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自下界的小九

對于容玄不懷好意的提議，容碩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她便手指交叉放在嘴邊，做出個閉嘴的樣子，坐在椅子上看她怎麽誘·拐狐崽。

容碩摸着小九的毛耳朵，嘆息了一聲，雙手架起它的咯吱窩對上它那雙疑惑的蔚藍眸子實話實說道：“小九，我要回仙界去，你要跟我一起嗎？這一去也不是一天兩天，那裏有不少我族人……”她話點到這裏也就夠了，沒繼續說下去，只是看着眼前的小狐貍。

小九歪着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容玄，心底莫名的有些猶豫起來。它低着頭看着因為被她架起來而垂在空中的尾巴……

見到容玄，它便知道昨晚吓到它的那兩只大紅燈籠不是它看錯了，而是容玄的眼睛。

光眼睛就這麽大，要是整條蛇身，一定更大！

它有些害怕……

它以前在林子裏見過捕食的蛇，甚至親眼見過蛇将獵物一口吞入腹中的場景。

一想到自己要是跟她一起走，以後就會經常見到那麽多的大蛇，小九心底莫名有些發怵。它不怕容碩，也不怕她是蛇，卻有害怕接觸那麽多的蛇……

它咬着前爪看着容碩眼底淡淡的困倦神色，心底無比掙紮，本來清澈蔚藍的眼睛越發幽深，如同一個攝人心魂的深藍漩渦，它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嗓子裏溢出低低的低·吟聲。

容碩看它垂着四肢，尾巴亦是無力的懸在空中，滿是掙紮神色的眸子無助的看向她，猶如她第一次見它時，它失去至親無依無靠，在她提出跟她走時，眸子也是這般無助，在她和它死去的父親之間掙紮。

她有些不忍，便把它抱在懷裏，摸着它毛茸茸的腦袋垂下眼眸，語氣輕松含笑說道：“你若是害怕，也是可以留在這院子裏好好修行，等我四百年後來接你……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就好。”

一聽她要離開這麽久，小九心底更是不舍了，頭埋在她懷裏，毛耳朵蹭着她微涼的掌心，爪子勾着她的衣襟，卻也沒同意她這個提議。

一旁的容玄打了個哈欠，越發想要回到金烏處好好睡上一覺，興致缺缺的看着面前仿佛在上演生離死別的一蛇一狐，開口便哄騙它道：“小狐貍，你要是不去，容碩凍死在那裏，你就得在這等一輩子了。”

小九聞言猛的擡頭瞪大眼睛身下爪子一縮，容碩被它抓在爪子裏的衣襟瞬間多了幾道抓痕。它蔚藍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那張好看的臉，心底的那杆秤瞬間傾斜了過去。

容碩不想在這件事上騙它，便道：“也沒這麽嚴重。”至于怎麽不嚴重，她私心裏卻不想點的那麽透，話只含糊說了一半。

小九卻當真了。它趴着她的衣衫蹬着後腿踩在她大腿上站直身子，用自己濕漉漉的鼻子去蹭她的下巴，低低的嗚了一聲，便趴她懷裏不動了，像是個依戀大人在撒嬌的孩子。

它這是算同意要跟她一起去了！

容碩頗為意外又有些驚喜的看向容玄，後者回她一個頗為嘚瑟的笑容。

她摸着小狐貍的背脊，說道：“不怕，我盡量不讓你見着她們……”

……

在離開那日，小九蹲坐在溫池邊對着一池子只能看的到卻撈不到的鯉魚道了個別，對着她們頗有興致的嗷嗚嗚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後來去院子輕車熟路的找到田鼠的洞把正熟睡的田鼠用爪子從裏面扒拉了出來，對着睡眼朦胧的田鼠也嗚嗚了半天，像是在鄭重告別一般。吓得田鼠閉着眼睛抱着頭蹲地上聽它嗚嗚。

容玄雙手插·在袖筒裏在屋內踱步，聽着外面院子裏那清脆的嗷嗚聲，不由用胳膊肘拐了下容碩的肩膀，朝外努了努嘴，問她，“它這是在說什麽？”

容碩坐在桌邊喝茶，被她這麽一碰，手一晃，杯中的茶水差點灑了一身。回頭瞥了她一眼，容玄沒感覺似得又問了一遍。

“依我們相處這段日子我對它的了解，”容碩勾了勾嘴角說道：“它對着鯉魚說的大概是讓它們吃肥點，等它化形回來，對田鼠說的是別把我院子裏的藥草吃光了。”

容碩笑着放下茶杯起身出去，看着不遠處蹲在地上替她操心院子裏衆多雜事的白色毛球，心底雖然覺得好笑，但眼底卻真實的閃着些許淡淡柔光。小小的一只，都還不能化形呢，管的卻真不少。

小九回頭就看見一身白衣谪仙模樣的容碩站在屋外，頓時也不管田鼠了，邁着四肢小短腿就沖着她跑過去，眼見着就要靠近的時候，猛的一蹬後腿跳的老高，竄到她身上被她一把接住抱在懷裏，它高興的用腦袋直蹭她的臉。

等跟容碩踩雲走的時候，小九低頭看着腳下越來越小的院子，直至看不見才回頭。心底有些不舍，它奔波流浪多年，難得有一個安穩的家，有一個對它好的人。所以，它不能不要她……

……

等到了之後，小九才發現金烏處倒也不像它本來猜測的那般，地上到處盤着巨大的蛇，它一來就沖着它吐着血紅的信子，張開大嘴……

相反，這裏反而是漂亮好看的緊，剛來就感覺渾身都是暖烘烘的，如随時随處都沐浴在陽光下一般。

這兒仿佛是一座座連綿的山，有很多不同的山洞。而那些蛇據容碩說都窩在自己的洞府裏睡覺呢。山的周圍開滿了各種漂亮的花，引來衆多小九從來沒見過的漂亮蝴蝶。

容碩難得沒迷路的帶它找到了自己的住所。因為輩分年齡，她和容玄算是蛇族中的長輩，本來她們來此衆族人該出來行禮迎接的，但是因着小九的原因，容碩便提前讓容玄跟她們說今年就免了，沒事別以真身出來瞎溜達就行。

回到洞府裏，看着面前軟和舒服最适合冬眠的大床，容碩忍住躺上去的沖動，而是先交代好伺候的宮侍對于小九的安排。她不能每日都醒，但是小九還小，需要有人照顧。

等安排完一切之後，容碩摸着小九的毛耳朵叮囑它兩句別亂跑，便打着哈欠躺床上去了。

小九看容碩睡着之後，惦記着之前在花叢中見過的花蝴蝶，便搖着尾巴歡快的跑了出去，嗷嗚一聲撲在花叢中。

它在花叢裏亂竄，跟落在花瓣上的蝴蝶嬉戲，伸着毛爪子跳起來去撲。然而這裏的蝴蝶比那溫池裏的鯉魚還要精明，小九撲了半天也沒能碰着蝴蝶的半扇翅膀。

等它玩累了，便仰躺在一旁的草叢中曬肚皮，等覺得身上毛毛曬得暖烘烘的時候，它才跑回洞裏，一躍便跳上容碩的大床，把床上那條小白蛇用肉墊小心翼翼的扒拉到肚皮低下捂着，滿足的蹭了兩下她微涼的身子。白蛇有感覺似的回蹭了它兩下便輕車熟路的把腦袋擱在它毛肚皮處。

微涼順滑的蛇身子觸碰到它柔軟暖和的毛肚皮時，小九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白蛇身子怔了一下，便游走到它的背上呆着了。

日子就這般簡單平淡的度過，平日裏容碩醒來的時候便會看着它修行，陪它曬會兒太陽，在花叢裏變回真身陪它玩捉迷藏，讓它找蛇尾巴。

本來以為凡間百年時光緩慢悠長，然而在金烏處陪容碩冬眠的日子，小九卻覺得時間不知不覺過得也快。

轉眼，凡間已經是三百多年。

小九下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院子裏看看溫池裏的鯉魚還活着嗎。院子在容碩走的時候下了結界，裏面沒有任何變化，如同他們剛走時的場景一般，連一絲灰塵都未染。

它看到池子裏還活蹦亂跳的鯉魚才松了一口氣，等找到田鼠的時候又高興了一會兒，便又立馬去辦容碩交代的正事。

容碩提前讓它回來是說那千年雪蓮這兩日便熟了，讓它摘下來帶回去。

本着辦完事就能回去跟容碩邀功的心思，小九也沒耽誤，在院子裏轉了一圈便就去雪山了。

雪山頂是萬年也不曾變過的一片潔白，入目處便是皚皚白雪。小九恍惚之間想起自己和容碩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那個從此走進它世界裏谪仙一般的女子……

想着容碩那張好看的臉，莫名的小九心跳的有些快，尤其是想到自己第一次化形時卻不知道，醒來後被她抱在懷裏盯着看的時候。

“蹭”的一下，雪白的狐貍毛似乎都紅了，更別提那兩只本來就粉紅的耳朵了，幾乎要滴血了。

當時她還一本正經的摸着他光·溜·溜的小肚皮說手感不錯……

小九前爪扒拉了兩下熱的發燙有些癢癢的毛耳朵，把頭戳進腳下的白雪裏埋了起來，等耳朵不熱了，才把頭拿出來甩了兩下，把頭上的雪渣從毛毛中抖落掉。

它輕車熟路的便往山頂跑，在還未跑到雪蓮處便感覺到有一絲異常。頓時便小心謹慎了很多。

這雪山常年來沒有生氣，此時卻多了一抹除了它之外的氣息。

還未等它走近一探究竟，那氣息忽的一下濃重了很多。随後一抹紅影便沖着它直面迎來，夾帶着騰騰殺氣。

小九瞬間進入備戰狀态，九條尾巴根根直豎尾尖上的粉紅變的鮮豔欲滴，比三百年前鋒利太多的爪子從肉墊裏彈了出來，龇開嘴露出了尖利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