。”
花滿樓贊同的笑道:“不像是講故事,倒好似為你澄清事實。”
顧無憂微微颔首,又将那說書先生的前後言語過了一遍,忽然道:“他說這消息是從京城來的,莫非是……”
花滿樓聽聞這話,也是一愣:“陸小鳳?”
顧無憂想了想,對這個猜測愈發肯定了:“他朋友衆多,想散布些消息出來,自然也不困難。”
花滿樓笑道:“這方式倒是有意思。”
聽書算是一種大衆娛樂方式,借此傳遞消息,簡直又快又省力。只要那些說書先生想要賺錢,自然就會不斷打聽最新的消息,而聽到的人們,又會将這些故事一傳十十傳百的散播出去。
簡直是洗白顧無憂的最快方式了。
顧無憂默默在心裏給陸小鳳比了個大拇指,并且開始盤算該怎麽答謝陸小鳳才好。嗯,托神醫系統的福,他手裏有不少藥方,以後無論陸小鳳身體上有什麽情況,找他一定沒問題啦。
陸小鳳:……你這真的不是在咒我嗎??
想起神醫系統,顧無憂又不禁想起系統派給他的中級階段任務,治療三位穿透傷瀕死病人。前面兩個已經解決了,分別是方達和倒黴催的被他連累的令狐沖,只是最後一個名額……嗯,讓他來看看是誰這麽幸運呢?
衆人:……不不不我們不想要這樣的幸運啊!!!
正在顧無憂盤算這事的時候,忽然發覺面前站了個怯生生的小姑娘。
這小女孩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穿着很是簡樸,手裏抱了個盛滿鮮花的籃子。似是窮人家裏剛剛有了些能力就出來掙錢補貼家用的小孩子。
她見顧無憂擡眼平靜無波的看向自己,又轉頭看了看一直面上含笑,一看就脾氣非常好的花滿樓,有些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接着将籃子往花滿樓面前一伸,語氣倒是脆生生的:“大哥哥,給你喜歡的姑娘買支花吧!”
顧無憂:“……”
他看了看花滿樓,又想了想自己這張臉,不禁開始思考一個人生哲理。
他和花滿樓,究竟哪一個看起來像是姑娘?
明明就是兩個單身狗好嘛!
花滿樓眉眼又溫和了許多,他對這樣的請求自無不允,從袖中掏出錢袋,取了一小錠銀子放到小姑娘手裏:“我沒有心愛的姑娘,這你拿去用吧。”
小姑娘拿着銀子,看了看笑的一臉溫和,但沒有半分伸出手拿花意思的花滿樓,又将視線轉向面無表情,實則開始游神的顧無憂,一咬牙把籃子往顧無憂懷裏一塞,自己跟個靈活的小兔子似的跑的沒影了。
“謝謝大哥哥!”
顧無憂猝不及防間被人往懷裏塞了個花籃子,條件反射的抱穩了,反應過來之後還有點懵。
花滿樓似是根據沉默的時間猜到了他的反應,抿唇輕輕笑了起來:“既是人家女孩子的一番好意,無憂你該收下才是。”
顧無憂審視了一下自己,覺得他一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懷裏抱着一籃子鮮花,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他道:“……這是你買下的。”
花滿樓一笑:“那錠銀子是我送與那小姑娘的,不是買。”
顧無憂道:“那這花也該是送給你的才是。”
花滿樓道:“可它現在卻在你的懷裏。”
顧無憂:“……”
說,說不過他!好氣啊!
和花滿樓相比有些笨嘴拙舌的顧無憂只好認命的拎着花籃,和花滿樓一起回到客棧裏。一路上他遭受了不少異樣眼神,等回到客棧時,掌櫃也面色奇怪的看了他兩眼,試探道:“公子想要去參加今晚的花魁大賽?”
顧無憂臉色直接黑了:“不是!”
花魁大賽又是什麽啊!
難道是要給喜歡的妹子扔花,以花的數量來定花魁?怪不得這種時節還有人出來賣花呢!
花滿樓見他這幅模樣,終于忍不住以拳抵唇,低低的笑出聲來。
顧無憂涼涼的瞥了他一眼,把籃子往花滿樓懷裏一塞,自己轉身上樓去了。
花滿樓也不惱,笑意吟吟的跟他一同上樓了。
進了房間,顧無憂回頭一看,見他還抱着那一籃子鮮花。
不得不說人與人是不一樣的。顧無憂雖然換了身衣服,但周身氣度總還是以清冷為主,實在和花搭不到一起去;而花滿樓就不同了,他本就生的俊美,眉眼又柔和,抱着各色鮮花溫柔一笑的樣子,實在令人十分難以聯想到違和之類的名詞,反倒顯得相得益彰,好看極了。
……說不上花美,還是人更美一些。
這想法一起,顧無憂就趕緊搖頭将它抛掉了。即使眼前一幕的确美輪美奂的,但這樣想還是有什麽不太對吧!
花滿樓道:“怎麽了?”
顧無憂連忙道:“無事。”他說完,見花滿樓将籃子放到桌上,奇道:“你想做什麽?”
這些花都是被剪下來的花枝,沒有根,自然也就不能養,又有什麽用呢?
花滿樓微笑道:“自是有用的。”
他說着,從籃子裏将花取出幾支來,雙手十指靈巧的不斷翻動,不一會一個東西就在他手上成型了。
顧無憂定睛一看,脫口而出:“花環?”
花滿樓溫和笑道:“正是。”
就在說話間的功夫,他已經将手裏的花環編好了,舉起來對顧無憂笑道:“如何,這樣是不是比放着更有趣了些?”
顧無憂見他笑的溫柔又滿足,看起來開心極了,不由自主的點點頭:“的确。”
雖然以他的審美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區別,不過既然花滿樓開心,那就一切好說。
只是随口承認一下,哪比得上讓在乎的朋友開心重要?
花滿樓見他肯定,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他聲音更加柔和:“既然無憂喜歡,這就送給你了。”
顧無憂道:“好……嗯??”
花滿樓奇道:“怎麽,你不是很喜歡嗎?”
顧無憂道:“……不是,但是,你送給我,也沒用啊。”
花滿樓道:“怎麽沒用?花環就是用來戴的,你不知道嗎?”
顧無憂:“……”
我知道是知道,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讓我戴它啊!!
我!一個走冷淡仙氣風的帥哥!頭上戴個花環!
這還能要嗎?!!
花滿樓卻好像沒注意到顧無憂将腸子都要攪斷了一般的糾結,滿臉微笑的将花環遞給他:“朋友間的小禮物,望你莫要嫌棄。”
顧無憂道:“……不嫌棄。”
他看着花滿樓一如往常的溫和笑臉,內心在兩個猜測間搖擺不定。
花滿樓究竟是真的傻白甜壓根沒意識到這個花環對他有多違和呢,還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想與他開玩笑呢?
……還是前者吧。
顧無憂又看了花滿樓一眼,總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一個端莊的總是為人着想的君子才不會做這種事呢哼。
但是也不要忘了,即使是君子,也有想要對關系親近的好友開玩笑的**啊。
顧無憂将花環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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