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保羅跟子萱吃了一頓野菜包子就棒子面粥的早餐之後,就往後頭燒陶的作坊去了。如今陶陶也不在這兒住,後頭便闊了些出去,重盤了燒陶的火窯,又蓋了棚子,制陶燒陶就都搬到了後頭來,前院空出來,被柳大娘種了菜。
靠牆種了一架絲瓜,另一邊兒是豆角跟黃瓜,兩邊種的是茄子,小蔥,韭菜……還種了幾顆南瓜,極熱鬧。
陶陶上回來的時候,還都出了苗,這才一個月,藤藤蔓蔓的就爬滿了架子,院子裏也是一片青綠,尤其那幾顆南瓜更是長得飛快,青翠的南瓜藤順着牆角都伸到了院門口,在門邊兒上結了一朵嫩黃嫩黃的南瓜花。
本來能結一個大南瓜的,卻被子萱這個讨嫌的丫頭,因沒見過這樣的花,伸手掐了下來,還一個勁兒說好看,最好笑的是還叫四兒插在了她頭上。
陶陶瞧着她頭上那朵嫩黃嫩黃的南瓜花,心裏都快笑翻了,這什麽審美觀啊,她一個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奇花異草見過多少,如今倒把一朵南瓜花當成了好的了。
別說陶陶笑,就是柳大娘也跟着笑的不行,跟子萱說:“這是南瓜花,因着好活長得快,南瓜藤又能喂牲口,若是到了災年糧食接不上了,也能當糧食充饑,故此俺們老家那頭,家家戶戶房前屋後的都種這個,一開春落下耔,一場雨過去就能爬滿了院子,按說如今都端午了,該着開了滿藤的花,等花一落就做瓜了,可惜種的晚了些,才開花,卻不是什麽稀罕東西,野地裏也有的是,跟喇叭花差不多,沒人戴頭上,二小姐快拿下來吧。”
子萱卻道:“別人不喜歡,我瞧着稀罕就好,我倒喜歡這嫩嫩的黃,格外鮮亮。”說着還跑到井臺上對着水桶照了照,臭美的不行。
陶陶差點兒笑岔了氣,拉着柳大娘:“大娘快別勸她了,有道是千金難買我樂意,這丫頭既然喜歡,就讓她戴着好了,趕明兒您這兒的什麽黃瓜豆角的開了花,都給這丫頭送去,讓她戴着玩,若是能帶起一股流行風潮來,到時候咱這豆角花黃瓜花可就值錢了。”
柳大娘也笑了起來:“二小姐這樣公府侯門的千金,平常見的都是芍藥牡丹,沒見過這些才當個稀罕東西,既二小姐喜歡,回頭給你送一簍子去。”
陶陶這會兒想起來還忍不住樂呢,子萱這丫頭還真是個活寶,一直拉着柳大娘問東問西,簡直就是個好奇寶寶。
保羅也一樣,大概沒真正到平民百姓家裏來過,所以看什麽都新鮮,直到進了燒陶的小院,在二虎子的協助下做了兩個奇形怪狀的陶胚之後,就找到了新的樂子,死活不出來了,什麽逛市集也丢到了脖子後頭,一人占了一臺拉胚機,折騰那些可憐的陶泥。
等陶陶跟大栓定了下一撥的陶器樣子,從屋裏走出來,這兩人正玩的不亦樂乎呢,地上擺了幾件歪歪扭扭的成品,嘴裏還嚷嚷着讓小工拿去燒。
二虎頗有些為難,本來想着這兩人一個洋和尚一個千金小姐,不過是覺得新鮮,玩一會兒就丢開了,哪想倒上瘾了,還讓燒出來,拉幾個陶胚倒沒什麽,若是燒的話,需得上釉彩,修陶,整形……還得好幾道工序呢。
若這倆人真拉出好陶胚也還罷了,燒出來能賣錢,可這樣歪七扭八又是盆又是碗的,燒出來別說賣了,只怕白給也沒人要啊,這合進去的成本不成窟窿了嗎。
別看他們這燒陶的作坊不大,賬目卻極清楚,這筆損耗如何交代,要是不聽,這倆人是二姑娘帶過來,還是鋪子的股東,哪好意思駁他們。
正發愁呢,瞧見陶陶出來,忙跑過去低聲道:“二姑娘,您瞧這些陶胚,燒還是不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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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看了兩人一眼:“燒,為什麽不燒。”
二虎:“這些東西燒出來可賣不出去。”
陶陶挑眉:“這個你盡管放心,別人想買也買不到,他們倆指定要帶回去的,你只管照着出貨的價兒,記在賬上,到時候從他們的分紅裏頭扣就是了。”
二虎愕然:“這個,他們若是知道能答應嗎。”
陶陶笑了:“若不是看在他們是我朋友的份上,這個價兒可不成。”說着走了過去,彎腰在子萱哪兒瞅了一會兒問:“你這做的什麽啊,我怎麽瞧不出來?”
子萱興致勃勃的道:“魚缸啊,我爹喜歡養魚,我給他親手做個養魚的魚缸,擺在書房裏,我爹只要一瞧見魚缸就想起我的一番孝心,豈不好。”
陶陶嘴角抽了抽,姚家二老爺這兩天指定沒做好夢,回頭擺這麽個醜不拉幾的陶盆在屋裏養金魚,得多別扭啊,自己瞅着別扭還罷了,若是給同僚見了,還當姚二老爺有什麽惡趣味呢。
不過,子萱說的也是,好歹是一番孝心,自己就別打擾這丫頭盡孝了,點點頭:“這麽說你還得待一會兒呢,那我可先回去了,有些事兒得去辦。”
子萱正在興頭上,不僅想給她爹做養魚的魚缸,還打算給大伯做個筆筒,給老太君做個擺件兒……總之什麽都想做,哪舍得離開,頭都不擡的道:“你先辦你的事兒去吧,回頭我自己回去,快走快走,別打擾我做正事兒。”
陶陶翻了白眼,瞥了眼地上亂七八糟的陶胚,這算什麽正事兒啊,簡直是霍霍,反正自己沒損失,這丫頭也高興,至于以後收到她如此偉大作品的人高不高興,就不幹自己的事兒了,陶陶囑咐了四兒幾句,帶着小雀出了廟兒胡同,一路回了晉王府。
到了府門前跳下車,吩咐小雀兒去西廂拿她前幾日在市兒上淘的那個竹根的筆筒,自己在大門裏的茶房裏頭坐着等她。
看門的不光小子,還有兩個老人兒,忙叫人端了茶來,琢磨這位今兒怎麽跑這兒坐着來了,又不敢問,只能好生伺候着。
陶陶就是不耐煩穿廊過屋的進去折騰,才在這兒等着,要是自己進去拿,小雀兒也必然會跟去,既如此還不如讓她跑一趟算了。
小雀兒倒利落,陶陶一碗茶沒喝完就回來了,手裏捧了個竹編的盒子,這盒子是跟筆筒一起淘回來的,陶陶喜歡竹編的東西,買的時候不知道要做什麽,就把筆筒裝到了裏頭,倒正好配成了一套,本來想自己留着使的,如今既要求人,自然要拿出點兒誠意才行,若是能把事兒辦成了,一個筆筒算什麽,就是送一千一萬個都值。
更何況,這筆筒本來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只是勝在天然古拙罷了,陶陶也是想了一道兒才想起這個來,估摸着三爺那個性子,送這個應該合他的心思。
對于三爺這樣的天潢貴胄,送禮必須要慎重再慎重,這些人什麽沒見過啊,貴重的東西根本不稀罕,得拿捏他們的喜好送禮才成。
之所以送這個筆筒還是今兒子萱頭上那朵南瓜花給陶陶的啓示。
小雀兒把盒子交給她:“好端端拿這個做什麽?”
陶陶:“當然是送人了,走吧。”
小雀兒忙道:“這都快晌午了,便姑娘的事兒再着急,也不能不吃飯啊。”
陶陶:“誰說不吃飯了,咱們今兒這頓去三爺府上吃。”說着已經走了出去。
小雀兒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見陶陶已經出了大門,忙追了出去:“姑娘,姑娘,這晌午頭上趕着飯口去三爺府上不大好吧。”
陶陶:“有什麽不好的,趕着飯去才不顯得疏遠呢。”
小雀兒心說,雖說三爺對姑娘和善,到底是秦王殿下,姑娘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見陶陶沒上車,順着牆邊兒往那邊走,忙道:“姑娘怎麽不坐車?”
陶陶:“就這兩步兒做什麽車啊,牆邊兒上曬不着,還有樹蔭,咱們走着過去比坐車涼快,你要是再啰嗦就回去,我自己去。”
小雀兒哪敢讓她自己去啊,忙閉上嘴不敢說話了,跟着陶陶去了□□。
早有人瞧見她們主仆了,送了信進去,故此陶陶一到門上,潘铎就迎了出來:“給二姑娘請安。”
陶陶笑眯眯的道:“大管家客氣了,三爺這會兒在不在,我尋了件兒玩意兒,想着三爺或許喜歡,就送了過來。”
潘铎心裏愈發納悶,這位倒是怎麽了,剛聽見小子送信兒說這位過來了,潘铎還有些不信呢,雖說主子對這位極好,屢次讓她過府來玩,可都讓這位糊弄了過去,想來是因主子性子嚴肅,這位心裏多少有些怕,才不樂意過來玩,今兒是怎麽了?莫非日頭從西邊出來了,主動跑來不算,還送東西,爺見了她必然高興,忙道:“二姑娘來的正巧,爺才從宮裏回來,這會兒正在書齋呢,二姑娘裏頭請。”
陶陶跟着潘铎進了□□,一路上的景兒都沒顧上看,盡掂量怎麽開口提正事兒了,一直到書齋外的廊下,還想呢。
潘铎在外頭回禀:“主子,二姑娘來了。”
屋裏默了一會兒,方聽見三爺略帶着一絲笑意的聲音傳了出來:“這丫頭倒是稀客,讓她進來。”
陶陶忙醒醒神兒,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頭發,方才托着盒子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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