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正文已替換

他要正式納鄭姝為妾了?

小喬來到魏家,時日雖沒多久,但從第二天開始就知道,東屋那邊的下人都拿鄭姝作魏劭姬妾來看待的。

也就是說,雖然鄭姝還沒正式搬到西屋這邊,但這是遲早的事。

魏劭納鄭姝,對小喬來說,自然不算什麽能帶來利益的好事。但就目前狀況而言,也實在稱不上多大的損失,除了自己這個剛進門還沒滿三個月的新婦臉面可能有點不好看。

但現在的處境,已經比小喬當初預想的要好的多了。知足為貴。何況,在她說了也不算的前提下,她有必要在一個男人動了納妾興頭的當口給他潑冷水添堵嗎?這分明是和自己過不去。

“是嗎?這太好了。”

小喬露出笑容,轉過了身,“我剛來沒兩天的時候,其實就知道了你和鄭姝的事,當時見她一直在東屋那邊住,心裏還奇怪了幾天。如今是定下來吧?日子也選好了嗎,明日我就去布置屋子。對了,跨院東廂那屋,我覺得很是不錯,地方寬敞,陽氣足,浴房耳房全都齊備,明日你可以去看一下。若好,我就布置屋子。總歸這裏有什麽,那邊也絕不會少。”

跨院東廂是挺不錯的空房子,最不錯的是,和她住的這屋隔的有點路,中間要過一道內門。

小喬說完,面帶笑容地望着他。見他就那樣看着自己,面無表情,沒半點的反應,笑容便漸漸地淡了下去。最後遲疑了下,試探地問道:“怎麽了?你是覺着哪裏安排不滿意?”

……

魏劭盯着小喬,看着她高興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意興索然。

……

他對和鄭楚玉睡覺沒半點興趣,更不想因為自己,耽誤了這個表妹的終身。之前因為朱氏逼的緊,他索性置之不理,也沒覺得有什麽內疚。不想今晚朱氏忽然一改常态,這令魏劭變得有些為難起來。

魏劭了解自己的母親,知道她視野有限,看事情愛鑽牛角尖,身上确實沒有大家之氣。也不覺得祖母真的像她說的那樣故意為難了她。但再怎麽樣,終究是自己的母親。她對自己好,魏劭始終記得。他對這個寡母,其實也懷了很深的感情,骨子裏,其實也算是個孝子。

方才在東屋,朱氏說了那麽多,埋怨祖母,告新婦的狀,等等等等,其實唯一進了他心裏的,就是朱氏訴說她平日寂寞,只有鄭楚玉能陪她解悶。

自己常年在外奔走,三天兩頭打仗,走了這條路,就不可能回頭,也不知道到了何日才會到頭,刀槍無眼,說不定哪天也就和父兄一樣沒了命。祖母和母親疏遠。這個新娶的媳婦,一看就知道不可能讨自己母親喜歡。倘若鄭楚玉真的能代替自己在母親跟前盡孝,哄她高興,把她納了,于他也不過件小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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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懷着這樣的猶豫,他回到了西屋,一進門,見她明顯又是自己睡了過去的,表面上看着對自己恭恭敬敬,其實分毫沒把他這個夫君放在心上。

魏劭活了二十幾年了,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竟是這麽一個小雞肚腸斤斤計較的人。對上這個新娶進門的喬家女兒,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想無視她,她偏偏總在跟前晃。看她,又橫看豎看不順眼,她渾身上下,除了那張臉還湊合,幾乎就沒一個地方能讓他感到滿意。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那股子悶氣兒,上床後想起朱氏剛才告她的狀,順口就發難了,也是想給她提個醒,自己的母親,她的婆婆,是斷不能容許她這樣輕視的。

結果她給了他一個很充分的理由,說自己不會做飯。

簡直是匪夷所思。

時下人家的女兒,哪怕地位高貴如自己的祖母,出嫁後根本無需親自下廚,在出嫁前也是受過最基本的庖廚訓導的。她竟理直氣壯地說自己不會做飯。偏他聽完,看她那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雖然明明疑心她是裝給自己看的,竟然也就沒了脾氣,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出口,只是覺得無可奈何,心裏更加郁悶。又想起白天在壽堂前被人打趣生孩子的一幕,忍不住就脫口說出要納鄭楚玉為妾的話。

其實這事,魏劭還沒最後想好。就算想好了,也根本沒打算和她提這個事的。

但話已經說出來了。

……

“夫君?”

小喬見他神色古怪,輕輕又叫了他一聲。

魏劭回過了神,瞥她一眼:“庖廚不通,箕踞為坐,全無婦德可言,就這不妒一項,你倒賢惠的很。”

他的語氣很平淡,仿佛是在和她閑聊。但話裏的意思,卻呼之欲出。

魏劭口裏的“箕踞而坐”,這事發生幾天前。

午後這個時間段,魏劭從不會回房,昨天下午,小喬和春娘兩人在房裏,春娘做針線,小喬幫她畫花樣,反正邊上沒旁人,圖個輕松就把兩腿伸直坐在了榻上,也是運氣不好,正好魏劭就進來了,當時小喬趕緊收腿兒,但已經遲了,被他看到。

當時他也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沒說什麽,拿了東西就走了。春娘又是自責,覺得自己沒教好小喬,又是擔心。慶幸他沒說什麽,才稍稍放心下來,之後再三叮囑小喬,往後斷不可再這樣坐了。

小喬還以為魏劭不在意這個的。沒想到還是記在了心裏,這會兒就翻出來數落她了。

這伸直腿坐的姿勢,在現代人看來稀松平常,但在這會兒,卻被視為大不雅。幾百年前,孟子老婆就是因為在家裏獨處時這麽直着腿坐,恰好被孟子看到了,出來就跟他媽說要休妻。他媽問為什麽,亞聖就說了一個字:“踞”。可見這是多嚴重的一件事。

小喬聽他和自己翻舊賬了,低頭小聲道:“我自知婦德不夠,但不妒這一項,既是本分,也是出自本心。”

魏劭“嗤”的笑了一聲:“聽你這口氣,我娶了你這麽一個有婦德的妻,是我的福分了?”

“我能嫁入魏家為婦,才是我的福分。”她說道。

房裏便沉默了下去。

魏劭一下沒話了。

他忽然也覺得,自己今晚和她說的話,仿佛有些過多了。這超出了他的本意。

“好了,睡了吧。不早了。”

他再次看了她一眼,終于說道。

小喬嗯了聲,吹了燈,這次爬了回去,終于穩穩當當地睡了下去。

……

第二天早上,小喬還在睡着,朦朦胧胧感到邊上有動靜,睜開一道縫,看到魏劭似乎起身了。

但是外面的天看着還是黑咕隆咚的,房裏也點着燭火,估計才四更多。

小喬壓下心裏的極不情願,勉強睜開粘在一起的眼皮子,打着哈欠要随他起身,這時,聽到他在自己耳畔說道:“還早。我有事外出。你自管睡吧。”

小喬一松,閉着眼睛直接就倒回在了枕頭上。

魏劭看了她一眼,掀開被下了榻,站在外頭,自己一件一件穿着衣裳。最後穿好了,要走了,下意識地,扭頭又看了眼床上的小喬。

她已經把頭縮到了被角下,只露出一頭烏鴉鴉的雲鬓。

魏劭遲疑了下,轉過了身,俯身湊到床上,擡手屈指,不疾不徐地叩了叩床沿。

小喬被他再次吵醒了,終于拉下了被頭,慢慢睜開眼睛,看到魏劭一條腿壓在床沿,上半身湊了過來,正看着自己。

“夫君……何事?”小喬揉了揉眼睛,還有點不在狀況。

“昨夜想了下,納楚玉終究還是不妥。我今日沒空過去,你是我的妻,今日你代我去,跟我母親說一聲吧。”

魏劭說完,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轉身走了。

小喬愣了片刻,回過神來,瞌睡蟲頓時就被趕跑了。

他什麽意思?一會兒納,一會兒不納。不納也無妨,問題是,這難道不是要她再去東屋遭他媽的罪?

……

魏劭收拾妥,離開的時候,心情看似不錯,腳步也頗是輕松。

小喬卻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走的時候,五更都沒到,天也沒亮。等他走了,春娘就進來幫小喬滅了燈。

春夜正合眠,何況這會兒床上也沒人占她地方了,她想怎麽睡就怎麽睡。

但魏劭一走,她也沒法睡得着覺了。

她就睜着眼睛睜到了天亮,最後起床,梳洗完,春娘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起先以為是她又不讨魏侯的好了,再一想,魏侯早上出門時,那個臉色是這麽些日子以來她見過的最好的一次了,按理說,應該沒什麽事,便問她究竟。

小喬把昨晚短短一夜之間發生的關于魏劭納妾的大逆轉告訴了春娘,最後哭喪着臉,撲到春娘懷裏:“魏劭這是故意的,他明知道他母親不喜歡我,還讓我替他去回絕納妾……”

“小心肝啊——”

春娘吓了一跳,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魏侯的名諱能這樣胡亂叫嗎?當心被人聽到了!”

這會兒大名确實不能亂叫。除非長輩,否則也就對頭或者仇家才會直呼對方姓名,以表輕蔑辱罵。

小喬閉上了嘴。

春娘面上卻又露出了喜色:“魏侯不納鄭姝,是極大的好事啊,女君怎不高興?至于回絕夫人……”

她想了下,湊到小喬耳邊,低語了一句。

小喬眼睛一亮,腦子終于也門清了起來。

都怪那個魏劭(此處重複一千遍),從第一天見面開始,對着她時,不是黑臉就是譏嘲,要麽就是在審問犯人,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刻鐘,她幾乎都是繃着神經小心應對,唯恐下一秒就又不知道因為什麽得罪了他魏大少爺,這才腦子犯暈,連北屋徐夫人這尊大佛都給忘了。

小喬心情立刻就變的好了起來,急忙換好衣裳過去。

昨天過壽,徐夫人理應也是累,但今早起的卻依舊很早。

大約也是不想和朱氏這個媳婦多碰面,徐夫人很早以前,就免了朱氏的晨參之禮。若在家,朱氏只在初一、十五過來問安而已。所以小喬這會兒過去,并沒遇到朱氏。

她請仆婦入內通傳,在門外廊前沒等片刻,幾乎立時就被傳了進去。

徐夫人早睡早起,生活一向很有規律。看起來精神很好。穿一身家常的衣裳,坐在一張矮榻上,正在喝着粟米熬出來的粥,面前小桌上擺了幾碟醬、菹,飲食很簡單,用具也是粗陶器具,清潔,古樸之風。

小喬向她請跪安。徐夫人讓她起身,讓鐘媪再添一副碗筷,叫小喬與自己一道進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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