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王母仙藥

魏劭來到東屋。看到他的母親朱氏正在房門口翹首等待,見他現身,立刻迎了過來,歡喜地道:“仲麟,你終于回了!這幾天我很是擔心。平安回來就好。快進屋,我親手備好了晚膳。”

魏劭向朱氏道謝,随她進去,又道:“其實母親大可不必特意為兒子下廚勞累,兒子受之有愧。”

“怎會!”朱氏笑道,“我盼望你能天天來我這裏用膳才好,何來的勞累?”

魏劭看了一眼。

食案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馔肴。僅是鹿,便有鹿脍、鹿脯、鹿肉鮑魚羹,除此,雞、魚、瓠瓜應有盡有,案上還擺了一壺酒。魏劭略微錯愕,不禁苦笑了下。

這一桌的酒菜,足夠三四個饑漢飽腹了。倒讓他忽然又想起了幾天前自己逗弄為難喬女時,她的那個飯量。

要是叫她來吃,十個喬女吃上三天,估計也是吃不完的。

魏劭看了眼滿臉帶笑的母親,終究還是沒說什麽,坐了下去。

朱氏在旁陪坐,提起酒壺,為他斟了一杯酒,道:“此杯為慶我兒殺敵凱旋。”

朱氏端酒給兒子的時候,看着他的目光微微有些不自然。但魏劭并沒留意到自己母親的異常,向母親道謝,雙手接過,一口飲了下去。随後拿起筷子。

朱氏見他喝下了酒,微微松了口氣。叫他多喝些,不必怕醉,若醉了,自己東屋這邊也有房可宿。

魏劭只笑不語。

朱氏在旁繼續陪坐片刻,又給兒子陸續斟了兩杯,看着他都喝了下去,終于借故起身先離開了。

多日之前,她曾偷偷去了趟漁山巫祝廟裏,從大巫那裏求來了一包王母仙藥。大巫說,此藥性極媚,只要一挑,就足夠起效了,若和酒水服下,則起效更烈。

朱氏也怕傷到兒子的身,不敢用太多。卻擔心不起效,最後加在了酒裏,搖勻斟酒讓兒子喝。親眼看見他喝了三杯下去,這才放下了心,照原本商議好的那樣,借故先離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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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屋的這餐晚膳,雖然菜肴豐盛,烹饪也佳,他卻實在是為着母親的心才來的,吃的有些索然無味,更沒興頭喝酒。或許是人也有些疲乏了的緣故,心裏只想早些回去。喝了朱氏給自己倒的幾盞酒,便停了下來,再揀着吃了幾口菜,想向朱氏告辭離去。

他坐等了片刻,沒見到朱氏回來,漸漸地,腹中卻仿佛起了一團火燒,隐隐的炙燥之感。

很快,這感覺便蔓延往下。

他自然知道這表示了什麽。完全沒想到是自己母親對自己下了藥。只是對自己突然間莫名有了這種反應而感到費解,身體也頗是難受,急于想纾解的感覺。

魏劭忍了片刻,見朱氏還沒出來,起身對近旁服侍的一個圓臉侍女道了一聲,叫她代自己轉辭,起身要走時,姜媪忽然過來了,驚慌地說,夫人方才回屋後,本想再出來的,頭卻不知為何,突然疼了起來,請君侯過去看看。

這麽多年,魏劭從沒聽過朱氏有頭疼之症,一驚,壓下身體裏那種蟲鑽蟻噬般的難受感覺,匆匆就随姜媪過去。見姜媪去的不是朱氏屋子的方向,心裏雖略微有些不解,但也未起疑,只以為朱氏是在別屋裏發的頭疼。到了一間偏裏的內室門前,姜媪推開,魏劭也未多想,推開便邁進了門檻。

剛進去,身後門便被将姜媪關上。魏劭關切朱氏病情,也未留意,看了下四周,見屋很深,內外兩重,跟前并不見他的母親,連個服侍的侍女也沒有,以為人在內間,疾步走了進去,掀開分隔的帳幔道:“母親,你可……”

他忽然停了下來。

朱氏并不在內裏。對面便是一張床了。暗香靡靡,沖人肺腑,隔着層薄薄的绡羅輕帳,一堆錦衾香枕裏,他看到床上背對他側卧了一個女郎。女郎青絲已解,堆積在了枕上,身上不過一件薄薄緋色羅衣,羅衣也褪至肩膀,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頸和圓潤的香肩。

魏劭一怔。

床上女郎慢慢坐起了身,随她起身,衣衫滑落,女郎擡手,壓住了跌落到胸下的緋羅,但也已露出了大片香肉,半遮半掩,但凡男子,見之無不血脈贲張。魏劭身體裏的那團熾燥更加濃烈,游走全身,幾乎就要無法抑制噴薄而出。

女郎擡起了頭,雙目帶情,面上含羞,見對面魏劭僵立不動,脈脈之間松開了手,羅衣下滑,上身再無任何遮擋,香豔撲面而來。

“表兄……”

女子輕輕喚了聲他。

魏劭心裏完全明白了過來。

他掃了一眼女子身體,眼睛裏掠過濃重的陰影,這陰影甚至蓋去了瞳中原本的那片欲色,掉頭而去。

鄭楚玉沒有想到,這樣的情境之下,魏劭竟然轉身就走了,錯愕過後,急忙抓起羅衣,胡亂遮掩住胸前,赤腳下地飛快追了出來,從後抱住魏劭大腿滑跪了下去,泣道:“表兄,姨母定要如此,我也是無奈,只是楚玉亦是甘心為你纾解難過。”

魏劭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眼鄭楚玉。她跪于自己腳後,兩個渾圓肩膀打着顫,仰臉望着自己,雙目裏淚光閃爍,姿态楚楚。

魏劭強壓下仿佛已經游蹿到了全身血管裏的那種膨脹之感,拔腳便撇下了鄭楚玉,大步便往門口走去,到了門後,拉了兩下,見不開,才知門不知何時竟已從外被反鎖住了,頓時勃然大怒,擡起一腳便踹了過去,極是牢固的酸枝紅木門竟被他整扇地踹飛了出去,轟然一聲,撲到了門檻之外的地上。

“表哥——”

身後傳來鄭楚玉的泣喚之聲。魏劭充耳不聞,神情緊繃跨出了門檻,踩過那扇門板,大步往外走去。

姜媪将魏劭哄進了門後,悄悄反鎖,随即與聞訊而來的朱氏隐在近旁等着事畢,滿心以為這次必定事成,沒想到他才進去沒片刻,那扇門竟就被他一腳踹飛了出去,又見他一臉怒容地大步往外走去,和朱氏面面相觑,急忙從藏身的門後出來。

“男君這是要是哪裏……”

也是姜媪好死不死,竟然還伸手去攔魏劭。手剛碰他的胳膊,魏劭擡腳又是一腳踹了過去,正中姜媪大腿,盛怒之下,他的力道又豈是姜媪能夠承受住的?慘叫一聲,整個人就被踹的飛了出去,猶如斷線風筝,跌落到了牆角,大腿劇痛,腿骨已然折斷。

姜媪當場昏死了過去。

朱夫人将魏劭養大,至今這麽多年,魏劭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溫恭孝順,即便偶爾不快,也不會直面頂撞,從沒見過兒子兇神惡煞這般模樣,吓的手腳冰涼,看了眼已經倒在牆角一動不動的姜媪,自己竟也不敢上前了,只是白着臉顫聲道:“仲麟,你怎如此對待……”

魏劭猛地轉頭,朱夫人見他臉色鐵青,雙目赤紅,心裏一驚,立刻閉了口。

“母親,你做的好事!竟與那賤婢合同如此謀你親兒!”

魏劭咬牙,一字字地說道,轉身疾步而去。

朱夫人心口突突亂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立在那裏,直到他人影消失不見,半晌,朱夫人才回過神來,見侍女仆婦已經聞聲趕來,見狀不敢靠近,都擠着立在廊下,個個神情驚疑不定,牆角地上自己的心腹姜媪雙目緊閉,面色煞白,看着仿佛死了一樣,終于顫聲大叫,讓人過來扶擡姜媪就醫。

仆婦們聽到主母開口了,這才匆忙跑了進來,七手八腳擡起姜媪離開。

朱夫人站在原地,腿腳還是發軟,愣了片刻,忽然想起房內的鄭楚玉,轉身扶着牆一路過去,入內便聽到隐隐的嗚嗚之聲,尋了進去,見外甥女撲在床上,衣衫不整,正在傷心哭泣。上去扶住她肩膀,還沒開口問究竟,鄭楚玉便撲到了她懷裏,哭着埋怨道:“姨母,你拿的究竟什麽好藥,竟分毫沒有作用!我都如此了,表哥依舊不動……怪你出了這樣的主意,往後叫我還如何見人……”

她想起方才羞恥一幕,畢竟是黃花女兒,眼淚滾了出來,翻身又撲到了床上,扯過衾被蒙住了頭,嗚嗚地痛哭了起來。

朱夫人心亂如麻。只道那王母仙藥真的不靈,呆了半晌,安慰着鄭楚玉,忽然想了起來,打起精神出去,嚴令一衆仆婦侍女不準将今晚之事說出去半分。

“方才只是我與男君起了争執,男君不快而出。你們若有一個人敢出去胡言半句,被我知道,打死勿論。”

衆仆婦侍女不敢擡頭,紛紛應聲稱是。

……

魏劭從東屋出來,立刻俯身就着一叢花木催吐,直到将胃中殘餘之物全部嘔出,最後只剩酸水,定了定神,這才繼續往西屋而去。

只是朱氏從大巫那裏取的藥,藥性确實極其兇媚,起先他雖只喝了三杯酒,又加以催吐,腹中已空,此刻全身依舊感到炙燥難當,皮膚下若有無數密密針尖在刺,下堅若鐵杵,比剛才在鄭姝房中時還要炙漲三分。

魏劭生平自負,性又高傲,不防備間竟這樣被自己的母親藥中,心中郁懑,可想而知。唯恐遇到下人入人了眼目,不敢在路上多停,一面盡力調息,努力壓下體內焚身邪火,一面飛快往西屋去,遠遠看到那間屋的窗裏透出燈火,徑直就沖了過去,一把推開了門。

房裏只有小喬,正在銀燈下書寫。

剛才魏劭被朱氏叫走了,她便自己吃了飯,在春景漸濃的庭院裏略微散步消食,這會兒回到了屋裏,剪亮燭火抄一卷新帛。聚精會神之時,忽然聽到門被砰的一聲撞開,沒有防備,手一抖,筆尖剛蘸過來還未落筆的飽墨便沿着筆梢滴落,濺在了一面快要抄完的帛面之上,墨跡迅速暈開,整張帛筏頓時毀了。

小喬直呼可惜,扭頭,看見魏劭身影在屏風後晃了一下。

他這麽快就回來了,小喬倒是有些意外,将筆擱下,起身便迎過去。才剛下榻,見他已經迎面而來,面龐通紅,雙目也染滿了赤色,如同充漲鮮血,神情極其僵硬。

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小喬略微吃驚,遲疑了下,還是朝他走了過去,面露笑容,像平常那樣的問安道:“夫君回來了……”話沒說完,人就被魏劭一把推開,往後退了幾步,這才站住了腳,擡起眼睛,見他已經沖入了浴房,接着,便是嘩啦水聲,似乎是他在裏頭當頭沖水而下。

小喬又驚又疑,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站在浴房門外,遲疑着時,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從裏頭傳了出來:“叫人送碎冰過來,越多越好!”

他的聲音聽起來也走調了,仿佛在極力壓抑什麽似的,與他平常極不相同。

小喬不解,實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了,勾了小指将簾幕撩開一道縫,湊過去看了一眼,見他竟然已經脫光了衣裳,精赤着全身,背對門口雙腿分立地站在為預備他沐浴而注滿了水的浴桶裏。

浴桶桶壁有她半人高,他這樣站立,卻只及他腰下的臀線部位,燭火搖曳,照的他後背光淋淋一片,猶如抹了層油似的,越發顯得筋骨利落,由肩背直到腰際以下的贲肌線條,猶如流水般起伏。

小喬不由地睜大了眼睛。

“看什麽?還不快去!”

浴桶裏的那個男人仿佛覺察到了來自身後的窺看,猛地轉頭厲聲叱道,一臉的怒色。

小喬吓了一跳,慌忙後退,也不來及多想什麽,急忙轉身出去叫了人過來,吩咐立刻去往冰庫,取多多的碎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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