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三回

啊。

“困死了?要不你還是辭了,找個白天的工作吧?”

哪那麽好找啊。“你怎麽一點不見困啊。”

“你不覺得我長得一臉夜貓子樣。”

你不是長得像,你根本就是。我一回701就撲到了床上,困意鋪天蓋地,一瞬就沒了知覺,似乎沒過多久,就被臉上的一股來回揉搓被生生弄醒。

“蘇唯,起來。”

“好。”迷糊間仿佛是回到了成家,成夫人一聲令下,我哪敢再睡,只能強忍着讓自己清醒,該

做飯做飯,該打掃打掃。掙了眼才發現眼前的人是許向。

“你倒是好叫。”他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女人啊,把妝卸了再睡。”

你是不是男人啊,這麽婆媽。

我也只敢在心裏矯情地想想,然後還是跑去客廳裏把何恬葉留給我的卸妝水拿來進了衛生間,然後腦子一片混沌,“怎麽用?”

許向嘆了聲,然後開始幫我卸妝。

“你挺熟練的啊。”

他的手一頓。

“該不會以前是個娘炮,天天往臉上塗這塗那的吧?”

“你妹的娘炮!又跟周子佑學的吧?”他停了一下就又開始動作。

我搖搖頭,“是你上次看着電視罵的。”

他噎了。我也就閉着眼任他給我卸着,最後他把洗面奶扔我手裏,“你自己再洗一把。”我機械地洗了臉,精神居然稍回複了一些,索性就沖了個澡,爬回床上的時候,許向已經在一旁的小毯子上打電腦了。

我倒下去,困意便又上來了,“你不困啊。”

“一會兒的,甭管我了,你先睡着。”

我也沒有邀請你的意思啊。

閉上了眼,仿佛世界都是安定的。

黑暗中,腦子裏呈現的不再是不斷閃爍着的尖銳回憶,而是鍵盤敲打聲和許向在旁的安全感,我總覺得這個時候的自己已經遠離了過去的歲月,開始了所謂全新的開始。

連這樣的我,都有了一些發自心底的追求。

渴望安逸。

渴望快樂。

渴望不再被傷害。

☆、林蔭小道的斑駁光影

之後兩天的班許向沒有再陪我去上班,據他所說,該酒吧屬純良品種,可放心工作,末了又加了一句,上完酒就離開,尤其是對深夜單身泡吧者,無論男女,都危險性極高。我更确定他骨子裏其實也是個婆媽的人。

但婆媽得讓人心暖。

我應了,基本工資也足夠我過活了。

他雖沒有再去,作息時間卻是和我保持一致,我回去的時候他也正準備睡覺。

由于星期天依舊要上班,導致周一早上我盯着迷離的雙眼下了班就迅速回去收拾換衣。許向把電

腦扔到一邊,“我送你去學校。”

我應了,畢竟快上課了。

自行車進校門是沒有阻攔的,許向一路将我送了進去。

“那邊拐下。”

“嗯,怎麽?”他一邊問一邊依言照做。

我火速下車用最快的速度進去再出來,将手裏的袋子分了一個給他,“小米粥加肉包,你的早飯。教學樓沒兩步了,我自己過去吧。”

“哦。好。”許向接過,又喚住了我,“蘇唯。”

“啊?”被整個勾到他懷裏,下一刻柔軟的唇就點在我的上,淺嘗辄止。

“拜拜。”

“嗯。拜拜。”

其實除去那天晚上的那個吻,我們都仿佛跟從前一樣地相處着,似乎沒有改變,但那些偶爾隐隐的細節所透露的訊息又讓我心生歡喜。

總是有微妙的改變在彼此之間氤氲而出。

許向做決定,也向來果決而不拖泥帶水。從前就是從前,接受了也便是接受了。

雖然都沒有直接的說出口,卻無法改變,這場戀愛于我來說是場幸福的奢求。

因為它那麽平凡,又可以那麽光明正大。

曝曬在陽光之下。

趕到教室的時候李雪已經占好了位子。她們宿舍另外兩個人是高中時期的朋友,多少偶然才能分到一個宿舍,是以本來便關系甚好,便二人獨自活動。所以李雪就和安錦年一撥。

已經打過上課鈴了。安錦年比我還遲了十分鐘。

“啊,大家都好早!星期一實在太難起床了。”她頭發都沒理順就匆忙趕來,還一副驚異于滿堂學生的表情。

“姑奶奶你真乃睡神一枚,我是死都沒法叫醒你啊。”李雪深嘆了口氣。

“過獎過獎。還煩請雪姐莫輕易放棄,明日再試一次。”

我發現自己完全無法聽見老師的聲音,頭昏昏沉沉的,眼皮直耷拉。強撐着去看黑板,餘光便瞄到安錦年已進入“小雞啄米頭點桌”狀态,就輕輕拍了她一下。她驚醒,下意識擡頭去找老師,

見還在講臺上唾沫橫飛,便拖住腮死命地裝出一副“聆聽”樣。

下一刻我自己就進入了倦乏期,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大學和中學最大的不同,就是老師不會再管你了,任你在課上是手機、閑書、折紙游戲都行,只要不影響他人,教室就是你最自由的地方,供你翺翔。

我被李雪狂戳至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大家開始散場離開教室了。李雪越過我去叫安錦年,我們仨開始奔向下一個地點。

“真服了你們了,一個半小時有沒有十分鐘是清醒的啊?昨晚兒都幹嗎去了?”

安錦年弱弱地舉手,“雪,我昨晚上幹什麽了你還不清楚嗎?”

“讓你鑽被窩裏看小說到三更半夜!”

她吐了吐舌頭,“沒辦法呀,剎不住閘啊。蘇唯,你呢你呢?該不會是少兒不宜吧?”說罷自己發出一陣猥瑣的笑聲。

李雪拍了下她的腦袋,“尋思什麽呢!”

我還沒回答,上課鈴已經響起,趕忙往前奔去,果然,一進門,教室基本都坐滿了,只能挑最後一排坐了。這個教室不小且沒有階梯,坐最後就意味着什麽也看不見。

這也是大學的缺點之一,東奔西走地趕教室實在有些費力。尤其是短短的五分鐘課間,甚至讓你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我看了眼前面烏壓壓一片人,老師基本被淹沒了,索性就趴着睡了。

又是下課的時候被李雪叫醒的,低頭看了看,已經完全是天書了,本來還奢求着拿獎學金好過活一些,這也未免太有差距,想到這不禁一陣不适。

我沒跟她們一起去食堂,去超市買了個面包準備去圖書館自習以把上午的課補上。超市後邊有一條捷徑通到圖書館後門,由于曲徑通幽,兩側高樹林立,還坐落長椅三兩,絕對是情侶膩歪的絕佳場地。

所以看到那參天槐樹下的一對時,并不驚訝,只是對主人公的發展進程之快微有詫異,側了身裝作沒見到,加快了步子。

可惜事與願違。不知是不是男方在這蜜裏調油的時候太過不專。

“蘇唯。”

我硬生生地剎住了腳步,看了看不過十步之遙的圖書館後門,無奈轉身,招呼,“嗨。”

賀蓮語還被周子佑擁在懷裏,面頰緋紅,見到我似乎隐有不悅,向我點點頭算是招呼。我心中怨聲載道,是你男朋友主動招呼我的,不是我煞風景打斷你們的啊!

“你去圖書館?”

“嗯。自習。”哥們,別再跟我寒暄了,快去哄你女朋友吧!

“這麽努力啊?”賀美女接了句,瞟了眼我手裏的面包,表情卻很是有些鄙視,自然可能是我的錯覺。

其實從中學時代就充斥着這樣的人,看到你學習,總擺上些看不起的眼神。等你成績斐然時,他便撇嘴說,書呆子,天天只會讀書。言下之意,你拿第一是應該的。等到自己拔得頭籌時,他便一揚手,我平時從來不看書的。中心思想,我這都是聰明惹的禍。你并不知道他回家以後看了多久的書,做了多少的題。仿佛成績一定要來自智商,而不能是努力。

以上是發散思維,和眼前之人并無太大關系。

回過神來,發現他們兩個都盯着我,才意識可能自己很久沒有回話了,便答了句,“嗯,那我先走了。”

“嗯,晚上見。”

結果沒走兩步,又看到一熟人從圖書館後門出來,眉頭一跳,下意識地往樹叢裏躲了兩步,周子佑莫名其妙地看我,我拿眼橫了他一下,準備等韓陽戈走遠點再進去。

結果他就徑直往這偏僻之地走來了。

本來想大方跟他打個招呼的周子佑也生生被我弄到了偷摸的境地,只能“無意”地“偷聽”了他

的電話內容。

韓陽戈在幾步外的小道上止了腳步,話語聲清晰地傳來,“嗯。挺好的。……這兩天都沒見着她。……不知道。……人家既然不要你的施舍,你也就放她自由吧,她又不欠你什麽!……成嘉澤,她現在過得挺好的!……你他媽現在說放不下,早幹嘛去了!……”

我雖然一直知道韓陽戈必是受過成嘉澤的囑托的,但卻沒有想過,他竟是站在我這邊的。這一刻心裏卻是說不出悲喜。好像來到這裏以後,遇到的都是好事。簡直就是反轉劇似的。和我之前的人生,實在太天壤之別了。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到了韓陽戈眼前,在他怔愣的表情裏向他伸出手。

我自認為表情是淡定的,不喜不怒的,因為內心情緒如此。

韓陽戈猶豫了一瞬,把手機遞給了我。我接過,往前又走了一段路,保證無人能聽到時才将手機

貼到耳邊。

再次聽到他的聲音,似乎已隔了世紀般長遠。一時間,只覺得好陌生好陌生。電話那頭,是誰呢。

是成嘉澤啊。

那個我曾經依賴成傷,非卿不可的人。那個将我狠狠抛棄,體無完膚地虐過的人。

只可惜,光陰流轉,從我對彼絕望的那刻起,便沒有仇恨,只是淡漠。不想見,也不願想。更不能讓他來毀了我的現在。畢竟,過去,已葬在了他手裏。

“韓陽戈,我跟你說了我……算了,你還是替我照看……”

“成嘉澤。”我打斷了他的話,那邊沉默了半晌。只聽到雙方的呼吸聲,很久以後,他的聲音才澀澀地傳來,“唯一?”

“嗯。”我雖不恨他,見他不好受卻還是心有快感,“我過得很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

他又塞住了,連呼吸都有些不穩。我隐隐覺到他的痛苦,快意滋生。我不恨他,卻也一輩子不會原諒他。因為回憶無法變為歷史,就讓此一直延續。誰也不能逃脫這個牢籠。

“唯一。我……”

“千萬別再說對不起,我嫌惡心。”

“給你的卡從來沒劃過,你在那邊……”

“別,我養得活自己,那卡我出門的時候扔垃圾桶裏了,你可以翻翻。”當然這麽久了,可能早被處理掉了。

“……寒假,回來過年嗎?”

“成嘉澤,是什麽讓你認為我出了那個家門還會再踏進去一步?”過年。合家歡樂的時辰,我是傻到了怎樣的地步才會再去摻和一腳呢。

他沉默。

我又添了句,“江小姐還好吧。”

“唯一……”

“還好吧?”我心中一聲冷笑,卻是逼問。

“嗯,還好。”

“既然大家都好,那皆大歡喜啊。”我笑了,夾針帶棒地說着,“你也別再讓韓陽戈監視我了,多累。我看到他就想到你,也怪不舒服的。”

他沉默了。

我便轉身回去把手機還給了韓陽戈。

其實那一年出了事情後,我就不再和成嘉澤說話了。他便更加小心翼翼地讨好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這通電話應該是這幾年我們說的最多的了。

我不知道他懂沒懂我的意思。總結來說就是,安好,勿煩。

韓陽戈接了兩句就挂了,然後盯着我,“蘇唯,談談?”

我真覺得跟他沒什麽可談的。卻不想周子佑和賀蓮語聞言居然自覺退避三舍,眨眼不見了人影。

“好,談什麽?”

“我知道嘉澤他當年做的事真心是天理難容,渣男一個!”他有些激動,兩手固定住我的肩,“但是他也不好過。我雖然大學考來楚京,跟他見面機會少了,不過這麽多年的兄弟,我知道他對你的愧疚……”

喲,還真不愧是兄弟,這有的沒的的你都知道。

我冷笑,墊了腳尖,惡狠狠地盯着他的眼,“他是愧疚,但是,他從來不後悔。”

一切為成嘉澤說情的人,我都沒來由地有些怨恨。仿佛他做這決定太過艱難,我這個犧牲品應該

加以原諒。可笑至極。

那時候,江雅薇也來找過我,說了一堆有的沒的的,拽着我的手直哭。我忍了很久在沒往她臉上甩巴掌,畢竟于我心裏,錯的不是她,卻也不願聽到她貓哭耗子。那天回家,我翻出把美工刀,在自己大腿上齊齊地劃了幾道口子,不深,卻足夠讓我稍加釋放。看着血珠滋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可以平靜下來。

“蘇唯……”

然後林萱狗血地出現在了他身後。許是我們倆的姿勢看起來實在有些暧昧,她愣了片刻,才出聲招呼,“嘿。韓陽,蘇唯。你們在幹嗎呢?”

韓陽戈吓得一跳,猛地放開我,還向後跳了半步。

不禁罵了聲,這不是擺着在“欲蓋彌彰”嗎。

也罷,終究不是我的事。

“偶遇。”我指了指前面,“我去圖書館,再見。”

其實離開廈海以來,我已經收獲了許多。

最讓我溫暖的一個是許向,最讓我幸福的就是遠離成嘉澤。可惜,後者的獲得卻沒有那麽幹脆利落。

總是時不時在我腦海中跳閃不定。如果沒有韓陽戈,也許就會更徹底一些地離開往事。

然而,後來才知道,其實連前者,我都沒有那麽純粹地得到。

作者有話要說: 想起我那平淡無味卻無法讓人不懷念的大學生活。

☆、過往時光的模樣

決賽延期以後一直沒有通知具體時間,反而是Freeway的歌友會的日子轉瞬到了。

安錦年從幾天前就開始處于亢奮狀态,她最喜歡歐陽。說這種放棄普通人生道路,毅然辍學去追求夢想的人實在太過帥氣、太有魄力。譬如韓寒,同樣深得她心。正因為他們的人生不可複制,

才更添了些色彩,讓人心向往之。

“啊!歐陽小帥!我馬上就可以見到你了!”

“那其他兩個不都是辍學去搞音樂的嗎?你怎麽不愛其他兩個?”

“歐陽帥啊!歌唱得好呀!”

所以辍學什麽的,不過是喜歡的調味品罷了,絕對不是根本原因。

歌友會是在星期六的晚上。按理來說我是要去上班的,我本來想讓他們把我的那張票轉給黃牛,結果許向硬逼着我去請假了。他表情很認真,我所剩不多的第六感告訴我,今晚很重要。

星期六早上下班回701補眠,對于臉上的妝已漸漸習慣,現在我已經能脫離何恬葉的幫助獨自上妝了,卸妝自然更不再話下。只是有時實在困得要死,倒床上後再被許向拖起來。

總之今天我拖着萬分疲累的身子爬上樓梯,在門口被絆了一跤的時候,神智都未清醒,頭直直撞在了大門上,疼得我咧了嘴。

肇事者急急地過來扶起我,看着我額頭的包,滿臉歉意,“真對不住,怎麽樣,沒事兒吧?”

我一下清醒了,搖了搖手。眼前的公子哥戴着副大墨鏡,穿得一身新潮,地上散着許多煙蒂,看樣子在這裏站了許久了。

我掏出鑰匙準備開門,聽到後邊語帶詫異,“你住701?”

我原本以為他應該是找702的人,現下聽着語氣卻仿佛是沖着701來的,不禁點了頭,然後腦子裏一陣靈光閃過,話就脫口而出,“你找許向?”

他張大了嘴巴,支吾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靠,你該不是她女人吧?”

“我們住在一起。”

“而已”兩個字我沒好意思加。結果他卻把我手裏鑰匙直接搶去了,“你先別開門,我這腦子還一團糊呢。”

那您自個兒靠邊糊去,我快困死了。

我索性敲了門,許向雙休日和我作息時間一樣,現在肯定是醒着的。所以這個人在門口站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在猶豫什麽。

手剛磕上,門就自動開了。

許向探出身子來,“大早上的你和誰吵吵……”他自己把話吞了,看着我旁邊的人愣了一會兒,“阿克。”

那人摘了墨鏡,我看着竟有幾分眼熟。

他似乎還未準備好與許向見面的場景,怔在原地半天才叫了聲,“團長。”

我在腦海中思索了好半晌,由于困乏狀态,一片混沌,終究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直到他自報門路,頗為局促不安地說着,“我們今天在楚京有演出。我……我給你送票來的。”似乎非常怕被拒絕。

看到他手裏的票,不禁恍然大悟。Freeway的某人。貝斯還是鼓手來着?

“喲。第一排啊,好位置。但你就給我一張,我女朋友怎麽辦。”他有些陰陽怪調地說着,也沒有看我一眼,只是盯着那票。

那是他第一次口頭上點名我們的關系,可是,卻一點都不讓人愉快。他不過是說給眼前的那個人聽,連介紹都不是,還隐隐帶着些別的意味。像是……痛快地炫耀。炫耀,他過得很好。向舊人如是說。而我,是被拿來炫耀的工具。

“你……肯去?”他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去啊。我都掏腰包買好了票的。可惜位置不佳。”那樣的許向跟之前的他判若兩人,話語正常,調裏卻跟帶了刺似的。

“你等等!我一會兒就給你送來。”他興奮地轉身就要往樓下沖,眼神掠過我的時候充滿了疑惑與好奇,卻是把話全憋住了的感覺。好像許向的願意是天大的蒙赦,也是最優先的重要之事。

“哎,還有我的團員拖家帶口的,一共六張。”

他停了腳步,“團員?”

許向冷笑一聲,“不許我再組個樂隊?”

“沒。我去取票。”他轉身又走了。

我以前就覺得許向和Freeway有着某些聯系,這樣聽來,甚至他以前就是其中的一員。可能還和現在一樣,是領導者的地位。

那為何,Freeway的走紅卻沒有他的參與呢?

其實更讓我介懷的是剛才那意有所指的話,我不敢問,你那句話是想說給誰聽。我不敢。所以只能越過他,拖鞋,跑去衛生間把門鎖了,卸妝洗澡,一出來倒頭就睡。不給自己一點和他交談的機會。

他卻依舊把我從床上拽了起來,聲音很輕,全然沒了方才的怪異語調,“蘇唯,你怎麽了?吃點再睡?”

我一直覺得自己可以把情緒隐藏得很好,至少在應該心粗的男人面前可以瞞天過海。卻不料如此。蒙了被子,“不吃了,起來再吃。”

他把被子整個掀開,然後将我抱了起來,額頭抵着我的,“說,怎麽了。”

我真的不敢問我對于他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麽。

以前我自以為是成嘉澤的女朋友,轉眼卻被他賣了,為了另一個女人。現在我自以為是許向的女朋友,而現實,可能我不過是他拿來向過去炫耀的手段。

所以我只能粉飾太平般再度地搖了搖頭,“今天客人比較多,我好累,想睡覺。”

他盯着我的眼許久,最終讓我躺下,給我蓋了被子,然後出了房間。

我明明累得不行,卻一直無法睡着,外面的動靜清晰地傳來,談話聲仿若近在咫尺。

有人進了客廳,一番冗長的沉默之後,“團長,你……原諒我們了嗎?我沒敢和他們說出來找你了,他們都覺得沒臉見你……”聲音很低,夾雜着些哀求的意味。

許向很久才答道,“本身也不是誰錯了,各有所求罷了。”

“那你和陽陽……”

“別介。陳年舊事,過去的不提也罷。”

“那屋裏那個……”

“如你所見。咱們現在都有自己的生活。你該回去彩排了吧?”

“是,我得走了。晚上你一定來啊。”

然後是開門聲和關門聲。之後是腳步聲,房間的門被打開,一會兒,我旁邊陷下去一塊,許向就這麽躺了上來。呼吸暖暖地噴在我臉上。

我依舊閉着眼。想着他是準備在旁邊睡了。

很久都沒有動靜,久到我以為他睡着了,久到我以為我自己也要入睡了,靜谧中卻突然傳來許向的聲音。

“蘇唯。”

我沒搭理。

“別裝了。眼珠子轉個不停呢。”他語氣輕松,似笑非笑的。我索性睜了眼,許向的五官猛地放大在跟前,那些閃亮亮的釘格外惹眼,一下子沖入眼簾,讓我怔了片刻,“我是真的快睡着了。”

他也不理,翻了個身仰躺着,手交叉枕着頭,自顧自地說起來,“我初三的時候就組了個樂隊。當時臨近中考,時間不多,大家也就是是随便玩玩兒。高中是直升的,那之後就開始天天練。我從小就愛玩音樂,覺得音樂就他媽是我的一切。然後就玩瘋了,逃了課的玩兒樂隊,他們也都跟着一塊兒。那日子過得真他媽無憂無慮的爽。到高二快結束的時候,他們不想繼續了,說快高考了,成績一塌糊塗,這麽下去取不了大學不是個辦法。”

他從床邊櫃上摸了包煙,抽了根點上,卻沒抽,往煙灰缸裏摁熄了,“16、7歲麽,也到了考慮前途的時候了。我也不強求,說好。然後千方百計,還拖上我爸的關系,聯絡上一個音樂節,來了場最終演出。挺好。”他自嘲地笑了聲,“下邊有制作人來挖掘苗子,我們被看上了。”

我靜靜地聽着他說話。他就這麽不鹹不淡地講着。好像他那場喧嘩的青春過往,也不過成了一段歷史。在他心裏留下的只是屬于年少的印跡,而不會讓現在的他感到些許糾葛。

“明星、成名、出唱片、萬衆矚目,聽起來挺誘人的不是。我當時也以為自己能站上更大的舞臺,讓更多人聽到我們的音樂。”他雖語氣波瀾不驚,表情卻顯出些不自在。

我知道那是什麽,煙瘾而已,“你抽吧。”

“抽了房裏都是煙味兒,不好睡。”他起身去冰箱裏拿了罐可樂,灌了大半,“如果跑去出專輯什麽的,好好讀書是肯定不能想了。大家各自考慮了,最後都決定放手一搏,結果,合同擺上來的時候,我就掀桌了。”

他又仰頭喝了兩口,“他們要往我們樂隊裏加個人,這倒沒什麽,只不過那些條條款款的,純粹是為了把我們塑造成可供人消費的娛樂明星。就給穿兩身漂亮衣服,讓我們去賣賣外表。歌要怎麽寫,怎麽唱,連怎麽說話,給觀衆什麽形象,全都給你寫好了劇本,你就跟着演就行。我火了。這不是讓作秀嗎。他們卻讓我冷靜點,有話好好說。”

他把可樂罐扔到一邊,身子又埋了下來,語氣開始透出些隐隐的憋悶,“我當場甩門走了,說你們誰愛簽誰簽去。不歡而散了,那音樂節的閉幕式也沒去。高三開學,他們仨沒來。後來打電話跟我買那些歌的版權,要拿去以Freeway的名字發表的時候,我才他媽算知道了,他們仨簽了合同,把我踢出了Freeway。”

到句末的時候,許向的聲音有些模糊,有種名為落寞的情緒夾雜着,我不太确定,又仿佛很确定。

“我今天突然看到阿克——就是剛才那個,貝斯手,以為自己能一笑而過呢,說出來的話卻活像個委屈媳婦兒鬧別扭似的。想來,一年前還真的挺有被背叛的感覺。”

我這輩子都沒有安慰過人,聽完了整篇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雙手似乎擺在哪裏都不對。而眼前的許向,側臉線條明晰如斯,竟讓我有種上去擁抱他的沖動。但是又不敢。所以我就這麽僵在原地,不語也不動作。

他卻轉了個身,一把将我擁入懷裏,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語聲輕快地抱怨,“我靠。你這個女人,聽完我這麽娘兒們的牢騷話,也不來點反應?”

我遲疑了很久,才敢伸出手,緩緩地圍住他的腰。

該說什麽呢?因為離開了Freeway,你才有了Recovery呀,你才認識了蘇俊、周子佑、安錦年啊。正因為離開了Freeway……我才能見到你啊。

才能像現在這樣,讓我擁抱着溫暖。熨帖的燙。

而最終,我只是緊緊地抱着他。

一個字也說不出。

許向,既然你今晚準備去告別,我只希望,你能告別得幹脆利落。這樣,才能不被傷害。我也知道,在你內心的深處,對于這段背叛,一旦與往事說了再見,便能夠原諒。畢竟那不是競争對手,而是曾經一起哭一笑一起追夢,可以稱之為“兄弟”的人。

他也抱着我,低低地笑了,“蘇唯,你好溫暖。”

我就這樣,在許向的懷抱中,沉入了睡眠。

☆、血液裏的喧嚣聲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一下口口~

那個音樂鏈接總是弄失敗,地址放上,大家有興趣可以點來聽一下。

就是歐陽後來唱的英文歌。

我是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驚醒的。睜開眼發現我和許向還保持着入睡時的姿勢,感覺莫名的好。他也剛醒,臉皺成一團,“手臂麻了。”

我輕輕擡起了頭,讓他把手抽出來。

兩人傻子似的地互看了很久,直到敲門聲越來越響,還伴随着安錦年急切的呼聲,“蘇唯!隊長!在不在啊?!再不出發要趕不上開場啦!”

許向低咒了一聲,起身去開門。

我進衛生間洗漱,出來後就看到安錦年拿着手裏的票樂得快要蹦上天,“隊長!第一排?!你怎麽弄到手的!太強了!膜拜啊!”

蘇俊在一旁探究意味地看着許向,後者卻起了身,進了衛生間。

“啊!蘇唯!你知不知道隊長怎麽弄到票的?太神通廣大了啊!”

我想了一下,還是沒把正确答案揭曉。畢竟那是許向的事,更是許向和他們之間的事。于是,我搖了搖頭。

而安錦年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她的目光已經被“第一排”的字眼牢牢攫住了。

“周子佑呢?”

“樓下跟賀蓮語等着呢。”

待許向整頓完畢,六人小組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期間周子佑也對許向的票驚喜萬分,勾上他肩,“隊長,你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幹子弟’什麽的是不是?一個電話票自動上門!你怎麽不早說呢,那6張票都白買了。”

許向借勢推了他一把,“給你就接着吧,啰嗦個屁呀。”

由于人行道寬度有限,基本是兩兩一排,于是乎我就跟賀蓮語并肩了。

“蘇唯,你也喜歡Freeway?”

我驚訝于她的主動搭話,支吾了一下才答,“嗯……一般吧。”其實除了那首火遍校園的《扼殺呼吸》外就沒有再聽過他們其他的歌。但今天剛知道許向的那段過去,總隐隐打心底有種許向被他們欺負的感覺,按着我極度護短的心理,實在無法對他們有好感。但轉念一想,他們的歌又都是許向寫的,難免又有了“愛屋及烏”的想法。

“哦……我看隊長也對他們興趣缺缺的樣子。倒是安錦年,像是喜歡得要死。”她語調故意拖長了幾許。我不禁轉頭看她,不知她什麽意思。

“果然,主唱一喜歡,隊長就要跟着來,而你則是跟着隊長來啊。”她白皙秀麗的臉龐上,嘴角輕扯,似笑非笑,“隊長這麽依着主唱小姐啊。”

豁然開朗。合着是出離間計。

我再次認定她還是喜歡蘇俊。雖然離間了我和安錦年也起不來任何作用。

陪着笑了聲,“哦。是嗎。”

她似乎看我太過平淡,面色有些陰霾。

一路無話直到目的地。

表演的場館是個文化中心,觀衆容納量并不大,大概幾千個人的樣子,畢竟Freeway出道不久,雖直線蹿紅,但歌迷底子終歸不是很厚。

我們到的時候差不多臨近開場,燈都暗下來了,開場音樂已然奏起,便沒來得及和其他人調座位,分開坐了。

我和許向就坐在舞臺正中央下邊,視角奇好。

他的手還牽着我的,燈光閃爍下,我看着旁邊陌生的面孔,倒真正有了些約會的感覺。可惜一擡頭,看到舞臺右邊的貝斯手,想起他早上還跟我在701門口扯過兩句話,就忽然沒有這麽美好了。

一上來就是一首振聾發聩的曲子。我聽安錦年哼過。這是第一次聽原版。和《扼殺呼吸》裏的聲音一樣完美。中性美的爆發力,直直地擊在你的耳膜,與你的心共振。她也依舊和海報上一樣帥氣,短發利落無比,煙熏的妝色濃重卻無違和感,襯着她的氣質,為這場盛宴的開幕點亮了最華麗的色彩。

我看着歐陽,一時間屏住了呼吸。

仿佛無論男女,都可以為那樣的美傾倒。

然後,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許向,他正直直地盯着臺上的人。我知道,一定是歐陽。我默默地又轉回了頭,輕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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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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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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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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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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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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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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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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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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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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