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雕欄玉砌(3)

婚禮因為缺少新郎所以并不鋪張,只來了四桌客人,但那四桌客人卻無不是在這城市可以呼風喚雨的角色。婚禮過後的第二天,羅書記與金老太便帶着林紅驅車前往常州某監獄,監獄長與羅書記已是老熟人了,這次羅書記又邀得當地市委一個副書記與民事局局長同行,所以事情進行得很順利。監獄長表示,服刑人員雖然失去了自由,但是他們并沒有失去一個公民基本的權利,對于這種服刑人員服刑期間的婚姻,他們不僅全力支持,而且還要在監獄總局辦的《大牆之聲》報紙上好好宣傳一下。

因為有民事局局長同行,手續辦理得很順利。在修飾一新的接見室裏,林紅第一次見到已成為她丈夫的羅成。羅成除了瘦了些和頭發剪成寸頭外,幾乎和照片上沒有什麽區別,精神也挺好。在管教幹部面前,他顯得很溫順,坐那兒腰板挺直了雙手平放在腿上,軟軟的目光落在林紅身上,似乎并沒有太多的喜悅。那目光在林紅眼裏還有些懶洋洋的,好象對這個妻子連探尋一下的興趣都沒有,林紅便在那瞬間也恢複了自己的冷臉兒。

羅書記晚上陪監獄長吃了一頓飯第二天便回去了,林紅則留下來陪伴羅成。監獄給了羅成三天的婚假,婚假期間他可以與林紅在監獄餐廳享受親情會餐與在親情公寓內享受親情之夜。

單獨跟羅成在一塊兒,林紅心裏并沒有不安,她知道自己的義務,現在她只在擔心夜晚開始後将會發生的事。

在進入監獄的時候林紅曾碰到過一隊穿着囚衣準備外出幹活的犯人,他們不顧管教的約束竟相發出一片唏噓聲,他們的目光有形一般在林紅身上摸來摸去,林紅背對着他們依然可以感覺到那種野獸般的力量。

晚上,林紅和羅成在親情餐廳內吃飯,羅成埋頭理也不理林紅吃個不停,林紅從頭到尾連筷子都沒動一下。這餐廳裏的廚師與服務員都是犯人,他們隔着不算太遠的距離對着他倆指指點點,不時發出暖味的嘻嘻哈哈聲,管教幹部很大聲地斥責他們,面上卻也露出不當回事的笑容。這監獄的空氣裏到處飄蕩着一種巨大的力量,它們四處逡巡尋找着任何一個可以突破的縫隙,便要直插進來。林紅如坐針氈,看着對面埋頭吃個不停的羅成,盤旋在這監獄內的力量便都凝聚到了他一個人的身上。林紅對夜晚充滿恐懼。

親情公寓的一個單間成了林紅與羅成的洞房,林紅垂首坐在鋪着麻将席的床上,不時擡頭看一眼坐在邊上的羅成。她表面上看似平靜,其實心內已是非常恐慌了。羅成這會兒不住地抽煙,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身邊的新娘。林紅試圖與羅成說些什麽,幾次張嘴又都把話咽了回去。

煙霧中的羅成狠狠地将手中的煙屁股再猛吸幾口,随手彈出老遠,然後霍然起身,撲向林紅。林紅一聲尖叫剛呼出一半,嘴巴便已被堵上。她試圖掙紮,強壯的羅成整個身子都已經壓到了她的身上。

當痛感襲來時,林紅感覺到一些粘綢的血液在身體內緩緩流淌,無數扭曲變形的器官在她眼前飄蕩。她聽到白露充滿絕望地在她耳邊呼叫:“無恥的男人,萬惡的男人……”眼淚滲出來了,不知因為疼痛還是因為痛恨,林紅身子篩糠樣瑟瑟抖個不停。而她身上的羅成,卻像是一堵牆,每一次都重重地壓将下來,似要把她完全輾碎。

後來林紅睜着眼睛看到林林站在陽光明媚的松林裏沖她招手,林林的一張臉在陽光下泛着動人的光彩,眉眼五官便也都隐藏到了那層光暈的後面。林紅漸漸平靜下來,她把每一次的痛都想象成是林林向她走來的腳步,那些痛便淡了許多,到後來,她甚至盼望林林的腳步能邁得大些大些再大些。

林紅就這樣走進了她的婚姻生活。

婚後的林紅回過幾次龍須鄉,她堅決不接鄉下的父母弟弟到城裏來,卻為他們在村裏建造了第一幢兩層小樓,村人們四處傳說林紅嫁到城裏過上了幸福生活。安排好家人,林紅最初有過一段時間的迷惘,她不知道婚姻生活對于她,除了每月一次去監獄與羅成同房外還有什麽意義。

在監獄裏,她試圖與羅成交流,婚姻終究是婚姻,無論它在質上有什麽不同,終究将要伴随着她的一生。而羅成從林紅身上下來似乎便失去了所有的興趣,他對林紅的不屑表現得那麽直接強烈。

羅成說:“別跟我說話耽誤時間,你得明白你是幹嘛來了。”

林紅說:“我們是夫妻了,夫妻之間就不能說些話了嗎?”

羅成低低罵了句什麽,說:“別跟我來這套花活兒,我們家老爺子給了你多少錢?”

林紅不說話了,臉兒冷到了極致。羅成還不罷休,繼續說:“知道你從鄉下來的,在城裏混不容易。老爺子從哪兒把你找來的,賓館、舞廳還是小旅館……”

林紅沒等他說完一巴掌就扇他臉上去,狠狠罵一句:“去你媽的!”

那是林紅第一次罵髒話,她只覺得面前的男人簡直跟畜牲沒什麽兩樣。那一次的結果是羅成山樣的身子又重重地壓下來,林紅掙紮了一會兒,便像一截木頭樣任羅成動作了。

這些事林紅當然不能跟羅書記與金老太講,但她是個心思缜密的女子,她不得不在很多空閑的時候盤算自己的将來。與羅成的婚姻既然只是一種物的交換,她已經交出了自己,那麽,她必然要得到自己的物才算公平。她并不懷疑在将來的某一天,羅成會走出監獄,但那時,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系紐帶都将不複存在,那時,她還能把握些什麽呢?

後來再去監獄發生的事,更讓她堅定了自己的念頭。在親情公寓內,林紅只是羅成發洩的對象,她需要在腦子裏一遍遍想着林林對她的召喚才能忍受羅成粗魯的動作。

那一晚,她又看見林林在落滿陽光的松林裏向她招手,她恍惚了一下,林林便不見了,她目光四處逡巡一番後,看到窗簾露出了一條縫,縫後面直射進來許多讓她窘迫不安的力量。等她看清窗簾後居然會是無數雙眼睛時,她驀然驚叫一聲,大力推開身上的羅成,用毯子蓋住了身子。

羅成回頭看看窗簾,不在意地笑笑,上前一把扯下林紅身上的毯子,并且抓住林紅強迫她面向窗簾。羅成說:“那都是我哥們兒,他們在這裏沒少照顧我。他們好久沒看到女人了,不要說女人,母豬他們都沒看過。”

林紅拼命掙紮,像個悍婦樣又抓又咬,不知在羅成身上留下了多少牙印與傷痕,但那次,羅成仍然面帶微笑地向窗簾外展示着林紅的身體,直到外面響起管教的一聲喝斥。

下次再到監獄來,林紅跟管教反映了在親情公寓幹活的犯人偷看的事,管教幹部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親情公寓的窗簾果然自那以後嚴嚴實實的不再有一點縫隙,但羅成又來新花樣了,每次林紅走時他都要留下林紅的內衣。林紅要面子,不想臨走時吵吵鬧鬧驚動管教,所以每次來都要在包裏再準備一身內衣。林紅想到自己的內衣被許多雙手傳遞的過程,立刻便會有了想嘔吐的欲望。

就這樣一年多過去了,林紅仍然每個月按時到監獄去,但她和羅成之間的關系卻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記不清是哪一次了,關上房門的羅成迫不及待撲向林紅,卻被林紅一聲大喝止住。

羅成有些疑惑自己怎麽會聽了林紅的話,他想狠狠地把面前的小女人掀翻在地,然後像以前一樣狠狠地折磨她,可這一回,站在他身前的林紅身上居然多了種讓他不敢冒昧沖動的力量。後來他當然知道這些力量源自何處,他打心底對這些力量不屑一顧,可是,面對林紅,他終于再也不能像以往那般飛揚跋扈了。

這時的林紅已經習慣穿些質地爽滑剪裁得體的套裝,她的頭發剪短了些披在腦後,原來冰冷的臉上這會兒也帶上了些習慣性的微笑。林紅随随便便往那兒一站,你根本感覺不到這個小女人除了漂亮跟別的女人有什麽不同,但當你想侵犯她或者想要仔細些探尋她,她的微笑便會在瞬間生出種懾人的威嚴來。羅成這輩子見過的大人物多了,但偏偏只有林紅此刻不經意的威嚴讓他膽怯。

羅成感覺到了羞辱,自己怎麽會對這個鄉下來的女人膽怯呢?他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他目光不看林紅,喉嚨裏低低咒罵了一句什麽,再次向前撲了過去。兩聲清脆的“噼啪”過後,羅成捂着臉頰有些懵了,而他面前的小女人,仍然保持着那種不經意的微笑。林紅這時甚至懶得跟他多說一句話,她只在拉開房門的時候很有禮貌地回首沖他說了聲“再見”。

又過了一個月,林紅再來的時候,羅成已經變得非常有禮貌,看起來開始像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了。林紅很滿意羅成的改變,當然,她更滿意自己的改變。這時候的林紅很忙,她現在在海城一家集團公司挂職,還有那麽多的社會活動需要她應酬,每月抽出三天的時間來陪羅成就顯得有些吃力。但林紅再忙都不會誤了日期,這是她和羅書記早就約好的,她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許多年前羅成剛進監獄那會兒,身上公子哥的毛病還不少。為這些毛病,他沒少遭罪。洗了倆月廁所,幫一個黑道小混混捏了半年多腳丫子,他便變得非常乖巧了。後來有一次犯渾,因為家裏才送進來的東西一夜間被偷個精光,他叽叽歪歪那兒嘴裏不幹不淨的。當時沒人搭理他,到了這天半夜,他睡得正迷糊,嘴裏被塞進幾雙臭襪子,他想往外扯,腦袋上就遭了重重一擊。後來號友們讓他在蹲坑上蹲了一夜,并不限制他的手腳,他也不敢再扯嘴裏的襪子。第二天早上他刷牙工夫長了又遭管教一罵,心裏那個苦呵。

就是那次之後,羅成徹頭徹尾把自己平民化了,跟誰說話都和顏悅色,家裏再送來東西,不待別人動手,自己先給大家散出去。大家後來知道了他是個有來頭的人,而且出手寬綽,每個月家裏送進來的東西簡直比一個號房的人加起來還要多。大家都想得他的好處,便不再找他麻煩,偶爾碰上他跟別的犯人有什麽沖突,號友也能幫幫他。日子這樣過下去雖然枯躁單調了些,但總算平平安安沒出什麽事,可自從家裏給他找了林紅做媳婦,他身上公子哥的毛病又像冰山樣漂着飄着就浮出一角來。

那一角的毛病其實也是同倉的犯人給逼出來的,羅成在不知覺中就上了套。每次羅成親情之夜回來,當晚一定要被大家纏着非常詳盡地講述親情之夜的所有內容。監獄裏的生活多無聊呵,能聽到這樣的段子大家比要過年還興奮。

羅成開始半推半就,後來講了兩次,自己也找到了快感,便在講述裏極盡所能發揮一番,說得每個人心裏癢得要命。大家後來對段子不過瘾了,羅成為了賣弄,主動提出來拿些林紅的內衣來給大家解解饞。

那段時間,林紅的內衣成了跟羅成同倉的犯人意淫的對象,一套內衣拿進來沒兩天便被整得斑斑點點污穢不堪。羅成就那會兒開始翹尾巴了,晚上下了工,沒人搭理他他還要主動拽着別人講親情之夜的事兒。

嚴格上說他對林紅的描述還是挺客觀的,漂亮的女人漂亮的身子,可這些話在號友的耳朵裏就有了刻意賣弄的味道。大夥兒心裏酸酸的同時,就開始拿眼角的餘光瞥他,他卻恍然不覺。後來他在林紅那兒沒了底氣,回來為了掩蓋自己的無能,說故事說得更賣力了,一唱三嘆越講越有章法。但床上一共那點兒事,你就讓單田芳袁闊成來講,又能講出什麽新意來。大家便有些膩味他了,但耳朵擱那兒不用閑着也是閑着,便任由他表演。

羅成漸漸感覺到大家對他的親情之夜不感興趣了,但到這會兒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不講心裏就難受,不講連覺都睡不踏實。他開始在講述中加進更多的演義成份,以期再次喚起號友們的熱情。那天晚上他正講得熱情高脹,一個號友不輕不重地陰了他一句:“就你那根玩意兒能翻出這些新花樣來嗎?”

一般情況下羅成碰上這種事最多自我解嘲地笑笑就過去了,但鬼使神差,那天他想跟號友幽默一下,他說:“花樣是在實際操練中練出來的,要擱那兒閑置幾年,甭說花樣,不發黴就已經是好事了。”

這屋裏幾個人,除了他誰都閑置好些年了,他這樣說,其實已經傷了一屋子人的心。之後的兩天裏,平安無事,只是大家都有意無意躲着羅成。

兩天之後的深夜,這個中隊好多犯人都被一聲慘嗥驚醒,接下來還有些嘶啞的叫聲像是被什麽掩住。大家誰都沒在意,知道肯定是哪個倉房的兄弟又在收拾人了。值班的管教聽到聲音不能不管,他們趕到六號倉,透過門上的小窗,看到一屋人圍着在地上打滾慘叫的羅成,還有一個犯人正用枕頭壓住他的腦袋,不讓他叫出聲來。

羅成後來讓人捎信回家,說以後別再讓林紅來了,來了也是白搭。

——他已經是個廢人了。他硬生生讓同倉的犯人給打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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