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恐懼

朱蕭反應已是極快，然而那人卻來的更快，在他轉身之時，童月便已經在他身後。臉上依舊是那份溫和得體的笑，只是卻掩飾不住他眼底的殺意和幾乎要從那雙暗黑的眸子中溢出來的妒意，就如他當初想殺他時一模一樣。

“你是想回去找那只九尾狐貍嗎？”童月嘴角勾起一抹清淺的笑看着他，聲音一如既往地清脆悅耳。手微微擡起，指尖勾起下垂在臉側的一縷頭發夾在耳後，在陽光下，朱蕭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鋒利尖銳的指甲，以及他掌中瞬間祭出的青色長劍。

他道：“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那狐貍，此時也許已經妖化為魔了！”說着他便輕點腳尖欺身壓了下來。

鋒利逼人的青色劍氣以及他撲面而來的殺意，逼的朱蕭瞬間幻出來八條尾巴與之抗衡。

他與童月法力相當，一時朱蕭倒是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反而是擔心起小九，畢竟他身邊還有個看起來格外怪異的女人。

“容碩和容玄兩位上仙都在此，你如此害小九，不怕嗎？”朱蕭側臉躲過劍氣，腳尖點地借力後跳一步。

童月在他開始起這個念頭的時候便知道自己早已沒了後路，此時朱蕭的話對他根本起不了什麽恐吓的作用。橫豎都是死，既然那人眼裏看不見我，那也不能再看見你！

不管朱蕭說什麽，都沒有動搖面前之人要殺他的決心。反而下手越來越狠戾辛辣。

朱蕭不知道那人會對小九如何，但如若小九真的妖化，那便再無任何返還的可能。當下他也無心戀戰，只希望能盡快解決童月，去通知容碩上仙。

花園的鬥法打鬥動靜如此之大，竟沒有引起一人前來探查。而童月處處緊逼，一旦他分神迎面而來的便是殺招，逼的他毫無逃脫的可能。

最後兩人都幻出原型。只見禦花園裏一只火紅的八尾狐貍與一只羽翅為嫩黃色肚腹為青綠色的大鳥相鬥。

朱蕭道行本來就比千年道行的童月低，能做到與童月法力相當全因空域将自己的精氣修為渡給他，支撐這麽久已經實屬不易。童月便是算到了這一點，之前都一直在消耗他體內本就不屬于他的修為，等他疲憊之時，就不再是他的對手。

因此，只是一個轉瞬之間，那鳥振翅飛起，鋒利的爪子在那火紅皮毛之上抓過，瞬間那狐貍便疼的哀嚎一聲，背部已是鮮血淋淋，濡濕一片皮毛，本來光澤的火紅毛發，此時沾上獻血，變成暗紅。

朱蕭撐不住變回人形，衣服臉頰多處都是鋒利的抓痕，嘴角挂着鮮紅的血跡，無力的趴在地上警惕的看着同樣化為人形提着利劍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的人。

看着面前之人如此狼狽的趴在地上任由他宰割毫無還手之力，童月內心是扭曲的興奮和解氣。他終于，将她最喜歡的人比了下去，狠狠的踩在腳下任意□□宰殺。

如果她醒着多好，讓她親眼看見這一幕，讓她求自己繞過她心上人，逼着她在朱蕭面前和他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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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将是何等的快感，何等的解氣，也不枉他喜歡她這麽些年。

也許他不是那麽的愛她，他只是覺得自己付出的從來沒得到回應，不甘心就此放手罷了。然而在他放手前，她卻毫不保留的将心給了別人，這讓他如何能忍！

童月第一次嘴角露出瘋狂嗜血的笑，身上氣息青色紊亂，絲絲縷縷的青色氣息像是突然暴躁起來的小狗一般，在他周身亂竄，隐約間帶有一絲黑色。

他擡腳一步一步緩慢的走近，給朱蕭心理上施加絕望無力感，一點點的磨滅他的意志，看着他痛苦卻不甘的眼神，對着那張他早在五十年前便想毀掉的臉擡起了手裏的劍。

朱蕭掙紮着往後退，然而卻比不上他逼近的速度。眼見着自己今日難逃死劫，他最後只希望空域能好好的，在容碩上仙救了她之後抹去她關于自己的記憶，這般，她便不會痛苦……

“童月！”

童月身上之前一小縷一小縷藏在他綠色氣息裏的黑絲，此時早就慢慢壯大起來，甚至在吞噬他本來的綠色氣息，在他周身形成黑氣，綠色被困在其中竟然只是若隐若現。

在他把劍對着朱蕭的臉插·進去之前，突然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

那聲音太遙遠微弱，仿佛聲音的主人離的很遠，然而下一刻，她便破除他的結界沖了進來。

玄墨迅速伸手用劍鞘挑開童月手裏的劍，站在朱蕭面前，擋住他的視線，道：“你瘋了！”

童月為了防止動靜太大會被容碩容玄察覺，早在朱蕭來之前便将整個花園布上結界，然而此時玄墨卻輕而易舉的闖了進來。

“滾！”童月眼角早已沒有平時溫和的笑意，如鷹般鋒利的眸子看向破壞他好事的人，劍下一刻便指在了她的心口處。

玄墨看他變成如此，閉了閉眼睛壓下心口窒息的痛，往日裏清冷的聲音沙啞暗沉無比，道：“若是他死了，主上醒來，你便再無生還的可能！”

童月自嘲的笑了一聲，反問道：“我不殺他便能活嗎？”

“早晚都是一死，我何必茍延殘喘委屈求活呢？倒不如讓她永遠記恨于我！”他手裏的劍又往她心口□□一分，道：“即使我不殺他，我也活不成。那九尾狐貍出事，容碩會輕易放過我嗎？如此，我便更不能收手！”

玄墨聽到他說九尾狐貍時身子猛的一晃，難以置信的看着童月，嚴厲的問道：“他怎麽了？”

童月擡起空閑的那只手，看着自己鋒利尖銳的指甲，漫不經心的道：“不知道？也許，早就妖化了。也許，已經死了。這主要看千戎殿下怎麽想了。”

“你！”玄墨看他如此便知道再說什麽他都已經聽不進去，也不再跟他理論，而是徒手将心口處入肉一寸的劍握住，用力将劍柄從他手中震掉，在他做出其他反應之前快速封住他的穴道，制服住他。

玄墨不再去看童月憤怒要沖開穴道的神情，而是扔開手裏的劍回頭對朱蕭道：“小九估計已經出事，你速去找容碩上仙，我在此看着他……放心，我不會帶他走的……”

最後一句話，玄墨說的是滿臉的自嘲之色，她就是想帶他走，又能逃去哪裏……

等朱蕭掙紮起身踉跄離開之後，玄墨看着那雙幾乎要将她淩遲的黝黑眸子，道：“我本以為阻止你殺朱蕭能救你一命，卻沒曾想你連小九都算計了……”

“我救不了你，卻也不能看你越陷越深，如今，只希望小九福大命大一切安好，如此容碩上仙說不定不會深究……”

她站在他面前，看着那張自己看了近千年都不曾厭倦過的臉，苦笑道：“你總說主上看不見你的情意，可你又何曾回頭看到過我的一分……

小月，愛不是這般計較的，你從一開始便錯了，否則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而童月卻憤怒的看着她，吼道：“你說你喜歡我，如今卻寧願眼睜睜看着我死不瞑目都不讓我完成最後的心願，這就是你說的喜歡，說的愛！”

“這是最後能救你的方法了……”玄墨只說了這麽一句，便不願再多說。想擡手摸他的臉，擡到半空卻看見自己手上早已鮮血淋淋，又自嘲的放下。一向冷硬的臉龐此時柔軟了一些，她看着他，輕聲低喃道：“別怕，無論如何，我都會陪着你一起。”

……

再說小九。自朱蕭走了之後，他就越發覺得不能跟千戎再一起待下去，伸手抓了兩個包子起身就要離開，然而卻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刻，鼻子尖便萦繞着之前聞到的那縷血腥味。

由淺漸深，越來越濃……

他吓的一個激靈，手一抖包子便掉在了地上，他垂眸去看包子的時候視線從桌子上掠過，只一眼便一臉驚恐的定在那裏，動彈不得。

桌子上那碗他只抿了兩口便放在一旁的湯，此時在他眼皮子底下，慢慢的變了顏色。

白玉小碗裏的那抹清淡之色像是被人用無形的筷子攪動一般，慢慢變成漩渦之狀，一抹血紅從漩渦中心憑空出現，最後順着漩渦将整個碗裏的清淡綠色變成一片血紅，散發着濃濃的血腥之氣。

那氣味像是一只手一樣，無形的勒住小九的喉嚨，讓他覺得呼吸不得，只餘下鼻翼前的那股濃濃血腥。

而緊接着發生的下一幕卻讓他忍不住扶着桌子幹嘔起來。那本來看着他的千戎，臉上溫和敦厚的笑意早就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對那碗血發亮的眼神，以及嘴角嗜血的笑意。她端起那白玉小碗，深深的嗅了一口，仰頭将血喝了下去。

小九頓時覺得胃裏一陣翻滾，連帶着周身本來近些時日便不穩的氣息波動起來。平日裏周身溫順的瑩白之氣此時因為氣息不穩全都顯現出來，有些煩躁般的圍着他流動的快了些。

看着他忽然慌亂起來的臉色，那千戎舔淨碗裏最後一滴血，才笑道：“別怕，你只是要變得和我一樣而已。”

聽完她意味不明的話後，小九只覺得突然體內的內丹有些躁動，幾乎控制不住。同時手指上本來被容碩修剪後圓潤的指甲開始變得尖銳發長，連自己的兩顆尖牙都不受控制的長了出來，扣着下嘴唇漏在唇外。

他自從有內丹能化形之後便從來沒出現過這種狀況，這分明是妖化的狀态！

不，他不會妖化，他心魔未起，怎麽會妖化！他還要渡劫永遠陪着容碩呢，她才剛說喜歡他……

如果他妖化，那如何陪她！就在他止不住恐懼的時候，千戎的聲音像是撚滅他心底最後一絲光亮與希望的手一般傳來，“如此，你便能妖化和我一起，永遠不用再回到那人身邊。”

瞬間，小九本來還忽明忽暗的蔚藍眸子猛的一下變的幽深發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