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1)

被荊無憂整個人撲倒在地的時候, 嚴紹的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疼。

太他媽疼了。

他的腳踝怕不是被身下這破石頭磕碎了?!

“你怎麽樣?有沒有事?嚴紹?嚴紹!”

耳邊傳來荊無憂慌張急切的呼聲, 嚴紹用力眨了眨自己疼出生理淚水的眼睛, 好半晌才擠出一句:“……沒事, 你怎麽樣?”

“我也沒事, 不過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小姑娘急促的氣息從耳邊傳來, 帶着溫熱的濕氣和清甜的奶香。嚴紹有一瞬間恍惚,卻并沒有像往常那樣覺得抗拒。他單手撐起身子, 想說什麽, 突然“咻”的一聲, 有什麽東西貼着他的耳朵擦了過去, 刮得他耳廓生疼。

嚴紹臉色一變,什麽想法都沒了。

“走!”

雖然這具身體目前還很垃圾,但他畢竟是正兒八練練過自由搏擊,還參與過軍事訓練的人, 反應和速度就算受身體的限制打了點折扣,也多少還是在的。因此說完這話後, 嚴紹就忍着右腳腳踝處傳來的劇痛一躍而起, 拉着荊無憂朝道觀的方向沖去。

然而那些殺手怎麽會給他們下山求救的機會,很快就從暗處沖出, 堵住了兩人的去路, 并想方設法地把他們往小山坡後面的山林深處逼去, 一副要關門打狗的架勢。

嚴紹:“……”

媽的。

荊無憂也是緊緊皺起了眉頭。

這些殺手顯然是有備而來,且人數衆多,她一個人根本對付不了。

“等會兒我找機會拖住他們, 你趕緊下山找人幫忙。”

正慌着,身後的少年突然貼着她的耳朵說了這麽一句話。荊無憂愕然,一下轉過了頭:“你說什麽?”

“我說我等會兒找機會拖住他們,你趕緊回去叫人!”嚴紹以為她沒聽清,又壓着聲音重複了一邊。

荊無憂怎麽也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下,他竟會說出讓自己先走的話。明明丢下她就跑才更像是這人會做的事情……

但這會兒沒時間驚訝,很快她就回神搖了一下頭:“我留下,你先走。”

嚴紹一聽就皺了眉:“都什麽時候了,別鬧!”

他一大老爺們,怎麽可能在這種時候把她一個小姑娘丢下?

“是你別鬧。”荊無憂小臉肅然地說完,袖子一抖,一道細長的銀光傾瀉而出,“他們的目标是你,你留下來只能送死。我不一樣,我有武器,還會打架,比你厲害多了。”

說完不等嚴紹反應,便一個點足欺身而上,把身前一個舉着大刀的蒙面大漢抽飛了出去。

嚴紹:“……”

嚴紹看着這飛身跟那些殺手纏鬥在了一起,手裏的銀鞭揮得啪啪作響,渾身上下都透出了一股子凜凜殺氣的小丫頭,整個人有一瞬間的呆滞。

這他媽……

是有點厲害啊。

他不是猶豫不決的人,見她确實有這個能力,并不是在逞強,回神後就不再糾結,而是找準時機從殺手們的包圍圈裏沖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跑去。

殺手們的目标果然是他,見他跑了,紛紛丢下荊無憂去追。

荊無憂自然不許,小臉緊繃地揮着手裏的銀鞭纏死了他們,不給他們追擊的機會。

然而雙拳難敵四手,她一個人面對十幾個魁梧壯漢實在是有些吃力,加上林子裏的地勢陌生複雜,她有些反應不及,胳膊上很快就見了血。

聽見小姑娘的悶哼聲,正一邊躲避身後砍來的大刀,一邊努力往林子外面沖的嚴紹心下一驚,猛然回過了頭。

“我沒事,你別回頭!快走!”

荊無憂見此大喊,嚴紹看着她被血染紅的袖子,目光劇烈一縮,随即寒冰四結。

有那麽一瞬間,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掉頭沖回去的欲望,但終究還是理智占了上風,嚴紹從牙關裏擠出一句“小心點”,然後就不管不顧,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沖出了包圍圈。

這一次他沒有再回頭。

只是一顆心卻像是被人高高吊在了九重天外,又冷又空,說不出的陰沉。

“嚴世子!嚴世子你沒事吧?!”

突然從山林外傳來的聲音像是一簇火苗,瞬間點燃了嚴紹的眼睛。他奮力沖至林子入口處,果然看見了那倆匆匆趕來的公主府侍衛。

這一路他們一直打扮成普通老百姓的樣子跟在他附近,剛才是見荊無憂來了,怕打擾到即将成婚的小兩口獨處,這才走得稍遠了一些。

沒想到就出事了。

倆侍衛急得不行,好在嚴紹只是受了點傷,性命還在,兩人松了口氣,忙沖過來加入了戰鬥。

嚴紹身邊的壓力瞬間就小了。

第一次,他由衷地感謝起了自己萬事多留一手的習慣。不過就算加上他們倆,他們還是以寡敵衆,勝算不多,嚴紹喘了口氣,當機立斷道:“留一個人在這,剩下的你們誰,用最快的速度下山搬救兵去!”

“是!”

見其中一個侍衛順利地甩掉殺手們沖了出去,嚴紹心下一松,順手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石頭,沖回去狠狠砸在了一個正準備偷襲荊無憂的殺手腦袋上。

荊無憂見此吓了一跳:“你!你怎麽又回來了?!”

“回來陪你啊,不然回頭我娘肯定得抽我。還有我爹,我可受不了他沒完沒了的碎碎念。”少年挑着嘴角斜了她一眼,眼神帶點痞又帶點傲,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荊無憂愣愣地看着他,心頭恍惚間,突地跳了一下。

***

留下來的那個侍衛是公主府裏身手最好的,有了他的幫忙,荊無憂終于有了喘息的機會。

沒一會兒,另外那個侍衛也帶着幫手回來了。

“大膽賊人,竟敢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行兇!來人,把他們給我拿下!”

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身材高壯,面容剛毅,說話聲音洪亮如雷,一看就不是等閑之輩。就是皮膚有點黑,看着跟剛從非洲回來似的。

嚴紹認出他就是便宜爹口中那個“別人家的孩子”,英國公世子秦川,果斷拉着荊無憂退到後方,把戰場交給了這一看就很能打的小老弟。

小老弟也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很快就帶着幾個手下解決了大半的殺手。剩下那些殺手非常老油條,眼看情況不妙,拔腿就溜了。

溜之前還非常敬業地吼了一句:“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姓嚴的你等着,我們還會再來的!你逼死我妹妹害死我全家這個血仇,老子一定要報!”

嚴紹:“……”

血你媽啊!

劉慶遠你個老王八犢子!

——沒錯,雖然不知道劉慶遠為什麽會突然發瘋,做出這種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舉動來,但嚴紹幾乎可以肯定這群殺手就是他派來的。

因為原主是個外強中幹的小慫逼。

從小到大小打小鬧的壞事兒幹過不少,可真要說鬧出人命什麽的,那是從來沒有過。所以除了劉慶遠,原主認識的人中真沒誰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今日之行是劉家主動相邀的。要說這兩件事只是巧合,甭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嚴紹是不信的。

他不信,荊無憂自然也不信。

不提破未婚夫有沒有幹過那種坑死人全家的壞事,就沖這些殺手一上來二話不說就動手,眼看不敵之後才放話的表現,她就可以确定他們說的不是真話,并且十有八.九是劉家派來的——只有劉家人才有這個動機讓他們殺人之餘演上這麽一出戲。

然而其他不明真相的人卻被殺手的話驚到了,紛紛用一種嫌棄鄙夷的眼神看着嚴紹。尤其是性格耿直忠正的秦川,更是眉頭一皺,一臉“早知道就不多管閑事了”的表情:“原來是來報仇的,我還以為是什麽賊匪呢。”

——不怪他們問都沒問就信了,實在是原主這個小智障平時太喜歡跟狐朋狗友比賽吹牛逼了。

什麽他在家可有威嚴了,府裏的下人們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什麽他爹娘都可寵他這根獨苗了,他想要什麽他們都會給他;什麽他膽子可大了,不僅徒手抓過蛇,某次上山打獵的時候還差點打到一只老虎……還有什麽對待得罪過他的人,就該找準機會往死裏打,被他看上的姑娘,要是敢不從就弄死就什麽的,也是他親口跟人說的。

嚴紹:“……”

嚴紹大概能理解這些愚蠢的中二少年想要讓大家覺得他很厲害,因此敬畏他、崇拜他的心情,但他無法接受現在這個結果。

那小智障做的孽,憑什麽要他來背鍋!!!

荊無憂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見他臉色黑漆漆的難看極了,不由有些擔心:“怎麽了?是不是傷口太疼了?”

嚴紹回神,揉了揉額角:“……沒。”

他沒有向衆人否認殺手們的話,一是因為沒有證據,說了他們也只會覺得他是在狡辯;二麽,雖然被人這麽看着很不爽,但畢竟只是些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他懶得費那個口舌。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不是,你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思管別人?”

看着身上血跡斑斑,右手手臂上更是破了一道大口子,正在汩汩流血的小姑娘,嚴紹像是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眼睛,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心裏更是什麽念頭都沒了,“你是不是傻?!”

***

荊無憂當然不是傻。

她也疼,也害怕,只是這點疼這點害怕對她來說,遠不及他的安危重要罷了。

這會兒見嚴紹似乎是被自己的傷吓到了,她忙側了一下身子,避開他的視線說:“破了道口子而已,回去上點藥就好了,不要緊的。”

“倒是你,怎麽流了這麽多血?!”餘光瞥見他背上那幾道突圍的時候被砍出來的傷口,荊無憂臉色大變,想都沒想就彎下了身子,“快,我背你下山!咱們找大夫去!”

嚴紹:“……”

嚴紹低頭看着這小臉因為失血有些蒼白,神色卻很堅毅,從頭到尾更是一滴眼淚都沒掉的小姑娘,心裏莫名想發脾氣的同時只覺得匪夷所思。

這丫頭真是女的嗎?

還有,她真有把他當男人嗎???

“姑娘快起來吧,我們這麽多大男人在呢,哪能讓您背這位公子下山。”說話的是個子高些的那個侍衛。

嚴紹見他說完之後忍不住用一種“你未來媳婦兒對你可真好”的羨慕眼神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荊無憂也反應過來了,不好意思地撓了一下臉說:“我、我這都急糊塗了。”

這倆侍衛的事情嚴紹誰也沒說,荊無憂并不知道他們的來歷,所以說完這話後,她就拉着嚴紹跟這兩位路過的“好心人”道了謝。

“好心人”們見嚴紹沒發話,也沒敢多說,含糊幾句就率先告辭了。

“诶?等等……”荊無憂想問他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日後好上門答謝,卻被嚴紹打斷了。

“把你帕子給我。”

“帕子?”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荊無憂愣了片刻後,還是低頭找出了自己随身攜帶的繡帕遞給他,“這個嗎?”

嚴紹沒回答,接過那帕子繞到她右側,用一種野外求生專用的,能緊急止血的法子給她進行了簡單包紮。

荊無憂愣住了。

好半晌她才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但又不是很确定地問:“嚴紹,你剛才……是在關心我嗎?”

嚴紹一愣,想都沒想就嗤了一聲:“美得你,我是怕我爹娘回頭找我麻煩。”

果然是她想多了。

荊無憂沒覺得意外也沒覺得失望,“哦”了一聲後歪着腦袋笑了:“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

“……”嚴紹被這話哽了一下,想說什麽,處理好現場的秦川帶着幾個手下走了過來。

“喂,你倆怎麽樣?還有沒有力氣走路?”雖然覺得寧遠伯府這倒黴世子挺活該的,但他的身份擺在那,秦川不好真的丢下他不管,只能指指身後的侍衛說,“沒有的話我讓人背你們下去。”

“多謝秦世子,我就不用了,勞煩您派個人背一下我家世子吧。他受了不輕的傷,怕是不好走路。”

荊無憂的話讓秦川愣了一下:“你認識我?”

“秦世子英勇無雙,這京城裏應該沒有多少人不認識您吧?”荊無憂沒有什麽拍馬屁的心思,完全是實話實說,因此神色語氣都特別實誠。

秦川心下一美的同時有點不好意思:“姑娘過獎了。”

他撓撓頭,态度比剛才客氣了不少,“那咱們走吧,先回道觀再說。”

荊無憂剛要點頭,就見嚴紹嫌棄地往她手上斜了一眼:“先把你這玩意兒收起來,血淋淋的髒死了。”

荊無憂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光顧着擔心他的身體,忘記把袖鞭收起來了。

她本能地有些緊張,身子也有一瞬僵硬,等想到大越是以武開國,這些年雖然漸漸開始重文,但尚武之風并沒有完全消失,京中閨秀們也有不少是騎射好手之後,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好。”

她應了一聲,随手擦去袖鞭上的血跡,然後袖子一抖,那細長的鞭子就像是有生命的小蛇一樣,“咻”的一下鑽進她的袖子不見了。

嚴紹一愣,想說什麽,一旁的秦川先驚了。

“姑娘!你剛才收進去的那、那是什麽?!”

荊無憂被他眼睛大亮,一臉激動的樣子吓到,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是……是一條鞭子。”

“竟是一條鞭子?!”秦川目光炯炯地盯着荊無憂的袖子,整張黑臉都在發光,“是用什麽材質做的?藏在袖子裏不會很沉嗎?我剛才看它挺長的……還有那個,這麽細的鞭子使起來能給得上勁兒嗎?還有還有,你剛才是怎麽把它收進去的?我怎麽感覺你就是抖了一下袖子,它自己就進去了?”

荊無憂:“……”

他一下問了這麽多問題,她都不知道先回哪個了。

正想說你一個一個慢慢問,嚴紹黑着臉開口了:“先下山,等你跟他說完,我血都要流幹了。”

荊無憂一聽就急了,連忙說:“是呀,秦世子,我們還是先下山找大夫吧,我這袖鞭的事,回頭有機會再說給你聽吧。”

秦川雖然心癢得厲害,但也知道這會兒不是聊天的時候,便嘴巴一咧,露出了一個爽朗憨厚的笑:“行,到時候我去你家找你!”

荊無憂:“……?”

嚴紹:“……!”

誰邀請他回家了?這小子也他媽自來熟了吧???

***

羅氏剛才就聽說不遠處的山上有人遇到了刺客,但那會兒她正在跟死對頭英國公夫你來我往地打嘴炮,根本沒認真聽,自然也就不知道出事的那倆倒黴鬼就是自家兒子和未來兒媳。

遠在後院廂房裏的寧遠伯就更不知道了,他正和劉慶遠聊得開心呢。

只有劉慶遠一直分神注意着外頭的動靜,心裏暗藏着興奮與期待。

今天這些殺手可是他花了大價錢請來的,據說非常專業,從來沒有失過手。

按照他們的計劃,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有人把嚴紹那小子引去後山那個位置偏僻,方便下手的林子裏了。

等他進到那林子裏以後,埋伏在那裏的殺手們就會跳出來殺了他,然後故意鬧出動靜,引來周圍的游人,在他們面前上演一出“複仇”的戲碼,給他的死冠上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會以為那小子是死于自作孽——就算有人不信也沒關系,反正一切已經死無對證,還不是他想怎麽操作就怎麽操作?

劉慶遠想着就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姓嚴的那小子這會兒應該已經斷氣了吧?

剛這麽想着,門外突然有人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伯爺!伯爺不好了!世子出事了!”

劉慶遠先是一驚,随即就是大喜。

計劃成功了!

太好了哈哈哈!

然而沒等他興奮完,那報信之人就喘了口氣繼續道,“世子與荊姑娘在山上遇到歹人,受了不輕的傷,這會兒、這會兒被人擡回來了!”

劉慶遠:“……”

劉慶遠:“!!!”

說話不喘氣會死嗎???

寧遠伯不知道這倒黴表弟內心的起落,一聽這話簡直懵了,好半晌才猛然從椅子上跳起,一疊聲地問道:“你說什麽?紹兒和無憂受傷了?怎麽回事?傷得重不重?誰傷的他們?他們現在人呢?”

“就在前頭的客房裏,已經有人去請清風道長了……”見寧遠伯拔腿就往外跑,報信的小厮忙跟了上去,“伯爺,伯爺您慢點跑,當心腳下!”

留下劉慶遠僵立在原地,心下什麽歡喜都沒了。

沒死……

那小子竟然沒死!

他又驚又怒,簡直恨不得馬上就沖到那些殺手面前,抓抓他們的衣領子好好問問他們是怎麽做事的。

可是不行,這會兒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劉慶遠閉上眼睛深吸口氣,擠出一副驚恐擔憂的模樣,快步跟了上去。

清風道長是長明觀的觀主,能掐會算還懂醫,在外頭頗有名聲。

聽說有貴客受了傷,正在屋裏打坐的他很快就趕來了。

寧遠伯沖進屋的時候,他已經幫傷勢輕些的荊無憂上完藥,正在給嚴紹處理後背的傷口。

一旁的軟榻上,比寧遠伯早一步趕到的羅氏正抱着荊無憂嗚嗚直哭,與她一道的汪氏等人不方便進來,就留在了外間。

寧遠伯看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顯然是吓壞了的媳婦兒,再看看後背血跡斑斑,整個人狼狽不堪的兒子,腿腳一軟,差點沒摔倒在地。

“紹兒!紹兒怎麽樣?你!是誰傷的你?你告訴爹,是誰傷的你!爹找他算賬去!”

看着顫抖着往床邊一撲,眼淚就掉下來了的便宜爹,嚴紹嘴角一抽,有點哭笑不得。

找人算賬?就他?怕不是去送人頭的吧。

又見旁邊的便宜娘也在一邊怒罵兇手一邊掉眼淚,嚴紹額角隐隐發疼的同時忍不住就說了句:“行了,我還沒死呢……”

“呸呸呸!”羅氏被那個字吓得整個人跳了起來,沖過來對着他的屁股就重重拍了兩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老天爺您可千萬別當真!”

猝不及防之餘被拍了個正着的嚴紹:“……???”

清風道長也被羅氏的舉動吓了一跳,随即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還請伯爺與夫人放心,世子的傷與這位姑娘胳膊上的傷一樣,只是看着有些吓人,其實并無大礙,只要回家好好養上一陣子,平日裏多注意些,不要讓傷口碰到水就好了。”

剛進門就聽見了這句話,劉慶遠步子一僵,差點沒維持住臉上的擔憂之色。

寧遠伯和羅氏卻是大大地松了口氣,連連與清風道長道謝。

清風道長擺手表示不必:“這是貧道應當做的。二位要謝便謝外頭那位秦世子吧,聽說是他帶人趕過去救了世子二人,并把他們帶下山的。”

“秦世子?”寧遠伯一愣,劉慶遠也是眼神一沉。

哪個秦世子?

“就是英國公家的長子,秦川。”嚴紹是秦川的貼身小厮背下山的,羅氏剛才與他見過,這會兒想起來心情便有些複雜。

因為她上一刻才剛跟人家老娘交過鋒,還仗着上回陳掌櫃那件事狠狠壓了她一頭,氣得她差點七竅生煙。

結果還沒爽快幾下呢,對方就搖身一變,成了她兒子的救命恩人的親娘。

羅氏:“……”

羅氏幾乎能想象到英國公夫人這會兒欣喜得恨不得叉腰大笑的樣子,但看看床上狼狽不堪的兒子,再看看身邊小臉蒼白的未來兒媳,她到底還是默默咽下心頭那口氣,說了句,“是得好好謝謝那孩子,回頭伯爺與我一起去一趟英國公府吧。”

寧遠伯自然沒有不應的。

嚴紹卻因為便宜娘這句話有一瞬間的意外。

這救子大恩可比陳掌櫃那事兒重多了,她知不知道她這一去,以後就再也沒法在英國公夫人面前昂首挺胸了?

應該是知道的吧。

但她還是願意親自去道謝。

還真是像便宜爹說的一樣,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可惜他們真正的兒子——原主卻早就已經不在了。

這一刻,嚴紹心裏突然泛起了一種淡淡的,說不上來的感覺。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有點陌生,他一時間品不出它的味道。

直到很久以後,他才終于明白,這是羨慕——對原主被人全心全意愛着的羨慕。

***

清風道長給嚴紹上完藥就出去了。

屋裏只剩下了寧遠伯兩口子,荊無憂,嚴紹,還有劉慶遠。

“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是誰傷了你們?”

知道兩人不會有什麽大礙之後,羅氏就從剛才的驚吓中緩過了神,寧遠伯的臉色也好轉了很多,只是還是心疼得厲害。

“是啊,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到底是什麽人這麽大膽,竟敢當衆行兇?這、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兒子再不好,那也是他們親生的,他們可以打可以罵,卻輪不到別人傷害他。還有無憂,一個嬌嬌小小的姑娘家他們都不放過,實在是太可恨了!

“誰知道那群人什麽毛病!”不着痕跡地與荊無憂對視了一眼後,嚴紹一臉煩躁地開了口,“我倆好端端地站在那說話呢,他們就從林子裏跳出來了,然後二話不說就拿刀砍了過來,跟他娘的瘋狗似的!”

“什麽?”羅氏一聽就皺了眉,“那他們就沒說為什麽要殺你們?”

“是啊,這殺人可不是小事,總得有個理由吧?”寧遠伯也是着急道,“你好好想想自己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麽人,或者以前有沒有跟人結過比較深的仇。”

瞧瞧,這做親爹的第一反應都是這個,可見他的計劃還是很完美的。

怪只怪這小子命太好,還有那個姓秦的小兔崽子,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一旁的劉慶遠在心裏默默地記了個仇,把秦川的名字和同樣壞過他好事的高洋放在了一起。

嚴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不妨礙他繼續演戲。只見他眉頭一皺,就越發煩躁,又隐隐有點躲閃地別過了頭:“沒有沒有沒有!我都說了,我不知道!”

一看他這樣子,羅氏就怒了:“小命都差點丢了你還不說實話!”

寧遠伯也看出了他有所隐瞞,忙道:“無憂你來說。”

一直沒怎麽開口,只是安靜地陪着羅氏的荊無憂一愣,下意識朝嚴紹看去。

嚴紹怒視她:“你別瞎說!我根本就沒做過那種事!”

“那種事是哪種事?!”羅氏忍着怒氣看向荊無憂,“好孩子,你照實說,別怕。”

荊無憂心頭一動,有些慌張地垂下了小臉:“他、他們說,他們是來找紹哥哥報仇的……”

“報仇?”寧遠伯和羅氏皆是一驚,“報什麽仇?”

荊無憂就把那些殺手的話重複了一遍。

寧遠伯和羅氏聽完皆是又驚又怒,紛紛拷問起了一天天的不幹好事兒,就知道在外面闖禍的倒黴兒子。

“我沒有!我真的沒幹過!那是我瞎編的!”

看着抱着頭不停地解釋,卻還是沒有得到父母全然信任的倒黴表侄,一旁的劉慶遠一顆高挂在半空中的心終于緩緩落了下來。

看來今天這計劃雖然失敗了,但并沒有露餡兒,也沒有引起這家人的懷疑。

那麽,只要再找準機會補上一刀,一切就還是可以按照原來的軌跡進行下去的。

只是這一次,必須得更加小心謹慎,确保能萬無一失才行。

***

人都受傷了,這桃花自然是沒法再賞了。

羅氏拉着寧遠伯捐了一大筆香油錢表示對清風道長的感謝,又親手給倆孩子點了兩盞祈福燈,之後找到秦川當面跟他道了聲謝,表示改日會登門拜謝,然後就匆匆忙忙地帶着嚴紹和荊無憂回府了。

嚴紹傷了背,只能一路趴着回去,雖然荊無憂盡可能多地給他墊了軟墊,但如今身嬌肉貴,又流了不少血的嚴總還是被折騰得差點吐血,回府後更是筋疲力盡地昏睡了過去。

寧遠伯兩口子吓得不行,忙又差人去請大夫。

就這麽來回折騰了一整夜,第二天中午,嚴紹才終于醒來。

“老大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剛睜眼就看見高洋滿臉激動地撲了進來,嚴紹眼皮一抽,聲音幹啞地說了句:“敢壓到我傷口就弄死你。”

高洋猛然頓住,讪笑地縮了回去:“我這不是太擔心你了嘛……那個,你感覺怎麽樣啊?看起來傷得不輕啊!”

“一點皮肉傷而已,死不了。”嚴紹說完動了動趴僵的手腳,艱難地撐着身體坐了起來,“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就你在這?”

“我剛來,本來是你爹娘守在這的,但我看他倆都挺累了,就勸他們回屋休息一會兒。他們本來是不肯的,不過你爹心疼你娘,就硬是勸着她出去了,他自己一會兒應該還會再過來。”

嚴紹一直在昏睡,不知道老兩口守了他一夜,還有荊無憂,要不是羅氏擔心她的傷強行讓她回去休息,她原本也是要留下來照顧他的。

這會兒聽了高洋的話,他也沒多想,只皺了一下眉頭說:“給我拿杯水。”

“诶!”高洋麻溜照做,末了才納悶道,“我真是沒想到那姓劉的會這麽迫不及待地對你動手,你說他為啥這麽着急?趕着投胎嗎?”

嚴紹喝完水,等喉嚨沒那麽幹澀了之後才道:“這裏頭應該是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

“可,能是什麽事呢……”

“是什麽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下一步會怎麽做。”

“那還用說,肯定是找機會往你身上補刀,好徹底弄死你啊!”高洋說完有點擔心,“那孫子一擊不中,下次出手肯定會更小心,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會再次動手……哥,你這處境是越來越危險了,回頭我多找幾個侍衛跟着你吧,多幾個人也能多幾份保障。”

“不用。”嚴紹忍着背上傳來的疼痛,下床活動了一下四肢,然後才斜了他一眼說,“你覺得我是那種會坐以待斃的人?”

高洋一聽這話眼睛就亮了:“聽你這意思,你是有主意了?”

嚴紹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卧槽,妙啊!不虧是我哥!”高洋聽完忍不住驚嘆,末了拍拍瘦弱的胸膛道,“你說的這些事兒都包在我身上了,保證完成任務!不過……”

“有問題?”

“沒,就是咱們這計劃,要不要告訴你爹娘還有你那小未婚妻啊?”

嚴紹一頓,腦中不期然地閃過了荊無憂滿是關心的小臉和寧遠伯夫婦驚懼擔憂的樣子。

他有一瞬猶豫,但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當然不。”

他很久沒吃過這麽大的虧了,劉慶遠,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他,然後把背上這幾刀,一刀一刀地給他還回去。

對于他的決定高洋并不意外,他家老大一向是個理性得某些時候甚至稱得上冷酷的人。

他也沒多說,只點頭道:“那我回去準備,你好好休息。”

嚴紹“嗯”了一聲,想說什麽,外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本以為是寧遠伯回來了,沒想到進來的竟是荊無憂。高洋沖他擠擠眼,随即就一本正經地告辭了。

他一走,屋裏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荊無憂快步走過來,小臉不贊同地皺了起來:“你怎麽下床了?大夫說你要多休息的,尤其是傷口,一定要注意不能裂開……哎,你趕緊上床趴好。”

她說着就下意識擡手扶了他一把,嚴紹看着這一天到晚跟個小老太太似的丫頭,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以前那麽無語了,反而還莫名有點想笑。

由着她扶着自己在床上坐下之後,他指了指她包着白布的右胳膊:“教育別人之前,麻煩先管好你自己好嗎?”

荊無憂一愣,有點兒心虛,忙放下右胳膊說:“我、我這是小傷,跟你的不一樣。”

嚴紹好笑地看着她,也沒跟她争,只翻身往枕頭上一趴,懶洋洋地看向了她的袖子:“把你袖子裏那玩意兒拿出來我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方便大家閱讀,三更合一啦!感謝支持正版的仙女們,你們都是最棒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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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裏,表小姐有一門娃娃親,娃娃親的對象是個床都下不來的病秧子。過門之後方才得知真相的表小姐心有不甘,終有一日同別家公子私奔,把自己丈夫氣得一命嗚呼,最終落個沉塘結局。

穿成剛剛嫁入俞府的炮灰表小姐,

理一理原著劇情,宋嘉月慎重決定老老實實混吃等病秧子丈夫死。

誰知道,一天又一天……

宋嘉月:咦?這病秧子怎麽還不死?

俞·病秧子·景行: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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