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僞裝

喬琰寧看着面前三個人的反應, 得意地說:“我就說像吧,你們是不是也覺得像?這下都相信我了吧?”

婉琪詞語匮乏, 看了許久, 總結了一句話:“說像吧,不是特別像,說不像吧, 又有點像。”

喬琰寧擡手敲了一下妹妹的額頭。

“你這是什麽爛形容!”

婉琪不悅,捂住了額頭:“這不是你問的麽,我心裏就是這樣想的。”

喬琰寧不想理會妹妹, 他用胳膊肘搗了一下旁邊的陳伯鑒。

“伯鑒,你覺得呢?”

陳伯鑒本來一會兒看看畫像,一會兒看看意晚, 後來就一直盯着意晚看了。經由喬琰寧提醒, 才發覺自己盯着意晚看了太久了。

頓時有些不自在。

他連忙道:“眼睛和嘴巴像,神韻不像。”

他剛剛竟然覺得意晚和自己姑姑的神韻像,尤其是側臉,所以才看呆了。

婉琪發現陳伯鑒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立馬道:“對對, 我也這樣覺得的。表姐的眼睛溫和,祖母的有些淩厲了。雖然長得有相似之處, 但卻不會想到一起去。”

喬琰寧故意逗妹妹:“好啊, 你敢背後編排祖母, 小心我跟祖母說去。”

婉琪好氣,擡手想要打兄長。

喬琰寧躲開了。

婉琪追了上去。

兄妹倆在書房裏打打鬧鬧。

陳伯鑒見意晚一直盯着畫像,趁機低聲跟意晚說話:“這件事還挺讓人意外的。”

意晚是侯府的庶女所出, 老太太是嫡母, 兩個人毫無血緣關系。這樣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能長得相像, 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意晚眼神非常複雜,喃喃道:“是啊,真意外。”

陳伯鑒察覺出來意晚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側頭看了她一眼。瞧着意晚沉靜的側臉,剛剛那個怪異的念頭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表妹這模樣跟姑姑好像啊。

他心裏突然生出來一個非常離譜的想法,但很快又被自己否認了。

這怎麽可能呢?

永昌侯府又不是普通的府邸,姑母生産時周圍定是圍滿了穩婆和嬷嬷,絕對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再者,婉瑩和意晚長得不一樣,若是交換,定會被人發現的。

永昌侯攜客人踏進小院後就聽到了屋裏嬉戲打鬧的聲音,他皺了皺眉,看向管事的。

“何人在裏面喧嘩?”

管事:“回侯爺的話,是三少爺和二姑娘。”

這倆孩子玩鬧也不分場合,永昌侯心頭微微有些不悅。他沒表現出來,笑着跟客人解釋:“讓大哥見笑了,是我二弟家的侄子和侄女,兩個孩子天真浪漫,感情好,常常打打鬧鬧。”

陳培之尚未說話,管事的看向他又補了一句:“陳家表少爺和三姑太太家的表姑娘也在裏面。”

這話一出,喬彥成心頭松快了幾分。

陳培之也笑着說:“哦?伯鑒也在裏面?”

管事:“正是。”

陳培之:“他們幾個關系倒是好,走,咱們也去看看。”

這位客人不是旁人,正是陳伯鑒的父親,戶部侍郎陳培之。

陳太傅如今只任散職,沒什麽實權,但他門生遍地,朝中大臣亦有不少他的學生。陳培之的妻子又是崔家女,崔家歷經數代,關系網錯綜複雜。因此,陳培之身上雖沒有爵位,但也無人敢輕視他。

喬彥成笑着說:“好啊,走吧。”

管事的推開門時,婉琪剛好逮到了兄長,正用拳頭捶他。一轉頭,她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大伯父,以及……陳家舅父。她連忙收起拳頭,整理好衣裳,裝淑女。

“怎麽不打了?你不打我可要打你了!”喬琰寧揮起來拳頭作勢要打妹妹。

“咳!”喬彥成咳嗽了一聲。

屋內幾人全都看向了門口。

“父親,姑父。”陳伯鑒朝着門口走來。

喬琰寧也連忙收起來拳頭,朝着二人行禮:“見過大伯父,舅父。”

婉琪跟着他一塊兒行禮。

意晚正欲走過去心裏,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畫像,頓了頓,不經意間把畫像扯下來一些。

“見過大舅父,陳大人。”

喚陳伯鑒表哥是一回事,但見到他的父親就不該自來熟叫舅父了。

“嗯。”喬彥成摸了摸短須,問道,“你們幾人在書房做什麽?”

喬琰寧關鍵時刻直接出賣了妹妹:“還不是婉琪,她想——”

婉琪瞪了兄長一眼,示意他別說。

陳伯鑒眼角瞥到意晚要上前,心思百轉千回。他剛剛看到意晚故意碰那幅畫了,也看到畫像垂落一半,再碰一下就要掉下來。根據他對意晚的了解,她是個穩重的性子,不該犯這種小錯誤。

除非她是故意的!

喬琰寧:“看祖父……”

話未說完,被陳伯鑒打斷了:“回舅父的話,事情是這樣的,那日秋獵時我們聽到一位老夫人說意晚表妹長得像範老夫人年輕的時候,又聽琰寧表弟說書房中有一幅範老夫人年輕時的畫像,意晚表妹跟畫像上的老夫人神韻很像,就沒忍住內心的好奇,央求琰寧表弟帶我們來書房一探究竟。”

雖不知意晚為何要這樣做,但他決定幫她一回。

聞言,喬彥成看向了垂頭站在後面的意晚。

“哦?還有這樣的事?”

意晚緩緩擡起頭,看向了永昌侯。

意晚幼時曾來過永昌侯府,也見過永昌侯。

今日卻是永昌侯第一次見到長大後的她。

看清意晚的容貌後,喬彥成微微一怔。乍一看,還真有些眼熟,但要說像母親,還是差了點意思。他只是莫名覺得這個小姑娘非常面善。

陳伯鑒看了意晚一眼,走到了書桌旁,很自然地拿起畫像,又走了過來。

“吶,舅父、父親,你們看看。”

陳培之看到畫像後,愣了一下:“呦,彥成,還真有點像呢。”

喬彥成是見過自家母親年輕時的模樣的,畫像上的人也與他記憶中差不多。剛剛他初見意晚時已經驚訝過了,在看過畫像後,反倒沒了特別驚訝的感覺。

“确實,嘴巴有點像母親。”

說完此事後,喬彥成思及有事要和大舅哥說,便對幾個孩子道:“外面上了些你們孩子愛吃的甜點和果子,去嘗一嘗吧。”

書房本就是重地,不該他們過來,幾人都聽懂了永昌侯話中之意,趕緊離開了此處。

意晚剛剛一直在觀察屋內幾人的神色變化。

這些人無一例外,在看到外祖母的畫像時都有那麽一瞬間的怔愣和驚訝。

永昌侯在看到畫像時的反應最平淡,不過,她注意到他在見到自己時反應可不算平靜,眼神中有一閃而過的驚訝。

這樣就夠了。

說多了反倒是會讓人懷疑她的用心。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有了陽光和雨露,就會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總有一日,真相會大白于天下。

離開後,喬琰寧和陳伯鑒去了前院,意晚和婉琪去了後院中。

意晚發現母親已經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不過人群中依舊沒了二妹妹的身影。母親像是無事發生一樣,跟各個府上的夫人們套着近乎。

過了沒多久,宴席散了,各個府中的客人陸陸續續都離開了。

喬氏離開時,意晚跟在了她身後。

這時,一個小厮匆匆過來了,遞給意晚一個東西:“表姑娘,這是大少爺給您的藥。”

看着手中的藥瓶,意晚道:“代我謝謝表哥。”

喬氏瞥了一眼意晚的藥瓶,轉身上了馬車。

意晚也上了馬車。

母女倆今日心情都不太好,也沒人說話。

快到府中時,反倒是喬氏忍不住先跟意晚說了話。

“今日定北侯為何會去救你?”

意晚眼眸微動,看向母親:“女兒不知。”

喬氏皺眉:“你怎會不知?定北侯性子冷,沒見他跟誰親近過,莫不是你背着我私下做了什麽事?”

喬氏暗示意味很明顯,這是在說意晚不檢點了。

意晚手指微微聚攏,很想怼回去。不過,她忍住了。如今她既然要偷偷調查,定不能惹怒喬氏。剛剛在戲臺子處時,是她過于沖動了,沒想過後果。

想清楚這些,意晚臉上露出來傷心難過的神情,輕聲問:“女兒也想問問母親,您為何去救表姐,不救我和妹妹呢?我看到母親沖向表姐時,心裏特別難過。”

喬氏被長女噎了一下,臉色不太好看。

不過,她倒是放心了些。剛剛長女當衆怼她,她還以為長女發現了什麽。此刻瞧着長女的神情,她發現長女只是對她救了別人沒救她而難過。

“我已經說過了,因為我離你表姐近,所以才去救了她。我也想救你和意晴,這不是沒來得及麽。”

意晚失望地道:“哦,這樣啊。”

說完,又用喬氏的話回複了她剛剛的那個問題:“聽了母親的話,我猜定北侯可能跟您一樣的想法。我當時就坐在邊上,興許定北侯也是因為我離得近所以去救了我。”

雖有故意的成分,但這番話多少也是意晚內心真實的想法。

顧敬臣不可能專門去救她的,很可能他想就旁人,比如喬婉瑩,再比如秦家兩位姑娘,因事發緊急,他只來得及救她。

喬氏沒能從長女這裏問出來什麽,心情很不好。

“不管是因為什麽,你都離侯爺遠一些,莫要給家裏抹黑,耽誤你兄長的仕途和你妹妹的親事。”

若是前世聽到這樣的話,意晚定會難過羞憤至極。重生後這幾個月,以及今日的事,意晚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冷如冰塊。

意晚裝傻充愣:“母親,這樣不好嗎?”

喬氏皺眉:“好在哪裏?”

意晚:“您不是一直操心父親和兄長的仕途嗎?定北侯有權有勢,我若是嫁過去定會提攜父兄,父親升職指日可待。”

意晚一臉真摯,像是一個真心擔心父兄仕途的好姑娘。

喬氏的火一下子竄了上來,臉色鐵青:“你這是一個姑娘該說的話嗎?定北侯那樣的人哪裏是你能招惹的?”

幾個月前,顧敬臣救了兄長,母親沾沾自喜,覺得家裏攀附上了定北侯,急慌慌帶着妹妹去送禮。這說明母親心裏還是想巴結定北侯的。

如今顧敬臣救了她,有了這麽好的天賜良機,母親不僅不利用,還讓她遠離,可真是區別對待。母親就這麽怕她得了勢,嫁入高門嗎?

意晚臉上換上了柔和的神色:“嗯,女兒錯了。女兒只想着為母親,為父兄分憂,沒想其他。既然母親這樣說,女兒定會聽母親的教誨,絕不會再搭理定北侯。”

喬氏的心氣總算是順了些。

長女還是懂事聽話的,剛剛是她想多了。

很快,馬車到了府中,回到自己院子裏後,意晚的臉色就變了。

如果瑩表姐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除了母親前世讓她嫁給顧敬臣當填房這件事能解釋得通,還有一事……

她懷孕後父親和母親的反應,以及,她莫名其妙的死。

她仔細想了想父親對她的态度,她覺得父親如今當不知曉她的身份。但後來知不知道,就不好說了。

想到今日母親當衆打了她一巴掌,她的死,會不會是母親……意晚頓時激靈一下清醒過來。

不……應該不可能。母親這些年雖然一直在打壓她,但不至于害她的性命。她若死了,對母親沒有一點好處。

不管如何,自己的身世之謎一定要調查清楚。

從今日陳伯鑒以及永昌侯看到畫像時的反應來看,她若是直接告訴衆人她的懷疑,別人定要把她當成傻子。

她必須找到證據。

最直接最有效的證據那就是母親親口說出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或許當年還有其他經手此事的人?孫姨娘早已死了,她身邊的那個丫鬟也被打死了。還會有其他人知道嗎?

她總不能冒然去找永昌侯府說這件事,說出來也沒人信啊。

還能找什麽證據呢……

意晚閉上眼,大腦快速運轉起來。她仔仔細細回憶着前世今生與這件事相關的事,想了許久也毫無頭緒。

突然她想到了一點。

“嬷嬷!”意晚喚了一聲。

不一會兒,黃嬷嬷進來了。

意晚:“嬷嬷,我問你件事情。”

黃嬷嬷:“姑娘請說。”

意晚:“我記得嬷嬷從前說過我生下來身子弱?”

黃嬷嬷:“可不是麽!您生下來常常生病。您小小的一團,那麽冷的天夫人抱着您從侯府回來,不生病才怪。”

意晚:“我生下來很小?”

黃嬷嬷:“對,特別小,看起來像是不足月的。”

意晚眼眸微動,如果她和瑩表姐被調換過,那麽早産的人就不是瑩表姐,而是她!

當年接生以及為她看過病的郎中肯定能看出來這一點。

她記得那日在圍場上瑩表姐說過她看過很多大夫,身體健康,不像早産兒。

瑩表姐身體健康或許只能說她身子骨好,若同日同地出生的她身體像早産兒,是不是就會讓人懷疑?再加上和老太太相似的長相……足以讓人懷疑。

作者有話說:

前段時間文案稍微修改了一下,沒看過新文案的朋友可以看看。

二更在晚上九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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