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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子甚為寬大,兩人坐在裏面也綽綽有餘,陶陶卻有些緊張,知道自己今兒在萬花樓的言行極為不妥,別人看見她倒不怕,可三爺知道就有些麻煩了,這人自來以自己的夫子自居,把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這句話诠釋的極認真全面,對自己管束的相當嚴格。
當然,這是陶陶認為的,可七爺總是說,三爺對自己這個學生已格外放松,陶陶先頭是不信的後來有一次去□□正好碰見三爺檢查世子的功課,那個冷冰冰一絲不茍的樣子,讓陶陶記憶深刻,也不得不承認,比起他兒子,對自己算很好了。
只不過自己今日過頭的言行恐怕免不了受罰,以陶陶過往的經驗,主動認錯且認錯态度誠懇,往往罰的會輕很多。
想到此,略在心裏醞釀了醞釀,做出一個至少看起來萬分認真的表情,語氣也力求誠懇:“那個,剛陶陶錯了,以後保證謹言慎行,再不胡鬧淘氣。”
三爺挑眉看了她一會兒,點點頭:“錯倒是認得挺快。”
陶陶:“有道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知道錯了才能改的好。”
三爺嗤一聲樂了:“我得說這句話不能用在你身上,每次犯錯之後你認錯都快,過後如何?可改了?我倒覺得還是罰更管用些。”
陶陶一聽話頭不對,忙擡起頭來,瞄着三爺的臉色不像惱,心裏略松了松,腆着臉湊了上來撒嬌:“罰多了應付差事一樣沒用啊,罰的少,才有時間深刻反省認識錯誤,而且這次來萬花樓也是因為讓安銘氣的啊,不然我才不稀罕來呢,瞧瞧來的都是些什麽人啊,沒一個好東西。”
三爺卻道:“上個月我也來過。”
“呃……”陶陶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眼珠轉了轉:“三爺來肯定跟他們不一樣,不是被硬拉過來的就是有脫不開的應酬,性質不同,不可同日而語。”
三爺卻不領情:“你怎麽知道我是被硬拉來的,這萬花樓可是京裏有名的美人窟,食色性也,聖人尚且如此,難道我就不能來萬花樓尋樂子。”
陶陶有些語塞,吶吶半天才道:“□□那麽多美人,還不夠三爺尋樂子的啊,幹嘛跑這種地方來,風塵女子再沒美也比上□□的美人吧,上回在書房外見的那個會彈琵琶的,就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也沒見三爺多稀罕啊。”
三爺輕笑了一聲:“美人傾國與否也要看個人的喜好,你夫子我的品味偏就與衆人不同,別人瞧着好的,不一定能入我的眼。”
陶陶愣了一會兒,撓撓頭,不明白這明明自己認錯怎麽拐到對美人的品味上頭來了,又一琢磨,這麽東拉西扯的也好,說不定就岔過去,自己的罰也就免了。
想到此便順着三爺的話題扯了起來:“三爺府裏的美人我也見過幾個,稱得上環肥燕瘦,各有各的美,況或唱曲兒或彈琴都有自己的才藝絕活,就算三爺的品味與衆不同,想來也能找到可心兒的,若還滿意,就再納她十個八個不就得了,反正您府裏頭地方大,也養得起,就跟□□花園似的,奇花異草多了,今兒瞧牡丹,明兒賞芍藥,總不會膩歪的。”
三爺點點頭:“先頭倒是沒瞧出來,你這丫頭是個如此大度能容人的,我府裏的美人不少,就不勞你費心了,倒是老七府裏有些清淨,正好昨兒周勝送了幾個人來,不如給老七送過去,也省的跟前兒沒可心的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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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一聽就急了:“周勝是你的奴才,大老遠送了人來是他的心意,三爺還是自己留着吧,我們府裏沒閑屋子安置這些人。”
三爺臉上的笑猛地一收,冷哼了一聲:“ 合着你的大度都使在別人身上了,我府裏就得今兒芍藥明兒牡丹的,到了老七哪兒就不行了。”
陶陶給他冷冽的語氣吓了一跳,半天才道:“那個,我心眼小怎麽辦,我可不想跟別的女人搶男人,沒意思的緊,而且你幹嘛生氣嗎,不就是說的玩笑話罷了?別氣了好不好,你要是非喜歡萬花樓的美人兒,也不一定非去啊,名聲不好,我偷偷跟你說,皇上可不喜歡他的皇子逛青樓,不過你可以換個法子,尋個名目例如過兩日的賞花宴就是個最好的名頭,那些名士不是最喜歡跟青樓名妓唱和嗎,三爺就把她們叫到□□來,一是滿足了那些名士的需求,再一個也烘托了賞花宴的氣氛,也省的別人說您三爺府裏的賞花宴年年如此枯燥沒新意,夫子覺得弟子這個主意好不好?”
三爺點點頭笑了起來,只不過笑的更有些冷:“你倒是都替我想的周全,怎麽在你心裏我是色鬼不成,非要把青樓女子弄到府裏來找樂子,你當我是十五呢。”
陶陶聽着語氣越發不好,有些怕,低下頭嘟囔:“是三爺自己說非要去萬花樓的,我不過是怕壞了您的名聲,出了個主意罷了,您怎麽越來越氣了。”
三爺見她那樣兒,氣更不打一處來,剛要再教訓她幾句,外頭順子回話:“主子,到了。”陶陶一聽,不等轎子落穩,蹭就竄了出去,今兒三爺心情不好,怎麽哄都沒用,自己還是能避則避吧。
出了轎子便道:“那個,我忽然想起來,有些急事得辦,就不打擾三爺了,先回去了。”撂下話轉身就要跑,卻給三爺冷聲喝住:“再跑一步,信不信爺打斷你的腿。”
陶陶剛邁出去的腳吓得縮了回來,轉回身,看着從轎子下來的三爺,有些不明所以:“夫子,陶陶今兒不知怎麽了,說什麽都會惹得夫子生氣,幹脆先回去好好反省,等想明白了再來給夫子認錯,去年冬底下您那場病哩哩啦啦好幾個月,到今年開春才見大好,當好生保養着,不該生氣。”
陶陶這幾句話說出來,三爺滿心的怒氣便散了無影無蹤,心裏暖融融的,到底沒白疼這丫頭,自己跟她計較什麽,別看這丫頭生了個機靈聰明的樣兒,有些事兒卻笨的緊,就算自己氣死了,這丫頭還不知道自己氣什麽呢。
這些日子不見她,心裏着實惦記,想到過些日子自己就要去西北巡邊兒,這一去少說也得幾個月,又不像上回去南邊兒能帶着她,西北荒涼不比江南繁華,這丫頭如今養的嬌慣,哪受得了那樣的苦,自己也舍不得。
想到此,伸手拉了她:“當我是你這小心眼的丫頭不成,好端端的生什麽氣,說好了幫我寫帖子想溜可不行,再說今兒犯的錯若不罰,下次不定更要胡鬧。”
陶陶一聽罰,嘴巴撅了老高:“怎麽您還記得這茬兒啊。”
三爺見她的樣子,輕笑了一聲:“不想挨罰,下次就好好想想。”
陶陶:“安銘見異思遷,我替子萱出氣難道不對,是朋友就得講義氣,難道眼看着朋友被人欺負卻袖手旁觀嗎。”
三爺哼了一聲:“你呀,想幫朋友也得審時度勢,一味講義氣,是為匹夫之勇,你鬧了一通倒是撒氣了,後頭怎麽辦,誰來收拾。”
陶陶:“什麽後頭?有什麽可收拾的?”
三爺拍了拍她的額頭:“你呀,都多大了,做事還瞻前不顧後的,若是你鬧一通替姚家丫頭出了氣之後,他們倆一拍兩散也就罷了,可姚丫頭會樂意嗎,就算她不想嫁了,姚家能眼看着這門親事黃了嗎?”
陶陶:“其實我也知道自己一時氣憤做的有些過,但你是沒見子萱的樣兒,以前多爽利痛快的人,讓那安家的刁婆子硬生生弄成了怨婦,委委屈屈的坐在屋裏學針線,還要受那婆子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刻薄話,不是她拉着我,我真想一腳把那婆子踹出去,什麽東西,拿着雞毛當令箭,屎殼郎都想成精了。”
三爺倒也不在反駁她,拉着她進了府,沿着回廊緩步往書齋走,耐心聽她絮叨這些有的沒的牢騷。
陶陶絮叨了一會兒,心裏痛快了些,忽想起什麽道:“去年秋獵的時候姚家不還好好的嗎,怎麽就成這樣了。”
三爺看了她一眼:“那些史書都白看了,自古而今哪個名門望族能永遠興旺,盛極必衰是必然的。”
陶陶:“即便如此,姚家上有祖上的累世功勳,又有貴妃娘娘坐鎮,姚家兩位老爺更是肱骨之臣,家族根深葉茂,也不會說衰敗就成這樣子了吧。”
三爺:“如今掌家的兩位雖無大錯,可姚家門裏有多少子孫,依仗着姚家的勢力,祖宗功勳的庇佑胡作非為,危害百姓,像姚世廣一樣的貪官污吏不勝枚舉,這些人仗着祖宗得了官職好處,有了錯一樣禍及宗族,不肖子孫多了,家族的氣數也就到頭了,姚子萱是姚家的小姐,她跟安銘的親事,對此時的姚家來說至關重要。”
陶陶臉色有些黯然:“我知道,安家如今正得勢,既有軍權在手,又是皇親,皇上如今又格外器重您,安家自然也跟着水漲船高,姚家卻正好相反,家族勢力起落消長,也就再談不上門當戶對了,可安家也不能這麽欺負人吧,更何況當初可是安銘死乞白賴纏着子萱的,山盟海誓說的我聽的耳朵都快起糨子了,轉過眼就往萬花樓跑,過去說的那些還不如放屁呢。”
三爺皺眉:“這些粗話也是你一個姑娘家能說的,今兒回去抄二十遍《墨子.非命中》。”
陶陶不滿的道:“初之列士桀大夫,慎言知行。”不用夫子罰,我會背呢。
三爺嗤一聲笑了:“既知慎言知行的道理,卻怎屢教不改。”
陶陶:“上回進宮,萬歲爺說我看着像猴兒其實長了顆牛心,有些聰明卻用不到正經地方,所以是小聰明,這輩子也就混個小富貴成不了大事,還說這是誇我呢,哪有這麽誇人的嗎?”
三爺看了她一會兒,暗道這丫頭可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要知道父皇可是真龍天子,金口玉言,父皇何曾說過誰一輩子富貴,便是自己這些皇子,也沒得過這麽一句啊,聽似平常卻最是親近,父皇是真心疼愛這丫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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