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思無邪（3）

這種問話是不能接茬回答的, 她立即說：“你的嘴唇真好看，漂亮極了。”

被誇獎的馬特·達蒙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我是不是該慶幸我的嘴唇還挺好看。”

“眼睛。眼睛也挺好看。”不過他臉上可有不少雀斑, 奧黛麗決定忽視這些雀斑。事實上這些雀斑令他顯得比實際年齡小, 很可愛呢。

她伸手撫上他額頭，撥開額發，從眉心開始輕輕撫摸他左邊眉毛，“我怎麽記得你的發色應該更淺一點？”

馬特輕哼了一聲。

她的手指移到他下巴，輕輕捏着他還算圓潤的下巴, 輕柔的吻了他。

他們手拉着手離開酒店。即使開着車, 也不想放開她的手。

奧黛麗瞪大眼睛，“你不要只用一只手握着方向盤！我會害怕！”

“對不起。”他只好放開她的手。

奧黛麗咬着下唇：這人表現得好像從沒談過戀愛！奇怪的家夥！

在餐廳裏，馬特把菜單給她, “你喜歡吃什麽？”

“沒有特別不喜歡的。”她點菜速度很快, 完全沒有選擇困難症，點完了把菜單又遞給他，“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

馬特心不在焉的随便點了個菜，點了兩杯佐餐的白葡萄酒。

吃飯的時候他們聊到了波士頓當地風土人情, 奧黛麗提到她跟辛西娅報名參加了波士頓馬拉松, 辛西娅下個周末會來。馬特有些驚訝。波士頓馬拉松是世界上最好的馬拉松賽事之一，報名人數衆多，需要有歷史成績，成績不夠的拿不到名額。奧黛麗姐妹沒有參加過其他馬拉松，于是捐了2萬, 拿了兩個名額。

“我耐力還不錯，想試試能不能跑完全程。”她得意洋洋。又問：“你跑過馬拉松嗎？”

回答是“沒有”。馬特·達蒙一直都不是運動型的男孩。他很快表态：“如果那天有時間的話，我會去給你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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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是男主角呢，大概不可能有時間離開吧？”

他有點遺憾，“很可能。”

奧黛麗吃的很多，馬特只是随便吃了點。他的心思當然不在吃飯上。人們常說，飯桌見真章，是說飯桌上能很好的觀察一個人，一個人的性格隐藏在他的生活細節中，在一起吃個飯通常你就能知道這人适不适合你。

奧黛麗有缺點嗎？當然有，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但這些缺點要緊嗎？根本無關緊要！相反，她的缺點使她更像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光芒四射的偶像。

比如，她吃東西的時候是不會照顧別人的，如果有一道菜他們都很喜歡吃，她會全吃光，他要想吃，就得冒着被她視線殺死的危險。這時候她就特別像個孩子。

但這會讓人讨厭她嗎？完全不會啊！

只是看着她吃到喜歡吃的食物時候眼睛閃閃發亮的樣子，就很心滿意足了。

吃過晚餐他們直接回了酒店。

波士頓沒有那麽多狗仔隊，酒店門口沒人蹲守拍照，兩個人步履輕松的步入酒店大堂。

一個他們都沒想到的人出現在面前，“奧黛麗！”

“Leo？”

萊昂納多假裝沒看見他倆牽着的手，“你沒帶移動電話，我找你找了好久。”

“你不是該去巴黎了嗎？”

“是。在紐約轉機。”

“那你來波士頓幹嗎？”

“我想見你。”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要見我得先預約？”

萊昂納多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誰見你都不需要先預約，為什麽偏偏對我這麽苛刻？”

“你居然問為什麽？”奧黛麗覺得這人也是太沒有自覺性了，“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所謂的‘信任’是相互的，你已經失去了我對你的信任，我對你的态度完全取決于你曾對我做過的事，簡單地說，就是你自找的。你聽懂了嗎？我沒有要求你繼續見我，我壓根不在乎你是不是還愛着我，甚至我希望你不要繼續愛我。Leo，你讓我覺得你的愛非常廉價，你如此輕易的說‘Love’，卻又沒有給予我足夠的尊重，被你愛上的我也非常悲哀，我一定是哪裏做錯了，才會讓你覺得我是可以被像你這樣的人追求的。”

“奧黛麗！”萊昂納多一臉痛苦，“你怎麽能這麽說？”

“不然呢？”她冷冷的瞥他一眼，随即繞過他，往電梯走去。

萊昂納多非常艱難的控制了自己的怒火，沒有跟上去。他看着馬特·達蒙始終沒有放開她的手，拼命克制住沒有上去揍他。

馬特根本沒法完全掩飾內心的狂喜：太好了！這種明确的拒絕，那個驕傲自大的小孩總算能聽懂了吧？

然後他又忐忑的想：難道是因為我，所以她才冷酷無情的痛斥了萊昂納多？但他又實在不敢确定。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他敢透露出這種自大的揣測，肯定會被她笑話。

“你笑什麽？”奧黛麗突然冷冷的問。

“什麽？”馬特一愣，他摸摸臉頰，“我笑了嗎？”

“是不是挺幸災樂禍的？”

“沒有。”必須趕緊旗幟鮮明的否認。

“他現在肯定非常恨你。”

馬特聳肩，“Who Care。”

她沒再說什麽。

近距離圍觀了萊昂納多被惡狠狠的怼了一通，實在是太有趣了！會被他記恨這不算什麽，既然擺明是情敵，就不可能還保持虛假的“兄弟友誼”。而且能看到萊昂納多被怼！這可是給張凱爾特人隊季票也不換的年度好戲啊！

當然，馬特·達蒙非常佩服奧黛麗。她邏輯清晰語言犀利，連續暴擊到對方失血倒地無力反擊，想必此時萊昂納多的內心一定千瘡百孔漏成漏勺了吧。哎呀，真該把他當時的表情拍下來，好好回味個十年八年的。

就這麽個一臉兇巴巴的年輕女孩，一點都不會令人覺得她刻薄或是不寬容。拜托！如果在交往期間可以随便跟別的女人上床，那你可能根本就不該找個女朋友，單身的話你愛找誰滾床單也沒人會說你什麽。

——愚蠢的Leo！

馬特送她到房間門口，謹慎的沒有吻她，只低聲問：“累了嗎？早點休息，作業明天再做也可以。”

奧黛麗臉色不是很好，她沒說話，只是冷漠的點了點頭，開門進去了。

馬特在她門外站了一會兒。

點了根煙，抽了幾口，房門忽然又開了，奧黛麗表情嚴肅的說：“你為什麽還在這兒？”

他有點不知怎麽接話。

奧黛麗又說：“這章我不會，你教教我。”

這句話有趣極了，配上她一本正經的表情、比平時更嬌軟的嗓音，簡直充滿了一種小黃片才有的色氣氛圍。

馬特稍微怔了一下。

接着，就被抓住夾克的前襟，拉進了房間。

馬特·達蒙沒有想到過，這晚真的就只是在學習。

他有點心猿意馬，而奧黛麗真的就是個态度認真的好學生。他只好收拾心情，專心給她講了兩章。上完課，又非常輕描淡寫的被奧黛麗打發走了。

他又站到走廊上。

有點哭笑不得，點了根煙，狠狠抽了幾口。奧黛麗這個狡猾的小狐貍！戲弄了他，讓他以為這個晚上能跟她做點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結果只是被她無情的榨取了剩餘價值。

不過，不要緊，這不還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嗎？他就不信以他的頭腦和愛，打動不了她。這确實是一個“争奪”的游戲，但标的物是世界上最罕有的事物——愛情。在這個“游戲”裏，想要取得勝利才是最正常的、唯一的心态。

第二天，周日。

奧黛麗沒有忙着學習了。她的課業日程很緊張，但也不至于連周日都要看書。馬特·達蒙早上8點半來敲門，她已經起床、下樓到酒店的健身房鍛煉過了。

馬特對她的日程表很熟悉：早上6點起床，少量吃點東西，鍛煉1個小時，然後洗澡、去上課；不喜歡在外晨跑，也不喜歡外面的健身房，帕薩迪納別墅裏地下室被布置成了健身房，有氧運動多是跳繩，一直在堅持射箭，每周都去射擊場。他都不知道她是怎麽協調好時間，做這麽多事的。

她是個超級有計劃的人，任何事情都要求按照日程表來做，不喜歡突發狀況，如果有什麽事情跟日程表沖突了，她就會很焦慮。

那麽，愛情呢？她是不是也有個日程表？

理科生就是跟文科生想的不一樣。

他嘗試着從理科生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還要把奧黛麗的生長環境考慮在內。

奧黛麗不知道新年前夜到底是誰先動手的嗎？她那麽聰明，肯定知道，但她歪曲事實指責他先動手，表明她很不喜歡這種粗魯的發洩方式；這沒問題，只要萊昂納多不先動手，他保證不會主動揍他。

再說，她可是家暴受害者，最讨厭的應該就是使用暴力的男人，呵，萊昂納多這個笨蛋，就憑這一點，他在她心裏只怕都要減成負分了。奧黛麗根本不是那種認為有男人為她争風吃醋大打出手是值得驕傲的事的膚淺女孩。

至于在交往期間在別的女人家過夜、被人拍到照片，在奧黛麗心裏，萊昂納多只怕不僅僅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還蠢得讓她受不了。換做他，根本就不會犯這兩種錯誤。交往中的戀人對對方保持忠誠，這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嗎？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跟別人交往。

理性的奧黛麗肯定有個表格，男朋友不能犯什麽錯誤一定寫的明明白白，他只要想辦法弄清這個表格上都寫了什麽，就能完美避開會被她嫌棄的行為——但同時他又認為，即使不知道表格上有什麽，他也不可能做出會令她讨厭的事情。他覺得自己是個好孩子，好孩子的自信就是不管什麽事他都能做好。

奧黛麗已經沐浴過，金色短發半幹，穿着浴袍，身上有好聞的東方香料的香味。他嗅了幾下，是他送的那瓶香精的味道。

這讓他很高興。送出香精之後他有點忐忑，香水類很難送的合意，又過于親昵，他怕她不喜歡。

“我還沒穿好衣服。你要帶我去哪兒？”

“你上次來過波士頓，都去了什麽地方？”

“哈佛、耶魯、MIT。”

“哇喔——那你肯定哪兒都沒好好看過。想去哈佛嗎？明天要在哈佛拍第一個場景，”

奧黛麗進了卧室穿衣服。十幾分鐘後她就出來了，穿了一件米色薄風衣，風衣裏面是豆沙色真絲襯衣、米色亞麻寬松長褲、米色中跟鹿皮短靴，戴了一條珍珠長項鏈，黑框眼鏡、藍綠格子薄呢絨鴨舌帽，精致又随意，裝扮比較成熟，但還是那張少女的臉。于是看起來就有點奇異，像是個努力想顯得成熟的高中女生。

馬特則還是夾克、白T恤、牛仔褲。

“你穿的可不像是個學生。”他說。

“你穿的有點過分像個學生。”她有點嫌棄的拉拉他的夾克前襟。

他順勢握住她的手，将她帶到懷裏，微微低頭，“你沒塗口紅。”随即他明白了她為什麽沒塗口紅。

他忍不住微笑，然後深深的吻了她。

他們去了哈佛校園。

哈佛很大，他帶她看了他在哈佛時候住的宿舍樓、上課的教學樓、吃飯的餐廳、常去的酒吧，還溜進拉蒙特圖書館待了好一會兒。

奧黛麗不愧為學霸，見到圖書館就不想走了。馬特教她怎麽用電腦查閱微縮膠卷，她找了幾篇俄國文學的論文看。

“加州理工圖書館沒有微縮膠卷嗎？”他有點奇怪。

“有啊，我不怎麽用，基本不用，我比較喜歡看紙質文件。加州理工跟哈佛用的電腦檢索系統好像不太一樣。”她看了看四周，“果然是星期天啊，圖書館都沒有人。”

“加州理工難道周末會有很多人在圖書館？”

“我們沒有那麽多圖書館嘛。很多人周末晚上會去圖書館，不過那是因為周末玩了兩天，所以必須趕在周一之前把作業或是論文寫完。”

“你趕過Deadline嗎？”

“一般不趕，我總是提前做好作業。你呢？”

“我也沒有。只有期末考試之前緊張一點，別的時間都還可以。”

她沒問“你為什麽還差12個學分居然就辍學了”。他略微知道一點她對念一個學歷相當執着，可以為此不惜犧牲事業。

接着他們又轉到了燕京圖書館。

“早就聽說燕京圖書館藏了很多中國古籍孤本。”這些古籍孤本是借不到原本的，書架上陳列的是複制品。

“我聽說你中文學的很好。”他們穿行在一排排的書架之間，她在這邊，他在那邊。

“是很好，做個同聲傳譯沒問題。”她随手抽出一本中文書，壓低聲音念了一小段，念完了翻譯成英文，“是一個官員出使印度的見聞錄。”

說着完全聽不懂的東方語言的奧黛麗太性感了。馬特·達蒙專注的看着她，目光灼灼。

她停在一個書架前，抽出一本書，翻看起來。

他悄悄走過來站到她身邊，一手攬上她的腰，臉貼近她臉頰。她明顯有點緊張，纖腰上的肌肉一緊，腳步雖然沒動，但整個人往旁邊偏了一下。

他手臂用力，不許她避開。

她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卻連着翻了兩頁。

“你看書這麽快嗎？”在她耳邊低語。

成熟男子的氣息噴在她耳朵裏，癢酥酥的。

“我看書很快的。”

“嗯，之前我就注意到了。”手指指在書頁上，“這段什麽意思？”

“一位詩人懷念他去世的妻子。”

“說的什麽？”

“說見過了世間最美的雲、最壯觀的海浪，從此別的雲與海浪都不算什麽了。用雲與海浪代指他的妻子和他們之間的感情，自從你死後，即便再美麗的女子也不能令我停下腳步。大意就是這樣吧。”

他的手臂更緊的攬住她，“能用中文念一遍嗎？”

她仍是壓低聲音，緩緩念了一遍。

“真好聽。”在她耳邊悠悠的輕嘆了一聲。“你說，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愛情嗎？”

“一定是有的。”

“你說中文真是性感極了。”他輕輕咬了一下她耳垂。

奧黛麗閉上眼睛，柔弱的哼了一聲。

他另一只手轉過她臉龐，吻上她的唇。

沒有塗口紅，唇色天然粉紅的柔軟雙唇，像那種只在天堂盛開的粉色重瓣玫瑰，帶着少女的氣息，甜蜜，美好，可愛到無以複加。

這個吻跟之前的幾個吻大不一樣，她熱情的回應，纏綿又銷魂，他簡直都要眩暈過去了。奇怪，他不是第一次談戀愛，但面對她，卻處處都表現得像個初涉情場的傻小子。她學了東方語言，一定也同時學會了什麽神奇的東方魔法，對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馬特·達蒙在《心靈捕手》裏染了金發的，《造雨人》裏是本色發色，比較深的金棕色幾乎不怎麽金了（小時候是金發）。大概因為克萊爾是金發，而明妮是黑發。

*既然奧黛麗是較淺的金發，馬特就不用染發了。

*出軌/偷情/劈腿确實是全球離婚率/分手率居高不下的最大原因。

*元稹的《離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