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委質
上巳日,國人紛紛出來游玩。鄭媛的舉動雖然于禮不合,但并不過分。今日這日子原本就是男歡女愛的,在公子蠻看來,她年紀尚小,跑出來玩也好想。
公子蠻讓她上了帷車,帷車上的輕紗垂下,車中人只在輕紗上留下一道令人遐想的剪影。
“你還是早些回公宮去。”公子蠻站在帷車邊說道,“今日這麽一場,你也該累了。”
他話語溫柔,只怕得不到她的喜歡。
“才沒累呢。”鄭媛坐在帷車中眉頭直皺,“公宮裏頭多沒意思,阿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哪裏都有人跟着,太讨厭了。”
“何人不是如此?”公子蠻聽到鄭媛這孩子氣的話語,不由得啞然失笑,“最近新鄭裏頭事務多,我也不能經常陪你,何不找其他的姊妹一起玩鬧呢。”
公子蠻和鄭媛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偏偏兩人最是親近。
“才不要呢,”鄭媛靠在身邊的欄杆上,雖然隔着層輕紗,兩人之間也看不清彼此,但公子蠻還是能從那一抹影子中猜出此刻的鄭媛是如何的妩媚,他別開眼去,帶着自己都無法忽視的心慌意亂。
“聽話。”
“你們總是要我聽話,君父這麽說,母親這麽說,傅姆也這麽說;。我偏偏不。”鄭媛起身來,伸手撩開帷紗,一雙美目裏頭全是挑釁。
“好好好。”公子蠻不可能真的教訓她什麽,只能是她說什麽那就是什麽,要不然她發起脾氣來,十天半個月都可以不見他。
這個妹妹是真的不管不顧的,逆了她的意思,她可以另外找樂子,至于他這個阿兄不理她都沒關系。
他曾經想不理她,作為懲罰,最後落得個親自去讨她歡心的結果。
不過她很少可以說幾乎會做出讓人不能忍受的事,所以兄妹之間,不快很少。他也樂的容忍妹妹諸多小性子。
“好甚麽呀。”鄭媛見着公子蠻如此,更是覺得氣不順,她撩起帷紗的手也猛地放下,朦胧的白紗重新垂落,将車內人的容貌遮了個嚴嚴實實。
“……”公子蠻不知自己又哪句惹得她不高興了,“先回公宮。”他轉頭對車上的禦人道。
禦人聞言,自然不敢違背公子蠻之令,駕駛着馬車就向公宮而去。
公女媛出來的這段時間不說長,但也不短了,也該是回到公宮中。不過車裏頭的鄭媛還是氣不順,板着個臉。
公女媛乃是新鄭有名的美人,年歲尚小,就已經面容出衆,偏偏她還不是一般的木頭美人,眉眼之中,蘊含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美豔和風情。
“公子那話也是為公女着想,”傅姆正坐在鄭媛身後,仔細斟酌着用詞。說道是女子出行,必須有傅姆相随。可是這位公女似乎不怎麽将這個放在眼裏,常常甩開她。這位公女可不是個好相處的,若是拿那些禮法壓她,她倒是還會笑盈盈的來句,‘那直接和君父說去’
國君每日裏光是那些國政都已經忙不過來了,怎麽可能還來過問這些些微小事?找公女媛的生母姚子,姚子也只是不疼不癢的說了女兒兩句也就算了。
“……”鄭媛瞥了傅姆一眼,沒有說話。
馬車駛入城內,直接奔着公宮而去。
到了姚子居住的宮室,鄭媛在傅姆的攙扶下踩着榻幾下了帷車。
“側夫人讓叔姬前去。”一名侍女走來,低眉順眼道。
“嗯。”鄭媛點點頭,跟在侍女的身後,往姚子所在的宮室而去。
姚子并不是她本名就叫做姚子,而是她母國是姚國,姚國和宋國同為殷商後裔,是子姓。所以被人稱呼為姚子。
姚子當年是君夫人嫁到鄭國的時候,姚國作為媵送來的。她在鄭國這麽些年,膝下卻只有鄭媛一個女兒,好在鄭伯對她還算是眷顧,如今更是衆多媵妾之首。
只是她沒有自己親生的公子。
姚子正坐在茵席上,看着鄭媛走進來。
當年姚子會在衆多姊妹中被挑選出來作為媵妾,自然容貌有優點。可是她的女兒卻要比她更為出色。
“回來了?”姚子見着鄭媛走進來笑道。
侍女們趕緊給鄭媛擺上茵席等物。鄭媛坐在茵席上,沖着姚子直笑,“回來了。”
“你也不老實。”姚子讓侍女準備蜜水給鄭媛喝,“今日上巳,你出去也就罷了,怎麽還将傅姆給支開?”
“傅姆話說得太多了。”鄭媛手裏拿着漆卮和姚子訴苦,“和我說這裏不行,那裏不許,真是太煩了;。所以就把她給支開啦。”
“……”姚子聞言,啞然失笑。不過她就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捧在心口上疼愛,支開傅姆這件事,她也不過是随口一提。
“那麽在外頭見着甚麽有趣的人或事沒有?”姚子問道。
上巳的祓禊,新鄭郊外的國人是最多的。尤其是那些年輕的男女們,簡直比春社的時候還要多。年少的少女心生向往,前去游玩,也很是正常。
“有啊。”姚子這麽一問,鄭媛還真的想到個人,那個在溪水邊傻兮兮看着她的少年。她現在回想起來,都不得不感嘆那的的确确是個百裏挑一的美男子。初見的時候,還真是驚豔了一回。
而且人還特別好玩,明明眼睛都忍不住往她腳上看了,偏偏還要忍着。那樣子可有趣可好看了。
她就喜歡看這些男人不得不憋着的模樣。
“哦,是誰?”姚子見着女兒流露出嬌俏的神态,知道她在祓禊裏頭恐怕是遇到了不錯的人。
如果不是出身姬姓,而且身份也配得上的話。姚子覺得也可以讓女兒如願。
“阿兄說是宋國來的質子。”鄭媛也不是真的對公子均一見鐘情。一見鐘情這回事太過虛幻,她也不是那種沒見過男人的,只不過是瞧見貌美,見之心喜罷了。
“宋國?”姚子靠在身邊的憑幾上,聽女兒提起遇見的那人的身份,眼皮狠狠的跳了跳。殷商之後,在姬姓諸侯之間,身份多尴尬。上天早已經抛棄了玄鳥的後裔,哪怕宗周對殷商後人看起來頗為客氣,甚至還冊封了子姓的諸侯,可是這些子姓諸侯國都是位于姬姓諸侯的包圍之中,時時刻刻都是監視。
就是平常,周人對他們也是不怎麽客氣。
“宋國……終究有些不太妥當。”姚子不想多說子姓諸侯的壞話,可是女兒的模樣看起來,似乎是對那個宋國公子頗有興趣。
“宋人別的不說了,他們的性情,讓人不敢恭維啊。”姚子也想起前面那一位宋公來,心裏也是哭笑不得。齊侯小白死後,諸子相争,齊國公子昭出奔宋國,後來被宋人送回齊國繼位。這個也算是和齊國交好,可是之後想要做諸侯之伯,這可不是癡心妄想麽?
當時晉國這個大國尚在,哪怕國內因為國君無能,頻頻得罪秦國而招致禍患,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大國還在,想要稱霸,豈不是說笑話?而且南邊的楚國也不是好對付的。
果然楚宋大戰,和蠻夷講究個什麽禮儀道德,不攻渡水之師,不俘二毛(老年人),結果被楚軍打的大敗。
姚子想起宋國的那些事,都忍不住頭疼。
“我看那個宋國公子就是個呆子。”鄭媛當然知道母親是在指什麽。
“你呀。”姚子見女兒只是玩鬧一般的神情,不由得搖搖頭。
“我聽說妱可是對你說了甚麽?才讓你會支開人跑到林子裏頭去?”妱是鄭伯的另外一個妾侍徐嬴的女兒,兩個女孩向來走的近。姚子也因此對公女妱格外注意。
“她啊,的确是說了甚麽。”鄭媛有些不上心,“不過目前你放心,她說的那些話,我左耳進右耳出。就算真的做了甚麽事,也不是她說動的。”只不過倒是可以把鍋給扣在她頭上。
鄭國不是晉國和楚國那樣的大國,但是鄭伯卻也是衆婦盈室,子女也多。不過那些妾侍們大多數也是出身諸侯國的貴女,身後代表着各自的母國,可不是能慢待的。所以鄭媛哪怕心裏不喜歡妱,也要臉上裝出一副親熱的模樣來。
“再說了,妱可傻了;。”鄭媛笑道。
她這話裏半是得意,半是撒嬌。此刻宮室裏頭的寺人都是當年作為姚子的媵臣跟随姚子來到鄭國,最是忠心不過。宮室中的話,不會有人多嘴多舌傳到外面去。
“……”姚子不說話,她看着女兒無奈又寵溺的笑。
**
公子均在新鄭城郊外過了一夜,鄭伯沒有派人來,他也不能輕易入新鄭城中。宋人原本已經被周人嘲笑夠了,不能再出醜,尤其他此時一舉一動必須的小心。
好在鄭伯并沒有把他們給遺忘,第二日,鄭伯便派來了行人來接他們入城。
行人掌管本國和諸國之間的往來,也常常需要出使別的諸侯國。鄭伯此舉并不失禮。
公子均這才心裏好過了些。
鄭國的行人安排公子均在一處宮邸中。因為公子均是要來鄭國為人質,這人質做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恐怕只有上天才能知道了。
或許很短,但也可有可能很長。當年鄭莊公和周天子交換太子為人質,那位倒黴太子可不是到了周天子山陵崩的時候,才被鄭人送回洛邑,可是人才看到洛邑的城牆就殁了。
宋國上大夫站在那裏,對公子均一拜,“公子暫且在此稍作休息,明日,我們便去見鄭伯。”
公子均只是先君的庶出公子,在上大夫面前自然是不能夠拿出家族來,他溫言道,“一切有勞上大夫了。”
“此只是臣的分內之事。”上大夫見公子均面色平常,更是沒有半分怨恨,心裏點了點頭。
樂勻和雍疑在上大夫離開之後,也出來了,兩個年輕人,帶着點手足無措看着公子均。
“公子……以後該怎麽辦?”這到了新鄭,照着鄭伯所為,雖然不會對人質如何,但宋鄭盟約,實在是太過脆弱,鬼神的束縛也不知道有多少。而且有晉國楚國在,宋國和鄭國聽從這些大國的命令,又怎麽可能相安無事下去?
“還能如何?”公子均在上大夫走了之後,俊美的臉上終于露出點愁思來,“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他話說完,面前兩個人面面相觑,最後拱手對公子均一拜,“唯。”
鄭伯的禮數還是很周全的,哪怕他委質于鄭,但也沒有因此對他過于輕視,該有的都有,給足了一個公子應該有的尊重。比較起前任鄭伯鄭文公的作風,的的确确讓他松了口氣。
夜間,侍女們将寝衣(被子)整理好,垂頭跪在那裏,等候公子均接下來的命令,這宮邸中的寺人侍女,幾乎都是鄭人送來的,那些侍女除了照顧他的日常起居之外,還有另外的意思。
“你們都退下。”公子均容貌自幼出衆,原本應該用在女子身上的‘美而豔’三字卻落到了他的頭上,可見他容貌出衆絕非是一般的貌美。
他此言一出,侍女們都有些失落,“俞。”
侍女們起身窸窸窣窣的一陣聲響過去之後,寝室之內便只剩下他了。
公子均自己掀開寝衣躺了進去,諸多事湧上心頭,好一陣心煩意亂,漸漸的這些事都消退了下去,只留下溪水邊那明媚少女肆意挑逗他的情形。
“呆子。”那少女行事大膽,看向他的眼睛不帶絲毫遮掩。
呆子,他果然就是個呆子。公子均如此想道。
...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