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末日時的願望

１

桐城在這個晚上忽然下起了雨，陽臺上還挂着珞期走之前洗好的衣服，白星速跑到陽臺的時候衣服已經濕了大半，他冒着雨把衣服拿進來，轉身正好看到楊奶奶一臉疑惑的望着窗外。白星速微愣，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楊奶奶這才回過神，嘆了口氣坐到沙發上：“好端端的怎麽說下雨就下雨呢。”

把淋濕的衣服又洗了一遍，洗好以後電視劇已經演完了一集。楊奶奶趁着廣告的時間和白星速閑聊，低頭瞟到他手腕上黑乎乎的一片，于是奇怪的指了指：“阿速你手上怎麽了，這麽髒。”

他循着奶奶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手表的筆跡已經暈開，心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珞期回來肯定會發火的，幾乎是不加思考的，拿起桌上的筆就趕緊補救了起來。

“多大了還畫手表玩。”楊奶奶打趣着說了一句，轉頭看到阿速的手機在震動，于是拿起來看了看，來電話的是自家孫女，楊奶奶想也沒想，直接按下了接聽。白星速忙着描手表，偏頭看了一眼，微笑着沒有阻止，可随後他的笑便僵在了嘴角，愣愣的看過去。

一般情況下，珞期知道他不能說話，是不會直接打電話來的。

“珞期啊，煙江怎麽樣，好玩不啊？”熟悉的聲音讓莫飓森一愣，拿下手機看了看，确定是白星速的號碼，于是含笑回應道：“是楊奶奶吧？”

白星速就坐在一旁，這一句問話兩個人都是聽得真切。楊奶奶迷茫的看了看阿速，不太明白是什麽狀況：“不是珞期嗎？”

“珞期有點事，不過，能不能換白星速接一下電話？”莫飓森對老人還是保持了禮貌，地上的珞期在聽到阿速的名字時猛地擡起了頭，可是嘴上被封了膠布，沒辦法說話。電話另一邊，楊奶奶遲疑着把電話遞給阿速，眼神裏有些不安。

白星速接過手機，沉默了一會兒，擡手敲敲手機的邊緣表示自己在聽。莫飓森聽到聲音微笑起來，也不客氣，直白簡單的開口道：“阿速啊，韓讓想見見你，他說他有好多話想問你呢你要是答應的話直接過來就行。不過楊珞期現在在我這呢，你過來的時候順便帶點錢吧，你看你家珞期值多少錢就帶多少錢來，別跟我說沒錢啊這也不是我決定的，是韓讓說的，沒什麽問題的話就後天過來吧，我把地址發給你。報警什麽的你就別想了，韓讓的人脈你也清楚，別自找沒趣。你放心我肯定不動珞期一下，都聽清楚了吧我挂電話了啊。”

還是那樣說話的語氣，但是內容冰冷且不容置疑。白星速還沒來得及反應，電話那頭已經是長串的忙音，他正想打回去，忽然收到森子發來的照片，似乎是怕他不信。照片上的珞期坐在地上，手被反綁在身後，眼神慌亂，索性沒有受什麽傷。白星速看到照片的瞬間腦袋裏“轟”的一聲炸開，一旁的楊奶奶湊過來，明白了是什麽情況以後不知所措的哭了起來。

是韓讓想見他，也就是說，韓讓要開始追究兩年前的事了，可是那件事和珞期有什麽關系，又為什麽要他帶錢過去。白星速想不明白，身邊的楊奶奶哭聲越來越大，他怕老人這麽激動會傷了身體，壓着心裏的焦灼去安慰她，擡手的時候看到自己剛剛描好的手表，心裏忽然一疼。

哭的久了也就哭不出眼淚了，楊奶奶呆呆的坐在客廳裏，一遍遍的看着阿速寫在紙上的話。他說這只是普通的綁架，只要按照要求把錢送去就好了，可是一時間，去哪裏要那麽多的錢。兩個人不是沒有想到過溫安國，可是按照阿速的推測，既然珞期是在見溫冉的時候被綁架的，那溫冉現在恐怕也兇多吉少，也許森子也打了電話給溫家，那家裏現在也一片混亂。白星速給展鄭發了短信，認為溫冉和珞期應該是在一起的，可是展鄭最近忙着實習并沒有回複。這個夜晚顯得格外的漫長，早上的時候白星速撐着身體去給楊奶奶做飯，恍惚中聽到楊奶奶說了一句“要不報警吧”，他的腳步一頓，吃力地搖了搖頭。

就像森子說的，以韓讓的人脈，報警的風險會更大。況且他自己本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身份，報警之後最好的結果就是同歸于盡。

因為一夜沒睡，白星速的精神有些恍惚，經過衣架的時候刮掉了自己的大衣。衣兜裏掉出一張卡片，他撿起來看了看，是那天舒赫給他的名片。

——如果你來的話，我可以在你現在的工資水平上給你加十倍。

Advertisement

他靜靜的看着名片上的名字，遲疑着轉身走回客廳。楊奶奶的眼神焦慮而憔悴，他心裏一酸，措辭很久，小心翼翼的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我是白星速，你上次說的十倍價錢，還作數麽。”

２

和白星速料想的一樣，溫家因為溫冉的失蹤，此時也是一片混亂。而溫冉坐在陰暗的屋子裏，并不知道這些。莫飓森拿着手機躺在床上打游戲，玩了一會兒有些膩，看看地上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決定靠聊天來打發時間：“聊點什麽吧，以前咱們不是還一起出去玩過麽，就像那時候一樣自然一點來，說說話，對了你倆是親姐妹吧，我說怎麽長得那麽像。”

“森子，我知道你想讓阿速過來，那你抓我就好了，這件事和溫冉一點關系都沒有。”珞期靠着冰冷的牆壁，看看身邊面如死灰的溫冉：“而且她身體也不好。”

這兩天莫飓森的表現和以前沒什麽不同，除了綁着她們。說話還是一貫的風格，偶爾還會罵幾句粗話，開開玩笑。只是溫冉一天天的憔悴下去，現在連話也不怎麽說。珞期不明白這件事為什麽會扯上溫冉，床上躺着的莫飓森哈哈大笑起來，翻了個身看着她：“她知道了點不該知道的事，雖然她死不承認。”

“我說過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溫冉頭靠着牆，一部分頭發散下來擋住了臉，聲音凄冷。莫飓森料到她會繼續嘴硬，冷笑了一聲：“是啊是啊你不知道，那天我打電話的時候你也沒聽到，你是不是想這麽說？不用嘴硬了我都看見了你那件衣服，那麽貴的衣服除了你還有誰穿得起啊不是你是誰啊，不過我也挺喜歡你嘴硬的你就這麽一直嘴硬下去吧，”他說着擡眼，末了又補了一句：“到死都別說出去。”

溫冉知道怎麽解釋都沒有用，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卻沒看到身邊珞期眼裏巨大的驚恐。她沒想到那天自己偷聽莫飓森打電話的事被他發現了，更沒想到的是，他把自己認成了溫冉。

心裏忽然有了兩個選擇，一個是告訴莫飓森真相，也許可能救下溫冉，一個是不說。珞期臉色慘白的轉過頭，試探着問道：“你說溫冉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呢？”

莫飓森被她的問題逗笑了，反問道：“你沒明白我剛才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嗎？”

最後一句話。珞期低下頭回想，驚覺是那句“到死都別說出去”。她心裏一緊，已經在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莫飓森沒察覺到她的異常，轉了話題問道：“看你好像知道白星速的事了吧，我找他你倒是一點不驚訝。白星速都跟你說什麽了？”

他說他沒有殺人，黎歌不是他殺的。珞期這麽想着，出口時卻變了樣：“他給我講了你們的過去，說你們一早就認識，還說你已經離開那了。”她心虛的看他一眼又把頭低下，刻意避開了有關黎歌的話題。那一刻她是懦弱而害怕的，說出白星速沒有殺人等于承認自己偷聽了莫飓森的電話，雖然救了溫冉，卻對她自己和阿速一點好處都沒有。

她忽然想起白星速說的，那時候他丢下黎歌獨自逃跑時的心境，就像自己此刻一樣吧。明知道是自私的決定，可是在你死和我死的選擇裏，我想活着啊。

那天晚上珞期就那麽靠着牆壁坐了一夜，把自己從小到大颠沛流離的歲月全都回憶了一遍。媽媽跳樓自殺的時候，溫冉在高級的房子裏過着公主一樣的生活；她和奶奶相依為命的時候，溫冉在父母雙全的家庭裏享受着完整的寵愛；她在學校一個人值日，下了雨一個人頂雨跑回家的時候，溫冉有展鄭的幫忙，有父母開車接送。她們骨子裏有二分之一的血液是相同的，可是生活環境的差距，卻遠遠超過了二分之一。

珞期的眼淚靜靜的落下來，手被綁着沒辦法擦，眼淚幹了以後臉頰就變得緊繃而難受。她忽然想起那時和溫冉聊心事，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原來姐妹之間的感情是這樣的，不加遮掩的秘密，好像什麽都能分享。她小心翼翼的和溫冉保持着那樣的感情，近了怕讨好，遠了怕疏離，聽到溫冉說兩個人長得像，還特意去鏡子前面看一看。

她的感情全都藏在細節裏，對阿速是這樣，對溫冉也是。愛情和親情都是需要經營的東西，她覺得麻煩，卻不代表她不想擁有。

可是溫冉，這一次我真的害怕了。

珞期在心裏給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想為自己的懦弱自私加一個好聽的借口，可是最後等來的只是天色大亮。她靠着牆角，看着還在熟睡的溫冉，無聲的動了動嘴唇。

溫冉對不起。

莫飓森是被手機的震動吵醒的，睜開眼時時間還早，手機裏躺着白星速發來的短信。莫飓森看了一眼，皺皺眉坐起來，把手機扔回桌子上，小聲嘟哝了一句：“動作倒挺快。”

珞期一愣，小聲問道：“是阿速麽？”

莫飓森轉頭看了看她，揉揉蓬亂的頭發，打了個呵欠之後站起來，沒打算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随便翻了一件衣服遞給珞期：“你把這個衣服換上，身上的那套給溫冉穿。”

“為什麽？”珞期有些驚訝，一旁的溫冉臉色蒼白的看着莫飓森，忽然笑起來：“我好像明白你什麽意思了。”

莫飓森沒有回答，只是帶着珞期進了洗手間，解開繩子以後走出來等她換衣服，這個空檔，他忽然不笑不鬧的看着溫冉，認真的有些讓人害怕：“你有什麽願望嗎？”

他的樣子就像死神臨走之前鄭重而肅穆的問你，對世間有沒有什麽不舍，溫冉看着他的眼睛，這幾天的生活把她的恐懼消磨的都沒有了。她仔細的想了想，然後有些遺憾的搖搖頭：“就算有，恐怕你也沒辦法實現，我還是不說了。”

“說說看，你也不要太小瞧我，我能做到的肯定盡量做。”莫飓森靠着門，等着她回答，溫冉思考了一下，還沒想到什麽，珞期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

等到溫冉也把衣服換好，距離約定的時間只剩半個小時，莫飓森已經準備出發。臨走之前溫冉忽然回過頭，定定的看着珞期，展顏一笑。

“要是你有機會看見展鄭，幫我告訴他一聲，”溫冉的聲音甜甜的，臉上映着門外透進來的光，眼睛裏卻是一片濕潤：“上次吵架是我不對，你替我跟他說聲對不起。還有啊，”她頓了頓，本來想多說一點，可是忽然想到展鄭聽到了也許會更難過，于是含着眼淚笑了笑，搖搖頭：“沒有了，就轉告那句話就行。”

珞期愣愣的點了點頭，眼淚随着點頭的動作落下來，燙的手背很疼。溫冉見她答應，也就安下心，走了幾步忽然又站住，想起什麽一樣再次回頭：“對爸爸好點。”

莫飓森眼神閃爍了一下，看到珞期的肩膀已經開始顫抖。他實在不習慣這樣的場面，于是扯過溫冉手上的繩子，走出去以後狠狠甩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是楊珞期，在那一刻會怎麽做呢

我是一個性格裏帶有聖母情節的人，這一點會體現在另一本小說裏

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在筆下挖掘出一個人物的很多面

比如她其實很善良，但是這種善良在面對生死時就會被自私取代

珞期是很命苦的人，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說了這麽多就是希望看得人不要讨厭我的女主嘤嘤嘤

後面會和阿速再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