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何止于秘密

１

第二天在劇組見面的時候，寧涵還是和以前一樣，叽叽喳喳偶爾還會對他開開玩笑，只是眼神裏的東西開始越發明顯起來。白星速依舊在休息時一個人看劇本，對于寧涵的示好他不是看不到，只是從不回應。還有三天是珞期回來的日子，他原本打算去接她的，可是那天正好有一場很重要的戲，場地和服裝都借好了，自己請假劇組會損失很多資金和精力。他不好意思，想來想去，只好讓舒赫替自己去。

拍戲的空檔白星速接到了珞期的電話，她的聲音都比之前歡快了，讓他聽了也跟着笑。珞期坐在舒赫的車裏，看着窗外的風景，笑呵呵的跟他說話：“我感覺家裏冰箱肯定空了，一會兒我在樓下買點吃的再上去吧，你想吃什麽？”

“你讓舒赫姐帶你到我這來，等我收工了咱們一起回家。”白星速的語氣還是以往的樣子，溫溫和和的，身後的寧涵聽了有點疑惑，“一起回家”這樣的字眼讓她覺得緊張和不安。那邊的珞期也不明白他的意思，猶豫着問道：“可以嗎？不是前一段時間還有緋聞麽，我這樣的話……”“我跟舒赫姐都說好了，你就放心過來吧，”白星速說完，感受到身後寧涵逐漸走近的腳步聲，于是換了種溫柔的語氣接着說：“聽話，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寧涵腳步一頓，然後慢慢退後着離開休息室。

那一場戲寧涵的狀态很不好，一段吻戲拍了很多次都不過。煙江已經進入了初冬，他們演的是古裝電影，平時衣服厚重倒也不冷，可是偏偏寧涵就卡在了淋雨的這場戲裏。反複很多次，白星速冷的都有些哆嗦了，她也還是找不到感覺。每次白星速捧着她的臉俯下身來，她就會想起剛剛在休息室裏他那句纏綿悱恻的“聽話”，心裏一陣悲涼，表情就也跟着不自然了。

這樣的結果是，當珞期跟着舒赫小心翼翼的走進片場，看到的就是兩人站在雨裏吻得死去活來的樣子。雨是人造的，她看着阿速在零下幾度的氣溫裏兢兢業業的工作，有點心疼的轉過頭，問舒赫：“我一會兒能過去看看他麽？”

“你不用過去，他一會兒就過來了。”舒赫看着雨裏凍得瑟瑟發抖的阿速，自己也覺得冷了起來，轉頭看看珞期穿的也不多，于是拍拍她的肩膀：“你等着，我去給你拿件衣服披上，你穿的太少了要感冒的。”

舒赫車裏有兩件阿速的羽絨服，一件是待會兒給他穿的，一件備用，她就拿過來給了珞期。這邊兩個人拍了不知多少次，導演才終于滿意了，寧涵凍得嘴唇發白，不住的對大家道歉，看着白星速的時候幾乎要哭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狀态太差了……”

“沒關系，快去換衣服吧。”白星速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他着急去見珞期，跑了幾步去更衣室換了幹淨的衣服，匆匆套了個外套就往休息室跑，路上撞見寧涵縮着脖子在和自己的助理發脾氣，他也沒在意，直接略過兩人，推開休息室的門。

果然，他的珞期正穿着他的羽絨服，趴在桌子上，好像是因為等他等得太無聊，所以睡着了。白星速呼吸一滞，怕吵醒了她，小心翼翼的帶上門，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好像瘦了不少。他仔細端詳她的眉眼，把椅子上的另一件衣服披在自己身上，然後學着她的樣子也趴到桌子上。可能是他的動作太大，珞期揉了揉發癢的鼻子，醒了過來：“阿速？”

白星速一笑，戳戳她的腦袋：“怎麽睡着了？”

“因為要見到你太興奮，昨晚一夜沒睡。”珞期伸了個懶腰，蹭到他懷裏：“咱們什麽時候回家啊？”

白星速想說等去和導演打了招呼就走，話還沒出口就被門口的吵嚷聲打斷，寧涵吼了一句“去啊”，然後怒氣沖沖的進了屋。他這才想起來，剛剛路過的時候好像聽到了她在對助理發火。屋裏只有三個人，不打招呼也不太好，白星速清了清嗓子，問道：“怎麽了發這麽大火？”

“助理沒給我帶羽絨服，這麽冷的天凍死了。”寧涵抱怨了一句，忽然看到阿速身邊還坐着一個人，脫口問了句這是哪位，問出口她就明白了，這大概就是他之前打電話的人吧。反應過來以後寧涵忍不住在珞期臉上多看了幾眼，很清淡的眉眼，五官倒還算清秀，但不夠親切，甚至有點刻意的疏離。白星速介紹了一句見寧涵沒有反應，于是伸手在她臉前晃了晃：“寧涵？”

“啊？哦，你好。”寧涵這才回過神，對珞期點點頭：“我是寧涵。”

珞期笑笑，把身上的羽絨服脫下來遞給她：“要不你先穿阿速的吧，我也不是很冷，看你剛剛淋雨了，這樣容易感冒。”

寧涵微愣，然後伸手接了過來。他們是什麽關系，她忽然就不想知道了，這個女孩可以随手把白星速的東西借給別人，可以坐在距離他那麽近的地方，甚至還覺得這些都非常自然。寧涵默默地把衣服披上，聽見白星速有點擔憂的問珞期冷不冷，她有點難過，站起身：“今天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明天見。”

“嗯，路上小心。”白星速點點頭，等寧涵開門出去了，這才打開大衣把珞期整個包進來：“你看明白什麽沒有？”

珞期被他箍在懷裏，聲音悶悶的：“看明白了，她喜歡你。”所以他才讓她直接到片場來暗示寧涵放棄。白星速笑起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那你呢？”

珞期不服氣的擡起頭親回去：“我更喜歡你！”

２

等到告別了導演從片場離開，窗外的夕陽已經染紅了街道。舒赫開着車回去了，只剩下白星速和珞期兩個人，牽着手慢悠悠的溜達着往回走。這個時候白星速還不至于紅到不敢上街，畢竟很少有人真的對時尚圈那麽感興趣，一路走回去，他戴着衣服後面的連帽，一手拎着珞期帶回來的行李箱，一手扯着她，乍看起來和普通的小情侶沒什麽差別。

珞期之前就說要去樓下的超市，白星速也就跟着走了進去，她說胖墩兒喜歡吃那個牌子的狗糧所以要買一些拿回去，白星速跟在後面一邊接過來放進購物車一邊點頭說好；她說要買肉回去讓他給她做好吃的，白星速接過來還是說好；路過洗浴用品區域時，他拿了一大瓶沐浴露扔進購物車裏，珞期轉頭瞥了一眼，問道：“家裏沒有了麽？”

“那個快用完了，”他說完頓了一下，耳朵不易察覺的一紅：“這個咱們可以一起用。”

珞期卻沒聽出他話裏的旖旎，點點頭接着往前走，時不時撿點什麽東西扔給他，一副很會持家的樣子。白星速跟在後面，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心下一動，拿出手機拍了一張。

這感覺就像他們已經是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夫妻，偶爾手牽手出來逛超市，妻子大手大腳的花錢，而他這個丈夫還百般縱容。從超市離開，兩人手裏都是一大袋東西，白星速伸手想把她手裏的東西接過來，卻被她輕輕拒絕。于是他只好看着她那麽瘦小的一個人，絲毫不費力的拎着袋子健步如飛，這些年她經歷了什麽樣的生活，他大概可以猜到。白星速有些心疼的走過去，不管她的拒絕，硬是把袋子接了過來。

家裏的胖墩兒早就餓得滿地打轉，看見白星速回來瘋了一樣撲進他的懷裏，轉頭發現後面還跟着一個人，龇了牙想叫，下一秒猛然看見是珞期，掙紮了兩下就歡快的朝着她跑了過去。胖墩兒雖然愛吃，但是在狗裏面算是記憶力最好的，不管過了多久，只要珞期出現，它就會一眼認出她來。

冬季已經到了，珞期沒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好在白星速是做模特的，衣服多得很。她在衣櫃裏翻了半天，覺得一件針織衫看起來不錯，花灰色的針織面料，摸上去很舒服，也就直接套在了身上。阿速的衣服上有他獨特的味道，說不出來的感覺，珞期甩着長長的袖子走出來，拍了拍正在切菜的阿速：“我穿了這件。”

白星速回頭看了一眼，依稀記得這件衣服自己好像上節目的時候穿過，可是具體什麽節目也記不清了，于是目光又回到菜刀上：“嗯，就是太大了。把你原來的衣服都扔了吧，哪天我帶你出去買幾件新的。”

正說着話，胖墩兒不知什麽時候跑了進來，一腳踩到地上的水，笨拙而肥胖的身體經不住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生生摔了一跤。看見狗摔倒還是第一次，珞期和白星速笑的前仰後合，地上剛剛洗菜撒了水，胖墩兒濕漉漉的站起來，睜着無辜的眼睛看向兩個幸災樂禍的主人。

“你接着做飯，我去給它洗個澡。”珞期說着挽起袖子，一把撈起地上的胖墩兒往衛生間走。白星速嘴角的笑容始終挂着，等到做好了飯，他走過去打開衛生間的門，就看到裏面滿地的泡沫，胖墩兒撒了歡的在甩身上的水，而珞期背對着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笑聲清脆單純。他的笑又深了些，拿出手機，拍了一張她的背影。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把這些畫面拍下來，因為他并不是喜歡拍照的人，手機相冊裏除了工作必要的照片之外什麽都沒有。他倚着衛生間的門，低頭翻看手機裏的照片，沒注意到珞期已經抱着胖墩兒出來了，胖墩兒看到他很開心的朝着他的方向伸了伸脖子，身上的水蹭到他下巴，白星速微微皺眉，看到胖墩兒全身後，哭笑不得的看着珞期：“我還以為它是毛長所以顯得胖，沒想到是真胖。”

胖墩兒聽到這話，像是聽懂了，有點傷心的縮了脖子，扭過頭去再不看他。

晚飯是在八點吃完的，珞期站在廚房洗碗的時候，瞥見白星速坐在客廳的地毯上，一臉讨好的捧着裝狗糧的碗，而胖墩兒自顧自的趴在一旁，理都不理他。珞期心裏覺得好笑，洗好了碗走過去在阿速身邊坐下，挽住他的胳膊，順勢靠在他的肩膀上：“阿速。”

“嗯？”白星速放下手裏的東西，轉頭看她。珞期的氣色比之前真的好了很多，眼睛也亮了起來，看着他的時候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種單純幹淨。白星速低頭在她眼睛上随意的吻了吻，擡起頭時忽然很認真的看着她，出口的話卻是罕見的戲谑：“珞期，我發現我是個挺禁欲的人，你都回來一天了我居然還沒吻過你。”

珞期伸手想打他，剛擡起手，就被他握住了手腕。白星速順勢低下頭，靠近她的嘴唇想吻下去，卻在快要碰到時偏了頭，吻了她的臉頰。珞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還沒來得及問，忽然被攔腰抱了起來。阿速溫暖的氣息噴灑在耳邊，癢癢的：“胖墩兒還在客廳呢，咱們這樣不好。”

等到珞期終于明白過來他口中的“這樣”到底是什麽意思，自己已經躺在卧室裏的大床上了。白星速的吻綿密的落在臉上脖子上，珞期心裏忽然湧上一股恐慌，在他即将拉下自己的肩帶時猛地握住了他的手：“阿速，我……”

“怎麽了……？”白星速擡起頭，以為她是緊張，安慰似的在她唇上吻了吻，想繼續剛才的動作，可是珞期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手，掌心已經布滿了汗水。他反應過來珞期有些不對勁，把她帶進懷裏哄小孩一樣輕輕拍了拍：“怎麽了，嗯？”

可是珞期只是死死抓着他的手，什麽都不說。她不知道怎麽開口，告訴他自己和森子之間的事。那時候她以為再也見不到他，連靈魂都放棄了，更何況身體。白星速看見她眼裏慢慢聚起了淚光，有點慌亂的低下頭：“好好的怎麽哭了呢，想起以前委屈的事了？那不是都過去了麽。”

過不去的。珞期的頭抵着他的肩膀，眼淚掉出來燙在他的胸前。白星速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擡手想幫她擦擦眼淚，卻聽到珞期極小聲的開口，很明顯的顫音：“我和森子以前，我們以前……”她是很努力的想把這句話表達出來，可是又怎麽都說不出口。憑着這麽久以來的默契，白星速忽然明白過來，有點倉促的打斷她：“別說了……”

我沒有勇氣聽下去。

珞期的身體一僵，擡起頭淚眼婆娑的看他。白星速撐着身體坐起來，其實心裏忽然是充滿了憤怒的，可還是怕話說的重了珞期傷心，最後心疼的還是自己。他緩緩的站起來，幹啞的開口：“我出去喝點水，你先睡吧。”

後來，白星速在客廳獨自坐了很久，久到屋子裏的珞期以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胖墩兒安靜的蜷縮在他腳邊，終于不再和他鬧脾氣，他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早就該做好這樣的準備，準備好接受她的一切不堪。他斷斷續續的想起了很多人，想到莫飓森的時候的确是恨的，可是再想到珞期，就不知道是心疼還是難過了。她一個女孩子，該是有多絕望，才會徹徹底底的放棄自己呢，而那份絕望，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

白星速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臉，聽見心裏難過的嗡鳴。那種自己珍視的東西被別人搶先一步占有了的感覺，真的難受的無法形容。

那如果沒有她呢？

白星速擡起頭，望見窗外的夜空。他忽然明白，自己想要的，和她經歷了什麽并沒有關系。他想要的，只是她這個人而已。她的不堪固然會讓他難過，但是如果沒有她，他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活下去。

白星速嘆了口氣，也不知是為了自己的幡然醒悟還是替珞期感到心疼。他轉身拿出手機，在自己的主頁上上傳了兩張照片，時間是淩晨三點。然後他站起身，朝着卧室走去。

黑暗裏，他不知道珞期是不是已經睡着了，所以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上床，又小心翼翼的蹭到她的身邊去。和他料想的一樣，珞期并沒有睡着，他剛剛靠過去，她就轉身鑽進了他的懷裏，發出細微的啜泣聲。

白星速因為她毫不掩飾的哭聲心裏一酸，擡手抱緊她，貼近她的鬓角小聲安慰：“沒事了，珞期，沒事了。”良久，懷裏的哭聲仍沒有停下，白星速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鬓角，又補了一句：“對不起珞期，其實全都怪我。”

珞期摟着他的脖子沒有做聲，卻是從未有過的安心。那時她以為所有的煎熬都已經過去了，他們走過了一路泥濘，面前展開的，就是未來的美好和安寧。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後媽，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