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鐵口神斷
晉陽侯府早已經派人給家裏的親朋好友送了喜餅和紅雞蛋,這會便是紀寶璟的院子裏頭,也都是喜氣洋洋的。曾榕今個歇息了一會,便過來看看紀寶璟和孩子。
小家夥雖說生的時候是難了點,可是胖乎乎的,哭起來的時候,聲音別替多清脆響亮了。
這會紀寶璟也剛剛醒過來,丫鬟端了雞湯過來,喂着她喝了一小碗。見曾榕過來,她立即笑着說道:“昨個叫太太擔心了。”
“我們這點兒擔心算什麽,是你自個受苦了才是。這小家夥日後可得好生孝敬你,為着生他,親娘受了多少的罪,”曾榕瞧着懷中抱着的小家夥,這會奶娘方才喂了他喝了一回奶,這會正睡得香着呢。
紀寶璟瞧着她懷中的小家夥,登時也笑了下,輕聲道:“太太說地是,生他都是不易的,估摸着以後也是個淘氣的。”
也不知是真的有這意思,還是碰巧的,她頭一胎生俊哥兒的時候,不僅沒吐沒難受,便是生的時候,都順順當當的,這孩子的性子也是個溫和的,打小就從不和人争執,便是發脾氣也是少的。
就是這個小子,在肚子裏的時候,就愛折騰。這為了生他,險些把紀寶璟的半條命折騰掉了,只怕以後也不是個叫爹娘省心的。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紀清晨牽着紀湛的手進來。曾榕一瞧見兒子,立即笑道:“不是說不想來瞧小寶寶的,怎麽這會子又巴巴地來了。”
“我哪有說,我只是說想先去看姐姐的,”紀湛立即否認道。
曾榕瞧着兒子這模樣,登時便樂了,抱着懷中的小寶寶,便道:“還不快些過來瞧瞧小外甥,哪有做舅舅的,還發小脾氣的。”
“沅沅,過來,”紀寶璟見紀清晨過來了,伸出手臂招呼她過來。待紀清晨在她床榻邊上坐下,紀寶璟握了握她的手,輕聲問道:“可是吓壞了?”
紀清晨立即搖頭,“沒有,我好着呢。姐姐你別擔心我。”
“才不是呢,”一旁正低頭看着他的‘醜’外甥的紀湛,立即擡頭沖着紀寶璟說:“大姐姐,小姐姐都被吓得昏過去了。”
“紀湛,你給我閉嘴,”紀清晨調頭正要教訓他,可是見小家夥沖着她哼了下,竟是又把話憋了回去。
紀寶璟瞧着她這會都有力氣教訓紀湛了,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嘆了口氣,柔聲道:“姐姐害得你擔心了。”
“只要姐姐你沒事,我都沒關系的,”紀清晨握着她的手,其實這次紀寶璟養胎的時候,胃口不好,幾乎是吃什麽吐什麽,便是到了快生産的時候,都還吐個不停。所以身子瘦地有些厲害,她握着她的手掌,依舊那般纖細柔軟。
“小姐姐,你快來看,他吐奶泡泡呢,”紀湛看見他的小猴子外甥,雖然睡着了,可是小嘴兒一直咂個不停,還吐着奶泡泡。醜是醜了點,可還是挺好玩的。
紀湛也不好意思當面說小外甥醜,他怕大姐姐傷心。只是他有些奇怪,明明大姐姐和大姐夫長得都好看,便是溫啓俊長得也好看,怎麽就這個新外甥醜地這般厲害。
小家夥到底還是心疼大姐的,沒當面問出來。
不過沒一會,溫啓俊便過來了。他先前來過一趟,只是紀寶璟那會還沒醒,奶娘怕他吵着世子夫人,便又領着他出去玩了會。等如今過來,瞧見滿屋子都是人,他娘也醒了,登時撲到床邊,非擠到紀清晨和紀寶璟兩個人中間。
紀清晨怕他壓着紀寶璟,便趕緊把他拉進自己懷中,叮囑道:“俊哥兒,娘親剛生完小弟弟,身子還沒好呢。咱們可不能壓着娘親,知不知道?”
“小姨母,我知道了,”溫啓俊脆生生地答了句,就心疼地瞧着紀寶璟,軟和地問:“娘,你現在還疼嗎?”
紀寶璟瞧着乖巧懂事的長子,伸手摸了摸圓潤白皙的小臉蛋,若不是她身子不能大幅度的動彈,真想彎腰親親他的小臉蛋,“娘不疼,你瞧過弟弟了嗎?”
“見過了,”溫啓俊回了一聲,可是語氣卻有點兒失落。
別說紀寶璟了,便是紀清晨都聽出了他的不對勁兒。她摟着小家夥,低頭問道:“俊哥兒這是怎麽了?不開心有小弟弟?”
畢竟他之前是家中獨子,受盡寵愛,這會又來了個這般小的弟弟,估摸着長輩都把心思放在小弟弟身上,難免會冷落了她。
紀清晨還以為他是因為這個不開心,正打算開解他呢,就見小家夥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小姨母,我覺得小弟弟有點兒醜。”
哪裏是有點兒醜,又紅又青的,渾身還皺巴巴的,簡直比那街上賣藝的小猴子還醜。
紀清晨愣住了,她可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登時便撲哧笑開。
溫啓俊見她笑,便立即着急了起來,瞅了紀寶璟好幾眼,生怕被他娘聽見了傷心。畢竟娘親這麽辛苦,卻生了這麽個醜弟弟出來,要是聽到自個這樣說,肯定會更傷心的。
所以他伸手便去捂紀清晨的嘴,惹得紀寶璟都好奇地問他們說什麽悄悄話呢。
好在紀清晨也沒說出來,只是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小弟弟現在是因為剛生下來啊。俊哥兒記不記得小姨母養得那些兔子,剛生下來是不是連毛都沒有,後來才又長得好看的。”
溫啓俊立即想了下,之前紀清晨養的兔子,生了一窩小兔子,他和小舅舅一塊去看,結果就瞧見那些小兔子和原本長得兔子一點兒都不一樣,濕乎乎的,也是有點兒醜。
“那是不是等他長得再大一點了,就會變得好看了?”溫啓俊登時歡喜地問道。
紀清晨點了點頭,小家夥這會倒是歡天喜地了起來。
**
洗三的時候,晉陽侯府只是請了親眷過來,倒也沒怎麽大辦,畢竟紀寶璟身子還沒好起來。所以晉陽侯夫人打算滿月的時候,再大辦一場。這會兒洗三,便是她在前頭主持,叫媳婦在院子裏頭好生地坐月子。
她在正堂裏頭接待客人呢,就聽丫鬟跑了進來,到她跟前,歡喜地說道:“夫人,宮裏頭來人了。”
這丫鬟聲音不小,叫這滿屋子的人都聽見了。原本還熱熱鬧鬧地廳堂裏頭,登時安靜了下來。晉陽侯夫人登時笑了下,立即對屋子裏的衆人道:“大家先坐下,我到前頭去瞧瞧。”
“也不知是宮裏哪位賞賜的,這洗三都賞下東西來了,”也不知是哪位夫人,豔羨地說了句。
倒是有人抵了抵她的手臂,示意地瞧了一眼對面,輕聲道:“這算什麽呀,你也不瞧瞧聖人與這府裏的世子夫人是什麽關系,這可是嫡嫡親的外甥女。”
這說話的人,這會才轉過彎來。這也難怪,自從皇上來京的時候,紀寶璟已經懷孕好幾個月,尋常都極少出府去。便是後頭皇後娘娘的冊封大典,她都因為月份實在大了,被賞了恩典,不用進宮。所以一般人難得想起來,倒是紀清晨因為時常被召進宮,所以京城的這些敏感的貴夫人都察覺到,聖人對這位紀姑娘的态度不一般。
這樣反倒是忽略了紀寶璟。
如今紀寶璟生了孩子,這才洗三宮裏頭就賞了東西下來,估摸着滿月的時候,賞賜定是不會少的。
這會聖人登基還不過半年呢,好些個勳貴,連宮裏頭這些新主子的邊兒都沒摸着呢。況且時間這麽短,也不知聖人和皇後的脾性。如今瞧見晉陽侯府因着家裏兒媳婦的原因,輕而易舉地便搭了宮裏,心底自是羨慕地很。
忠慶伯夫人這會正坐在曾榕的旁邊,她是晉陽侯府的姑太太,瞧着自己娘家風光了,自然心底高興,所以和曾榕說話的時候,也是帶着十二分的喜氣。
等過了一刻鐘,晉陽侯夫人回來了,見時辰差不多了,便叫人把準備好的東西都拿上來,準備給孩子洗三了。
倒是有人這會閑聊,便問着是宮裏哪位賞賜了東西下來。
晉陽侯夫人也沒瞞着,笑着說道:“是太後還有皇後娘娘,賞了些給孩子添盆的東西。”
太後和皇後都賞了東西,這可真是太有臉面了。要知道有些人家,便是家裏頭兒子或者姑娘大婚的時候,能叫宮裏頭賞賜東西下來,便已是極有臉面的。如今不過是個孩子的洗三禮,宮裏的兩位正主子便都賞了東西,可不是叫人羨慕地很。
這會,倒是有人已經往着紀清晨的方向瞧了過去。
左右這位世子夫人都這般風光了,這位時常被宣進宮的,要是能娶了回家,以後豈不是更加風光無限。
**
倒是又過了些日子,确實又被皇後宣召進宮了。
一瞧見她,方皇後便叫她到自個身邊坐着,拉着她的手便問道,“我也是昨個才知道,前幾日你昏倒了?”
紀清晨一聽是這事,登時便有些不好意思,她昏倒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叫大姐姐生孩子給吓得。
“你舅舅聽說了之後,也擔心地不行。非說派太醫給你瞧瞧,我瞧着你也好久沒入宮了,便叫你進來。如今身子可好了,”方皇後上下打量着她,又是搖頭,“你啊,還是太瘦了,瞧瞧這小臉,竟是還沒我的巴掌大。”
紀清晨立即笑了,撒嬌道:“娘娘就會哄我,我這幾天在家裏頭,還養胖了呢。”
曾榕瞧見她昏倒快吓死了,這幾天在家裏,每天雷打不動地叫人給她煲湯,怕她嫌雞湯膩歪,便叫人換着花樣炖,便是連祖母都壓着她喝呢。
“那也不夠,雖說小姑娘瘦些好看,可你這也太瘦了,瞧瞧這腰,一把就能握住了,”方皇後瞧着她說道。
沒一會,太醫便過來給方皇後請平安脈,自是也給紀清晨也把脈了。不過她身子确實是沒什麽問題,方皇後沒法子,只得叫人準備些補品給她。
倒是殷柏然之後過來給方皇後請安,瞧見她第一句話便是,“身子可好些了?”
紀清晨之前還不覺得,這會倒是覺得有點兒丢人了。怎麽誰都來問她一句,只怕若是舅舅見了她,也該這麽問了。
殷柏然見她的小動作,登時便笑了。
倒是殷柏然說到待會,還要去禮部閱卷子,紀清晨登時便開了興趣,問道:“可是這次會試的卷子?”
殷柏然瞧着她眼睛都亮了,登時便笑道:“你又不考試,這般開心做什麽?”
“我雖不考,不過我身邊倒是有人考試,況且我說不定還認識未來的狀元呢,”紀清晨笑嘻嘻地說道。
殷柏然登時挑眉,一臉好笑,“如今連會試的榜都沒放呢,後頭還有一場殿試,你又知誰是狀元了?”
“謝忱啊,如今京城裏頭人人都猜測是他呢,”紀清晨歪着頭笑了下。
“我聽說外頭還有人開盤賭呢,難不成你也下了銀子?”
紀清晨瞪大了眼睛瞧着他,登時喊冤道:“柏然哥哥,你怎麽能這麽說呢。”
結果沒想到,皇上這會竟也過來了,聽到外頭太監的皇上駕到,便是連皇後都齊齊站了起來。待一身明黃龍袍的殷廷謹進來後,三人立即給他行禮請安。
“沅沅,身子可好些了,”殷廷謹扶了皇後一把,與皇後在上首坐下後,便問了紀清晨。
這還真是叫她沒猜錯。
小姑娘立即點頭,一雙明亮的眼睛像是會說話般,撲閃了兩下,莞爾笑道:“謝舅舅關心,我身體都早已好了。”
倒是他又問先前他們都說些什麽呢,笑得這般開心。
紀清晨立即沖着殷柏然眨眼睛,可殷柏然還是笑道:“沅沅方才鐵口神算了一回今年的狀元。”
殷廷謹也是一挑眉,來了興趣,雖說這是前朝事務,不過如今就只有他們幾人,說說倒也無妨。于是他便問道:“沅沅瞧中了誰?”
“沅沅非一口咬定是謝家那位七公子謝忱,”殷柏然好笑地搖頭。
紀清晨立即擺手,說道:“舅舅,我只是與柏然哥哥說笑而已。況且這位謝公子是旁人都說他有狀元之才,我也只是随口一說。”
可是殷廷謹這笑中,卻多了些驚訝和意味深長。
因為今個早朝之後,禮部尚書便将今年的會試榜單呈交了上來。因着殿試才是皇帝親自考評,所以會試都是主考官與其他一衆監考圈定的名次,只需将最後的榜單呈交給皇上過目一遍。若是沒問題,明個便該放榜了。
至于謝忱這個名字,他之所以有印象,就是因為他是衆考官圈定的今次恩科的頭名。
若不是知道沅沅決計不可能比他先看過這份榜單,他心底也不會這麽驚訝。
只是他這個外甥女啊,給他太多驚喜,如今他聽到這話,竟是一點兒都不意外了。
**
第二日的時候,紀清晨才知道今個竟是要放會試結果。一大清早,韓氏便派了小厮去瞧了。
待到了晌午的時候,這才回來,不過一回來整個紀府都是歡天喜地。紀榮堂這會考了個六十八名,雖說還沒到殿試,不過照着往科錄取的成績來看,二甲應該是沒問題的。
倒是紀行堂這會的名次不夠好。
不過府裏頭能考中一個,已是極好的了。韓氏倒是立即便想給家裏的下人賞銀錢,再叫人到門口去施粥,就是連先前去拜過的廟,都恨不得立即去還願。
幸虧紀延德攔住了她,畢竟這還沒過殿試呢。先前會試成績不錯,可殿試卻名落孫山的,也是大有人在的。要是這會就歡天喜地起來,萬一殿試沒中,豈不是丢了大醜。
韓氏這才稍微收斂些。倒是紀延德和紀延生兩人,又給紀榮堂臨時突擊了幾天,畢竟他們兩都是經歷過殿試的,揣測上意倒是要緊的。
只是紀延德對這位新聖人不熟,只眼巴巴地瞧着弟弟。紀延生倒是苦笑了,只是他那位大舅兄素來瞧他不順眼,只盼着別因為他,連累他家裏的這個大侄子才是。叔侄三人又把往科的那些狀元時文找了出來,好生琢磨了一遍。
倒是紀清晨收到了謝蘭來的信,說她七哥真的得了會試的頭名。若是她七哥真的得了狀元,便一定叫他備一份厚禮,親自來謝過。
紀清晨滿頭虛汗,人家得了頭名,那是憑他自個本事,這如今好像都成了她的一句話似得。
所以她自是立即回信,連說不敢當。
只是她不知的是,到了四月一日,殿試開始這一天,殷廷謹倒是進了大殿中逛了一圈。一眼便瞧見了這個謝忱,不為別的,只是他在周圍的人當中,實在太過年輕,也太過出衆了些。簡直就是鶴立雞群。
只不過等收了文章後,衆人在殿內議論,謝忱倒是與一位叫劉興的不相上下。這劉興的文章固然沒謝忱出色,可謝忱的年紀實在太輕了些,這才十八歲的少年郎,點狀元不太合适,倒是探花更合适些。
幾人争論了一番,原本還支持謝忱的人,倒是都被說服了。
只是待他們瞧着上首一直為開口的皇上,就見他單手在面前的案桌上敲了兩下,輕笑道:“倒是頭回聽說這選狀元是選年紀的。既然謝忱的文章更好,那便是他。難不成還能因為他年少有為,便奪了他的狀元不成。”
殷廷謹方才已經看過了他們的文章,謝忱的文章确實比這個劉興的好。
之前還争得臉紅脖子粗的衆人,登時高呼萬歲。
于是謝忱這狀元之位,便是定了下來。
等謝家得了消息,知道謝忱被點了狀元,謝老太太登時雙手合十,連連呼了好幾聲阿彌陀佛。便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謝夫人,這會臉上都挂着不再掩飾的喜悅。
謝蘭也是立即便笑了,連聲道:“清晨妹妹可真是個鐵口神斷,竟是叫她真的說中了。”
老太太聽着這話,倒是有幾分好奇。于是謝蘭便将那日她們遇到謝忱,紀清晨說他能高中狀元的話說了出來。
“我與玉欣姐姐倒是只說希望七哥能金榜題名,誰知清晨卻是一口便說七哥能得狀元。”
老太太這會一高興,便立即說道:“這可子真是的,那等你七哥回來,可得叫他好生謝過人家。”
“可不就是,”謝蘭也歡喜。
倒是謝夫人含笑地瞧着,竟是難得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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