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人生不過匆匆數十載，生老病死半點不由人。

夜影趕回國的時候，秋玲已經過世了，濤子在機場接了夜影直接去了殡儀館。

吳家雖不如當年風光，可也相交甚廣，前來吊唁的賓客裏裏外外有數百人之多，吳家兩個兒子跪在中堂向來賓答禮，王天皓更是親自披麻戴孝，盡最後的一點孝心。

王思雨站在一側雙眼通紅，宮靖宇雙手握拳痛心之情表露無遺，不時有些年邁的老人過去安慰。

耳邊不停的傳來司儀的聲音，徐睿帶着徐永俊走進了中堂，周圍的人紛紛讓出了路，父子二人走到堂前深深的鞠了三個躬，王天皓躬身回禮表示感謝。

“俊熙，俊德，人已經走了，你們還要節哀啊。”

徐睿的聲音微微顫抖，雙眼也是紅紅的，看着這兩個與自己兒子年紀相同的孩子，心裏更加的難受。

吳俊熙和吳俊德躬身答謝，嗓子已經哭啞說不出話來，眼淚卻是怎麽也止不住，不停的往外流。

徐睿走到王天皓身前，安慰一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苦了你了。”

“為人子弟該做的，我也只能盡最後這點孝心了。”

“那天我去看她還好好的，怎麽說走就走了。”

王天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些，“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徐睿知道這個時候王天皓需要靜一靜，四周環顧一圈卻沒有看到王父王母，“你爸媽沒來？”

“母親悲傷過度暈倒了，父親在家陪她。”

徐睿輕嘆一聲，透着數不盡的無奈，他們幾家世代交好，發生這樣的事情對誰都是不小的打擊，“你也別太難過，注意身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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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皓的臉色異常蒼白，不再擾他帶着徐永俊退到了一旁，賓客不停的進進出出，除了司儀的聲音，剩下的皆是滿室唏噓。

安靜的空間被一陣嘈雜打破，王毅武攙扶着張雅靜慢慢的走了進來，周圍的賓客大多都認識他們，不少人紛紛圍上前去勸慰。

自從秋玲誤會王天皓以後兩家的關系徹底惡化，可是秋玲和張雅靜的姐妹情卻不易割舍，等真相大白以後兩人更加的親密無間，現在秋玲撒手而去，張雅靜自是悲痛不已。

走到堂前，張雅靜揮開了王毅武的手，搖搖晃晃的去看秋玲的遺體，“玲姐，你怎麽說走就走了，你怎麽舍得扔下兩個孩子就走了呢。”

張雅靜趴在水晶棺上痛哭失聲，堂上與吳家交好的人也不禁紛紛落淚，不少人都感嘆惋惜，吳家夫妻那麽好的人，怎麽就活不長呢。

王天皓上前去扶，張雅靜根本不讓碰她，“玲姐，你醒醒啊，你醒醒…”

張雅靜的情緒變得很激動，不停的拍打着水晶棺，王天皓和王毅武忙過去把她拉開，王思雨也上前去安慰自己的母親，“媽…伯母已經走了，您就讓她安心的去吧……”

王思雨的輕聲安慰果然讓張雅靜平靜了許多，回身把王思雨緊緊的抱在懷裏，嚎啕大哭。

吳俊德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跪趴在地上痛哭起來，王天皓站在一旁，悄然落淚。場面一時間不受控制，哀嚎聲随處可聞。

告別儀式告一段落，司儀宣告時辰已到，準備火化。

工作人員進來準備把遺體送到火化間，王天皓制止了他們，“可以讓我們自己來嗎？”

司儀點了點頭，工作人員就退到了一旁，宮靖宇攙扶起吳家兩兄弟，一起送秋玲這最後一程。

“等一下！”

夜影氣喘籲籲的出現在門外，在衆人的注視下走了進來，來到堂前膝蓋一彎跪了下去，“師母，我來晚了，別生我氣。”

見到秋玲遺體的那一刻，夜影的眼淚決堤一般的流了出來，“孩兒給您送行了！”

說完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秋玲待他如同親生兒子一般，比對王天皓都要好上千百倍。夜影一直額頭着地沒有起身，王天皓知道他的意思，對宮靖宇點了點頭，四人一人擡着一個角，擡起了秋玲的棺木。

衆人低頭致哀，恭送秋玲離開。

夜影跪着轉身面向大門，送秋玲最後一程，“師母！一路走好！”

人已逝，情猶在。

吳家二子一夜之間成了孤兒，他們今後的生活成了必談的話題，徐睿與吳父的關系甚好，打算以後由他來照顧吳家兩兄弟，張雅靜不答應要把他們帶回家。

“小靜啊，我只有俊一個獨子，我來照顧他們兄弟倆最合适不過。”

張雅靜對于秋玲的離世無比痛心，此時怎會舍得把兩個孩子交給別人照顧，“睿哥，我與玲姐情同姐妹，您就不要與我争了。”

徐睿和張雅靜一直争執不休，小輩們則是坐在一旁誰也不出聲，吳宅裏到處都留着秋玲生前的氣息，吳家兄弟還沉浸在悲傷中難以自拔。

長輩們争執的聲音異常刺耳，王天皓根本坐不住，出了門到花園裏靜一靜，宮靖宇和夜影也跟了出來。

“你身體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王天皓的臉色實在是太差，夜影真擔心他一不小心又暈了過去。

王天皓随意的擺了擺手，問宮靖宇要煙。宮靖宇什麽也沒說，拿出一支點上遞給了他，又點了一支遞給了夜影，最後自己點了一支。

“他倆你怎麽打算的？”面對吳家兄弟以後的問題，宮靖宇也拿不定主意，王天皓現在這種身體狀況，還讓他來管未免有些殘忍了。

“師父師母都走了，我也不能扔下他們不管，可現在我們自身都難保，不能把他們牽扯進來。”要是以前，王天皓根本不需要考慮，只是現在有些力不從心了。

夜影抽着煙，心中的郁結舒緩了不少，“實在不行，就讓徐叔帶回去吧。”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随後一起搖了搖頭，天下之大竟沒有容身之處。

“我們誰也不跟，我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吳俊熙和吳俊德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了，王天皓招手讓他們過來，“沒人照顧你們，我不放心。”

吳俊熙知道王天皓有自己的難處，他也沒想過母親離開後要跟別人過，在外飄了那麽久，自理能力他還是有的，“不勞哥哥們費心，我能照顧好阿德，我打算接手父親的公司。”

吳氏企業一直都是秋玲在打理，現在子承父業也無可厚非，吳俊熙也是成年人了，完全有繼承的資格，只是王天皓怕他一個人撐不起來。

“吳氏裏面老人太多，我怕你壓不住他們。這樣吧，我找人過去幫你，等你坐穩了再放手讓你自己打理，這樣行嗎？”

王天皓的提議很合理，吳俊熙也知道自己沒有管理公司的能力，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夜影始終放不下心，“真的能照顧好自己？”

吳俊熙有些猶豫的點點頭，宮靖宇怕他又胡思亂想，連忙解釋道：“最近地獄那邊不太平，我們怕連累你們也不能把你們接回去，別怪哥哥們。”

“我知道，徐永俊上次車禍後也搬了出去，我就知道你們那邊出事了，我沒怪你們。”吳俊熙突然的善解人意讓他們有些吃驚，這孩子不一直都是死腦筋麽。

“那你和裏面那幾位說了嗎？”想起一直争執不休的長輩們，夜影好意的提醒到。

吳俊熙看上去頗有些為難，“沒有，他們一直吵，而且人我也不是太熟。”

王天皓滅了煙，安慰他們道：“沒事，我去說，你能撐起這個家我很高興。”

走進客廳，他們還在無休止的争執着跟誰在一起最好，王天皓硬着頭皮打斷了他們。

“徐叔，媽，你們不用再争了，俊熙說了就在家裏，哪都不去。”

“那怎麽行，他們兩個孩子沒人照顧怎麽生活？”張雅靜着急的看着王天皓，一個18歲，一個20歲，沒了父母怎麽照顧自己。

徐睿倒是沒有再說什麽，既然王天皓親自來說那基本算是定下了。

“總要熬過去不是，過幾天就沒事了。”

“可是他們突然沒有了母親，家裏空蕩蕩的總會胡思亂想。”

“他們也不小了，平日我多留點心，他們自己住也不會有事，家裏不還有下人照顧飲食起居嘛。”

“可是下人總不能和家人比，下人要是不用心他們過的也不舒心，平日吃的穿的沒人看着，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媽！”

張雅靜還想再說什麽，被王天皓大聲打斷，一直坐在旁邊沒有出聲的王毅武不滿的皺起了眉，“你還有沒有規矩！對長輩大小聲誰教你的！”

站在遠處觀望的宮靖宇聽到王毅武呵斥走了過去，“他從小就沒人教，哪來的規矩。”

王天皓直接無視了王毅武，對愣住的張雅靜說道：“媽，您說他們還小需要人照顧，那當時比他們還年幼的我又算什麽？我從小就過着獨立沒有家人的生活，18歲的時候回了家你們把思雨扔給我就走了，你們有沒有想過我也需要有人來照顧！”

張雅靜從沒有見過兒子這樣，兒子在她的心裏一直都是謙卑得體，進退有度，“皓兒…”

王天皓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對母親說話，可是壓抑了太久的情緒怎麽也控制不了，師母的離世對他的打擊太大，“我在王家生活了二十多年，給了我父愛母愛的是師父和師母，給了我家庭溫暖的是呂爺，在我傷心難過時陪着我的是徐叔，在我出生入死時在我身邊的是大哥和影子，父母就像沒有存在過一樣，你們對我來說簡直可有可無！”

“你放肆！”

王毅武大聲呵斥，站起身上前就給了王天皓一記耳光，徐睿見狀忙上前去攔。

王天皓苦笑，此時已經雙眼含淚，卻強忍着不讓眼淚奪眶而出，“對，我是放肆，可是至少我做好了自己該做的事！”

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王天皓頂撞了他的父親。

“我把王思雨養大成人，我讓夜影獨當一面，我把公司越做越大，我讓王家屹立不倒！”王天皓越說越激動，忽然猛的咳了起來，夜影急忙上前去安撫。

“別說了，你身體不好，不能太激動。”夜影遞給王天皓的紙巾被小心的收了起來，可是那殷紅的血卻逃不過夜影的眼睛，王天皓咳血已經是老毛病了。

王天皓沖夜影微微一笑，讓他安心，“爸、媽，你們扪心自問，你們待我究竟如何？”

徐睿是看着王天皓一路走來的，他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淚大家看在眼裏。對于父母王天皓從沒有抱怨過一句，可他心裏的苦誰又知道，如果今天不是秋玲離世，張雅靜對吳家兄弟表現的如此關切，恐怕這些話王天皓會憋在心裏一輩子吧。

“阿皓，你回去休息吧，剩下的就交給我來處理吧。”徐睿實在是不忍心看着王天皓那麽難受，讓夜影帶着王天皓回去休息。

“徐叔，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