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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宋熾來了?
初妍滿腔怒意俱化為烏有,她困倦得厲害,努力了一下沒能睜開眼睛,也就算了,迷迷糊糊地叫了聲:“阿兄……”聲音帶着咳嗽和高燒後的嘶啞。
宋熾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她接下來的話,仔細看去,小姑娘閉着眼睛一動都不動,櫻唇微張,呼吸綿長,竟是又睡過去了。
宋熾:“……”這麽能睡!
他想了想,伸手捏住初妍小巧的瑤鼻,心中默數:一、二、三……初妍晃了晃頭,甩不脫他的手,擡手拍了過來。
宋熾早有準備,一把捏住她纖細的手腕,但覺觸手柔滑,綿軟細膩。他動作微頓,不動聲色地看了掌中雪白的玉腕一眼,開口道:“我有要緊話問你。”
初妍掙了掙,沒能掙脫,終于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宋熾宛若谪仙的面容映入她眼簾。他的神情還是一貫的溫和,形狀漂亮的黑眸凝視着她,帶着溫和與隐約的關切。沒有後來的冷淡與決絕。
初妍的眼眶又熱了起來。她想坐起身,宋熾按住她:“你病着呢,就躺着說話吧。本不該擾你,只是怕時間拖久了,會叫兇手逃跑。”
兇手,什麽兇手?初妍茫然。
宋熾溫言問道:“你怎麽會在水裏,是不是有人害你?”
為什麽會在水裏啊?他以為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嗎?初妍捂臉,覺得羞恥:“沒人害我,是我自己沒站穩,不小心掉下去的。”
這個答案委實出人意料,宋熾一時無語。
初妍透過指縫看他,眨巴着眼:“喂,我都告訴了你了,你不許告訴別人。”
這模樣可愛得緊,宋熾看着,心頭微軟:“好,我不和別人說。”
初妍眉眼柔軟:“多謝阿兄啦。”
宋熾聽着她一口一個阿兄,不動聲色:“你認得我是誰?”
初妍一愣,想到他現在還不認識她,一時不知該開心還是難過。她覆在面上的手慢慢滑了下去,長睫輕顫,喃喃而道:“你是我阿兄,我是你妹妹,我怎麽會不認識你?”
她的語氣、表情完全不像作僞,盈盈美目中的傷心更是呼之欲出。宋熾凝望她片刻,習慣性地又去摸腕上的佛珠,手指伸到一半反應過來,食中兩指空拈了幾下,低低開口:“妹妹?”
這是不可能的,真正的宋姝在哪裏,是什麽模樣,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初妍又咳嗽起來,想到他後來的絕情,一顆心仿佛被什麽攥住,只覺氣都透不過來。她閉上眼,捂住耳朵,沒有心情再和他說下去:“阿兄問完了沒,我好困,有話等我睡醒了再說?”
宋熾不再說話,看着閉上眼睛又睡過去的少女,目露深思:她的态度實在太過親昵自然,流露的感情那般真摯,仿佛她當真就是他失散已久的妹妹。可惜太不合常理,哪怕是真正的宋姝,和他分離這麽多年,待他也不可能如此親昵自然。
她這麽做,除了顯得漏洞百出,又有什麽好處?
還有,她說她原本就是住在這裏的,這裏找不到她的換洗衣物不說,真是在這種貧苦環境下養大的小姑娘,會養得這樣嬌滴滴的?何況,她身上的衣服鞋襪樣樣精致,怎麽看出身都低不了,為何會孤身一人掉落在溪水中?
這小姑娘身上,委實處處都是謎團。
可正因為疑點太多,她反而不大可能是別人派來的探子。幕後之人該有多蠢,才會派這麽個行徑古怪,滿身破綻的小姑娘來接近他啊?
外面響起楚先生的聲音:“大人可在?”
他聽出楚先生語氣有異,應了聲向外走去。
楚先生拎了一個紙包,神情慎重地站在四仙桌旁,見到他出來,拱了拱手道:“大人,學生發現了一件蹊跷的事。”将紙包打開,露出裏面之物。
宋熾看過去,目中閃過訝然:藥渣?
楚先生道:“在廚房外的牆根發現的,還是潮的,應該是今天煎服的藥。”
這裏只有一個需要服藥的病人。宋熾看了一眼東屋方向,心中微動:“藥有問題?”
楚先生道:“大人明鑒,的确如此。”他撥了撥藥渣,從裏面取出一截看不出形狀的藥材道,“這是曼陀羅的根。”又補充了一句,“前一天的藥渣中也發現了曼陀羅的莖葉。”
宋熾心中一凜:曼陀羅是一種奇花,根莖花葉都有劇毒,重則奪人性命,輕則也會使人眩暈致幻。藥渣中發現了曼陀羅的根,意味着什麽顯而易見。
有人在這裏害小姑娘。
難道,她叫他阿兄,對着他欲語還休,歡喜悲傷,其實是因為曼陀羅的致幻作用?
初妍這一覺睡得不安穩。半夢半醒間,仿佛一直有人在她耳邊說話,抱着她在移動。
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無人的屋子中。
屋子收拾得異常幹淨,粉牆磚地,半舊的黑漆家具。空白的一面牆上挂着兩個青漆葫蘆,朝南一排大窗緊緊關閉,窗下擺着一張條案,案上一個土定瓶,裏面供着數枝臘梅。
屋角放了一個炭盆,裏面的炭火顯然不是什麽好炭,煙火氣、藥味、臘梅的清香混在一起,分外熏人。
初妍坐起身,被嗆得又咳嗽起來。她身上依舊穿着宋熾的中衣,渾身的酸痛無力感消失了,顯然高燒已退。
不是山林中的小破屋了,所以,是夢境切換了?還是她在地府醒了?若還在夢中,這個夢未免也太長了吧。
初妍心中生起疑惑,游目四顧,越看越覺得眼熟這個屋子眼熟,這裏似乎是——保定城最大的醫館同安堂?十四歲那年,她來過這個地方。
終于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初妍心中生起親切感。正是在這裏,她第一次見到了宋熾,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是宋家的女兒。
是的,初妍雖然是宋熾唯一的妹妹,卻不是在宋家長大的。三歲時,由于下人的疏忽,她在一次廟會上被拍花子拍走,流落在外。
宋家人一直沒有放棄找她。宋熾來保定辦案,路過一家獵戶時,前去讨水喝的平安無意中見到她,覺得她容貌生得實在好,一對桃花眼像極了宋熾的母親盧夫人,不像是相貌平平的獵戶夫婦能養出的孩子,好奇多問了幾句。
一問就問出事來。她不是獵戶夫婦的親女,而是他們從牙婆手中買下,打算給兒子做童養媳的。平安留了心,花了點銀子撬開了獵戶夫婦的嘴,知道她來歷不明,唯一的線索就是她左臂有一個雲狀的傷疤。
宋熾唯一的妹妹宋姝小時候摔過一跤,臂上恰好有這樣一個傷疤。
宋熾就這樣找回了她。那時她高燒不退,神智不清,沒來得及和養父養母告別,就被他帶去保定城中尋醫診治。
不知是不是因為燒得太厲害,醒來後,她忘記了過去所有的事,忘記了獵戶家的一切。宋熾說,這是天意,她是宋家的女兒,千嬌萬貴,本就不該和這些人有交集,這一忘正好讓她和過去的人生徹底做個了斷。
初妍心裏嘆了口氣,做了宋家的女兒,固然千嬌萬貴,可要承擔的責任卻也更多。有時候她真的不知,被宋熾找回,究竟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打斷了她的感慨。
厚重的夾棉布簾忽然被掀開,一陣寒風跟着撲入,初妍被嗆得咳嗽起來,好不容易止住,皺眉看向門口。
一個圓圓臉,穿金戴銀的錦衣少女在婆子的攙扶下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一進屋,就掩住鼻嫌棄道:“好大的煙味。”
扶着她的婆子一臉憐惜地道:“這種地方能有什麽好炭,小姐受委屈了。”
錦衣少女道:“把事情辦完我們趕快走。”目光這才落到初妍身上,頓時一愣。
陽光被窗紙濾成了柔和的光線,明明暗暗地投下,床上少女斜斜倚着,腮凝新荔,眼若桃花,唇若櫻桃。
她的中衣明顯太大了,挂在身上空落落的,難掩她骨架纖細,體态風流;一頭微卷的烏發沒有束起,流瀑般披散在肩頭,襯得那張小臉白生生的我見猶憐,說不盡的嬌慵妩媚之态。
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少女,竟已隐隐有了撩人的風情。狐媚子,真真是狐媚子!
錦衣少女倒抽一口氣,眼中閃過妒恨,咬牙問道:“你就是宋大人帶進城的女人?”
與此同時,初妍也想起了這位,保定知府黃淙的愛女,黃二小姐。她記得這一位對宋熾似乎頗有意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宋熾那厮只有一張騙人的溫和面孔,骨子裏就是個冷心冷肺之人,任憑佳人百般殷勤,都無動于衷。最後黃淙被宋熾查辦,黃二小姐心碎神傷,一番女兒柔情盡數付諸東流。
這一幕,在現實中也曾經發生過。
她被宋熾送到同安堂的事,保定城中大小官員很快知道,都在暗暗猜測她和宋熾的關系。黃二小姐不知她的身份,妒恨之下上門尋釁。那時,她面對氣勢洶洶的黃二小姐慌作一團,還是同安堂的東家殷娘子及時趕到,幫她把人擋了回去。
現在情景重新,她忽然發現,黃二小姐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沖動莽撞,哪有一點值得人害怕的。
當年的她委實太過不中用。若不是阿兄後來對她的教導訓練……她打斷思緒,望向黃二小姐滿臉嫉恨的模樣,桃花眼兒微微眯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比心:
uheryija 3瓶;獅子、寶寶、夜觀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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