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提親

用過早飯後, 意晚坐在了榻上,看着窗外潺潺的雨, 對紫葉道:“你去放置雜物的院子看看, 檢查一下意平和意安他們房間裏有沒有漏雨,屋裏的被褥可還夠。”

此事本該她親自去的,眼下她被母親禁足在院子裏, 不方便出去。

“莫要告訴他們我被禁足一事。”意晚補充了一句。

紫葉:“是,姑娘。”

紫葉走後,意晚坐在榻上開始繡花。

想到昨晚那個夢, 今日她給兄長繡起了荷包。

再過幾個月兄長就要參加會試,她希望兄長能夠一舉得中,因此, 她在荷包上繡了竹子, 寓意節節高升。

聽着屋外的淅淅瀝瀝的雨聲,繡着手中的荷包,意晚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黃嬷嬷看着意晚繡的荷包,贊道:“姑娘繡的可真好看, 大少爺用了這樣的荷包一定能考中的。”

意晚笑了笑, 沒說話。

這也是她希望的。她希望兄長能夠徹底擺脫前世的厄運,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過了一會兒, 小荟從外面回來了。

“昨日夫人哪裏也沒去, 後來永昌侯府的人來了, 給了夫人兩封信。一封是瑩姑娘寫的,一封是二姑娘寫的。夫人在正堂看的信,看完之後, 夫人很是開心。嘴裏一直在誇瑩姑娘, 說瑩姑娘識大體, 瑩姑娘懂事之類的。”

說到這裏,小荟面上露出來猶豫的神情。

意晚琢磨了一下,平靜地問:“信上可是提到了我?”

小荟點了點頭,接着說道:“二姑娘在信上說您處處出風頭,跟瑩姑娘起了沖突。”

黃嬷嬷立馬罵道:“狼心狗肺的東西!分明是喬家大姑娘想出風頭,結果自己的如意算盤沒打響被別人占了先,心有不甘把事情推到二姑娘身上。大姑娘不過是維護了二姑娘罷了,怎麽到了二姑娘嘴裏就成了姑娘的不是?”

紫葉也一臉憤怒:“我原以為那番話是侯府的人跟夫人說的,沒想到竟然是二姑娘。她是忘了自己昨日有多狼狽了嗎?她可是咱們姑娘的親妹妹啊,知道夫人向來不喜歡姑娘,她怎麽能這樣跟夫人說!”

意晚一點都不意外。

睡了一覺,她的心又硬了幾分。

二妹妹一向這麽蠢,從昨日的表現就看出來了,喬婉瑩幾句話就把她哄得團團轉。信上的內容多半是被喬婉瑩撺掇着寫的。不過,二妹妹若是心裏真的向着她這個姐姐,也不會寫這樣的信,只能說她本就不喜歡她。

她只是有些心寒。

還有些奇怪。母親為何對瑩表姐那麽好,瑩表姐最近為何又突然對二妹妹那麽好。

意晚看向紫葉:“春雨這次沒跟着二妹妹去圍場,你一會兒去找她聊一聊,試探一下二妹妹對瑩表姐是什麽态度,有沒有提起過侯府。”

紫葉:“好。”

黃嬷嬷看了一眼意晚手中的繡件,瞧着她把竹子繡完了,道:“姑娘,今日天色不好,光線太暗,您先別做荷包了,仔細傷了眼睛。”

意晚也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同意了嬷嬷的決定。

紫葉詢問:“姑娘,要收起來嗎?”

意晚:“嗯,先收起來吧,明日再繡。跟我那些繡件放在一起就行。”

紫葉:“好。”

意晚今日做的是一個荷包。不過,她先在布上繡了竹子,尚未做成荷包的形狀。所以此刻還只是一塊布。

紫葉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意晚剛剛繡好的花樣子,放到了一旁桌子上,随後打開一旁的櫃子,打算把布放進去。

在打開櫃子看到裏面東西時,頓時愣了一下。

“咦?”

黃嬷嬷看向那邊:“怎麽了?”

紫葉放下花樣子,道:“我記得我上回把東西都放得整整齊齊的,怎麽現在裏面這麽亂啊,我整理好了啊。”

姑娘的東西一向由她保管着,除了她沒人動。

這些繡件也不是什麽特別貴重的東西,應該沒人會拿,黃嬷嬷不甚在意,道:“許是你忘記了,又或者從揚州過來時被人弄亂了。”

紫葉也好久沒看過了,想不起來,道:“嗯,可能是吧。”

紫葉是個利索幹淨的姑娘,見裏面亂了,她立馬動手開始整理。

意晚跟黃嬷嬷在榻上說着話。

黃嬷嬷在寬慰意晚:“夫人的态度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她一向對您如此。真不知道怎麽會有這樣狠心的母親。”

意晚想,還好嬷嬷不知前世的事情,若知曉母親逼着她嫁給定北侯當填房,只為照顧表姐剛出生的孩子,不知心中作何想。

“嗯,我知道。我如今只想查明原因。”

黃嬷嬷:“這樣就對了!總歸老爺和大少爺對您是好的,您有什麽事都跟他們去說。”

意晚點頭:“好。”

黃嬷嬷:“要我說,二姑娘的事兒您也少管。只要她不害府中,您管她呢,那就是個黑心肝的,将來即便嫁入高門也不會向着您。”

意晚:“嗯。”

兩人正說着話,紫葉突然說道:“姑娘繡的那一幅國色天香怎麽不見了?”

一聽姑娘的繡件不見了,黃嬷嬷坐不住了,立馬站了起來,朝着紫葉走去:“國色天香?是那一幅姑娘繡了半個月的牡丹圖嗎?”

紫葉:“對!就是那一幅。姑娘繡得特別好,我怕院子裏的小丫頭們弄壞了,特意收起來放在了箱子底下。怎麽會不見了呢?”

黃嬷嬷一樣一樣開始翻找,找了兩遍也沒找到。

“會不會是你記錯了?”

紫葉皺眉想了想,道:“不可能,姑娘的繡件我一直都放在這裏面。姑娘與揚州知府家的二姑娘關系好,她知曉姑娘繡了這副國色天香,來府中看過,她看完之後我立馬就收起來了,沒再給旁人看。”

黃嬷嬷問:“從揚州來京城的時候你檢查過嗎?”

紫葉搖頭:“沒有。”

說完,又道:“可是一個月前姑娘教三姑娘學習繡蘭花的時候我打開過箱子,從裏面拿走了一個帕子,當時箱子裏的東西是整整齊齊放着的。”

“難不成被人偷走了?”黃嬷嬷看向意晚。

紫葉不解:“偷那東西做什麽?”

黃嬷嬷:“姑娘繡技高超,用的絲線又是上等的,那一幅繡品若是賣出去得值一百兩銀子呢。”

紫葉心疼不已:“誰會幹這樣的事情啊?屋裏比那東西值錢的東西多的是。那幅繡品姑娘可是繡了整整半個月,耗費了不少心神。”

意晚也很心疼,那幅國色天香她很喜歡。

“好在上面我沒有繡名字,見過那幅繡品的人也不多。”

黃嬷嬷猛然清醒過來:“姑娘說得對。”

那幅繡品丢了她也很心疼,可眼下丢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人知道那是姑娘繡的,否則落入不懷好意的外男手中,若是說姑娘私相授受可就麻煩了。

紫葉也想明白了,但她心裏還是很難受,畢竟那是姑娘的心血,畢竟是在她手上丢的,她看管不力。

“姑娘,對不起,您罰我吧。”

意晚:“罰你作甚,東西又不是你拿的。”

紫葉抿了抿唇,道:“可丢了東西是我的錯。我原想着咱們府中人少,姑娘又常常繡東西,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就沒上鎖,沒想到竟然丢了繡品。”

意晚:“沒關系,我不怪你。如今這繡品究竟是何時丢的也不能确定了。你這幾日私下查一查吧,能查出來當然是最好的,若是查不出來也不必記挂在心上。以後把繡品保管好了就行。”

紫葉:“好。”

過了一會兒,紫葉去找了一把結實的銅鎖,把箱子鎖上了。

鎖上之後,仍不放心,去外面叫了兩個小丫頭,把箱子搬到了裏間,藏到了櫃子裏,又把櫃子上了鎖。

這樣終于放心了。

意晚失笑。

黃嬷嬷滿意地道:“就該這樣,姑娘親手做的東西不能丢。”

過了兩日,紫葉有些喪氣地來到意晚面前。

“姑娘。”

意晚知道她這幾日一直在忙着查繡品丢失的事情,瞧着她臉上的神情便知并不順利了。

“沒關系,丢了就丢了。以後重新繡一副便是。”

紫葉心裏很是愧疚。

“我這幾日仔仔細細查過院子裏的人,沒有任何可疑的。我還問過她們這一個月來有沒有看到外人來過。可時間過去太久了,大家也都記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大少爺來過、二姑娘來過,哦,對,還有正院裏的人也來過。”

意晚詫異:“正院裏的人?誰啊?”

大哥和二妹妹時常過來,但母親很少會派人來。

紫葉:“好像是夫人身邊的翠菊,來給您送了些點心。見您不在,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意晚點了點頭。

紫葉又說起來另外一樁事:“我去找春雨打聽過,她提起來瑩姑娘滿是得意,說瑩姑娘待她們姑娘好,還說她們姑娘要嫁高門去了等等,其餘什麽也沒說。”

意晚點了點頭:“嗯。這幾日二妹妹應該就要回來了,你多跟那個院子的人說說話。”

紫葉:“好。”

意晚猜的沒錯,第二日傍晚意晴回了府中。

回來時她特別開心,還帶了不少好東西,比如一些珍貴的水果,比如一些布料,一些小玩意。

意晴叽叽喳喳炫耀着。

向來不怎麽喜歡次女的雲文海今日對次女也格外溫和。

“能讨老夫人開心也是你的本事。你可得好好跟侯府的少爺小姐們相處,收起你那個倔脾氣。”

後面這句話不太好聽,不過,意晴今日開心,所以并未在意。

“知道了,父親。”

意晴又接着炫耀老太太和喬婉瑩給她的東西。

雲文海看到一匹素色的布料,笑着說:“這個适合意晚,正好給意晚做一身衣裳。”

意晴的臉立馬耷拉下來。

“父親,這匹布料是宮裏的娘娘賞給瑩表姐的,瑩表姐打算給母親。大姐姐若是喜歡,就去外面買個差不多的吧。”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意晚:“多謝父親好意,女兒不缺衣服。”

雲文海看了一眼布料顏色。雖是素色的,但顏色年輕了些,并不适合夫人。可瞧着夫人開心的模樣,他也說不出來讓她讓給長女的話。

雲文海看向長女:“一會兒去賬房領些銀子,你出門逛逛,看看喜歡什麽買些回來。”

意晚:“多謝父親。”

意晴輕哼一聲。

父親就是偏心,還想拿她的東西給長姐。

喬氏拿着布料摩挲了許久,問女兒:“這真的是瑩姑娘給我的?”

意晴:“是啊,瑩表姐很喜歡母親。聽瑩表姐說這匹布料本來是準備給大舅母的,她覺得更适合母親,就給母親留下了。”

聞言,喬氏眉開眼笑。

“好,好,好。”

喬氏一連說了三個好。

“你表姐對你好,你也莫要忘了她,有什麽好東西給她帶上。”

意晴笑着說:“嗯,我知道的,母親。瑩表姐說過幾日是老——”

說到一半,意晴突然想到了什麽,眼角瞥了一眼意晚,快速轉了回去,改了口:“瑩表姐邀我過幾日去侯府賞梅,屆時我給她帶上。”

意晚眼眸微動,并未做聲,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

喬氏:“好。”

一家人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雲文海前院還有事要忙,便散了。

出了正院門,意晚看了一眼紫葉,又看向正院的方向。

紫葉立馬明白過來,點了點頭。

意晚回到小院沒多久,小荟來了。

“二姑娘跟夫人說臘月十六那日是侯府老夫人的壽辰,老夫人邀請咱們府的夫人和少爺姑娘們一同去侯府做客。”

紫葉:“二姑娘剛剛為何不說出來?”

黃嬷嬷:“還不是怕咱們姑娘也去會搶了她的風頭。”

意晚看向小荟,問道:“是只邀請了母親和二妹妹,還是都邀請了?”

小荟:“應該是都邀請了。我娘聽到夫人誇二姑娘機靈,沒在您面前提起來此事。”

果然如此。

紫葉和黃嬷嬷又開始說起了正院的不是。

意晚發現自己的心已經越來越冷,也越來越硬了。前世她不争不搶,所以無人在意她,她也沒有被母親打壓,被二妹妹讨厭。今生她稍微露了一點頭,母親便要把她摁下,二妹妹就要嫉妒她。

她要是不做些什麽,豈不是讓她們白白浪費心思了。

意晚點了點頭:“做的不錯,等大哥從書院回來,過年這段時間就讓你弟弟在大哥身邊跑跑腿。”用錢可以收買人心,但不長久,前途才是最穩固的。

之前意晚把小栓子調到了意亭身邊,如今意亭去了書院,小栓子沒跟着,此時小栓子在意亭院子裏做一些雜活。

過年見的人多,更容易露臉。

小荟眼睛亮了起來:“多謝大姑娘。若是夫人那邊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報給姑娘。”

意晚:“不必太過着急,能打聽到固然好,但也要注意,莫要被人發現了。”

小荟:“好,我記住了。”

意晚端了茶:“嗯,下去吧。”

小荟連忙告退。

紫葉:“姑娘,夫人為何要這樣做啊?她怎麽這麽害怕您去侯府?”

黃嬷嬷:“我看除了怕姑娘搶風頭,估摸着還有別的什麽事兒。”

紫葉:“姑娘,那咱們這次去不去?”

意晚眼神格外堅定:“自然是要去的。”

母親越不想去,她便越要去。

接下來,意晚就像是不知那日的事情一般,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不出門,也不多說話。

歷時幾個月,趙家的事情終于水落石出。冉玠不僅戳穿了趙老爺的身份,還協助刑部和大理寺抓住了這個梁國奸細,剿滅了幾個梁國的探子。

冉玠立了大功,重重賞賜了冉家。

從前都是冉妃幫着娘家,這一次,冉玠反過來幫助了姐姐。

晚上,皇上來了琉璃宮。

皇上:“阿芙,你這個弟弟不錯,将來大有可為。”

冉妃笑了笑,拿着帕子遮住唇,謙虛地道:“皇上謬贊,他懂什麽呀,主要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們能幹,他就是跟着這些大人們撿了個功勞。”

冉玠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冉妃的相貌又豈會差?冉妃長相明豔,一颦一笑都甚是勾人。

皇上愛極了她這副容貌,擡手握住了她纖細如蔥的手,在手中把玩起來。

“若不是冉玠機敏,怕是很難發現這個敵國的探子。”

謙虛的話說一次就夠了,說多了萬一對方真的覺得自家弟弟無功勞就不妙了。冉妃順勢靠在皇上懷中,手伸向了皇上的腰封。

皇上也有些意動,含笑看着懷中的女子,任由她繼續。

就在這時,一個內監匆匆來了。

皇上神情微凜,看向來人:“何事?”

內監:“回皇上的話,高貴人在牢中自盡了。”

皇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冉妃的神色也不好看。她入宮後沒多久,高貴人就來到她身邊,兩個人幾乎無話不談,高貴人也常常幫助她。

那位趙老爺就是高貴人給她推薦的。若不是弟弟及時發現,怕是整個冉家都要萬劫不複。高貴人久居深宮,如何能做到這一點,怕是背後有人。如今高貴人竟然突然死了,這一切線索不都斷了麽。

皇上看着冉妃的神色,擡手拍了拍她的手:“阿芙放心,朕一定會為你查清楚。”

冉妃臉上擠出來一絲笑,環抱住皇上的腰,靠在他的身上,說道:“嗯,臣妾相信皇上。”

冉家

“好好好,我兒真是有出息!咱們府竟然得了爵位,真是祖上有光了!”冉老爺滿臉紅光,端起桌上的酒杯又喝了一口。

今日宮裏傳了旨,冉老爺被封為伯爵。

恩賞爵位向來只有皇後才有這樣的殊榮,冉家之所以有,是因為兒子立了大功。當然了,能被封為伯爵也有宮裏女兒的功勞。

“烈兒可真争氣!”董氏笑着說道。

她生的這兩個孩子可真好,一個成了宮裏的寵妃,一個為家裏掙了爵位。

夫婦倆笑得開懷,暢飲起來。

就在這時,冉玠突然說道:“其實這件事并非兒子發現的,是意晚告訴我的。”

意晚……這個名字夫婦倆雖久未聽到,但并不陌生。

是雲家的長女。

冉老爺:“你說的那位提醒你的朋友竟然是雲家大姑娘?”

冉玠:“正是如此。若非她提醒,兒子也不會知曉趙家有問題。”

想到之前的事,冉老爺和夫人心情有些複雜,都沒說話。

冉玠站起身來,撩開衣擺,跪在了地上。

冉老爺和董氏看着兒子的舉動全都怔住了。

“烈兒,你這是……”董氏問道。

冉玠:“爹,娘,兒子一直喜歡意晚,希望你們能去雲家提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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