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夜中奇遇

“……嗝！”仿佛跟容碩作對一般，她話音剛落，它便蹲坐在桌子上兩只前爪抱着圓滾滾的肚子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容碩修長的手指點着桌面眯起眼睛看它，而後者蔚藍的眼睛宛如一汪清水倒映着她噙着笑的嘴角，顯得無辜極了。

聽說出了命案，樓下吃飯的衆食客哪裏還坐的住！膽大的趕緊擁擠着上樓一看究竟，膽小的則站在樓梯口表情有些糾結的攀着扶手勾着頭往上看，望着有人能從樓上傳出消息說道說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一滿她的好奇心。

到底是家大客棧，掌櫃的瞬間便做出反應，一邊派人去衙門請官老爺，一邊讓膽大的小二站在事發的地方不讓人進來保持現場。

“既然碰上了，咱們也去看看。”容碩伸手提起正在舔爪子的小九，将它抱在懷裏，便擠開堵在樓梯口的衆人往樓上去。

出事的那間客房門口堵滿了人，大家都伸着頭往裏面看。好在站在門口便能一眼看到發生了什麽。

看熱鬧的衆人七嘴八舌的都在猜測着發生了什麽事。容碩沒往裏看，站在一旁聽了一耳朵，便知道的差不多了。出事的好像是個女人，那女人又似乎是這鎮上的潑皮無賴，經常仗着家裏有幾個錢，在街上欺-辱調戲男子。不少人覺得肯定是這女人又看上哪個男子，人家不從，便出了這檔子事。

容碩往裏瞥了一眼，果然是一個年齡約摸着三十多歲的女子，衣衫淩亂的躺在地上，桌子上的茶盞通通掉落在地，周圍也有掙紮過的痕跡，地上還有一件似乎是男子的紅衣外衫，窗戶大開，呼啦啦的冷風正在往屋裏灌。

“以後要是化形，定不要長得太過于狐媚，你看，長得好看的總是招蒼蠅。”容碩指尖輕捏它毛茸茸的小耳朵借此事情跟它說“教訓”。

小九伸出爪子将耳朵從她手裏扒拉出來，狹長的狐貍眼睨了她一眼。狐貍一族但凡能化形成人的，定然長相狐媚，極易勾人心魂，所以化成什麽樣，也不是它自己就能決定的。再說它才五十年的道行，離能化形早着呢。

它不以為意的窩在她懷裏，任由她微涼的手掌覆在它軟乎乎的肚皮上，尾巴無趣的從她懷裏垂下随着她的走動擺動兩下。

就在容碩抱着它轉身要走的時候，一陣風從窗口吹進來。門大開着，屋內的味道順着風飄到屋外，小九濕漉漉的鼻子嗅了一下，疑惑的嗚了一聲。

容碩顯然能從這陣風中嗅到一絲異常，她眉頭微蹙，轉身擠開衆人，站在門口細細打量躺在地上的那女人。那女人表情呈扭曲狀，顯然是之前受到了什麽驚吓，臉色蒼白無血。

她跨步走進去，将過來攔她的小二随手定在原地，蹲在那女人身旁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很弱，但還是有氣的。

“她還未死。”容碩收回手，視線在屋內轉了一圈，最後停在落在桌旁的那件紅衣上，她伸手捏起，湊近鼻前輕嗅了一下，便又随手扔下了。

一股淡淡的狐貍味。

小九正扒拉着她的手要去再仔細的聞一下，她卻已經把衣物扔下。

“大、大仙，”一旁的掌櫃的最先反應過來，湊過來低聲問道：“可是有邪祟之物在作怪？”不然之前屋裏住着的紅衣男子怎麽好端端的卻沒了人影？

容碩耷拉着眼皮，手裏順着小九的背頸上的毛，嘴角噙着笑說道：“邪祟的從來都不是物，而是心。”

這女人分明是看上了住在這個屋裏的男子，跟了過來想欲行不軌，結果那男子顯出原型吓得她滿屋無頭亂竄，最後生生吓的昏死過去了而已。

那男子本無意要害人性命，因此只是故意吓暈了她便從窗戶處離去。那外衫估計是被這女人伸手碰過，便嫌棄的扔下了。

邪惡的從來不是妖物，而是心。無論人或是妖，一旦心惡，那便都是邪物。

掌櫃的自然不能聽懂她這話是個什麽意思，還沒反應過來眼前谪仙一般的女子便不見了蹤影，随後那個被定住的小二也能動了。衆人只覺得一瞬之間那人便在眼前活生生的沒了，頓時跪在地上磕頭喊碰到神仙了碰到神仙了。

看着轉眼到了集市，小九不由得轉頭看她，她指尖點着它濕漉漉的鼻子說道：“給你再買些吃的回去當做幹糧。”

一路上容碩都威脅似的拽着小九的一簇尾巴，将伸着前爪勾她手裏東西的小狐貍給拽了回來，捏着它脖子處的皮毛無奈的說道：“你這才剛吃飽，怎麽又打這些幹糧的注意。”

随後便把東西收了起來，讓它看不見，它這才消停。

“小九，”路上容碩語氣難得認真了一絲，它立馬支棱着耳朵表示傾聽，她道：“你吃的有點多呀……”

小小的一只，怎麽胃口卻這般大。

小九立馬朝上翻開肚皮在她懷裏癱着四肢裝死，頭無力的垂在一旁，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看她拉自己的後腿，還蹬了她兩腳。

它還以為她會因着剛才的事趁機跟它說以後莫要害人性命之類的話呢，誰知道她卻說它太能吃了……

容碩笑着把手覆在它圓鼓鼓的肚皮上，沒毛處的粉紅皮膚細膩光滑，倒是比天上的雲錦手感還要好，最重要的是還是個保溫的。

摸着毛肚皮的容碩滿足的嘆慰一聲。而小九卻忍不住伸出前爪按住她亂動的手，清脆的小奶音不滿的嗷嗚了一聲。

再這麽摸，毛就要掉光了！

軟乎乎的肉墊按在手背上，容碩從善如流的翻了手掌，把肉墊握在手裏又揉捏了兩下，看着對她翻白眼的小九，笑着說道：“小九，我開始期待你化形了。”

這般有靈性的小狐貍，化了形定然更加有趣。

……

回到山腳的院子裏，容碩便将它放開，随它撒丫子的在院子裏亂竄。

入夜後，小九便自發的去了容碩給它準備的小窩裏去睡。容碩不知道該怎麽給它準備睡處，便在自己的床前面給它弄了個窩。

半夜，小九是被憋尿憋醒的，它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站起來抖了抖渾身睡的軟趴趴的毛毛，便把門扒拉開一條縫鑽出去了。

外面漆黑一片，月亮被烏雲遮住，整個夜空中只散落着幾顆零散的星散發着微弱的光亮，但是這一點都不影響小九在夜裏的好視線。等它在院子裏“灌溉”了一顆藥草回去的時候，就聽到叽的一聲，一道黑影從它面前迅速竄了過去。

小九頭猛的一擡，藍色的瞳孔立馬豎了起來，藍的發亮，身後的尾巴微微一搖，整只狐貍便興奮的追了過去。

到底是只九尾靈狐，只消片刻，它便竄到了那抹黑影面前，興奮的嗷嗚一聲，伸出爪子一下按住了轉頭就想逃的黑影。

那黑影被它小小的爪子一下子拍在地上按住尾巴，不甘心的扭着肥碩的身子掙紮着要逃跑，回頭沖着它露出兩顆尖利的牙齒不客氣的叽叽叽叫着。

這黑影是一只田鼠，不知道偷吃了多少東西，整只鼠肥的不行。看的小九頓時口水泛濫。

這夜宵，肥美的不行呀！

看它掙紮的起勁，小九被它逗的頓時起了玩心。微微擡起按住它尾巴的爪子，它呲溜一下竄了好遠，拼命的逃跑。

小九九條尾巴歡快的搖了兩下俯低身子，一蹬後腿就追了上去，一口叼住那還在拼命跑着的田鼠，吐掉，用爪子再次按住尾巴。

被它這麽來回折磨了好幾遍之後，田鼠再也跑不動了，抖着四條腿，瑟瑟發抖的看着蹲在它面前的這只九條尾巴的東西，心想院子裏什麽時候來了只九條尾巴的大貓！

小九看它不跑了，歪着頭盯了一會兒，伸出爪子扒拉了它兩下，從趾墊裏彈出鋒利的爪子戳了兩下它圓滾滾的肚皮。田鼠撲通撲通的小心髒瞬間跳的飛快，卻裝死似的一動不動。由它用爪子把自己從這邊扒拉到那邊。

不能玩了……

小九有些遺憾。

那就吃吧！

它興奮的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尖尖的牙齒，對着萬念俱灰的田鼠張開了嘴，嗷嗚一聲仰着頭把它叼嘴裏，田鼠太肥了，它一口咬住，還留下一條長長的尾巴在它嘴巴外面亂動。

那尾巴拼了命的亂動，有時候抽到它的嘴巴，力道倒是不小，抽的它生疼。就在它仰着頭想吸溜一下把這根尾巴也吸進嘴巴裏的時候，卻突然聽到身後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有東西從身後的藥草叢裏鑽出來。

片刻，那聲音便停在了它的身後，小九本能的感覺到危險的寒意，頓時叼着田鼠僵硬的扭着脖子回頭看了一眼。

一條胳膊般粗的銀白大蛇正對着它的脖頸吐着紅色的信子，發出“嘶嘶”聲。

看着幾乎要沾到自己毛毛的蛇信子，小九頓時吓得瞪大了狹長的狐貍眼，九條尾巴根根直豎，也忘了嘴裏還叼着田鼠，拔腿就跑。那速度，比第一次見到容碩時跑的還拼命。

逃跑的結局也比遇到容碩時要悲慘……

那大蛇像是預料到了它轉頭就跑似得，只是尾巴微動就将剛邁出沒兩步的它纏着九條尾巴把它倒着提溜了起來。

它跟蕩秋千似得被大蛇倒掉在空中，四肢亂動，伸出鋒利的爪子對着蛇頭威脅的揮來揮去。剛想嗷嗚兩聲露出牙齒，才發現嘴裏還叼着東西。

那田鼠竟然還活着，弱弱的叽了一聲，露在它嘴巴外面的尾巴垂下來在它眼前，亂抽着它的臉。

正在小九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先把它先吞進去的時候，就聽到吊着它的那條大蛇吐出紅信子卻說出人話來：“……吐出來！”

小九一愣：這是來搶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