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心悅 (12)
看臺上所有未進入獵場的家眷都随着建章帝陰沉的臉色而跟着緊張起來。
蘇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受到這環境的影響,感覺胸腔裏的心髒被一雙手緊緊的捏住。
有些疼,還有些讓人不能呼吸。
按理來說,她是不應該為了那個蕭珩而擔憂的。
且不說她接觸過兩次蕭珩,知道她是個什麽德行。
就算是在民間,先太子積下的好德行,也全被他給敗壞了。
若不是因為蕭珩是先太子的血脈,國之正統,恐怕民間早有呼聲,要新立儲君了。
不過今日這事,怎麽看都透着蹊跷。
或許別人不知,可她剛剛是明眼看見,蕭珩在蕭澤的面前竟有些低聲下氣。
此時,蘇绾便佯裝不經意的把目光看向了建章帝身後的陶皇後。
她似乎在盯着自己右手袖袍上的花紋看。
雖也是低垂眸子,但從蘇绾這個角度看,她的唇角似乎在控制不住的微微上揚。
這是勢在必得才有的表現啊!
獵場外頭因着建章帝的龍顏不悅而陰雲密布。
獵場內更是箭拔弩張,動魄驚心。
獸的兇猛狠在外,而人的毒辣則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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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蕭珩,蹲在一棵樹的樹杈上,看着正用利爪撓着樹幹的兩只猛虎,吓得瑟瑟發抖。
他那幾個貼身侍衛,此時也都在中了暗箭之後,倒在了地上,之後被出現的這只虎撕得稀巴爛。
然虎這種獸性兇猛的動物,顯然對于活物更敢興趣,它們不停的拍打着樹幹。
“姓陶的,你們說過的,這次狩獵過後讓我隐名埋名重新生活,讓我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的。”蕭珩蹲在樹上無助的喊着叫着,任淚水滑落着。
曾經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他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老百姓,只因為長得像一個人,就可以在東宮生活十年。
這十年他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是曾經做夢都想不到的。
雖然十年以後要出東宮,要離開平京,可他們答應給的那些銀子,到哪裏生活都會好生惬意。
而且……而且他今日遇見那個姑娘,他連碰都沒碰過呢。
如果就這樣被大老虎吃掉,叫他如何甘心?!
“不!我不想死!”假蕭珩坐在樹上大喊。
只不過他這一喊,樹下的猛虎吼得聲音比他還大,而且拍打樹幹的動作更劇烈,差點把假蕭珩從樹上給震下去。
看着腳下那張大的虎口,假蕭珩當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就在這時,三個穿着黑衣蒙着面的人像是從天而降似的。
三人中一人飛上了與他相鄰的那顆樹,另兩人一人對付一只猛虎。
假蕭珩在此刻突然又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了,不然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怎麽有貴人從天而降呢。
假蕭珩抹了一把自己的鼻涕,又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淚。
這才發現對面樹上的人正幽幽望着他,那眼神有些一言難盡。
“你們救了我,以後一定重重有賞。”假蕭珩道。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有陶氏一族答應他的那筆豐厚的銀子,但怎麽說了總比不說強。
沒想到對面的男人竟對着他一聲冷笑,那蔑視的冷笑就仿佛他就是他腳下爬着的一只蝼蟻。
這什麽人啊!
還不待假蕭珩細問,那人就自己扯下了蒙面巾。
看着對面與自己如今的面容扮相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但眉宇更加深邃,氣勢更加非凡的男子,假蕭珩愣了愣。
“你……你是誰?”他問道。
“蕭珩。”
“嗳?你這個人,我問你你叫什麽名字,沒讓你說我叫什麽名字。”假蕭珩一頭霧水。
但幾乎在話音剛落的這一瞬間,他并不算聰明的腦海中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個想法讓他不由瞪大了雙眼,看着對面的人。
“你……你是……”
然不等對面的人回答他,底下的人已經三下五除二的把兩只猛虎幹掉了。那種震耳發聩的聲音吓得他一時失了神。
還未等完全回過神來,底下又道:“主子,有人過來了。”
“衣服扒下來,把人帶走。”
不等假蕭珩回過味來,兩人已經如一陣龍卷風般将他包圍起來。
不等他有機會反抗,身上的甲胄和外袍都已經被扒的精光,只剩一層中衣。
“你們……”待他想反抗的時候,不知道誰劈了他一掌,脖頸上一痛,緊接着他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一隊人馬帶着他們所打的獵物從圍獵場中凱旋而出,為首的正是蕭澤。
他迅速跳下馬來到建章帝的看臺下,“兒臣看父皇臉色不虞,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坐在建章帝側首的陶皇後卻是先開了口,一副悲傷焦急的樣子,“是太孫,他……被猛虎困住了。”
“有這等事?”蕭澤眉頭一皺,與陶皇後的焦急有幾分相似,“那兒臣進去救他。”
不等阻攔,蕭澤已經轉身就要上馬并重返圍獵場。
只是這時,圍獵場的出口,一人拖着兩只虎屍慢慢走了出來。
那人面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睛因為弑殺而紅了,就像從地獄歸來一般,仿佛身上的血液都是冷的,沒有一絲人氣。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是太孫,太孫凱旋而歸!”
這一句,就像打開了一個洩洪的口子,所有圍觀的軍士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吶喊:“太孫威武!太孫威武!太孫威武!”
蘇绾把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卻是呼吸一滞。
他絕對不是剛剛進去圍獵場那個蕭珩。
蕭珩在圍獵場期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現在的這個蕭珩又是誰?
為什麽他給自己的感覺這麽熟悉?
蘇绾幾乎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再加上周遭的嘈雜議論聲和呼喊聲,讓她根本就冷靜不下來。
她只能把目光又落在那個人的身上。
雖是冷眼面無表情,但蘇绾可以肯定,這張面容是她來到大周之後見過的最俊美的一張臉。
但他的眉眼陌生,就算在夢境中,她都沒有見過這樣一張臉。
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是從哪裏來的?
☆、宮宴
還未等蘇绾理清這亂糟糟的思緒,太孫蕭珩已經拖着虎屍來到了看臺附近。
那頂着金燦燦的皮毛的兩只獵物,将蕭澤剛剛帶過來的獵物襯托得一文不值。
“皇祖父!”蕭珩跪在建章帝的腳下,他的臉上也終于有了一絲動容,“冬日就要來臨,這兩張虎皮是皇孫獻給皇祖父您的。”
他的內心确實是動容的,也是心酸的。
十年,三千多個日夜,輾轉多處,不能做自己,甚至迫不得已要男扮女裝。
父母的血海深仇在每個夜晚都啃噬着他的心。
幾乎每一個夜晚來臨,他都覺得自己像是生活在溝渠中一樣。
直到他遇見他的那輪明月。
他知道她就坐在那裏,正用探尋的目光看着他。
他終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喜歡她,讓她喜歡了。
雖然陶皇後一族在大周的影響力根深蒂固,前路還很艱險。但他終于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她面前了。
“好的,好的。”建章帝不住的颔首,他的話也打斷了蕭珩的思緒,“我們珩兒真是出息了,你父親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我們珩兒出息了這句話像一柄利劍插在陶皇後和蕭澤的心頭。
明明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怎麽會這樣?
蕭澤已經有些沉不住氣,還是陶皇後給了他一記眼刀,他才沒有當場露出馬腳。
“恭喜皇侄!今日的獵王!”蕭澤這才上前一步,去拍了拍蕭珩的肩膀。
這一拍面上像是鼓勵,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下是用了內力的。如若是以前那個假蕭珩,肩胛骨都得被他捏碎。
然後這一下,他所有的內力都被反噬回來,震得他手掌發麻。
而且她可以肯定,對方根本就沒用全力,不然他可能會被震得飛起來。
這個人到底是誰?
想要做什麽?
此時的蕭澤心中雖然千千萬的疑問,但在建章帝的面前也不敢表露。
“既然都無事,那就先散了。晚上宮宴,朕要看到這兩張虎皮!”建章帝開懷,獵場的氣氛自然也一掃陰霾。
這時美意縣主卻扯了扯蘇绾的胳膊,“你看什麽呢,目光定在那裏多久沒動了?!”
她順着蘇绾的目光也看過去,然後低聲對蘇绾道:“我這位表哥雖說是好顏色,但你看她殺虎都不咋眼,不可能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
聽到美意縣主的提醒,蘇绾這才驚覺自己失态,急忙收回了目光。
“我沒有。”可再多的解釋都掩飾不了她內心的焦灼。
“他一向暴戾無情,我就沒見他對誰笑過,對誰溫柔過。特別是長到八九歲之後,我見到她都要跑,不然準被他吓病了。”
美意縣主的話語剛落,建章帝已經起身,衆人自然要恭送聖駕。
只是送走了聖駕,衆人剛剛起身,美意縣主就看到蕭珩往他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這人不會有順風耳,剛剛聽到自己對蘇绾講的話了吧。
美意縣主吓得手一抖,剛要拉了蘇绾就跑,就看到她剛剛講完的,從來沒對誰笑過的她表哥蕭珩,對着蘇绾露出了一個能溶化冰雪的暖陽一般的笑來。
不會是她看錯了吧?
美意縣主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那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了。
美意縣主敢肯定自己一定是看錯了,積年的冰山怎麽在頃刻間就能冰雪消融呢。
“蘇小绾,你就別回去了,陪着我,我們晚上一起參加宮宴。”她幹脆收起心思對蘇绾道。
蘇绾本來不想參加晚上的宮宴,她一向不喜歡湊熱鬧,前世為了生意參加的那些應酬幾乎快耗盡了她的耐心。
可今晚,她總覺得會發生什麽,或者期待會發生什麽。
等到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對着美意縣主點了點頭。
“嗯,太好了。我多帶了好幾件衣裳來,有兩件款式特別像,我們一起穿姐妹裝好不好?”美意縣主搖着她的胳膊。
蘇绾還能說什麽,她只能用手指輕戳美意縣主的額頭,應道:“好!好!好!”
蘇绾也不願再回蘇家那邊去,這次侯夫人沒有來,她也不願對着鄭氏和蘇雪。
回到宅院之後,嘉惠郡主特意給蘇绾安排了一個房間,讓她先小憩一會兒。
然後又讓人準備了燕窩粥和幾樣點心小菜,通常宮宴上是吃不飽飯的。
等墊完了肚子,美意縣主鮮有興致的打扮起來。
她果然帶了兩套很相似的姐妹裝,這兩件衣服都是橘紅色的,搭配深秋金黃的色調也不會顯得太突兀。衣服款式有雷同卻又有各自不同的特點,穿在兩個人的身上也有不同之美。
只不過換完衣裳上完了妝,蘇绾才發現美意縣主給她準備的雲絲繡鞋似乎大了些。
“那怎麽辦?叫人回去給你取?”
“不用了,大些就用帕子在鞋尖掂住,反正我又不到處亂走。”回去取時間上來不及,再說她帶的鞋子也和美意縣主準備的衣裳不甚相配。
嘉惠郡主說,美意縣主還是第一次對出席宮宴怎麽熱衷,就因為有了她這個朋友。
她們之間這份友情或許是脾性相投,或許只是緣分。但不管如何,蘇绾都不想讓這個朋友失望。
蘇绾前世參加過不少大大小小的宴會,但像這種極為正式的宮宴,她還是第一次參加。
說它正式,倒不是有多隆重。只不過今日宴會的主角是在大周國說一不二,對天下任何人都有生殺大權的帝王。
宮宴上,已經有太監宮女呈上了今日蕭珩所狩的兩張虎皮。這是今日首場狩獵的戰果,蕭珩無疑是今晚的主角,所有的話題也幾乎都是圍繞在他身上。
蘇绾聽到周圍的議論聲,幾乎都是在他的容貌上。
“你們說,太孫這狩了兩只虎,怎麽長相好似都發生了一些改變?”
“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這次狩獵的意義如何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我說人的容貌全在精氣神上。”
蘇绾聽着這些議論,不知為何卻突然想到了這次因為遠行辦案而沒有到場的陸烽。
她思緒紛亂,便先起身帶着夏桃去了淨房。
從淨房出來之後,蘇绾也沒有急着回去,不遠處行宮燈火輝煌耀眼,她卻覺得離那裏很遠很遠。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發呆?”身後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響起。
蘇绾聽了這道聲音,心裏像被塞進一團棉花似的,有些亂,有些堵,有些讓她錯亂了呼吸。
☆、不熟
蘇绾回過頭去,果然就看到在今日的獵場上大放異彩的東宮太孫蕭珩。
此時,還有什麽不明白。
但又有太多不明白。
問她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發呆?她唇角劃過一抹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淡淡的自嘲的笑,然後裣衽行禮,“太孫萬安!”
十足的恭謹,又十足的疏淡。
行完禮,她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轉身得很幹脆,但那大了些的鞋子,終于拖了她的後腿。
她步子已經邁開了,雲絲繡鞋卻被甩在了身後,只剩腳上的雪白的羅襪點在地上。
這一瞬,蘇绾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也免了要面對這尴尬的局面。
她不斷的在心裏暗示自己,自己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新時代的女性,掉個鞋又怎麽了,更何況腳上她還穿着襪子。
于是她咬了咬唇,要轉身趿上鞋子。
可這一轉身才發現,那人已經追到了她身邊,并且彎下了腰。
蘇绾驚訝得瞪大了雙眼,連敬語都忘記了用,“你……你幹什麽?”
在驚訝聲中,蕭珩已經撿起了地上的雲絲繡鞋,用他的袖子拂去上頭的灰塵。
蘇绾當場呆住……
不等回過神來,蕭珩已經伸出手撈住她的腳腕,手裏握着雲絲繡鞋往她的腳上穿。
他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有力,帶着火熱的溫度捏着她的腳腕。
就算隔着羅襪,蘇绾仍舊覺得那熱度好像直接灼到了她的皮膚上。似熱似麻似酥,逆流而上,攪得她一顆心失了往日的冷靜。
于是蘇绾下意識的抽回了自己的腳腕,而且還順勢踢了蕭珩胸口一腳。
在自己心愛的女子面前,他哪裏會有防備。
于是剛剛在圍獵場裏威風凜凜的拖了兩只老虎出來的太孫蕭珩,此時竟然被踢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裏還小心翼翼的捏着那只雲絲繡鞋,形容極其狼狽。
而這個傳言中狠戾無情,有仇必報的蕭珩,此時臉上并沒有絲毫的怒意。
那張常年冷若冰霜的臉,此時竟難得的有幾分溫情的笑意。
他起身後開口,聲音低沉有幾分沙啞,但難掩溫柔的寵溺,他說:“乖!把鞋穿上!小心着涼!”
蘇绾竟被他這溫柔寵溺的笑晃得失了神,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腳心已經落在他的掌中。
蕭珩小心翼翼的将蘇绾的鞋子穿好,又正了正,這才将她的腳重新落在地上。
不遠處回去取披風的春桃,和正好找過來的美意縣主,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畫面:蕭珩捧着對面姑娘的腳,就像捧着這世間難得的稀世珍寶。他小心謹慎的為姑娘穿着鞋,臉上的神色溫柔寵溺,甚至帶了絲虔誠,像是在祈求上蒼,不要讓他手心裏捧着的這個寶貝一不小心碎了。
美意縣主和春桃當時就傻在了那裏,連步子都不知道該怎麽邁了。
“那……那……那是太孫蕭珩?”美意縣主說出的話都有些結巴了。
天啊!她剛剛還怎麽說來着?
她說從來就沒看見蕭珩對誰笑過,對誰溫柔過。
更何況是給一個姑娘家穿鞋?!
她身邊的拿着蘇绾披風的春桃也是太驚訝了,或者也是被美意縣主傳染,一張口竟然也磕巴了起來,“那……那……那是我們四姑娘?”
美意縣主和春桃對視一樣,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所以她們一定是看錯了。
她們幾乎同時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待到再睜開眼的時候,剛才那個方向果然沒人了。
所以真的看錯了?!
當然不是美意縣主和春桃看錯了,而是蕭珩聽到了動靜,把蘇绾扯到了一棵樹後頭。
那人就那麽橫臂攔在樹幹與蘇绾之間,不給人一點前進和後退的空間。他的目光熾熱如火,就那麽盯在蘇绾的臉上,灼得她每一寸皮膚都在發燙。
蘇绾鼓着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而這發狠的目光也沒有将人吓退哪怕是一小步。
他就那麽不錯眼的盯着她,眼中所有熾烈的情緒毫不保留。他想的,他要的,全部在這個毫不掩飾的眼神中。
蘇绾被她盯得頭皮都要炸開了,她伸出手推他的胸口,企圖将他推離自己,嘴上也恨恨的道:“你……你這是幹嘛,我們又不熟!”
然而他的胸口堅硬得如身後的參天大樹,任她使出所有的力氣都撼動不了。
她的舉動反而讓蕭珩收緊了手臂,拉近兩人的距離,近到呼吸可聞,近到像他在抱着她。
“不熟?”他用舌尖舔了下嘴角,“現在覺得熟嗎?”
他的氣息,他的懷抱,多少次在她生命中最無助的時刻出現過,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
在江州樊家宅院中她差點誤跳入井中的時候是他救了她;她那次喝多了掉入樊府湖中是他救了她;在江州被章公子劫持,是他及時趕到奪走了她手中那把殺人的刀,替她頂了牢獄之災,在陵水縣她快要溺亡的時候是他救了她;上元節在燈陣中是他護着她,救了她;和美意縣主被擄上山,是他不顧重重機關危險,陪着她一起墜入陷阱,自己傷痕累累卻不讓她收到一點點傷。
這懷抱太熟悉,熟悉到她不用再猜。
此前種種,都是他。
原來他是蕭珩。
當謎底揭曉的瞬間,種種情緒攪得她心亂如麻。
他卻已經收了唇角那一抹壞笑,将頭低垂下來,靠近她的臉,離她越來越近。
蘇绾只覺得他那一張俊美無俦的臉孔在自己眼中越放越大。
不知為何,心底種種情緒中,憤怒掩蓋住了所有其他,勢如破竹般沖了出來。
原來他一開始接近她的時候就在騙她!
他竟然還好意思男扮女裝和她做姐妹,那個時候她可從來沒設防過她。
同她手牽手已經是家常便飯,更何況還有過同室而眠的時候。
她還傻傻的故意和宋杭保持過距離,只因為他說他也喜歡宋杭。
他喜歡個屁!
這個流氓!
騙子!
就在蕭珩盯着那粉嫩如櫻的唇瓣要啄還未啄上去的時候,他薄唇忽然被她尖利的小牙齒重重一咬。
☆、騙子
那溫溫軟軟的觸感讓蕭珩失了神。
等到回過神來,眼前陣地失守,被他的姑娘一把推開。
“騙子!”她咬着牙憤憤的走掉了。
只留一縷馨香在他鼻息間。
這縷馨香将蕭珩整個人攫住,甚至忘記了擡步追上去。
她咬了他?
不!蕭珩覺得她是親了他。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有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他覺得像蜜一樣甜。
前世今生算起來,還是第一次有姑娘主動親他。這是一種讓人忘乎所以的感覺。
且是一種一次就讓人上瘾的感覺。
一抹笑在蕭珩的臉上綻放,秋日蕭索,他的笑仿佛時光逆轉,讓大地春回。
自以為被親了的蕭珩,本來想擡步去追他的姑娘,但無奈人已經有人走了過來。
“蘇小绾,真的是你在這邊?”看到蘇绾從那邊樹後走出來,美意縣主有些訝異,那剛剛她和春桃看到的一切,難道不是假的?她那位性格暴躁的表兄難道也在那顆樹後頭?
就仿佛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測,一行人剛要轉身回去的時候,有人大踏步的從那邊樹後走了出來。
美意縣主就再次看見自己那位暴躁的表哥,面上如春風甘露一般的表情。
他唇上破了一點,還有猩紅的血液,襯得他的面容越發絕美俊逸。再配上那樣的表情,簡直可以稱得上一幅人間絕美景色。
這是什麽神仙表哥啊?美意縣主再次難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在睜開眼的時候,蕭珩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脾氣也很好,他甚至還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他說:“小娴兒長大了!”
小娴兒?
乍然聽到這個稱呼,美意縣主趙夢娴仿佛重回幼年歲月。
以前小的時候她跟着外祖母入宮,蕭珩表哥就是這樣叫她,給她上樹掏鳥窩捉小鳥,給她下河撈小魚玩的。
但他有十年多沒有這樣稱呼自己了。
人們都說,在太子表舅舅出事後,她這位表哥雖然被人救了下來,但性情已經大變。
外祖母和母親也都告訴過她,讓她多多包容這位命運多舛的表哥的。
可她後來遠離他的原因,害怕只是一方面,她是真的覺得這位表哥變的遙遠而陌生了。
可如今,那種熟悉的感覺也回來了。
“表……表哥。”美意縣主低低喚了他一聲,可看到她這位表哥早就把目光落在了身邊的蘇绾身上,而且像是粘在了人家臉上一樣。
蕭珩深深的看了蘇绾一眼,這才轉身邁步往舉辦宮宴的西郊行宮走去。
看到人走了,蘇绾恨恨的跺了下腳,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欺負過。
所以她剛才氣得咬了那人一口。
而且那人一臉食髓知味的表情是什麽意思。
看來自己是真的沖動了,連一句好好的話都沒有同他說。也不知道他當初是怎麽扮的女裝,畢竟樊離、陸烽、蕭珩在容貌、身量甚至是性別上都有不同。
如今看來他算是輾轉多年終于恢複了自己的身份。
而且顯而易見,當年太子遇害一事有很多蹊跷,這涉及到奪嫡的問題。
蘇绾的心緒一時又有些複雜起來,或者有些心疼他的遭遇。
因為一涉及到奪嫡,必然是刀光血影,牽連甚多。
想必背負血海深仇的他這些年的日子不好過。
“蘇小绾,你怎麽了?”美意縣主看到蘇绾的神色有些不對。
“我沒什麽。”她又不能告訴美意縣主自己一氣之下咬了她表哥一口。
“那……你們?”美意縣主指了指蘇绾,又指了指蕭珩離去的方向。
“我們不熟!”蘇绾這會兒又氣憤的想起他扮樊離那時騙過自己多少個擁抱。
她覺得自己也算是個爽快的人,沒想到被他攪得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心裏頭七上八下的沒個安寧。
聖上讓他主持這次秋獵,他自然不能離開得太久。
至于蘇绾那邊,他想作為東宮唯一血脈,他的親事自然該提上日程了。有些事他自然也會找個機會跟她解釋。
如今他剛剛恢複身份,手頭要解決的事情也很多。
這些年,他憑借着自己多活一世的經驗,躲開重重危機,重新回到這裏。
如今陶氏一族知道他沒有死,必然要展開瘋狂的反撲。
只可惜陶氏經營多年,做事首尾幹淨。即便他活捉了那個假蕭珩,即便那個假蕭珩承認是陶氏一族讓他扮假。可只要陶家不承認,只要他沒有切實的證據,那麽他所有的說辭都會變成誣陷。
于陶氏來講毫發不傷,與他來講也一點好處都沒有。
更何況如今陶皇後和蕭澤隐忍不動,沒有露出絲毫馬腳。他們身後更有布局多年的陶閣老。
蕭珩正思索着,冷不丁擡眼才發現身前站着個女子。這女子正巧笑嫣然的對着他福禮。
雖然是與蘇绾有幾分相似的五官,但看了就讓人生厭。
蕭珩如春風和煦的面部表情突然就恢複了寒冬飄雪,站在他對面的蘇雪立即感受到這寒意。
“太孫殿……”她招呼還沒打完,人已經拂袖而去。
蘇雪看着那離去的挺拔背影恨恨咬了咬牙。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太孫蕭珩長得如此這般出衆,而且身份也更加貴重。
從這次秋獵的表現來看,聖上還可能有意早日禪位于這位太孫殿下。
既然懷王蕭澤的道德如此敗壞,那麽也別怪她移情別戀。
她覺得如今自己一點兒都不想當王妃了,因為她想當皇後。
放眼大周,她的姿色也是出衆的,她有這個資格争那個位置。
不過一想到這裏,她就想到蘇绾那張禍人的狐媚子臉來。
不過她是庶女,試想一個庶女有什麽資格和她比。想到這裏她的心裏又妥帖起來。
就連剛剛受的冷落也不以為意。
有些男子就是這樣,看着冷若冰霜,可一旦你能走入他的心房,他就會對你熱情如火。
蘇雪覺得自己有這個手段和美貌,讓蕭珩對她熱情如火。
所以蘇雪再往行宮走的時候,不覺就端起了儀态萬方的步子,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人中之鳳。
作者有話要說: 蘇雪這個人你們就當她是一個笑話看吧。
☆、賠你
這次為期七日的狩獵以太孫蕭珩的大放異彩而完滿結束。
從那天咬了他之後,蘇绾再沒有機會單獨遇上過他,返京的途中他甚至都沒有出現過。
難道是她那一嘴咬得太狠了?
不管,總之是他錯在先,就算他如今是東宮之主,她也不打算低頭。
咬他都是輕的,她真想……蘇绾坐在馬車上攥着帕子,好像手裏攥的是蕭珩的小命一樣。
另一邊的蘇雪,也同樣是心事重重,失了魂魄似的。
她撩開馬車的車簾,往浩蕩回京的隊伍前頭望去,卻怎麽都沒看到那個俊逸不凡的身影。
她以前怎麽沒有發現,東宮太孫蕭珩長得那般俊美。可能是他以前的名聲太不好,她都懶得看他一眼。
經過這次秋獵,大家都說太孫蕭珩的性情有所改變,已經甩掉了先太子去世的陰霾。
所以如今京中閨秀肯定也都開始惦記上他了,她得掌握住先機。
但她雖是靖寧侯嫡孫女,但無奈也沒什麽宮中人脈,姐姐寧王妃又已經不在了。
蘇雪想着想着,就把主意打到了身側蘇绾的身上。
蘇绾這樣出身低賤的庶女,不就是應該為母家做貢獻,當成棋子利用的嗎?
如果她把蘇绾獻給某個宮中貴人,說不定可以成為自己的跳板呢。
想到這裏,蘇雪便開始掂量起到底應該把誰當成這個宮中貴人?
回到蘇府,蘇绾還沒走回自己的屋子,就被看起來很是悲痛欲絕的蘇維給攔住了。
“阿姐!”蘇維都要哭出來了。
“阿維,別難過。”蘇绾摸摸蘇維的頭,“跟阿姐說說到底怎麽了?”
蘇绾的安慰對蘇維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等進了屋,他仍舊是哭喪着臉,“阿姐,陸指揮史他死了。”
陸指揮史,陸烽?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蘇绾甚至沒有馬上回過神來。
他死了?!
他可不是得死嗎?
蕭珩都已經恢複了正真的身份,曾經用過的那副驅殼可不就得讓他回到原來的位置嗎。
那個陸家五爺恐怕早就已經練邪功而死了。
蘇绾想起他那間放着煉丹爐的屋子,以及她曾經做過陽春面的小廚房。
她也說不準陸烽到底算不算自己的故人。
不過眼下蘇绾只能先安撫勸慰蘇維一番。
龍鱗衛指揮史陸烽的死,自然會在平京掀起不小的震蕩。
但蕭珩掌握了先機,此次便借着這個機會把指揮史的職位安插成自己的人。
這段時日他為了重新在東宮中站穩腳跟,頗廢了一番周折。畢竟離京十年,如今的東宮全是陶氏一族安排的人。
他不能大張旗鼓,只能暗中清洗掉一部分,并想着等自己大婚,蘇绾進門之前,把東宮清理幹淨,讓她這個女主人沒有後顧之憂。
他這算盤打得好,沒想到忽然有屬下來報,說是靖寧侯府四姑娘剛剛出門,好像往陸烽的墳上去了。
這些日子沒顧上去看看他的姑娘,可蕭珩一直派人留意着她的行蹤,更确切的說是保護着他的安全。
當然,非常時期和她保持距離,也是對她的另一種保護。
只是他沒想到,她竟然去了那裏。
要知道,陸烽于她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
她應該惦記的人是他才對。
屬下本來還想報蘇四姑娘是帶着自己的胞弟去的,可話還沒來得及說,只來得及看見自家主子衣袍的一角。
蘇绾也知道她來陸烽的墓前拜祭不太合适。
但蘇維這些日子都怏怏的,吵着想要給陸烽上一炷香,燒些紙錢。
他還說陸烽這次任務雖然把命搭進去了,但他是做大事的真男人,他這輩子都想成為這樣的人。
蘇绾無法跟蘇維解釋,說什麽你所崇敬的陸烽根本不存在,實際他另有他人,而且是個“騙子”!
所以為了完成蘇維這個心願,蘇绾只能等到陸烽的死在京中引起的波瀾漸平,才悄悄帶着他來拜祭。
站在陸烽的墳前,蘇绾還略覺得有些尴尬,內心也有些複雜。
不過她還是點了三炷香,很虔誠的拜了拜,一願他來世投胎個好人家,不要成為家族利益鬥争的犧牲者。二謝他曾借了蕭珩一副軀殼,讓他……
她還沒有謝完,手裏的香就被人奪了去。
那人的氣息太過熟悉,蘇绾不用細細辨認就知道是誰。雖然她擡眸的時候覺得那張臉還讓她有些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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