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能陪我多久

“當初我們在房內發現一件男子的紅色衣衫，那上面的味道，和剛才那簇毛上的味道一樣。”容碩把懷裏的人往上颠了颠。

小九咬着手指頭，蔚藍的眸子有些奇怪的盯着面前的女人，嘀咕道：“蛇的嗅覺也這麽靈敏嗎？”

怎麽三百年前的一只狐貍味道她都能記得這麽清楚……

小九覺得心裏頭有些不開心，容碩一個連路都不記得的人卻記得狐貍的味道，怎麽想怎麽覺得奇怪。

他不開心自然得讓容碩知道。他鼓起腮幫子，小手勾着她的脖子問道：“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說不定是別的狐貍呢？狐貍身上的味道不都是一樣的嗎？”

說着他伸出白嫩的小胖指頭勾了一縷她的頭發，放在鼻尖認真聞了聞。容碩身上有着清淡的冷香味，還有着一股淡淡的藥香，聞着讓人覺得很舒服。

許是她身上安撫性的味道，小九原本心裏頭淡淡的不開心便減弱了許多。他頭歪在她肩窩處，手指頭把玩着她的頭發，企圖給她編朵花出來。

容碩則是笑着解釋道：“不是我嗅覺好，而是我這千年來極少接觸活物，除了你，聞到過的便是那只狐貍的味道了。”

說着她偏頭把臉埋在他胸前深嗅了一下，笑着說道：“每只狐貍身上的味道一不一樣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小九身上的味道最好聞。”

臉皮極薄的小九自然招架不住容碩的厚臉皮，立馬紅着臉将她的臉從胸前推開，頭埋在她的頸窩裏，在聽到她嗓子中溢出的輕笑聲後瞬間就便回一只小狐貍。

容碩捏着它那兩只通紅的耳朵，笑着說道：“咱們小九什麽時候學的這麽害羞了？嗯？”

聽着她鼻音上挑，小九一身雪白的毛似乎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它哼唧一聲挪動了兩下小身子，回頭叼住她那只摸着它耳朵的手，威脅般的用尖銳的牙齒在她虎頭處磨挲了兩下。

誰知容碩看它如此笑的更開懷了，輕笑出聲，扯了扯它的尾巴，說道：“還惱羞成怒了。”

小九看威脅沒用，又紅着臉變回人形，白嫩柔軟的小胖手一把捂住她的嘴，蔚藍的大眼睛瞪着她那雙幾乎要溢出笑意的眸子，威脅道：“不、不許笑，不然晚上不給你捂毛肚皮！”

容碩覺得化成人形會說話的小九幾乎就是一個活寶，頓時點頭同意，等他松開手之後，便又笑出了聲。

小九哼了一聲便從她懷裏跳了出來，鞋尖剛觸碰到腳下的雪地就變成了一只通體雪白的小狐貍，一溜煙的在容碩面前消失了。

容碩愣了一瞬後便站在原地不動了。看着周圍茫茫白色一片，眼底的笑意漸漸變淡，直至最後恢複平靜，與往日唯一不同便是那雙總似笑非笑的眸子裏此時泛着枯井死水般的了無生氣。

小九單純，不懂人世情感，她只需要三言兩語輕微撩撥一下他便招架不住羞紅了臉。

到底是個單純懵懂的孩子……

可她不一樣，萬年漫長的悠悠歲月讓她經歷了太多，所謂七情六欲各□□感早已在這漫長無際的歲月中沉寂，心也早已如死水般泛不起一絲波瀾……

而小九的出現猶如一顆石子般，投入這平靜無波的湖中，泛起陣陣波浪絲絲漣漪……但最後終究會回歸平靜。

她和小九的相遇完全是因為意外，而她因為這個意外成為小九生命裏唯一的一個人甚至成為他的整個世界，而殘忍的是，小九只是她萬年生活中的其中一個。

往日裏她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這世間萬物，任由身邊衆生嬉笑怒罵生死輪回。而所有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不是一個易親近之人，也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她骨子裏漠然冷血，面上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這也是為什麽之前容玄本來想勸她別輕易下來時看到她的臉色卻又沒說任何話的原因。容玄已經幾千年沒在她臉上看到這麽明顯的怒意了。

她之所以生氣，因為小九是她的狐，沒有人可以未經她的允許便動她的東西！

至于別的，她雖然說小九是這世上最好的暖爐，但也僅此而已，如果沒有，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漫長的歲月，她早已習慣一個人無拘無束悠閑自在。

所以在感覺到小九對她越來越親昵依賴時她便在想，是不是該帶小九去人界走一趟了。讓他接觸的更多，體驗人世所謂的七情六欲，分清什麽是依賴，什麽是別的。最後也不至于在她身上丢了一顆單純的赤子心……

除去小九剛開始的求救外，這也是她現在便離開金烏的一個原因。她本來就打算結束冬眠期帶小九出去走一遭，現在時間僅僅是提前了而已。

至于提前離開金烏對她的影響不過是法力減弱，然而對于萬年的她來說，減弱的還是太微弱。

她剛才說因為法術減弱而不殺那只八尾靈狐也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就是她蛻皮最弱時十只八尾靈狐也不是她的對手。

她剛才不過是想，一只八尾的千年靈狐本可以渡劫成仙，為何非要來這偷她的千年雪蓮，那雪蓮即使是千年的也不能提升多少道行，它的作用不過是救命。而那只狐貍身上也無殺人後的戾氣怨憤氣息，由此她猜，這狐貍偷雪蓮的原因可能跟當年的小九一樣。

而它出手要殺小九極有可能是因為覺得小九是來跟它搶奪雪蓮的。能讓一只沒有害人之心的靈狐狠下心來殺自己同族，只能說明這雪蓮對它來說極其重要，重要到不容有一絲閃失。

既然雪蓮都被偷了，那她便想知道這八尾靈狐是為了誰才冒死偷這雪蓮，甚至不惜殺生毀了自己千年的純淨靈氣甘心堕入妖類為代價。

同是狐族，也許能為小九做個活生生的例子……

……

“容碩……”一道熟悉的奶聲奶氣喊聲喚回她飄遠了的思緒。

她那雙冰冷結冰沒有一絲活氣的眸子在看到蹲坐在不遠處的小白團子時慢慢泛起一絲笑意，最後那絲笑意如同春日裏溫暖的陽光般将那雙眸子中的寒冷冰雪慢慢融化褪去，最後又是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

小九本來是惱羞成怒的獨自跑開，後來跑了一段距離後才發現容碩沒跟上來。它這才想起容碩是個不認識路的。

頓時它就有些後悔自己一時沖動跑開留下她一個人站在皚皚白雪之中找不着下山的路。

它頓時拼命的往回跑，随後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容碩，然而它卻沒有像往日那般一下子跑過去，反而是慢慢的停下了腳步頓在了那裏。

她一身白衣，滿頭墨發，如同谪仙一般的清冷模樣，站在皚皚白雪中，幾乎要和那滿山白色冰冷融為一體，沒有一絲鮮活的人氣。現在的她不複往日裏陪它嬉笑玩鬧嘴角總是含笑的容碩，瞬間便讓它覺得這人離它好遙遠，遠到是它不管怎麽拼命跑都摸不到一片衣袂的人……

小九突然覺得胸口處跳動的心有些疼，至于為什麽疼它卻不知道……

她是生氣了嗎？因為自己跑開了沒等她一起走嗎？

它試探性的喚了一聲，帶有一絲的不确定和它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輕微顫音。

如果這人生氣，不要它了，那它該怎麽辦……

還好，聽到它的聲音後她又活了過來，眼底是淡淡的笑意，嘴角挂着清淺的弧度。

它頓時毫不猶豫的跑過去。

拼命的往她那裏跑……

本來極近的距離，此刻的它卻覺得好遙遠，遠到它怕自己還沒跑到一擡頭她便從那茫茫白色中消失了……

“容碩……”好在，它終于跑到了。

它一蹬後腿便跳她懷裏，變回人形緊緊的摟着她的脖子，臉埋在她的頸窩裏甕聲甕氣的喊了一聲。

容碩笑着摸着他的頸背，偏頭疑惑的嗯了一聲。

他濕漉漉的鼻尖親昵的蹭着她微涼的脖頸，顫着聲音說道：“以後我再也不丢下你一個人跑掉了，你……你別不要我……”

容碩撫着他背的動作一頓，僅僅是一瞬，他卻敏·感的感覺到了，溫熱的淚水順着脖頸滑進她的衣襟裏，讓她指尖莫名一顫，随後松開。他摟的她更緊了些，小小的身子在她懷裏微微有些顫抖。

“胡說些什麽呢，我養了三百多年的，怎麽能不要了。”容碩若無其事的笑着撫着他的背，輕聲安撫他。而背着他的眸子卻沒有一絲笑意……

他怎麽這麽敏·感……

竟然感覺到了她的心思。

“你剛才的樣子，讓我覺得你是不想要我了……”小九臉埋在她肩窩裏，哽咽着說道：“我以後一定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

我已經活了萬年，日·後生命也是漫長無際。她想問小九你能陪我到何時？歲月太漫長，會沉寂一切，沉寂一顆炙熱跳動滾燙的心，到時候你又會如何？

最終，容碩只是笑了笑，輕撫着他的背，輕聲應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