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皇家獵場距西苑不遠,以前行營都紮在西苑後山附近,這次卻改在了蓮花湖,七爺把陶陶交給五嫂仍有些不放心,又拉着陶陶絮叨了幾句,那邊兒五爺有些不耐喊了句:“老七。”
七爺應了一聲:“知道了。”轉過身攏了攏陶陶身上的鬥篷:“山裏頭涼別脫鬥篷,剛學會了騎馬,還不穩妥,別逞能,摔了不是玩的,可記着了?”
陶陶點頭:“記住了,你放心吧,我自己的小命在意着呢。”
子蕙笑道:“一會兒到了獵場,又不是見不着了,再說你們倆天天在一處朝夕相對,怎還這般膩乎,行了老七,你就不是不放心我,還有母妃看顧這丫頭呢,保管出不了差錯。”
子蕙幾句話說的七爺俊臉有些微紅,微微欠身:“有勞五嫂了。”又看了陶陶一眼,才上馬去了。
子蕙捏了陶陶的臉一下笑道:“先頭還當老七是個冷性子呢,到你這兒才知道,原來是個炭爐子,這不燒的時候冷清清的,一燒起來可真是滾燙滾燙的,就這麽一會兒都舍不得分開,将來父皇要是派他個差事,一去半年一年的,看你們怎麽辦”
陶陶倒沒不好意思,理所當然的道:“什麽怎麽辦,跟去就是了。”
子蕙一愣繼而失笑:“真不知你這小腦袋瓜裏成天想的什麽,這男人家出去辦差,哪有還帶着媳婦兒的,你這會兒自在,是年紀小,老七不舍約束于你,等以後正經成了親,府裏一攤子內務,還要跟各府內眷應酬,若是趕上年節兒忙的恨不能變成幾個人,哪還有空兒到處跑啊。”
成親?饒是陶陶臉也有些紅,別開頭:“子蕙姐說什麽呢?”
子蕙嘆了口氣:“你是個聰明丫頭,有些事兒不用我說想必心裏也是明白的,老七對你的心,誰都瞧得出來,若老七是平常人家的男子,你們倆兩情相悅終成眷屬,自然沒話說,可老七是皇子,他的婚事便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他先頭使的那個法子,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說句不好聽的,就算老七真有那樣的隐疾,晉王正妃的名頭,也有人争搶着要,皇家最重出身,情份又算得什麽,況且男人的情分能堅持多久,一年兩年,八年,十年,日子長了再深的情份也淡了,所以陶陶別犯傻,有些事兒宜早做計較為好。”
陶陶一直覺得子蕙姐挺爽利的人,可此時那份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疲憊與哀傷,讓人心裏酸酸的難過,陶陶也不傻,真要說年紀也不算小了,有些事不樂意想卻是明白的,正是因為知道未來不可控,所以她才不樂意想,她一直不想長大,就是不想去面對這些,但只要是人都不能逃避成長,而随着成長更大的煩惱也如約而至。
子蕙看了她一眼:“陶陶,父皇很喜歡你,這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機遇,你要好好把握。”
陶陶撓撓頭,心說怎麽把握,自己都不知道那老爺子為什麽會對自己格外青眼,想了好些日子都沒想明白,仔細回顧跟老爺子見面的經過,也沒什麽奇怪的,自己不就說了兩句好聽的奉承老爺子嗎,老爺子這樣的人還缺人奉承不成,只要他想,全天下的人都能匍匐在他腳下,他想多少奉承話沒有啊,真是的,弄得自己迷迷糊糊的,不知老爺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到了營地陶陶真有些傻眼,上回跟子萱幾個來蓮花湖,可是空曠的緊,這會兒營帳一個挨着一個,一眼望去都不知頭在哪兒。
陶陶看見子萱,剛想跟子蕙說一聲過去,忽聽漢王妃的聲音:“我說遠遠瞧着像陶姑娘吧,果然沒認錯。”
漢王妃是鋪子裏的大主顧,陶陶深知道女人跟孩子的錢有多好賺,尤其這些古代貴族的女人們,成天無所事事,除了把自己打扮的美美,沒別的追求了,所以陶陶讓保羅弄了好多香水胰子一類的東西回來,果然極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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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常去漢王府走動,跟漢王妃也就熟絡起來,這會兒遇上倒不好走了,福了一禮:“陶陶給王妃請安。”
漢王妃笑道:“陶姑娘就別客氣了,這一程子少見了,上回你叫人送來的那個香水,我倒是極喜歡,可惜就抹了一回,給我娘家幾個姊妹見了,硬要了去,還非問我從哪兒得的,逼着我把你鋪子在哪兒告訴了她們,才作罷,不知她們可去了不曾?”
大約因漢王有那麽點兒殘疾,漢王妃的出身較其他皇家媳婦兒差了些,聽說是個商戶之女,她爹後來捐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又善鑽營打點,才攀上了皇家這麽姻親,不知是不是在娘家受過什麽拎巴,有些愛占小便宜。
陶陶倒樂意跟這樣的人打交道,愛占小便宜怕什麽,她可是漢王妃哎,送她的那點兒好處,一轉眼就能成倍的賺回來,何樂而不為呢。
陶陶自然知道漢王妃這是管自己要好處呢,笑道:“我哪兒前兒剛來了一批新香型的,正想着給王妃送去一些試試呢,王妃您最有品味,這好壞一試就知道,也幫陶陶出個主意,看看那種香水好,回頭多進些。”
漢王妃高興的笑了起來,頭上釵環一顫一顫在日頭下晃人的眼,這位漢王妃打扮歷來誇張,就算平常在家都是滿頭珠翠的,更何況今兒出來了,更是悉心打扮了一番,力求豔冠群芳,也不怕得頸椎病。
正說的熱鬧,那邊兒過來一個有些富态的中年婦人,眉眼帶着股子尖酸刻薄,說話更是,跟漢王妃道:“我正找你呢,怎麽跑這兒來了,老五家的也在呢。”彼此見了禮,瞥了眼陶陶:“你們家老五的胃口倒好,這麽小個丫頭虧他下的了嘴。”
這話可不大中聽,子蕙臉色略沉:“大嫂說什麽呢,這是陶陶,老七的寶貝疙瘩。”
端王妃瞧了陶陶兩眼不懷好意的道:“老七不是有隐疾嗎,上回萬壽節的時候,我可聽的真真兒,什麽時候又弄了這麽個青嫩的丫頭在身邊伺候,莫非他那隐疾好了?”
子蕙臉色越發不好看,心說這端王妃明顯就是來找茬兒的,也不看看這是哪兒就想拔份兒,輪的上她嗎,正要給她兩句不好聽的,給陶陶瞧瞧拉了拉袖子,子蕙側頭看她,見這丫頭一點兒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反而笑眯眯的道:“陶陶替七爺謝端王妃惦記了,這還要謝萬歲爺恩典,派了許太醫來給七爺診治,許太醫醫術高明,再疑難的症候到了他手上也能藥到病除。”
陶陶直接把皇上拉了進來,端王妃再糊塗也不敢說什麽了,哼了一聲:“什麽時候主子說話兒,奴才能跟着摻和了,這是誰家的規矩。”
子蕙氣的不行,正要跟她理論,忽聽漢王妃道:“馮六怎麽過來了?”
一聽馮六,端王妃也不敢再說什麽,知道馮六雖是奴才,卻不是自己能惹的起的。
馮六到了跟前兒躬身行禮:“老奴給各位主子請安。”
幾人忙道:“客氣了。”
端王妃道:“總管怎麽到後頭來了,敢是有什麽要緊事?”
馮六笑道:“沒什麽要緊事,就是萬歲爺哪兒沒瞧見七爺府的小主子,讓奴才到後頭來瞧瞧,把小主子請到前頭去。”
老七府上的小主子?端王妃愣了愣,心說,老七前頭的媳婦兒死了,不還沒續呢嗎,哪來的小主子?卻見馮六到了陶陶跟前兒:“小主子您怎麽跑這兒來了,可讓老奴好找兒,萬歲爺哪兒還等着瞧您的騎術呢,快着跟老奴過去吧。”
誰知陶陶卻道:“萬歲爺哪是要看我的騎術,是等着瞧我出醜呢,我不去,您老回去跟萬歲爺就說我頭疼,胳膊也疼,腿疼屁股也疼,總之就是渾身都疼,馬是騎不了了。”
馮六:“我的小主子您就別拿老奴開涮了,萬歲爺說要瞧您的騎術,您不去哪成啊,就算您身子不爽利,騎不了馬,也得您自己到萬歲爺跟前兒說去啊,老奴可不敢傳這個話兒,更何況圖塔前兒還跟萬歲爺誇您聰明,學的快呢,怎麽今兒就不成了,您快跟老奴過去吧,不然老奴可沒法子交差。”
子蕙道:“行了,你就別裝了,剛你可是騎着馬過來的,我瞧你騎的美着呢,這會兒矜持個什麽勁兒啊,快去吧,這麽露臉的事兒,多少人想去都沒機會呢。”說着推着她跟馮六去了。
等陶陶走了,端王妃忙道:“父皇好端端叫個奴才過去做甚?”
子蕙:“大嫂可別這麽說,剛您沒聽見馮六一口一個小主子叫着嗎,馮六可是父皇跟前兒的人,他都稱呼小主子了,您這兒還說是奴才讓父皇知道只怕妥當。”撂下話再不想搭理她,轉頭找別人說話去了。
端王妃給她噎住半天沒說出話來,終是把身邊的婆子叫過來道:“莫非老七續了王妃,怎麽沒聽見信兒呢。”
那婆子搖搖頭:“沒聽說晉王府有喜事兒啊,這續娶也是大事,沒道理無聲無息的就辦了吧。”
端王妃悻悻然:“算了,等回頭你去掃聽掃聽,看看這丫頭是個什麽來路。”
再說陶陶跟着馮六一路到了前頭的大帳,剛進去就瞧見右邊兒靠中間的七爺,站在那兒挺拔俊秀風采天成,簡直帥的不要不要的,目光太過露骨,看的七爺都有些不自在,俊臉暗紅。
馮六瞧着暗暗好笑,心說這丫頭可真是不知矜持為何物啊,這麽多人呢合着都沒瞧見,眼裏就只看見了七爺。直到聽見上頭咳嗽了一聲,陶陶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皇上自是看見了這丫頭剛才的樣兒,好笑之餘怕這丫頭再出醜,才咳嗽了一聲,陶陶跪下磕頭:“陶陶叩見萬歲爺。”
皇上瞧了底下的小人兒一眼,大紅的騎裝,差不多的身形,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半晌才回過神來,沖她招招手:“你過來,朕有話問你。”語氣格外柔和,除了馮六,大帳中的人哪怕七爺都有些意外,雖知父皇大約是喜歡陶陶,卻怎麽也沒想到,會如此親近。
陶陶本來也不想跪着磕頭,既然老爺子讓自己過去,自然不會客氣,站起來就走了過去,小聲道:“萬歲爺您可是問陶陶騎馬學的如何?”
皇上:“既知朕要問什麽,就自己說吧。”
陶陶:“騎是能騎上去了,跑幾圈也成,就是不能射箭。”
皇上嗤一聲樂了:“朕此次可是要打獵的,也不是跑圈來的,不會射箭豈不白費功夫了。”
陶陶嘟嘟嘴:“怎麽是白費功夫,陶陶雖不能拉弓,可是能給萬歲爺吶喊助威啊,再說有萬歲爺在呢,那輪的上陶陶獻醜啊,您老神功蓋世,嗖嗖嗖,百步穿楊,什麽虎豹豺狼,剛一露頭還不就被您老射殺了。”
皇上哈哈大笑了起來,伸手點了點:“馬屁精,好,準你這丫頭吶喊助威,別到時候老虎一出來吓的從馬上掉下來就成。”
就連馮六都不得不佩服,這丫頭這張小嘴太好使了,這幾句馬屁拍的雖直白,可就是拍對了地方,拍的萬歲爺格外舒坦,這可是大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學會的。
卻知道皇上嘴上答應這丫頭跟着,可那樣的場合實在不适合,況且萬歲爺旁邊跟着的皇子侍衛哪個不是騎術精湛,這丫頭三腳貓的騎術,到時候有個閃失,誰也兜不住。
想了想,叫了圖塔過來,讓他跟着陶陶在隊伍後頭跟着撿漏,等完了事兒再把這丫頭弄到萬歲爺跟前兒,說兩好聽的話兒哄萬歲爺高興高興,就算齊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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