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林深看着那個深藍色的雙層飯盒。
有點尴尬,也有點內疚。
看來自己的全麥面包和水煮蛋, 确實讓墨爵城挺生氣的。
不過他倒是挺懂這種執念, 越是得不到的, 就越是想要得到。
到最後內容已經不重要, 哪怕只是個徒有其表的形勢也好!
“行吧。”林深接過飯盒,“我明天準帶。”
他将飯盒先放到一旁:“那我們繼續……刷題?”
墨爵城不置可否。
兩人轉移到墨爵城公寓的書房裏, 開始繼續維持中午那種相處模式。
林深瘋狂刷題。
墨爵城默默背着他的例題集。
偶爾, 林深在刷題休息間歇會擡頭看向對方。
墨爵城還是穿着那身正裝,也不覺得這樣不舒服。
他單手撐着下颌,另一只手轉動着手中的黑色簽字筆。
但他的目光專注。
濃密的睫毛時而會随着他背誦題目輕輕顫抖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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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頂燈的光灑落,就如中午那透過榕樹枝葉落下的陽光般。
為墨爵城精致的五官鍍上一層柔光。
這樣的時光,靜谧得讓人甚至感覺美好。
林深收回目光。
他盯着自己面前翻開的競賽模拟題, 思緒卻飛得有點遠。
這樣的時光,也曾出現在他的記憶中。
大概是什麽時候呢?
林深也學着墨爵城的模樣, 單手托腮。
他剛升入初中的時候吧。
那時候他父親完全接過了林氏集團,工作愈發忙碌。
他母親要陪他出席各種宴會,要社交, 要為了林氏集團的發展而貢獻自己的力量。
他的天才哥哥在為進入研究所,可以跟着業界頂級大牛學習而努力。
他們都非常非常忙, 好不容易抽出來的一點空餘時間, 也要用來陪伴自小就被寵成公主的, 林深那個還在讀小學的小妹。
還沒滿14歲的林深, 正好處在叛逆期。
但他在家裏就像隐身人一樣。
十天半月見不到父母, 就算見到了, 對話也僅限于“錢夠花嗎?”、“多向你哥哥學習。”、“要買學習用品和資料可以自己做主”……
直到那年小妹生日。
林深的爸爸媽媽。
甚至連他那個,那段時間忙得一天只能睡四個小時的哥哥都特地抽空回了家。
他們全家人空出一天時間,帶着林深的小妹,去了所在城市那座赫赫有名的主題樂園慶賀她的生日。
唯獨沒帶林深。
等他放學回家時,才從負責家務的阿姨口中知道這件事。
林深爆發了!
他氣得賭氣一般摔了筷子,跑到他家所在的別墅小區裏。
沒帶手機,沒帶錢包,甚至連書包都沒帶。
就那樣坐在花壇裏。
他就那樣雙手環抱自己的膝蓋,睜着大大的眼睛,沉默地看着天空。
天上星星很多,也很亮。
雖然看起來離得很近。
但那一次,林深第一次無比清晰地知道。
星星之間的距離,就像是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一般。
或許看起來離得很近,實際上心去離得無比的遠。
遠得,讓他在這樣一個初秋的夜裏,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
14歲的林深,就那樣呆呆地,孤獨地坐在花壇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八點、九點、十點……
直到半夜十一點。
他的位置雖然離得有些遠,其實還是可以看到他家的別墅。
林深就那樣看着,別墅的燈終于亮起。
他的父母和哥哥妹妹應該回來了。
然後過了好一會兒,燈又暗了下去。
他們沒有一個人發現,還有個14歲的兒子,他并不在家。
随着燈重新熄滅。
林深的心也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他不再看星空,而是俯身,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
夜晚的涼意,終于一點一點地,拂過他微涼的肌膚,慢慢滲透到他的骨血之中。
他的心也像是沉入浩渺無際的大海中,連一點點漣漪都沒能留下。
直到,一雙黑色的皮鞋,突然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那雙皮鞋的主人,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到林深身邊。
然後停下。
一雙溫暖修長的手,輕輕按在林深的頭上。
“小深?”鄰家哥哥那和煦如春風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怎麽自己在這裏?”
林深有些呆滞地擡頭,就看到穿着一身正式禮服西裝,白襯衣,甚至打着領結的言朔站在他面前。
言朔比他大六歲,差不多和他大哥同齡。
20出頭的青年,有着挺拔修長的身材。
俊朗的眉眼。
還有願意對林深露出的,幹淨明朗的笑容。
“怎麽了?”言朔一句話都沒問,只是又摸摸他的頭發,“家裏沒人,回不了家?還是……”
他眼底笑意更深了些,開玩笑般說道:“犯了錯不敢回家?”
“我……”林深吶吶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在外面呆了那麽久,心中也開始漸漸後悔起來。
林深甚至開始為自己的爸爸媽媽找借口。
說不定他們也是想帶他去的。
但是剛好他們年級今天剛好是升入初二的第一次月考。
所以他們不想耽誤他的考試,才會沒帶他去。
回來沒看到他也很正常啊。
他們肯定以為他已經睡了。
“嗯?”言朔仍然笑眯眯地看着他,“難道還真的犯錯了?”
他含笑的雙眸,有些驚訝地睜大了些。
裏面的笑意卻更明顯:“言朔哥哥真有點意外,從來都最乖巧懂事的小深原來也是會犯錯的?”
言朔的手再次落在林深頭頂。
他用力揉了揉,突然笑道:“真好!”
“嗯?”林深更加不解。
他其實沒犯錯。
但是為什麽言朔會說真好?
“因為小深平常實在太乖了。”言朔笑着看着他,“會犯錯會叛逆,會放肆大哭,會揮灑汗水拼搏的青春,才是真正的,完整的青春啊。”
他笑眯眯地解釋着。
林深的嗓子,一下就梗住了。
他擡頭,呆呆地看着言朔。
青年的個子要比他高很多,才14歲的林深,即使站起來也才能勉強夠到言朔的肩。
他就這樣逆光站在路燈下,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将它投影在林深身上。
看起來,就像是他在護着他,保護着他一般。
“只是下次再犯了錯啊別偷偷待在這裏。如果再犯錯不敢回家的話,可以随時來我家裏。”言朔說着,又對林深微微一笑。
他俯身,再次揉了揉林深的頭發。
然後自然而然地朝他伸手。
在林深反應過來之前,溫暖的大手已經牽起了他的手。
言朔帶着他,和他并肩朝他的家走去:“言朔哥哥的家,随時都是小深的避風港!”
言朔那句話并不是随口說的。
從那天起,林深就特別愛往他家裏跑。
以前他只是偶爾過去找這個會對自己一視同仁的鄰家哥哥玩。
後來索性常常在對方家裏流連。
言朔在念大學,并不是每天都回家。
但只要他在家,林深就完全賴在他家。
他會在言朔家寫作業,會在那裏複習功課。
周末假期的時候,兩人常常就待在言朔家的書房裏,一起學習。
有時候言朔興致來了,還會親自下廚做兩個家常菜。
他廚藝平平。
但林深還是覺得,遠比他吃過的最好的星級大廚做的菜更美味。
直到後來言朔去國外繼續讀書,這樣的相處模式才慢慢少了許多。
後來林深也進入大學,有了新的朋友。
他再不是那個會在黑夜裏賭氣跑出家門,悄悄坐在花壇裏抱着自己的小男生。
他開始變得平和,也開始變得淡定。
但是14歲那年夜裏,那雙牽着他的,屬于青年的溫暖的手。
将言朔身上的暖意,一點一點穿到林深的掌心。
然後順着他的胳膊,慢慢地溫暖了他的全身。
包括他的心。
黑夜中青年長身而立,穿着正裝的颀長身影。
也成了林深記憶中最美好,最溫暖的回憶。
後來他才知道,言朔那天其實是去參加他外公的生日宴會,所以才會穿着一身正裝。
不過在那之後,林深确實發現自己,會更容易被成熟又紳士的男子吸引目光。
特別是他們穿着正裝的模樣。
就好像……
林深想到這裏,忍不住又擡頭看向墨爵城。
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墨爵城,這個霸道的,腦回路神奇又中二的校草勾起這段回憶。
對方這是不是也算誤打誤撞啊?!
雖然墨爵城是不可能有那種風度翩翩的英倫紳士味道。
可是他臉好,身材好。
穿着正裝的模樣,還真的挺好看的。
當然,前提是他不說話。
“怎麽?”大概是林深的目光太過專注灼熱,墨爵城頭也不擡地說道:“剛才讓你看你假裝矜持,現在又悄悄看我?”
他說完,擡頭看向林深。
深湛雙眼裏滿滿都是得意。
墨爵城揚了揚眉,大大方方地展開胳膊,将自己完全展示在林深面前:“需要我站起來,讓你看得更清楚一點嗎?”
果然就是錯覺!
林深憤憤地低下頭。
他就知道,墨爵城和溫和紳士的鄰家哥哥哪有半點共同點?!
他會因為他而想起言朔,大概只是因為太想念了而已!
錯覺!
一切都是錯覺!
“背你的題庫吧!”林深聲音變得冷酷,“我明天可是要檢查的。”
墨爵城似乎輕笑了一聲。
他沒有揭穿林深,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書房裏只有一張桌子。
墨爵城原本坐在書桌後,林深則是坐在書房沙發上刷題。
他突然覺得身邊一沉。
轉過頭去,就看到墨爵城拿着他的例題集大剌剌地在他身邊坐下。
“免得你總是偷偷看我,刷題都不能集中精神。”墨爵城說:“不用太感謝我!好好做題啊!”
林深:“……”
他怎麽感覺,他又被中二校草教育了?
第二天早上,林深到學校的時間挺早。
高三F班教室裏起碼還有三分之二的同學沒來。
墨爵城倒是早早地坐在教室裏,已經開始繼續背題。
看着突然之間就像着魔一半認真學習的校草大大,F班的學生們也不敢出去玩。
他們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攤着一本書。
反正看起來像是在學習就是了。
林深走到自己位置上,他從書包裏拿出昨天從墨爵城家帶回去的飯盒。
放到墨爵城的桌上:“喏。”
他說:“給你。”
墨爵城擡頭看向林深。
他并沒有立刻說話。
林深任務完成,正準備坐下。
就看到陶然和許晨,身後還跟着個蘇甜甜的詭異組合,從教室後門走了進來。
墨爵城這才慢條斯理地拖過飯盒。
他仿佛漫不經心地瞥了陶然他們一眼,然後開口。
他就像是真的不知道飯盒裏裝着什麽一般,語氣淡漠地問道:“這是什麽?”
林深:“……”
墨爵城揚眉,唇角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
他拿起飯盒,又開口了:“你親手給我做的便當?”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剛好可以讓全班都聽得分明:“算了,看你這麽辛苦,我就勉為其難收下吧!”
林深:“……”
呵呵!
你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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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