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折中
秋滿溪喋喋不休地同易雪逢說了一堆自己的擔憂, 一會說寧虞瘋了,一會說傻了, 後來竟然擔心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易雪逢無奈道:“師尊, 他已經入魔了,再走火還能入哪門子魔去?您就別操心了, 我等會去看看。”
秋滿溪還是擔心得不得了, 他在歸鴻山多年,空閑時沒事幹就總是喜歡擔心這擔心那,他胡亂叮囑了易雪逢幾句,心事重重地出去了,打算去找個醫修來給自家大徒兒瞧瞧腦子。
秋滿溪離開後,切雲突然化為人形, 神色有些肅然:“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已經知曉了你的身份?”
易雪逢将外袍披在身上,草草系了腰封, 道:“不知道, 他的心思一向很難猜, 我去看看吧。”
切雲似乎想要跟上去, 但是看易雪逢匆忙離去完全沒有帶他的架勢,愣了一下, 才頹然站在原地, 看着易雪逢走出門。
他自覺做錯了事,不想再像之前那樣黏上去強裝人畜無害地去惹易雪逢生氣了。
切雲正在自我厭棄,易雪逢去而複返,滿臉疑惑地看着他。
“你在這裏做什麽呢?”
切雲茫然擡頭:“啊?”
易雪逢道:“走啊, 你傻啦?”
切雲一聽,愣了愣,雙眼立刻放光,歡天喜地地撲了上去,身形在半空瞬間化為簪子插在易雪逢發間。
“走走走!去看寧魔頭!”
外面在淅淅瀝瀝的下雨,易雪逢不能妄動靈力,便在門口拿了個油紙傘撐着,慢步朝着寧虞的住處走去。
在不遠處的合歡樹上,一只翅羽上有幾根黑色羽毛的麻雀站在枝頭,歪着頭看着撐着傘的易雪逢,突然拍拍翅膀朝着天空飛去。
片刻後,它翅膀微扇着落在了一處窗棂上,輕輕啄了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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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寧虞面無表情地走到窗邊,道:“說。”
麻雀口吐人聲:“啓禀劍尊,小仙君已在來往您住處的路上。”
聞言,寧虞冷冰冰的臉上有些柔和,他強行壓下要上翹的唇角,道:“繼續看着他,到門口了再來同我說。”
麻雀颔首,展翅飛走了。
清川君依然連着紙鶴,有些無語地開口道:“劍尊,您不是已經猜出了林浮玉就是君上嗎,為什麽要等着他來找你?”
按照寧虞對易雪逢的态度,清川君還以為他知曉了林浮玉的身份後,會失态的不顧一切地沖到易雪逢面前,誰知他竟然按兵不動,一副什麽都不知曉的淡然模樣。
若不是知道方才秋滿溪來打他時,寧虞一反常态地伸手主動讨打,清川君還以為他不在意易雪逢的身份。
寧虞眉頭緊皺,道:“誰說我已經猜出了?只是一個證據罷了,不足以證明他就是雪逢。”
清川君虛心請教:“如果他就是呢?”
難道您就不怕現在所做的事,會讓玉映君離你越來越遠嗎?
寧虞道:“等他是了再說。”
清川君:“……”
如果不是在蠻荒有要事要處理,清川君真的很想飛奔而來,親眼瞧瞧寧虞是怎麽把自己一步步推向火海的。
寧虞雖然說着自己沒确定林浮玉就是易雪逢,但是對易雪逢的态度卻有了顯而易見的變化——若是在以前,他哪裏會在意一個小輩來不來找他,指不定還要冷着臉把人趕出去,現在雖然滿臉冷漠,但是清川君同他相識了這麽多年,隐隐瞧出了他掩都掩不住的滿心期待。
寧虞端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盯着虛空,手指緩慢地在桌子上敲出一串串節奏,不知是不是在出神。
清川君很想知道寧虞和易雪逢見面後會是個什麽模樣,也強行忍住困意,在旁邊趴着沒有離開。
片刻後,寧虞猛地站了起來。
清川君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他還以為易雪逢來了,正擡頭望去,就瞧見寧虞匆匆走進了內室,将竹簾猛地甩下後,很快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清川君正在疑惑他在裏面做什麽,沒一會寧虞就出來了。
清川君一看,臉立刻就綠了。
寧虞竟然飛快換下了那百年未變的黑色錦袍,披了件玄色衣袍,袖口衣襟上繡着暗紋金邊。
清川君:“……”
寧虞又坐回了椅子上,再次面無表情地出神。
清川君勉強壓制住自己想要對其評價的沖動,忍了半天艱難道:“劍尊,您……”
寧虞道:“什麽?有事快說,一句話。”
清川君:“……”
清川君道:“我閉嘴。”
寧虞現在正處于一種極其糾結的狀态,他一面覺得林浮玉有五成可能是易雪逢,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對待了,要不然等确定下來後自己可能會後悔;
另一方面,他又唯恐出其他事端,鬧到最後林浮玉根本就不是易雪逢,那他給出去的柔情根本收都收不回來,到時候更加後悔了。
兩個念頭仿佛在寧虞腦海中做着拉鋸戰,讓寧虞整個人都看起來有些詭異。
一個聲音說:“要是他知道你認出他了還這麽冷冰冰對他,到時候不理你看你如何收場?”
另外一個聲音卻道:“凡事都有萬一,如果切雲叫他爹僅僅只是為了好玩,你柔情錯付,雪逢九泉之下有知,肯定都不想認你了。”
寧虞看似穩如老狗,實際上心中早已亂成了一團麻。
到最後,他選擇折中:不溫柔也不冷漠,這樣到最後無論哪一種結果,他都能将情感收放自如。
他縮在袖子裏的手在胡亂摳着袖口的金線,一旁窗棂突然被啄了兩下,清川君還沒反應過來,寧虞就突然閃身沖了上去,對着颔首的麻雀淡淡道:“來了吧,怎麽這麽久啊?”
他正要說“我要晾他一下”,就聽到麻雀讷讷道:“劍尊,小仙君在半路上……突然轉道去了江即望那裏。”
寧虞:“……”
在蠻荒的清川君突然在紙鶴上施了個結界,隔絕住自己同紙鶴的靈力相連,接着再也忍不住,突然放肆地大笑出聲,險些将一旁啄食的靈獸吓得跳起來,怒氣沖沖地啄了他兩口。
“哈哈哈!”清川君笑得幾乎跌倒,被靈獸啄也沒覺得疼,他歡天喜地地想,“寧虞啊寧虞,你竟然也有今天,這回看你還裝不裝了。”
他笑夠了,才将結界扯開,聲音變得極其擔憂:“劍尊,據說在仙道大典上江即望受傷極其嚴重,君上轉道前去探望也是情有可原的。”
寧虞已經陰沉着臉站在原地半天了,手險些把袖子上的金線給扯出來,聞言冷冷道:“還沒有确定,不要叫他君上。”
清川君擔憂地點點頭,心想哈哈哈你活該。
寧虞原本想等着易雪逢來找他,他不再像之前那樣把人趕走了,但是也不要對他太過溫和,誰知易雪逢竟然敢轉道離開,直接放了他鴿子。
寧虞冷冷道:“不來就不來,以後永遠都不要來了。”
清川君:哈哈哈!
半晌後,寧虞跟着麻雀沉着臉走到了江即望的住處。
麻雀拍拍翅膀:“劍尊,就在此處。”
寧虞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棵樹下,任由雨落在他身上打濕了剛換的衣衫。
過了片刻,易雪逢終于撐着傘從江即望住處出來,夜芳草在旁邊喋喋不休:“……我剛才還在和師兄商議着,等他好了我們就組團去把那可惡的秋将行揍一頓,他太過分了,小仙君到時候也一起去,照着他那欠揍的蹄子打。”
易雪逢像是在看自己養的孩子一樣,含笑點點頭。
江即望傷到了經脈,即使寒淮川醫師靈力再強,也僅僅只能治愈他肉體的傷勢,經脈的暗傷要修養一段時日才能慢慢好起來,不過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衆人也沒有多沮喪。
夜芳草正在商議着要不要找個裝煤炭的麻袋去套秋将行的頭,易雪逢腳步一頓,突然愣在了原地。
夜芳草不明所以,偏頭看了一眼易雪逢,見他神色有些奇怪,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寧虞站在一棵樹下,發間到肩膀上已經落滿了雨,此時正滿臉陰沉地看着易雪逢。
三界的少年全都畏懼寧虞,夜芳草也不例外,他縮縮頭,小聲道:“那我先回去給師兄熬藥了。”
易雪逢回過神,點了點頭,看着夜芳草回去了院落,才神色複雜地朝着寧虞走了過去。
看那架勢就知道寧虞是在這裏等他的,易雪逢原本是這麽想的,誰知自己即将要走到他身邊時,寧虞竟然冷哼一笑,扭頭就走。
易雪逢:“……”
易雪逢無語至極,快步上前攔住他的去路:“劍尊。”
寧虞被攔下,一臉“既然你這麽迫切想和我說話,我就勉為其難聽聽你要說什麽廢話吧”的施舍神色。
易雪逢:“……”
易雪逢還在記恨今早寧虞塞到他嘴裏的那把草,但是看他發間不住落着水,瞧着似乎有點可憐,他本來對寧虞就硬不了心腸,很快就有些心軟了。
他嘆息道:“下這麽大的雨,劍尊在這裏淋着,是在等我嗎?”
寧虞手捏着袖口,心道:折中,折中,不能太冷淡,也不能太溫柔。
寧虞掙紮着在這兩種情緒來回搖擺,半晌都沒說話。
易雪逢疑惑地看着他:“劍尊?”
寧虞眸光帶着點柔色,冷聲道:“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易雪逢:“……”
寧虞說完之後才意識到這句話和自己的表情根本不搭,只好立刻換回平日裏冷若冰霜的神色,聲音卻意外的溫和:“嗯,我一直在等你出來。”
易雪逢:“???”
寧虞:“……”
娘的,這兩種情緒為什麽這麽難折中?!
作者有話要說:既不冷淡,也不溫和的折中,并不是臉上冷淡嘴上溫和,也不是臉上溫和嘴上冷淡,ok?
易雪逢【狂奔】:師尊!師尊!師兄真的傻啦!!
你們要的雙更。啵啵啵!
感謝大佬們的投喂呀~~~
感謝 傘閑一、青衣帶诏、平陸成江x2、冰晶 小楓x6、我這麽長、孜墨、你看起來很好吃、鎏山雪、源十三 的地雷
感謝 平陸成江 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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