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震驚

她以為這少年第一個會注意到的便是她的容顏，和她的媚态。鄭媛聽人說過，公女媛是媚态天成，每個見到她的男人，都會直勾勾的看上她許久。公子均也不例外，她還記得當初兩人在林中的見面，這個俊美的少年，被她一雙腳勾的連話都說不完全。

“心裏有憂思，不思飲食。”鄭媛說這話的時候帶了些許真情實感，她擡起袖子輕輕的擦拭眼下，身後跟着的寺人俠就明白意思了，他輕輕的扯了扯身邊武士的衣角。

武士一心陶醉在身前佳人的倩影之中。結果被寺人俠那麽一拉，立刻就從沉醉中清醒出來，怒目圓瞪，氣寺人俠沒事拉他。

“不用跟去了。”寺人俠朝着鄭媛喝公子均的背影努努嘴。

寺人俠在鄭媛身邊服侍多年，對于鄭媛的習慣再清楚不過，這會公女恐怕是想要和那位宋國公子說說話，這種事怎麽能夠好讓旁人看見;。

武士聽寺人俠這麽一說，怎麽會不明白，憨厚的臉上露出失望透頂的模樣來。時風女子愛勇武的男子，不過也不是每個女子都是如此。看來公女媛是更喜歡長相俊美的男人。

寺人俠見着武士露出一臉的傷心，頓時都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說句實話，公女媛喜歡什麽樣的男人，他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絕對不是這種壯實的和頭熊似得男人。

“放心吧，新鄭裏，有的是女子喜歡你這種的。”寺人俠安慰道。

那邊華勻和雍疑看着，兩個家臣面面相觑，“你說這次公子會不會如願以償？”

華勻年紀輕點，聽到雍疑這話，臉上止不住紅了紅，他手掌握成拳放在唇上咳嗽了聲，“應該不會有那麽快吧？”

叔姬看起來并不是多好男色的樣子，否則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公子進行接觸。他知道公子均的容貌對女子有多大的吸引力，當初在宋國的時候，許多貴女對這位公子一見鐘情，而宋國除去國君之外，并不怎麽講究周人的那一套同姓不婚，多的是女子第一次見着公子之後，就迫不及待的表露相思之情。

不過那種相思，不管是華勻還是雍疑都沒見過公子均回複過。

這次公子均看上去對叔姬動了情，但叔姬如何，他們兩人也實在是知道的不清楚。

鄭媛和公子均兩人，似乎是不知道身後的家臣和武士已經停止了腳步，兩人走路林間小路。

這是一條不知道被什麽人走出來的羊腸小道，兩人走在道上，公子均時不時看鄭媛一眼，看她面上是不是有辛苦之色。

“也不瞞公子，這段時日，我在公宮中，食不下咽，夜難安寝。”鄭媛聽到身後已經沒有了腳步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林中的幽靜。她知道深林之中多走獸，便停住了腳步，她眉頭輕颦，滿臉的憂思。

“叔姬？”公子均看過去，看到那張臉上的憂愁，袖中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公子可曾聽說過陳國送妫氏于鄭，鄧國送鄧曼于楚國？”少女神色凄楚，她牽強的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苦笑來。

“這……”公子均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鄭媛說的這兩個，都是被攻打的諸侯為了能夠求和，将宗女送給戰勝諸侯。

叔姬竟然是擔心這個？

“鄭伯應當不會如此。”公子均思考了一下，和鄭媛說道，“眼下晉軍還未來，一切都沒有定數。何況晉國在，鄭伯就算……”他頓了頓，沒有将後面的話說完整，“也應當不會這麽做的。”

鄭國比較起鄧國還有陳國，稍微還講究一些顏面，至少沒有主動将公女送出去的，就是當年先代鄭伯的兩位公女被楚子霸占，也是楚人鮮廉寡恥，與鄭人沒有多大的關系。

“但願如此。”鄭媛搖了搖頭。面上悲戚沒有散去。其實她在之前一段時間就不擔心這個了，倒也不是聽到了什麽消息，而是她自己實在對這種境地無能為力。既然如此，不如不去想。

“……”公子均擡頭看着她，鄭媛今日不施粉黛，頭發和其他公女一樣束在腦後，甚至比其他人還更加簡單，束發的發帶都是很簡單的不帶半點紋飾。

“叔姬不要為尚未發生的事憂心，”公子均道，她的的确确是比印象中瘦了，甚至下巴都開始變得有些尖，“一切事都會有鄭伯來處置。”

“一切事都會有君父和諸位卿大夫來處置，”鄭媛立即道，她面上是淡淡的略帶譏諷的笑;。“我能做的只能是遵命罷了。”

公子均聽她這麽說，嘴張了張，心中似乎被長劍捅了個對穿。叔姬身不由己，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庶出公子的身份，已經是沒辦法改變的了，或許在別處下力有一線轉機。可公宮裏頭的事如同一團亂麻，最後他也被一道君令送到了這裏。

“叔姬，或許眼下并不怎麽好，但是只要活下去，或許就有轉機。”公子均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放空。那話不僅僅是對眼前的少女說的，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鄭媛也看出來了，她面上浮現出一絲笑容，輕颦的眉頭舒展開。公子均目光觸及她面上的笑容，呆愣在那裏。

他長得很好，眉眼是男子裏頭難得一見的精致和秀美。鄭媛忍不住去看男人的手，公子均還是個成長中的少年，不同于才開始長個子的小少年，容貌開始變得粗犷，嗓音也開始難聽，當然也不和那些已經長成了的男人那般陽剛十足。

公子均有男子的輪廓分明，身材颀長，容貌比俊美還要多了幾分精致。這讓當初見到他的鄭媛見美心喜，忍不住撩了他。

如果僅僅只是有那麽一張臉，哪怕美得出花了，看久了還是難免會厭煩。可是公子均似乎不是只有一張臉的傻男孩？

“嗯，公子所言甚是。”鄭媛擡袖輕輕擦拭眼下，她輕易的就能擠出兩滴眼淚來，然後擦拭掉。

“……”公子均看着少女擦拭掉眼淚，沖他露出個笑容，笑容恬靜而不失美豔。

這會有只兔子慌慌張張從草叢裏竄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旁邊有溪水流過，将兩人氣味給沖走的緣故。這兔子竟然跑出來，結果自然是被公子均抓起長耳朵給提了起來。

“記得上回給公女抓了一只活的野兔。”公子均還記得這事。

“那只兔子已經被庖人拿去烹饪了。”鄭媛說起這事，臉上是罕見的羞澀。

她那會故意和公子均說自己要活的兔子，不過就是想要捉弄一下他，那裏回真的想要養。她不是什麽真正的少女，喜歡些毛絨絨的動物。尤其兔子不過是看着可愛，真正養起來可沒那麽有趣，尤其還是野性沒有消去的。

那只兔子回了公宮就交給庖人處置了，做成的烤兔肉裹上新得的蜜，味道很不錯。

“噗”公子均聞言笑起來，“原本就應當這樣。”

他提着手裏的兔子，那兔子還不甘心的亂蹬，公子均只需要伸手一扼，就可以把這只自己送上門的獵物扼斷脖子，他把手裏的這只兔子提給鄭媛。

“叔姬這次，還想要品嘗兔肉的鮮美麽？”

“好呀。”鄭媛笑道。

寺人俠和武士們說話，時不時就瞅幾眼那邊的宋人。宋人在周邊的姬姓諸侯看來算是個大大的異類，當然還是因為他們是商人的後裔，主要是這群人傻。是真傻，當年和楚人打仗的時候和楚蠻講究個什麽禮儀啊，結果被打的大敗而歸。

華勻和雍疑察覺到那邊鄭人的視線，也挺直了脊梁。

“啊，公子出來了。”雍疑和那邊的鄭國人和齊國的鬥雞似得瞪着眼，但見着那邊公子均和鄭媛從林子裏頭有說有笑出來，他立刻就上前迎接。

“公子？”雍疑見着公子均手裏提着一只肥碩的野兔，立刻伸手提過來，然後丢到奴隸手中去。

“叔姬應當經常出來走動;。”公子均看了一眼雍疑，之後就和鄭媛說話。

這一對人相貌生的極好，走在一塊也是賞心悅目。

公子均想要請鄭媛去他宮邸上，鄭媛卻婉拒了。她借口公宮中母親還等着她回去，婉言拒絕了公子均。

她才不會立刻就答應公子均，若是真心也就罷了，偏偏她自己覺得又不是，那麽隔着一層最好了。

公子均被鄭媛拒絕之後，眼裏有瞬間的失落，不過他将鄭媛親自送入新鄭城中，見着她的帷車入了宮門，公子均才離開。

回到宮邸之後，公子均站在堂上，手指握住楹。

“公子，你和叔姬有沒有……”雍疑在公子均身後輕聲問。

“有甚麽？”公子均俊臉紅了紅，他回過頭去問。

男女之間還能有什麽，自然是男~歡~女~愛了！雍疑急的差點直跳，他就不相信公子都這麽大的人了，見着美人在側，還能把持的住？

雍疑想起叔姬的容貌，他都有些魂不守舍，叔姬貌美不說，見到她，眼睛就一直黏在她身上，不願意移開了。

這樣的美人，試問恐怕沒有幾個男人能夠只看而沒有半點想法的。

“……”公子均看了他一眼，似乎有所不悅，他這樣倒是告訴雍疑，他和鄭媛之間是真的沒有什麽。

雍疑不禁懊惱，“公子，叔姬就在眼前，為何不抓住大好機會呢？”

“和鄭伯聯姻，是眼下最好的辦法，就算鄭伯暫時不願，若是叔姬腹中有了公子的孩子，鄭伯……”雍疑苦口婆心的勸說公子均。

結果公子均側過臉來，“好了，此事我心裏有數！”然後頭也不回直接就往寝室內走去。

雍疑站在那裏頗為摸不着頭腦，怎麽好端端的，公子就突然生氣了。

“你呀，就是太心急了。”華勻幽幽的在雍疑背後出現，把雍疑吓得跳起來。

“你甚麽時候來的！？”雍疑驚疑不定的瞪着他。他方才吓得手都快要扶上腰間的長劍，當然這個是不能說出口的。

“來了好久了。”華勻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啊，勸說公子太急了，而且公子看上去可不是只想着和叔姬只過一個夜晚。”

“只過一個晚上，手段簡單，可是公子想要的看上去不是這個。”華勻笑道，“你呀，自己多想想吧！”

華勻祖上出自宋國公室，算來還是公子均的親屬，他看這事，可要比雍疑平和多了。

只是露水情緣的一夜，他猜想公子均絕對不僅僅滿足于此。

夜間降臨之後，新鄭內城中安靜下來。野人們的夜晚在沉睡中開始，而貴族們已經進入地室開始尋歡作樂。飲酒聽樂觀舞。

沉重的城門因為一行人的到來緩緩打開，悠長的吱呀聲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這一行人重接沖入了城中，向公宮馳去。

短短的時間內，原本沉靜的公宮如同落入了水滴的油沸騰起來。

寺人們在庭內的火燎內添加柴火，火光幾乎将庭中照的透亮。天亮的時候所有進宮的卿大夫頭頂上炸開了一顆響雷：楚人攻入城內，俘虜了鄭軍的主将還有副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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