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射箭 (1)

衆人看看意晚, 又看看老太太。

若是柳老夫人不說大家還不覺得,此刻看着她們二人, 眉眼間還真有些像, 可這話卻不能說出來。因為大家都知道柳老夫人不喜歡庶女。

意晚心頭也不平靜。

她長得……像老太太?

前後兩世,她頭一次聽人這麽說。

柳老夫人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不對,也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可她左看看右看看, 怎麽看都覺得意晚長得很像自己老友。至于其他幾個小姑娘,有一個還有一點點像,其他兩個完全不像。

意晚第一個反應過來。

她朝着柳老夫人福了福身:“見過老夫人。不過, 您認錯人了,我母親是侯府的三姑娘。”

柳老夫人像是找到了臺階,立馬笑着說:“這樣也不算認錯, 孫女和外孫女都差不多麽, 我那外孫女就長得像我。”

氣氛再次變得尴尬。

柳老夫人張了張口,正欲說什麽,袖子被孫女扯了扯。見孫女沖着自己搖頭,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友似乎沒生過女兒。那這樣說起來, 她此刻抓着的姑娘應是侯府庶女所出。

她這位老友最是好面子, 又極不喜庶女,想必此刻心情定然不好。

意晚看到了柳老夫人眼中的尴尬和為難, 貼心地為柳老夫人解了圍:“能長得像外祖母是我的福氣, 多謝老夫人贊賞。”

随後, 她為柳老夫人介紹了正主:“這位是大舅舅家嫡出的大表姐,這位是二舅舅家嫡出的二表妹。”意晚介紹完之後,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把主場交給侯府嫡親的孫女。

柳老夫人感激地看了意晚一眼, 心中對這個長得像自己好友的小姑娘生了幾分好感。随後, 她的目光看向了喬婉瑩和喬婉琪,笑着道:“瞧我這老眼昏花認錯了人,分明是這兩個小姑娘像老姐姐。老姐姐,你可莫要怪我啊。”

老太太也恢複過來,笑着說:“你一向糊塗,我還能因為這一點小事怪你不成。”

喬琰寧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垂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可是,真的好像啊!

喬西寧見狀,大方地站了出來,給柳老夫人行禮。

“見過柳老夫人。”

喬琰寧也連忙行禮。

柳老夫人看着喬西寧和喬琰寧,眼前一亮。再看看自家孫女,心中頓時有了主意。一入宮門深似海,孫女嫁什麽太子啊,嫁到侯府多好。永昌侯府的門第不差。她這老姐姐雖然看重權勢,但人還不錯。有她看顧着,孫女在侯府也吃不了虧。

“好好好,都長得好,看着也精神,将來大有可為。”柳老夫人笑着說。

她越看這兩個兒郎越覺得滿意,只覺得哪個都好。再看一旁安安靜靜的孫女,覺得他們甚是相配。

孫兒被誇,老太太也是開心的。不過,嘴上還是謙虛地說道:“只囫囵讀過幾年書罷了,剛剛入朝堂,還沒什麽氣候,當不得你的誇贊。”

柳老夫人道:“你這話就不對了,我瞧着這倆孩子都不錯。”

兩人雖然幾年未見,但畢竟相識多年,老太太隐約明白了柳老夫人的意思。馮家是世家,家世不錯。若他們有意參選,會是孫女的勁敵。但若他們退出的話,馮家倒不失為一樁好姻緣。她看了一眼馮樂柔,又看了看孫子,也有些意動。

見場內的比賽已經結束,柳老夫人順勢說道:“柔兒初來京城,還沒好好逛過。眼瞧着這邊要結束了,不如你們幾人帶着她四處去逛逛?”

喬婉瑩不知想到了什麽,立馬上前,握住了馮樂柔的手,笑着說:“好啊。圍場這邊我來過幾次了,這就帶着馮家妹妹去逛逛。”

柳老夫人滿意地道:“瑩兒知書達理,一看就是你祖母教得好。”

喬婉瑩福了福身:“老夫人謬贊。”

幾個小輩的一走,柳老夫人就忍不住跟老太太說起了自己的想法。在得知喬琰寧尚未定親時,且老太太也有意時,立馬笑了。

一行人離開了老太太在圍場周圍轉了起來。意晚看着走在前面的表兄和表姐妹們,見意晴要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幹什麽?”意晴态度很是不善。

“二妹妹,他們畢竟是表兄,男女有別,咱們還是先離開吧。”意晚道。

比賽已經結束,她們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

意晴冷哼一聲:“大姐姐現在知道避嫌了?剛剛你不還跟太傅府的陳公子、明陽郡主府的梅公子在一處說話?”

意晚眉頭皺了起來,開口解釋:“我只是跟他們打了聲招呼。”

意晴卻完全不信,甩開了意晚。

“怎麽不見他們跟旁人打招呼?不只是他們,剛剛大姐姐跟表兄們也聊得甚是開心,這會兒卻又說男女有別,真不知你心中究竟如何想的。”

說完,意晴朝着前面走去,站在了喬婉瑩身邊,時不時跟一旁的馮樂柔說上幾句話。

能看得出來,喬婉瑩和馮樂柔對意晴的态度淡淡的。

看到這一幕,意晚嘆了嘆氣。她想到了自己母親,母親出門應酬時也是如此。她本以為二妹妹性子直,不會跟母親一樣,沒想到二妹妹來京之後還是像了母親。

婉琪本來在前面,走着走着來到了意晚身邊。見自家兄長跟喬婉瑩和馮樂柔說的開心的模樣,低聲吐槽了一句:“表姐,你看大姐姐跟二表妹多像一對親姐妹啊。長得像,笑起來也像。”

本來婉琪這句話只是單純說一說,意晚卻突然心頭一動,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

“嗯,大舅母也這樣說過。”意晚道。

婉琪微微一怔,看向意晚:“真的嗎?原來我跟大伯母看法一致啊。”

說完,她又湊近了意晚,小聲問:“大伯母說這番話時大姐姐在嗎?她什麽反應啊?是不是鼻子都被氣歪了?”

意晚沒料到婉琪會這麽說,驚訝地看向她。

婉琪解釋:“表姐不知,大姐姐最讨厭別人像她了,衣裳都不能跟她穿同樣的顏色,更何況是長相,幸好我們倆長得不像。”

意晚想到了初次去侯府的情形,那日二妹妹和瑩表姐穿了同樣顏色的衣裳。那時瑩表姐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婉琪這話不好接,意晚沒說話。

婉琪察覺到自己剛剛跟表姐交淺言深了,吐了吐舌頭:“我開玩笑呢,表姐可別跟大姐姐說,不然她又要生我的氣了。”

意晚:“不會,表姐脾氣很好,當時并未生氣。”

幾人正在圍場走着,迎面走過來一群人,為首的赫然是太子殿下。

意晚看着太子後面的那個人,秀眉微蹙。見前面的人腳步停下了,她連忙垂頭,往喬西寧身後挪了半步,用他寬大的身影擋住了自己。

婉琪看着意晚的舉動,驚訝不已。旁人都是表面上裝的不在乎名利,不攀附權貴,背地裏卻處處謀劃,伺機接近。這位表姐卻是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一點。她心中對表姐的喜歡又增添了幾分。

“見過太子殿下、定北侯。”喬西寧朝着太子等人行禮。行完禮,又對着後面其他幾位公子行了平輩禮。

意晚等人也跟着他行禮。

看着永昌侯府的諸位少爺和姑娘,周景祎心中了然。表哥剛剛本已經決定要走了,卻又突然改了主意,跟着他來了這邊。別以為他沒看到,表哥是看到這一群人才改了主意的。

表哥嘴上說不在意永昌侯府的姑娘,行動上卻很誠實。

“西寧,你們這是去做什麽?是要回府嗎?”周景祎問道。

周景祎和喬西寧差不多的年紀,從小就認識。

喬西寧大大方方地介紹:“這位是遼東馮府的姑娘,初到京城。柳老夫人與祖母關系甚篤,她請大妹妹帶着馮姑娘在圍場周圍四處轉一轉。”

“原來是馮家的姑娘。”周景祎看向了馮樂柔。

馮樂柔擡眸看向太子,淺淺一笑,再次福身行禮。

“見過太子殿下。”

周景祎看着面前嬌柔如一朵茉莉花般純淨的姑娘,心頭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一般,癢癢的。

“馮姑娘和馮将軍可真是不像。”

馮樂柔正欲開口說話,一旁的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馮将軍行伍出身,粗犷了些。馮妹妹是個姑娘家,身子弱,将軍嬌慣了些也是有的。二人自是不同。”喬婉瑩說着話腳步往前挪了一步,站在了離太子最近的地方。

“又來了……”婉琪低聲嘟囔了一句。

她這個大姐姐最喜歡踩着別人表現自己,說出來的話看似是為對方着想,實則是貶低別人。若不是那個被她貶低的人,很難聽出來她話裏的心機。事實上,即便是那個被她貶低的人,有時候也聽不出來。比如她。

想到那些被大姐姐當墊腳石的日子,婉琪臉上的神情不太好看。

意晚離得近,聽到了這句話,她側頭看了一眼婉琪表妹。

瑩表姐這番話确實過了,她即便是想要表現出來體貼馮樂柔,也不該當着這麽多外男的面說她身子弱。女子身子若是不好,會影響繁衍子嗣。這一點也是各個府上的夫人相看兒媳時看重的地方。對于選太子妃更是重要。

馮樂柔初至京城,衆人對她尚不了解,若今日真的傳出去這樣的話,馮樂柔落得個體弱多病的名聲,再想要說一門合适的親事可就難了。

不過,瑩表姐這次怕是要失算了。

就在這時,馮樂柔開口了。

“喬姐姐說得對。家父打小在軍營長大,未及弱冠便屢立戰功,他身上的殺伐之氣重了些。我常年被祖母和母親養在內宅之中,讀書識字、刺繡琴棋、學一些禮儀規矩,自是跟父親不同。不過,我聽祖母說喬姐姐當年生下來不足月,七個月時就出生了,不知如今身子可養好了?”

馮樂柔為自己正名的同時,先誇了自己父親的功績,又誇了自己什麽都會。最後把“身子弱”這個缺點抛給了喬婉瑩。

若說馮樂柔身子弱只是喬婉瑩的随口一提,那麽這個點在喬婉瑩身上卻是坐實了,畢竟她生下來的确是不足月的,無論是為陳夫人診脈的郎中還是宮裏為她安過胎的太醫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刀刀致命!

意晚垂眸。

未來的太子妃又怎會是任人拿捏之人。

婉琪呆愣愣地看向馮樂柔,滿臉地不可思議。這小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她還以為是個軟弱可欺的,沒想到說起話來這般厲害。

喬婉瑩也沒料到剛剛一聲不吭的馮樂柔竟會說出來這樣的話。她頓了頓,笑着說:“多謝馮妹妹關心。蒙祖父祖母垂憐,自我生下來就遍訪名醫,養着身子,又學一些武藝鍛煉身體,現如今騎馬射箭樣樣都會一些。我也多年未曾生過病請過郎中了。我看馮妹妹沒參加騎射比賽,可是身子不适?”

喬婉瑩也不甘示弱。先說了自己身體沒問題,又指出來自己剛剛在騎射上的表現,最後點出來馮樂柔沒參加比賽,以期用這一點來證明真正身子弱的人是馮樂柔。

馮樂柔:“多謝姐姐關心。不過,我之所以沒參加并非因為身子弱,而是因為路上遇到了災民,我與祖母幫着知府救助百姓,耽擱了幾日,來晚了,沒來得及報名。”

太子看着眼前你來我往的兩位世家貴女,覺得甚是有趣,他一言不發,就這麽看着她們二人。

婉琪低聲道了一句:“好精彩!”

意晚看了一眼身側的婉琪,瞧着她眼底的光,覺得她似乎不是在說“好精彩”,而是想說“打起來”。婉琪臉上的表情過于明顯了,若是被旁人看到難免會落人口實,她扯了扯她的衣袖。

婉琪這才注意到自己剛剛笑得太開心了,連忙斂了斂臉上的情緒。不過,眼睛卻是直勾勾盯着前面兩個人,期待着她們後面的對話。

喬婉瑩滿臉驚訝:“哦?原來馮妹妹是沒來得及報名才沒參賽啊!馮妹妹雖然看起來身子柔弱,但畢竟是将門虎女,想來騎射功夫不弱,當真是可惜了。”

嘴上說着可惜,話裏話外卻是在暗諷馮樂柔故意找借口不參加。

意晴敏銳地聽出來這一點,看着喬婉瑩的神色,故作不解地小聲說了一句:“雖說三日前報名就截止了,但也有不少人今日現場報名的。”

意晚心裏一沉。

意晴真是太不懂事了。一個是永昌侯府,一個是遼東馮家。這兩個人愛怎麽争怎麽鬥是她們的事,這兩者無論是誰都是他們一個從五品的門第得罪不起的。

何況馮樂柔将來還會成為太子妃。

這是要給家裏惹禍。

馮樂柔看向意晴,笑了笑:“娘娘的确這般說過,只是我和祖母不想破壞規矩罷了。”

意晴立馬道:“是不想破壞規矩還是你并不懂騎射,故意——”

話未說完,被打斷了。

“二妹妹!”意晚看向意晴,目光淩厲。

意晴吓了一跳,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意晚朝前走了兩步,擋在了意晴身前,看向馮樂柔:“馮将軍骁勇善戰,守衛青龍國東面領土,幾十年來從不懈怠。作為青龍國的子民,意晚對其甚是敬佩和感激。馮姑娘是馮将軍的女兒,又有一顆救世之心,令我等佩服。馮姑娘武将門第出身,騎射功夫定然不弱。是否參賽都是您自己的選擇。”

一個人是否是真心贊揚,還是能聽得出來的。

馮樂柔對着意晚笑了笑。

意晴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長姐很是不悅,上前想說什麽,但她的手腕被長姐死死攥住了。

周景祎站在一旁看了有一會兒了,他瞥了一眼意晚,他記得這個姑娘,這不就是剛剛在樹林裏跟冉家那小子摟摟抱抱的那個嗎?剛剛只看到了背影和側面,沒看到正臉。此刻離得近了,覺得那冉家小子的确有眼光,這姑娘長得還真是不錯。

不過,他更關心的是守衛東面,有着兵權的遼東馮家。

喬婉瑩見太子正在看馮樂柔,心裏頓時一緊。她琢磨了一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拿着帕子遮了遮唇。

“表妹這話可真有意思。今日是秋獵,比的就是騎馬射箭,若不比試,來這裏又做什麽呢?表妹不會,不代表柔妹妹不會啊。剛剛鎮北将軍府的聶姑娘三箭全中,同樣是将門之女,真想一睹馮姑娘的風采。”

這一番話把意晚和馮樂柔都嘲諷進去了。

不過,還是很明顯能看出來區別。對意晚是直接嘲諷,對馮樂柔是捧殺。

意晚擡眸,恰好與馮樂柔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看着馮樂柔眼底的自信,她覺得表姐完了。哦,不對,她忘了顧敬臣也在場,他又怎會看着表姐出糗呢。

意晚瞥了顧敬臣一眼,恰與顧敬臣眼神撞在了一處。

下一瞬,顧敬臣開口了:“殿下,時辰不早了,既然秋獵已經結束,該回了。”

意晚垂眸。果然,他會幫着表姐解圍。

周景祎看看定北侯又看看喬婉瑩,笑了。最後他看向了馮樂柔:“今日不能看馮姑娘的英姿,甚是可惜。孤可是很期待馮姑娘的在其他方面的表現,希望馮姑娘不會讓孤失望。”

喬婉瑩在口頭上勝了,馮姑娘得到了太子的贊賞。兩個人算是打成了平手。

這件事本該這樣就結束了,然而這兩位姑娘卻似乎都不想就這樣算了,她們二人看着太子,同時開口了。

喬婉瑩笑了:“是啊,真可惜。”

馮樂柔也笑了:“既然殿下和瑩姐姐都想看,我若不試一試豈不是太不給面子了?”

周景祎已經擡步,聽到這話,停下了腳步,深深地看了馮樂柔一眼,眼裏的興致更濃。

“好!馮姑娘不愧是将門虎女,性格豪爽。”說完,他吩咐一旁的內侍:“去看看場地收起了沒有,若是收起來了,重新搭建。”

馮樂柔:“殿下,不必如此麻煩,在此處便好。只需讓人把靶子取過來,丈量好距離便是。”

周景祎眼中的興趣愈發濃厚了:“照馮姑娘的話去做。”

“是,殿下。”

馮樂柔看向身邊的婢女:“去把我的弓箭取來。”

喬婉瑩本是想看馮樂柔笑話的,聽到馮樂柔的安排,心裏突然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這位馮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該不會真的精于騎射吧?若真是如此,一會兒她豈不是要被打臉了?

不,不可能,她手腕纖細,手指幹淨,不像是精于騎射之人。若她真的精于騎射,剛剛不可能不參加比賽。

喬婉瑩握緊了手中的帕子,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

場內的人開始忙活起來了,意晴趁機甩開了意晚的胳膊,嘲諷道:“我從來不知姐姐這般會巴結人。我原以為姐姐什麽都不在乎的,風輕雲淡。原來是沒遇到你想巴結的人啊,剛剛你可真會說話,平日裏也太會裝了!”

意晴是在說意晚誇了馮樂柔的事。

意晚蹙眉:“我說的是事實。”

意晴冷哼一聲:“踩着自己妹妹誇別人,這也叫事實?我回去就把這件事告訴母親,看她如何罰你!”

意晚臉色沉了下來。

“時辰不早了,這裏也沒咱們什麽事,咱們回府吧。”

意晴嗤笑一聲:“回府?你想回你自己回去吧,我才不要走。我是跟着侯府來的,自然要跟侯府一起走。”

說完,她沒再理意晚,走到了喬婉瑩身邊。一到喬婉瑩身邊,她立馬換上了笑臉。

婉琪走到了意晚身邊,扯了扯她的袖子。

意晚收回來目光,看向身側之人。

婉琪安慰道:“表姐莫氣,我知道你是為了二表妹好。二表妹還小,不懂事,她也是被人騙了。等她自己吃了虧就知道了。”

她從小到大可沒少吃虧。

大姐姐總是踩着她去表現她自己。

從前是她傻,是她蠢,沒看出來大姐姐的真面目。即便母親說大姐姐是個壞的,她也不信。直到自己在她手上吃了幾次暗虧之後才終于頓悟了。

如今她不再聽大姐姐的話了,大姐姐便又換了個人在她身邊當綠葉,當打手。

意晚臉上擠出來一個笑容:“嗯。”

父親只是從五品,在權貴如雲的京城,他們誰都得罪不起。

很快,靶子拿過來了,弓箭也拿了過來。

這裏的人也越來越多。圍獵結束後,已經有人準備離開了。那些還沒走的,聽說了這邊的事情,都過來看熱鬧了。

意晚覺得此事還不算完,一會兒等馮樂柔射完箭,事情定會愈演愈烈。她本想借機帶着意晴離開,遠離是非之地,可惜意晴不走,她只能留下來。

馮樂柔側身而立,雙腳微微跨開。

一看這個姿勢便知她是真的懂射箭的。

“表姐,你不用擔心,馮樂柔肯定不行的,她就是說大話罷了。看她那樣子也知道她不會射箭。”

喬婉瑩心煩意亂,忍不住瞪了意晴一眼。

意晴吓了一跳,連忙閉了嘴,沒敢再多說。

“嗖!”

只聽一支箭射了出去。

很快,箭停了下來。雖然沒有正中靶心,但卻穩穩地留在了靶上。

“好!”人群中有人喝彩。

周景祎看向馮樂柔的眼神變了。他原以為這是一只小白兔,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

若以後身邊有這樣的人陪伴,當會多些樂子。

馮樂柔再次拿起弓箭,把箭射了出去,第二次依舊沒有脫靶。

喬婉瑩臉色越發難看了。馮樂柔的成績已經跟她一樣了,若是第三箭再中,就超過她了。

馮樂柔第三次拿起弓箭,瞄準,射了出去,這一次正中靶心。

全場沸騰起來。

太子看馮樂柔的眼神徹底變了,他對馮樂柔的喜歡和欣賞已經遮不住。

看着太子看向馮樂柔的眼神,喬婉瑩的臉色有些難看。這一次是她徹底失算了。她本想踩着馮樂柔表現自己,沒想到起了反作用,被馮樂柔借機展現了自己的才能。

馮樂柔笑了。她看了喬婉瑩一眼,對太子道:“既然報名已與三日前結束,我今日的成績就不必記下了,免得有人覺得不公平。可好?”

馮樂柔這話明顯是在點喬婉瑩,喬婉瑩聽後心裏覺得不舒服極了,但她什麽都沒說。

太子笑着說:“如馮姑娘所願。”

比賽本就是為了展示各個府姑娘的才藝,如今馮樂柔的才藝已經清晰地在太子面前展現出來了,記與不記,又有什麽區別?

意晚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則是在想,怪不得馮樂柔最後能成為太子妃。

意晴看了喬婉瑩一眼,在腦子裏搜刮着安撫的話:“表姐,你不用擔心了,她剛剛說了不把成績記下來。”

喬婉瑩想,記不記的還重要嗎,太子今日已經注意到她了,而且看太子臉上的神情,想必對馮樂柔的印象極好。

不,不能這樣下去。

喬婉瑩平複了一下情緒,走到了太子和馮樂柔中間,笑着說:“我剛剛就說馮家妹妹騎射功夫了得,此刻一看果然如此。殿下,您看,被我猜中了吧?”

馮樂柔臉上露出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這位永昌侯府的大小姐當真是有意思極了。

周景祎看向喬婉瑩,笑了笑。

喬婉瑩:“不過,馮妹妹的成績還是記下來得好,畢竟馮妹妹是因為路上有事情才耽擱了報名時間,她從遼東趕來,路上用了近一月的時間,也是不容易。還望殿下能夠通融一下。”

這番話端的是一位知心大姐姐的樣子,端莊知禮。

在場的人紛紛誇贊喬婉瑩大方得體。

婉琪撇了撇嘴。她這個大堂姐一向如此。踩着別人上位不說,還能屈能伸。明明是個虛僞至極的人,卻總是得到別人的贊賞。那些人都是眼瞎心盲之人!

“妹妹不愧是我永昌侯府的姑娘,就是識大體!”喬琰寧贊道。

喬婉琪聽到親哥哥的這句話,磨了磨後槽牙。

她宣布,她哥哥才是全京城最瞎的人!

意晚垂眸,面上沒什麽多餘的反應,此刻她只想趕緊帶着妹妹離開,遠離這些是非。

然而,有時候想什麽來什麽,越不想讓壞事情發生壞事情越會發生。

“我聽說剛剛還有人說馮姑娘不通騎射。馮姑娘的父親是将軍,她怎麽可能不通騎射呢?”

“是啊,馮家是武将世家,族中的子侄多半都習武。還好馮姑娘證明了自己。也不知是誰這麽沒有眼色,胡亂編排。”

這些人剛剛并不在現場,是聽說太子在這邊,才過來看熱鬧的,并不知前因後果。

喬婉瑩握緊了帕子,仔細回顧着剛剛的情形,她确定自己沒有明确表達過馮姑娘不通騎射後,松了一口氣,眼睛瞥向站在身側的意晴。

要說剛剛有何人明确說過,那就是她身邊的表妹了。

“表妹,剛剛幸虧沒聽你的話,不然大家就誤以為馮妹妹不懂騎射了。還好殿下沒有信了表妹的話,給了馮妹妹機會。”

意晴一臉震驚,不知表姐為何突然這樣說她。她之所以那樣說,完全是為了維護表姐啊。她以為表姐是明白的,表姐難道不清楚嗎?

“哦,原來是她說的啊,這位姑娘是何人,怎得沒見過?”

“是啊,我也沒見過。照理說不應該沒見過啊,今日來的不是三品以上的女眷嗎?”

“難道是京城外的世家?”

“可瞧着衣裳不像,一副小門小戶的樣子。”

意晴看着衆人對她的指指點點,委屈極了:“表姐,我……”

喬婉瑩一副善解人意的知心姐姐模樣,擡手握住了意晴的手,說道:“表妹,你做錯了事怎麽能不認呢?錯了就是錯了,咱們這次改了,以後不再犯,馮妹妹會原諒你的。”

“哦,原來是永昌侯府的親戚啊,怪不得不認識,想來是個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你說得對,我瞧着她一直站在喬大姑娘身邊,定是跟着永昌侯府來的。”

“小門小戶的就是眼皮子淺。”

“可不是麽。”

婉琪冷哼一聲,果然如此,大姐姐又要踩別人了。從前她就吃過這樣的虧!她明明是為大姐姐出頭,結果大姐姐轉頭跟對方推心置腹,把所有的錯都推在自己的身上。

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麽堂姐每次做了壞事都能全身而退。

意晴委屈極了,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像一根根銀針一樣刺在了她的身上,她像是墜入了湖中,漸漸窒息,喘不上氣來。

這時,一個身影擋在了自己面前。

是長姐。

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意晚看着胳膊上的手,擡手輕輕拍了拍,柔聲道:“別怕,有長姐在。”

意晴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安撫好意晴,意晚看向了喬婉瑩:“表姐,我希望你能跟二妹妹道歉。”

喬婉瑩一臉疑惑:“道歉?表妹,你這是在說什麽呀?你難道是想說她沒說過馮姑娘嗎?”

意晚:“她說沒說過,又說過什麽,剛剛在場的人都有聽到。我想說的是,二妹妹今日是跟着表姐來的,她沒來過圍場,也沒有參加射箭比賽。她只想來看看圍獵,并沒有其他的想法。她并不認識馮姑娘,也跟馮姑娘沒有仇怨,沒有競争。至于她剛剛為何說那樣的話,又是為誰說的那樣的話,但凡會獨立思考的人都能想明白。”

晚晴身份低微,又沒有參與到太子妃的競選中,自然跟任何人沒有厲害關系。既如此,她就是被人當槍使了。

周圍的人開始嘀嘀咕咕議論起來。

“這位姑娘又是誰啊,怎麽沒見過?長得好漂亮!”

“是啊,這麽美的姑娘我若是見過定是有印象的。”

“你沒聽到她話裏的意思麽,想必是那位姑娘的姐姐。”

“哦哦,又是侯府的窮親戚啊。”

“也不知她說她妹妹是被何人利用了。”

“也怪這位馮姑娘太優秀了,家世好,長得好,擋了別人的路呗。”

喬婉瑩臉上的笑瞬間淡了幾分。

婉琪看向意晚的眼神滿是崇拜。她怎麽就沒表姐這麽會說話呢?以前她被堂姐冤枉甩鍋時只會說“我不是”“我沒有”,重複自己說過的話。可她那些說過的話滿是漏洞,越發讓人覺得是自己的錯。

她從來沒想過要從根源上分析問題。

馮樂柔看了一眼喬婉瑩,又看向意晚,笑着說:“我瞧着這位妹妹天真爽朗,想必是被人利用了才這麽說的,兩位姐姐不必在意,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周圍又傳來了誇贊馮樂柔的聲音。

聽着周遭的議論聲,喬婉瑩心裏很快做了決定,她看向了站在意晚身後的意晴,一臉驚訝:“原來表妹是被旁人利用才說了那樣的話呀,你怎麽不跟我說呢。”

婉琪覺得幸好自己剛剛午飯用的不多,不然要吐出來了。

本來事情到這裏可以結束了,結果,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什麽利用不利用,分明是她自己蠢!”

是月珠縣主。

月珠縣主剛剛在意晚面前丢了人,此刻恨死她了。罵完意晴,她看向了意晚,眼神裏像是淬了毒:“你們姐妹倆是從五品的家眷,硬是擠進這裏來做什麽?剛剛也沒見着你們參加射箭比賽,想來是不會。難道來這裏是為了給自己找個夫婿嗎?”

這話一出,周圍議論聲更大了。

喬婉瑩的尴尬頓時緩解了,心裏也有幾分輕松。聽着大家都在說兩位表妹的不是,她心中暢快極了。見火候差不多了,站出來說道:“縣主,別這樣說,她們是我表妹,只不過是想跟着侯府來見見世面罷了。”

話音剛落,她再次被打臉。

“雲姑娘是得了貴妃娘娘的帖子來的,縣主是對貴妃娘娘的決定有意見嗎?”陳伯鑒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月珠縣主一臉不可置信。得了貴妃娘娘的帖子?怎麽可能!只是,陳伯鑒是太傅府長孫,沒有說謊的必要。

不止月珠縣主驚訝,圍觀的人也很驚訝。不過,他們在得知雲家得到了貴妃娘娘的帖子後,便沒人再說意晚的閑話。人家貴妃娘娘親自送了帖子,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不管緣由是何,雲家姑娘都是光明正大來的。

這倒是顯得月珠縣主刻薄了些。

月珠縣主有些下不來臺,冷着臉道:“既得了貴妃娘娘的帖子,為何不參加射箭比賽?不會射箭就別硬蹭進來。”

沒完沒了了?饒是意晚脾氣好,此刻也被激怒了。想到剛剛月珠縣主故意把箭射向她,意晚深深地看了月珠縣主一眼,随後看向馮樂柔。

“馮姑娘,可否借弓箭一用?”

馮樂柔眼裏閃過一絲意外,笑着說:“雲姑娘但用無妨。”

意晚:“多謝。”

意晚從馮樂柔手中接過來弓箭,調整好站姿,手握住弓把的中央,箭搭在弓把上,勾弦,推弓,開弓,瞄準,箭射了出去。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沒有一絲猶豫。

箭支正中靶心!

周圍一片寂靜,看向意晚的眼神裏滿是震驚。

顧敬臣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此刻他看向意晚的眼神中多了些什麽東西。

衆人期待着意晚接下來的兩箭。

意晚此舉并非是為了參加射箭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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