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劉慶遠是個身材微胖,長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三十五六歲的模樣,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笑起來的樣子十分和善,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他有一妻兩妾,兩子一女。長子今年十三歲,次子今年五歲,都是正室汪氏所出,剩下的女兒十二歲,是兩個妾室中年紀大些的那個妾室生的。
因兩家已經多年沒有正經見過面,所以這晚的接風宴,他把家裏所有人都帶上了,寧遠伯也把嚴紹和荊無憂叫上前,彼此介紹認識了一番。
“多日未見,世子風姿越發出衆了。還有荊姑娘,也是越發端莊娴雅了。伯爺與夫人真是有福,小弟瞧着甚是羨慕啊。”
劉慶遠的态度恭敬又不失親近,分寸拿捏得很好,拍起馬屁來也是真誠自然,讓人如沐春風。
寧遠伯和羅氏聽得滿臉花開,紛紛說你家這幾個也都是好孩子,看着就讨喜。
雙方開始商業互吹,堂上氣氛十分和諧。
嚴紹捏着個酒杯看似随意地打量着這一切,沒有貿然開口,等心裏對劉慶遠一家有了基本的判斷之後,才放下手裏的白玉酒杯說:“一直聽我爹娘說,表叔家裏生意做得很大,在許多地方都開有鋪子,只是我一貫對這些事情不大感興趣,竟是一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表叔家裏具體是做什麽生意的。不知表叔可否為小侄解答一二?”
打從進門起,他就懶懶散散,一臉的漫不經心。雖說該打招呼的時候也打了,不至于失禮,但這待客的态度實在算不上熱情。寧遠伯和羅氏為此暗示了他好幾次,他一直沒理會。這會兒見他突然開口,衆人都有些驚訝,紛紛停下寒暄轉頭看了過來。
“你這孩子,好端端的突然問這個做什麽?這生意上的事情你又不懂,別瞎問。”生怕這倒黴兒子會突然抽風做出什麽破壞氣氛的事情來,羅氏忙出言暗示他不要搞事。
寧遠伯倒是沒想那麽多,只奇怪道:“是啊,既然之前一直不感興趣,怎麽這會兒你又感興趣了?”
“不過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随口問問罷了,”嚴紹學着原主的樣子,不高興地挑起了眉頭,“怎麽,這是什麽秘密,不能問嗎?”
“自然不是什麽秘密,”劉慶遠見此忙笑着打圓場道,“我家裏主要是做布料和酒樓生意的,金銀玉器行業也略有涉及,不知世子還有什麽想知道的?”
嚴紹這才神色稍緩地看了他一眼,做出猶豫試探的樣子說:“做這幾種生意是不是要到處跑啊?我聽說他們有些做布料皮毛生意的,最遠會去到北境,跟那些個北狄蠻子做生意……不知道表叔家的生意,可有做到北狄去?”
劉慶遠一頓,臉上笑容不變,對面女眷的席位上卻突然傳來了一聲脆響。
衆人一看,原來是正在給小兒子喂食的劉夫人汪氏不小心打翻酒杯,弄髒了自己和兒子的衣裳。
“孩子太調皮,叫大家見笑了。”汪氏有些尴尬,忙抱着兒子站了起來。
她兒子本來吃東西吃得正開心,突然濕了衣裳有些不舒服,不由癟着嘴巴扯着濕噠噠的袖子叫了起來:“娘,涼!”
“要不是你動來動去打翻了酒杯,怎麽會涼?”
汪氏低頭訓了他一句,小男孩有些不高興,下意識就要反駁:“我沒……”
“好了,快跟你娘下去換身衣裳,不然一會兒該着涼了。”劉慶遠神色自然地打斷兒子的話,不好意思地沖寧遠伯夫婦拱了拱手,“小子頑劣,打擾到諸位的雅興了。”
寧遠伯擺手:“這有什麽,小孩子哪有不好動的。”
“就是,不過是個意外而已,你們別這麽緊張,當心吓到孩子。”
羅氏說完下意識叫出了徐嬷嬷的名字,“碧香,你帶……”
叫出口之後她才想起來徐嬷嬷已經不在了。羅氏一頓,本來挺好的心情有一瞬間陰郁,但很快她就丢開這事兒看向了自己的貼身大丫鬟,卻不想還沒來得及開口吩咐,一直坐在她身邊沒有出聲的荊無憂突然站了起來:“芳姨,我來給劉夫人與小公子帶路吧,正好我也想下去收拾一下。”
這個收拾,一般都是想要如廁的意思,羅氏也沒多想,點頭笑了起來:“好,你去吧。”
“是,那我就先失陪了。”
荊無憂乖巧一笑,嬌嬌小小的樣子看起來可愛又無害。嚴紹看着這樣的她,嘴角沒忍住抽了一下——這丫頭真是完美诠釋了什麽叫做扮豬吃老虎。
不過……
注意到劉慶遠的目光在荊無憂身上停了一瞬後不動聲色地移了開,嚴紹長睫微閃,心裏忍不住生出了一點笑意。
這老頭兒肯定是在想,不過一個寄人籬下,養在深閨,沒什麽見識的小丫頭而已,掀不起什麽風浪吧?
可惜,怕是要讓他失望了。
——莫名篤定荊無憂是發現了什麽線索才會跟上去的嚴紹不着痕跡地扯了一下嘴角,末了才又提起剛才那個未完的話題。
劉慶遠回神答道:“是有那麽些人常年在邊境往來,與邊境那些小國的商人做些貿易交換的生意。但江北離北境實在太遠,我也只是聽說,未曾參與過。不過将來要是有機會,我也許也會去那邊看看的,畢竟要是真能把生意一路從江北做到北境,那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哈哈。”
寧遠伯和羅氏也笑了,紛紛說你一定可以。
劉慶遠謝過他們,才又随口似的問道:“世子突然提起北境,可是對那邊的貨物感興趣?如果是這樣,我倒是可以托人打聽打聽,也許能幫世子買到想要的東西。”
老狐貍終于忍不住主動出擊了。
感受着劉慶遠看似尋常,實則卻開始銳利的目光,嚴紹嘴角微勾,面上做出了猶豫的樣子:“算了吧,都說那玩意兒不是輕易能買得到的……”
劉慶遠眸子一動:“不知世子說的是什麽東西?”
“是一種……”
劉慶遠藏在袖子裏的手一握,心也跟着提了起來。這小子說的會是樂逍遙嗎?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算了,不是什麽好東西,”嚴紹突然臉色一臭,一副想起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的樣子,随即就擺擺手結束了這個話題,“我也就是問問,沒想買。”
頓時就不好再往下打探了的劉慶遠:“……”
這簡直是說了等于沒說!
不過他為什麽會突然跟他說起這些?是單純地覺得他也是做生意的所以想打探打探消息,還是已經懷疑上他了,故意說說藏藏的想讓他自亂陣腳?
後面這個念頭讓劉慶遠心下一震,眼神有一瞬陰沉。
但一看嚴紹那副什麽情緒都寫了臉上,連出言試探都試探得這麽明顯,沒有半點水平可言的樣子,他又覺得不大可能。
這小子和他爹娘一樣蠢得很,不可能有這樣的城府和心機。
他想着就安心了一點,但為了謹慎起見,還是打消了原本打算找機會探探徐嬷嬷的突然消失是怎麽回事的念頭。
——沒錯,已經被送回老家種田的徐嬷嬷,真正的身份其實是劉慶遠安插在羅氏身邊的探子。
劉慶遠兩年前收買了她,這兩年來,她一直在偷偷向劉慶遠傳遞寧遠伯夫婦的消息。至于陳掌櫃那邊,不過是她偷偷賺的一點外快罷了,劉慶遠根本不知道。
所以他也不知道徐嬷嬷為什麽會突然翻車,又為什麽半點線索都沒有留給他就失蹤了。
劉慶遠因為這事兒心裏總有些不安,所以才會着急進京,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想還沒來得及打探,就又冒出了一個似乎已經察覺到有人要害他的嚴紹。
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關聯嗎?
徐嬷嬷的失蹤到底是怎麽回事?
還有嚴紹這小子,當日徐嬷嬷送來的信中,明明說她是親眼看着他吃下了樂逍遙的,為什麽他卻沒有死?反而還似乎察覺到了有人給他下藥的事。甚至連樂逍遙這種藥出自北邊兒的狄國,他好像都知道……
是誰告訴他的?
這事兒會跟徐嬷嬷的詭異失蹤有關嗎?
劉慶遠低頭喝了一口酒,只覺得原本無比清晰的眼前,突然生出了一片迷霧,讓他怎麽看都看不清周圍的場景了。
作者有話要說: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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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rasaki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9-05-17 12:4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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