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噩夢兇靈(3)

——不是羅成。

——穿雨衣的男人不是羅成。

林紅鎮定地上樓,開門。但進屋後關上房門的一剎那,她的身子晃了兩晃,雙腿軟得像是支撐不住身子。她疾走幾步到沙發前坐下,大口地喘氣,胸口劇烈地起伏。

是那個穿雨衣的男人殺死了羅成。

林紅心裏愈發堅定了這個念頭,但她卻不知道當自己面對警察時,為什麽要隐瞞這種想法。現在,她已經感覺到那個穿雨衣的男人跟她之間存在某種聯系,也許那只是很細的一根線,如果她不能把那根線找到,她就永遠不能揭開事情的真相。也許并不是永遠,那個男人必定會找上她的,只是因為某種原因,他還在等待。

穿雨衣的男人為什麽會殺死羅成?

林紅使勁想,腦袋裏像是塞了塊通紅的烙鐵,她甚至都能聞到一股焦糊的味道,但還是不能想清楚原委。也許,穿雨衣的男人殺死羅成只是向她發出的一種信息,也許,是羅成無意中撞見了他成為犧牲品,也許她的想法根本就是錯誤的,羅成就是那個穿雨衣的男人。

林紅悚然一驚,她想到了羅成送來的卡片,還有門邊的字跡。

——你是個婊子!

羅成恨她,他把自己身體的殘疾歸結到了她的身上。但他又是懦弱的,他成了廢人後甚至不敢走到林紅的身邊。這樣,他只能用一些卑鄙的伎倆來騷擾林紅的生活。他很有可能穿上雨衣,帶着一個不知從哪裏弄來的嬰兒标本來恐吓林紅。那麽他的死又怎麽解釋?他總不至于用自己的生命來恐吓林紅吧。

如果這樣,兇手又會是誰?

林紅身上出了層冷汗,她已經想到了一個人——石西。石西怨恨這個男人成了林紅的丈夫,并且,又知道了羅成對林紅不間斷地騷擾,林紅回憶不起來自己是否跟他說過羅成的事。這些,就構成了他殺死羅成的動機。

當石西從涼亭裏沖出去,發現穿雨衣的男人是羅成後,他便痛下殺手,在撲倒他的時候掐死了他。

這樣的解釋非常合乎邏輯,警方也許很快也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林紅又想到,警方一定不會放過她與石西關系這條線,這樣,她與石西合謀便會成為一種可能性。如果這樣,她豈非已經置身于極其危險的境地。

她只有證明羅成并不是穿雨衣的男人,這樣,才能讓警方相信羅成其實是被那穿雨衣的男人殺死的。但如果穿雨衣的男人就此再不出現,她能有什麽辦法?

林紅呆呆地坐在沙發上,腦海裏波濤雲湧,各種念頭交相閃現。她自認為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但結果卻讓她沮喪。她不可能從茫茫人海中找到那穿雨衣的男人,他甚至沒有給她留下任何線索。

她也不能寄希望于警察,就算警察最後能找到殺人兇手,但是,她還是不能讓她擺脫那種恐怖。穿雨衣的男人是為她而來,就在昨夜,他還帶着一大束玫瑰出現在她的房裏。

那個面目英俊的男人,與林紅厮纏着,他溫柔的手像一些瘋狂蔓延的藤類植物,在林紅的身上游移生根。溫熱的身體變得潮濕,像一片霧氣彌漫的沼澤,無數菌類植物在其中瘋狂交合。

回憶讓林紅變得有些迷惘,那真的是穿雨衣的男人嗎?脫掉雨衣,他是那樣一個讓人着迷的男人,他引導林紅去感受那種愉快的體驗。即使那時他仍然是邪惡的,但她仍然願意義無反顧地在邪惡裏沉淪。

還有那個穿白衣的女人,林紅相信她始終在邊上窺探着。

現在想想,她比穿雨衣的男人更讓人驚恐,所有的一切也許都是她帶來的。是她最先走進林紅的房間,帶着她桂花香水的味道。然後,是她讓林紅沉溺于那種原本讓她極其痛恨的感官體驗中。她變得渴望被男人擁抱,被男人撫摸,渴望在無垠的情欲裏活過再死去。如果這世上真有魔鬼,那麽,她就是專門引導人進入地獄之門的使者,她要讓林紅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可是,那個女人的目光是溫柔的。林紅能感覺到,當夢中的男人厮纏着她,她能感覺到白衣女人在角落裏溫柔的目光。

林紅的腦袋開始疼,像有無數螞蟻從兩邊太陽穴鑽了進去,它們四處亂蹿,讓林紅的思緒更加混亂。她抱着腦袋歪倒在沙發上,不可抑制地發出一連串的呻吟。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噴桂花香水的白衣女人和穿雨衣的男人到底是誰,他們出現在她生活裏到底有什麽目的?

林紅覺得天旋地轉,還伴随着一些想嘔吐的沖動。

她掙紮着站起來,踉踉跄跄地沖進卧室,從床頭櫃裏找出安眠藥來,吃了兩片,然後便一頭倒在床上。她必須睡去,等明天醒來。如果繼續這樣在夜裏掙紮,她想她會發瘋的。

安眠藥國外進口的,效果非常好,不多會兒,林紅便覺得眼皮變得沉重,思維漸漸變得不屬于自己。一些極其虛幻的場景畫面不斷在腦海裏輪翻出場,它們像老式黑白片,膠片因為時間久遠而沾上了些斑駁的痕跡,顯得灰暗而滄桑。

林紅在夢裏又看到了花壇前空地上那個穿雨衣的男人,他沒有死,他的腰板挺得筆直,雨衣帽檐下陰影裏的眼睛還迸射出怨憤的目光。一只手驀然伸過來扼住了他的咽喉,雨衣帽檐被拉了下來,林紅看到了羅成已經憋得青紫的臉。他在狠命掙紮,兩只手企圖拉開扼住他咽喉的手,但那只手卻好像凝聚了邪惡的力量,他根本憾不動分毫。

那是雙奇怪的手,大小不及常人的一半,而且從手上你根本看不到骨節。它扼住羅成的咽喉,肥嘟嘟得像一個肉球。林紅順着這只手慢慢移動目光,她看到了,她看到這只手的主人了。

林紅在夢裏都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她能感覺到像被紮破了的汽球樣迅速消散的力量。林紅在夢中整個人都癱軟下來。

她看到是那根棍子上的嬰兒扼住了羅成的咽喉。

嬰兒面目猙獰,完全是一副成人的表情。他邪惡的眼睛裏,有種惬意的快感。他的手臂漸漸變得粗壯,因為有一些無形的力量從羅成的身體裏湧到了手臂上。

羅成倒在了地上,再不能動彈,那根棍子也輕飄飄地往地上倒去,就在這時,那個嬰兒飛起來了。他獰笑着,張開雙臂,像大鳥張開翅膀。

他向林紅直撲過來。

他的笑更猙獰了些,笑得嘴巴張開露出了一口森然的牙齒。他就要用這牙齒來咬斷林紅的咽喉了。

林紅揮舞雙臂胡亂推搡着,在嬰兒落下來前身子硬生生向後倒去,那嬰兒飛來的姿勢不變,直直撞到了她的小腹之上。

沒有預想中的痛感,甚至林紅根本感覺不到被撞擊過。她閉着眼睛,好久都不敢動彈。周圍安靜極了,也黑暗極了,邪惡總是隐藏在黑暗裏偷窺每一個恐慌的人。林紅緩緩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睡在床上,但她卻不知道此刻究竟身在何處。她就這樣靜靜地躺着,直到胳膊變得酸痛起來。

這不是夢,至少她醒的地方不是在夢裏。

那麽,那個向她飛來的嬰兒呢,他撞到了她的小腹,然後消失不見,甚至林紅并沒有任何被撞擊的感覺。夢裏的事情當然不能當真,林紅安慰自己,但嬰兒向她撲來時臉上的獰笑與森然的牙齒,卻仍然讓她心悸不已。并且,這時候她突然有了一個非常恐懼的念頭。

那嬰兒撞到她的小腹她卻沒有感覺,是因為那嬰兒已經鑽進了她的腹中。

這念頭讓她後脊發涼,手腳都開始顫動起來。而且小腹真的有了腫脹的感覺,她甚至還能感覺到裏面輕微的蠕動。

有一些久遠的往事在記憶之河中浮出水面,但她卻還是不能看清它。

屋裏面太黑了,躺在黑暗裏林紅覺得很不安。她下床開燈的時候忽然悚然一驚,她記得臨睡前并沒有關燈,為什麽現在眼前會一片漆黑?難道是燈出了故障,又或者是自己睡着後在懵懂的狀态下床關了燈?

她摸到門邊,伸手在牆上摸索了一下,打開了開關。暈黃的光線一下子驅散了黑暗,林紅一顆緊繃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她轉身想再回到床上躺下,驀然間,她的頭皮發麻,汗毛如受驚的刺猬般根根豎起,一股腥鹹的味道湧到嘴邊,恐怖讓她有了想嘔吐的沖動。

在她的床上,仰面朝天躺着一個嬰兒。

——死嬰。

這具死嬰的屍體顯然也被做成了标本,渾身泛着種邪惡的死灰顏色。它的眼睛緊閉,身上的皺紋被伏爾馬林浸泡時間過久,已經有些膨脹。

它跟羅成死後留在現場的那具嬰兒标本幾乎一模一樣。

林紅恐懼地踉跄後退,那嬰兒标本好似有魔力的一般,讓她的目光再也不能移動分毫。林紅全身的血液都似被寒冰凝固了,那些寒意讓她的嘴唇開始顫動。奔湧到喉頭的力量又往上湧,林紅知道自己再也控制不住。

她轉身拉開房門逃了出去,她直奔衛生間,趴在馬桶上開始嘔吐。

她已經迷失在現實與虛幻之間了。

到底哪些才是真的,哪些發生在夢裏?

如果這是一場噩夢,究竟什麽時候才能真正醒來?

林紅吐到胃裏一片虛空,吐到滿嘴都是苦澀的滋味。淚水流了出來,和那些嘔吐的穢物一塊沾滿她的臉頰。那種極度恐懼讓她有了被淘空的感覺。

不知道嘔吐了多長時間,她再吐不出任何一點東西。她雙手撐着馬桶站起來,蹒跚地移到面池旁。她把頭伸到水龍頭下面,胡亂在臉上抹了幾把,然後擡起頭來,盯着鏡中的自己。

她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那削瘦的臉頰,煞白的膚色,深陷發黑的眼圈,幹裂的嘴唇,哪裏還有一點昔日的美麗。

鏡中的人影已經變得恍惚,林紅使勁搖頭,發上的水珠向四處飛濺。鏡子上面還有一些鮮紅的顏色,林紅疑惑地想,難道又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她勉力讓自己定下心神,這才看到鏡子的邊緣有兩行字,字體鮮紅,像是用鮮血寫成。

如果不是心神恍惚,她站在鏡前第一眼就應該看到。

那兩行字顯然不是林紅留下的,但這家裏,除了她,便再沒有了別人。林紅大駭,但恐懼已到了極處,再加上一些反倒是無關緊要的事了。

那鏡子上的兩行字是:

在孩子們出發的地方

父親在永遠地守望

字的內容遠沒有字本身那麽恐怖,林紅在恍惚之中也不可能領會這兩行字裏包含的深意。她呆呆地盯着鮮豔的文字,心頭已經變得一片空白,沒有了思想,沒有了意識。

而忽然間,她聽到身後有些輕微的腳步聲。她驀然轉身,用恐懼且仇恨的目光盯着門的方向。過了半天,什麽都沒有,屋裏一片寂靜。那些腳步聲也許僅僅是她的幻覺。

林紅現在根本就不敢再相信自己的判斷,她是個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女人。

她緩緩轉過身來,想再看一眼鏡子上的字跡,卻一眼看到自己的身後,站着一個穿雨衣的男人。

她全身立刻變得僵硬,不能動,也不敢動。

她還是面向着鏡子,看到穿雨衣的男人已經緩緩向她靠近。當一只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時,她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她實在不該在這時暈過去的,這樣,她便錯過了與穿雨衣的男人面對的機會。但這時候暈過去也許是件好事情,因為她實在不知道穿雨衣的男人到底要幹什麽。她昏倒之前最後一個念頭,就是這穿雨衣的男人要像殺死羅成那樣結束她的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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