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劍鞘
易雪逢慌張地将地上的劍撿起來,頭也不回往後一扔,長劍準确無誤地落到兵器架上搖晃兩下,沒了動靜。
他沒有去管周遭沉默不語的少年們,手撐着結界臺輕巧落在臺下,朝着寧虞跑了過去。
衆人還在疑惑他要去做什麽,順勢望去看見樹下滿臉冷厲的寧虞,頓時了然。
藍衣少年從臺上下來,手背發紅,目光複雜地盯着易雪逢。
夜芳草忙跟上去:“師兄,沒事吧?”
藍衣少年搖頭。
一旁的師兄弟有些尴尬,方才信誓旦旦說要教訓林浮玉一頓,誰知人家不拔劍也有把他們打得嗷嗷直叫的本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半晌後,一個少年讷讷道:“小仙君好像同寧劍尊關系交好,劍術比我們高超是應當的吧。”
衆人都知道這句話是在給藍衣少年臺階下不讓他這麽尴尬,紛紛附和。
藍衣少年卻眉頭皺起:“不,他真的不會劍術。”
方才易雪逢同夜芳草交手時他已看出了些許端倪,但是仔細一想臨樊君是三界數一數二的劍修,他的兒子怎麽可能連劍都不會用。
但是之後他被易雪逢單方面毆打……
想到這裏,藍衣少年有些臉熱地換了個說法:他同易雪逢交手時,可以明顯察覺到那人渾身散發的絕對不是一個會劍的人該有的氣勢。
衆人齊齊沉默。
不會用劍的易雪逢飛快跑到寧虞面前,微微仰頭看他:“劍尊,你怎麽會來這裏?”
寧虞比他要高一頭,居高臨下看他時壓迫感十足,他冷聲道:“來看你丢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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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雪逢反駁道:“我贏了的。”
寧虞:“呵。”
易雪逢的眼神又往寧虞腰上瞥,同時心虛地同切雲傳音:“啊?啊啊?你說我哪裏露餡了?方才說的話嗎?都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他他能聽出來嗎?”
切雲聲音十分嚴肅:“我覺得他一定能聽出來。”
易雪逢大驚,這是要壞!
寧虞一直沉着臉看着他,臉上陰沉的有些可怖——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易雪逢太過心虛,總覺得自從同寧虞重逢後,這人臉色從沒好過。
寧虞除了方才那句話之外沒有說任何話,安靜得有些詭異。
他沉默時間越長,易雪逢就越發心虛不安,藏在寬袖的手也不斷搓着內衫的袖口。
演武場的少年們全都怕那宛如殺神的寧劍尊,早已經悄無聲息跑得沒影了,四周一片寂靜,一陣微風迎面拂來,這幾日雨落太多,連風中都夾雜着一股水珠混合泥土的清冽氣息。
易雪逢壯壯膽子,擡起頭來故作鎮定道:“劍尊,浮玉方才哪裏說的不對嗎?”
寧虞皺眉:“嗯?”
易雪逢道:“就方才指點人的那些話……”
此言一出,寧虞冷笑一聲,毫不留情道:“你連劍都不會握,哪來的臉去指點別人?”
易雪逢:“……”
雖然被罵,易雪逢還是不着痕跡松了一口氣,看來寧虞根本不記得那些話了。
不過也是,寧虞活了那麽多年,指點的後輩數不勝數,這些話也曾經對其他人說過,方才他只是掐頭去尾胡謅了幾句,應該聽不出來。
他剛剛吐出一口氣,就聽到寧虞突然問:“你拿劍柄打人手的招式是從哪裏學來的?”
易雪逢呼吸一緊。
他在意的竟然是這個?
切雲:“爹啊,你拿劍鞘打人手的毛病到底什麽時候改啊?當年在仙道大典上你就這樣打東打西,現在都那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打?你都不知道長大的嗎?為兒對你很失望啊。”
易雪逢:“……”
真希望他從來沒有這個不孝的兒子。
切雲雖然怕寧虞,但是不知為何總有種本能,覺得寧虞就算失了神志殺盡天下人,也斷不會動易雪逢一根手指。
因為這個盲目的自信,讓他覺得易雪逢在寧虞面前暴露身份,也定不會有多少危險。
切雲邊想邊抱着看戲的态度道:“看你這回怎麽圓?”
易雪逢沉默太久,寧虞早就等的不耐煩了,他懶懶一垂眸:“嗯?”
易雪逢最怕他這樣不耐地說“嗯?”,這代表他師兄已經沒有了耐性,下一句話再說錯可能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易雪逢思緒翻飛,深吸一口氣,擡起眸小聲道:“是……是切雲教我的。”
正打算看好戲的切雲:“……”
一臉懵然。
寧虞低眸看了看自己腰封上的切雲劍,眉頭微皺。
易雪逢自己想了想都覺得越來越說得通了,忙添油加醋地胡說八道:“就是他一直撺掇我打人手背的,說不太疼也不會留傷痕,還能教訓人。而且少年切磋點到即止,若是用了切雲靈劍未免太過欺負人,所以我才用劍鞘,不會傷到人的。”
切雲:“……”
我不是我沒有你住口!
要是寧虞知道是他這麽帶壞寒淮川小仙君,指不定徒手将他搓成一堆廢鐵。
切雲吓得瑟瑟發抖。
寧虞一直陰沉的神色似乎緩和了許多,一直萦繞在他腦海中的一個極其可怖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
他覺得自己可能徹底瘋了,竟然覺得方才潇灑握劍的少年在一瞬間有易雪逢的影子。
若是跟在易雪逢身邊多年的切雲教他這種損招的話,倒也說得通了。
寧虞沉默半天,才點點頭,道:“他說的對。”
易雪逢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難道寧虞不該暴跳如雷把怒火引到切雲身上嗎?這麽欺辱人的招式他怎麽還贊同起來了?
切雲卻是大大松了一口氣,心道不用再遭受冰火兩重天了。
寧虞眼睛微微眯起,将切雲取出,兩指并起在簪子大小的切雲劍上一劃,劍身瞬間化為小臂長短的黑色戒尺。
易雪逢對上寧虞的眸子,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寧虞道:“手伸出來。”
易雪逢:“……”
易雪逢轉身就要跑,卻被寧虞身手輕而易舉揪着領子拽了回來。
寧虞的聲音越發寒冷:“我再說一遍,手,伸出來。”
易雪逢欲哭無淚,逃又逃不掉,只能乖乖地伸出手掌心朝上,眼巴巴地看着寧虞。
寧虞不吃他裝可憐這一套,切雲劍輕輕在掌心拍了拍,冷淡道:“劍鞘打掌心能教訓人的方式我倒是頭一回聽說,既然你學不了乖,我姑且先來試一試。”
因為同臨樊君的關系,寧虞對林浮玉打殺不得,罵他他也沒臉沒皮無動于衷,一度讓寧虞很頭大。
他一直想着要如何對待這貓一樣不乖順的少年,這一次看到他這麽熱衷拿劍鞘打人手,倒是讓其想到了一個新教訓人的方式。
打手心,雖痛不到哪裏去,但用來教訓心高氣傲的少年人确實極佳。
易雪逢一聽,立刻表示:“我學乖了,非常乖!義父,義父!”
冷酷無情的義父固執己見,手中切雲劍宛如疾風,比易雪逢方才打人時還要快,“啪”的一聲打在易雪逢掌心。
易雪逢:“啊——”
切雲劍:“啊——”
父子連心,令人落淚。
切雲:“啊啊啊疼死我了!”
易雪逢死死咬着牙,掌心被打得通紅依然不肯哼一聲。
寧虞收回切雲劍,慢條斯理的在自己掌心輕輕拍打,道:“這是你之前那句冒犯之話的懲罰。”
易雪逢:“……”
寧虞說完,再次手起戒尺落,“啪啪”兩聲。
“這是你不聽長輩之言,曾兩次妄圖搶回切雲的教訓。”
易雪逢:“……”
這該死的,小肚雞腸,睚眦必報的臭男人!
易雪逢挨了三尺,掌心一陣火辣辣的疼,林浮玉這具身體嬌生慣養根本忍不了疼,眼淚本能地汪在眼眶,被他強行忍着才沒丢臉地落下來。
寧虞打完,施施然将嗷嗷直叫的切雲放回腰間,道:“這回知錯了嗎?”
易雪逢忍淚,點點頭。
“下次還敢嗎?”
易雪逢被打懵了,本能地點頭,寧虞一“嗯?”,他又立刻搖頭。
寧虞這才滿意了,他道:“既然你不會用劍,從明日起我來教你。”
易雪逢一驚,駭然看着他,眼眶中蓄滿的淚水被他這個擡頭的動作緩慢順着臉頰滑下來。
林浮玉這具殼子本就冷豔精致,這般無助脆弱地落淚,若是換了慈母心爆發的宋鏡笙在此,早就溫聲軟語地去哄了。
可惜,寧劍尊不是尋常人,他看到少年的眼淚,眉頭皺得更緊,道:“不許哭,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易雪逢微微垂着頭,肩膀微微抖動,聲音帶着哭腔地道:“是。”
易雪逢比寧虞矮太多,寧虞一低頭便能看見少年發抖的身體和發頂那翹起的一撮頭發,那帶着哭腔的聲音一出來,他不知為何突然又想到了年少時總是跟在自己身後跑來跑去的小尾巴。
想到這裏,他眸間閃現一抹微不可查的痛色,連帶着看着林浮玉也沒了之前的排斥不屑。
“好了。”寧虞為數不多地服了軟,道,“下回不許再犯,否則我……”
他一說出來,才注意到自己又習慣性地将威脅給說了出來,只好皺眉把後半句給吞了回去,又重複道:“好了。”
寧虞似乎天生反骨,饒是過了這麽多年歷經那麽多事,那該有的棱角尖刺依然尖銳豎着,沒有消磨半分,他生平最溫柔最能安慰的話,便是這句——好了。
易雪逢微微抽泣着,聽到寧虞的話,委屈地往前邁了幾步,試探性地朝寧虞懷裏撲去。
寧虞現在心正軟着,雖然本能地拒絕,但是手還沒擡起,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罷了,只是個小孩子。
也就随他這一回,下回再撒嬌我要再打他兩下。
輕一點。
寧劍尊心想。
姓易的“小孩子”邊抽噎着邊輕輕靠在寧虞懷裏,鼻息間全是寧虞身上那股宛如從地獄黃泉而來的清冽味道。
他靠了靠,又試探地單手抱住寧虞精瘦的腰身。
寧虞這個就忍不了了,眯着眼睛危險看着他:“手不疼了?”
易雪逢立刻縮了回來,輕輕擡起頭,眼中含着淚看着寧虞,小聲道:“義父。”
寧虞對上他的眸子,突然有些失神,因為在一瞬間,面前之人眉眼間的神色和易雪逢像到了極致。
寧虞正要仔細看,突然感覺自己腰間一松,一直安分靠在他懷裏的少年突然飛快抽身後退,連回頭都不敢,只是一眨眼就飛掠了出去不見蹤影。
寧虞定睛一看,他腰間的切雲劍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跡。
寧虞:“……”
那個膽敢扮可憐騙他的小混賬!
作者有話要說:寧虞:記仇.jpg。
劍尊打手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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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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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