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八點蜜
鳳尾森森,龍吟陣陣,細碎的陽光鑽過竹葉的間隙落在那道身影上,分明隔得不算近,但在光影的明滅之間,林婉宜的視線還是一下子撞進一雙熟悉的幽深卻含着炙熱的鳳眸潭中,只是這一回,那雙眼睛中似乎多了一點兒陌生的令她心慌的情緒。
林婉宜往前走了兩步,腳步頓住。
手扶在心口的位置,她皺了皺眉,辨不清心頭那抹異樣從何而來。她擡起頭,眼中帶着些許迷茫再次望向竹林的方向。
孟桢也靜靜地盯着不遠處的素衣小姑娘。
本來他該為她來河邊賞景而欣喜,可是看到緊緊跟在她身側的薛斐,想起曾經她二人的親近,他一顆心就堵得慌。一些被刻意忽視掉的東西似乎在剎那間沖出禁锢的牢籠,裹着細細密密的尖刃在心裏攪動。
看着比肩而立如同璧人一雙般的林婉宜和薛斐,孟桢無比清醒地認識到,橫亘在他和林婉宜之間的不是雲與泥的距離,而是死胡同的內外兩側,牆外的他想走向牆外的她,勢必要撞得頭破血流,而更可笑的是,這一切還是他的一廂情願。
孟桢收回視線,自嘲般扯了扯唇角。
還真是……不甘心吶。
微微低頭,擡手用拇指抹了一下嘴角,孟桢重新擡起頭,深深地看了林婉宜一眼,牽着小毛驢轉身往竹林外走。
眼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綠影婆娑的竹林裏,林婉宜忽然提起裙角,擡步想要追過去。
“婉宜!”薛斐喊了一聲,追上去,攔在她面前,“你去哪兒?”
林婉宜垂下眼睫,“我……”
薛斐打斷她,繼續道:“所以,你剛剛說的人是孟桢?”見她沉默,薛斐道,“婉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也許林婉宜自己不曾察覺,但薛斐看得明白,不論是上回在飲月樓她對孟桢不自覺流露的關切,還是剛剛她提及孟桢時眼中蘊藏的純粹歡喜,無一不彰示着,孟桢對她是不一樣的。
一絲苦澀在心頭蔓延開,薛斐看着林婉宜,問道:“雖然可能很唐突,但是,你想去找他,對嗎?”害怕誤會,想要解釋,為只為心頭的在乎。
睫羽輕輕地顫了顫,林婉宜擡起頭,看向薛斐,輕聲道:“我只是想确認一件事而已。”
言罷,轉身,小跑着進了竹林。
竹林的另一邊,路旁,孟桢繃着臉,将驢車套好,而後跳坐上去。小毛驢甩了甩尾巴,半天沒有動,孟桢也靜靜地坐着,半晌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向竹林的方向。只此一眼,他整個人就怔在了那兒。
直到很多年以後,孟桢都還記得,那個陽光柔軟的午後,素衣白裳的女子朝自己小跑而來,衣袂翩跹,環佩玲珑,像是翩翩下凡的仙子,也像是婆娑竹葉間飛舞的素蝶,就這樣在他剛剛息下如死水般的心湖再一次掀起永遠無法撫平的波瀾。
“林姑娘?”腳下不受控制地迎過去,站在林婉宜的面前,看着她紅彤彤的姣好小臉以及鼻尖的細汗,垂在身側的手慢慢合攏起,孟桢摩挲了下指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他問,“你怎麽會追過來?”為什麽會抛下薛斐。
林婉宜抿抿唇,第一次沒有躲閃他的目光,聲音卻一如既往的輕柔,“我有話想問你。”
“問、問什麽?”孟桢磕絆了一下,一眼不錯地盯着近前的姑娘,心裏隐隐生出些許期待來。
林婉宜道:“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右手嗎?”話出口,她臉頰飛紅,為自己的大膽和唐突。只是,她的心裏迫切想要去确認,孟桢是不是當年那個少年。
孟桢顯然沒料到,臉上滿是錯愕之色。他愣了愣,疑惑地把手伸到林婉宜的面前,掌心向上。
孟桢的手掌寬大,五指卻修長,即便掌心布着粗粝的繭子,但絲毫無礙美感。林婉宜靜靜地看了一下,而後在他倏爾睜大的眼睛注視下,擡手握住他的大掌,翻轉。
林婉宜的視線落在他右手虎口外側的位置,那裏果然有着半指長的已經發白的舊傷痕。
果然是他麽?
“這傷口……哪兒來的?”
“嗯?”孟桢懵了下,擡眸,入目便是小姑娘輕顫的鴉青色睫羽,旋即目光下移,落在那只白皙柔軟的小手上,心快速地跳動起來。他舔了一下幹澀的唇,道:“好些年前的舊傷了,至于怎麽來的,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被斷竹的豁口割破的。怎麽?很醜嗎?”
林婉宜搖搖頭,指尖從那道傷疤上劃過,她輕輕地咬了咬唇,道:“不是斷竹是竹篙。”
“好像是這樣的。”那一年發生的事孟桢幾乎忘得差不多了,這會兒回憶起來只模模糊糊地記得,自己從陸河河心的孤島上救了一個蓬頭垢面的小丫頭,在撐着竹筏逃跑時割傷了手,至于其他更多的,倒是記不大清了。
他看向一雙桃花眼水汪汪波光潋滟的林婉宜,捕捉到她眼中跳躍的一絲亮光,不由詫異,心裏有一個念頭驀然破土而出,他反握住她還未收回去的柔荑,“當年,我救的小丫頭是你?”
想把手從他的掌心掙出,無果,林婉宜羞得臉頰通紅,“你松開手。”
聲音輕柔溫軟,就像是迎面吹來的柔和秋風,孟桢見她沒有否認,心中霎時間開遍春花。即便他喜歡她與六年前的舊事無關,可倆人之間曾經的一段緣分卻教他心生歡喜。
他想着林婉宜與自己說話時的情态,想起她詢問時的溫柔小意和那不易察覺的在意,先前心中生出的千般落寞與傷懷盡數都随秋風飛散。他想,自己在林婉宜的心中的的确确應該是不一樣的。
突如其來的歡喜讓孟桢愈發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一個決定雲泥之隔可否跨越的答案。
他松開林婉宜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近前的小姑娘,開口道:“林姑娘,我也有話想跟你說。”
“什麽?”林婉宜下意識地問完,注意到他目光的變化,她驀然想起蓮枝曾經說過的話,心裏多了些陌生的心緒,似慌似羞似喜還似期待。
“我的名字叫孟桢。”從初遇到現在,他從未親口告訴她自己的名諱。擡手摸了一下後頸,孟桢又添了一句,幹巴巴地解釋道,“桢就是木頭的那個。”
林婉宜早聽蓮枝說過他的名諱,這會兒聽他這樣注解,一時沒忍住輕笑出聲。她背過身,看着随風微微晃動的竿竿翠竹,注意到薛斐就靜靜地站在不遠處望着這裏,她終于意識到不妥,輕吐一句“我該回去了”,卻在擡腳欲走時聽到身後傳來孟桢的聲音。
“孟桢中意姑娘!”
直白的話讓林婉宜霎時間紅了個徹底,她捏緊絹帕,頓足在原處。
身後,孟桢自顧自地繼續道,“我知道,孟某這樣的家世與身份,說這樣的話無異于癡心妄想,可人心哪裏能盡由自己把控?自遇上姑娘,孟某心裏眼裏就只剩下了姑娘。”
“孟桢心悅姑娘,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後陪在姑娘身邊看花看草看風景的人,是我。”而不是那薛家的公子。
林婉宜松開被纏作一團的絹帕,緘默未語。
而孟桢也只靜靜地站在她身後。
一時之間,入耳所聞,只有風過竹林的“沙沙”輕響聲伴着偶爾響起的鳥鳴聲。
像一顆擲入池塘了的石頭,孟桢的話掀起了林婉宜心湖的漣漪圈圈。千頭萬緒一剎那湧上心頭,林婉宜也辨不清,只覺得心亂如麻。
饒是曾有所感,但如這般直白的話,她又幾時聽過?至如今,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樣,聽孟桢說這樣的話,她沒有心裏并沒有生氣,那一份難言的羞惱中也似乎是羞意更多。
輕輕地擡起手置于心口的位置,林婉宜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她開始知道,自己對孟桢的感情或許的确與旁人不同。至少她能坦然地跟薛斐比肩而游,可面對孟桢竟多了幾分緊張。
他和她似乎總會在不經意間相遇,而他似乎也總會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出現,就如從天而降一般,仿佛不論遇到什麽樣的危險,只要他出現了,她就會覺得安心,如七夕的燈會,又如那日飲月樓撞見纨绔。
當初在江南的時候,她聽愛聽說書的表姐宋欣談起過許多才子佳人的愛恨情仇,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所謂男女之情,該就是風花與雪月的纏綿,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遇上這樣一個人,一個與風花雪月的詩情畫意半點沾不上邊的男人,讓她竟然有了一絲絲心動的感覺。
熱意在臉頰與耳根處迅速地蔓延開,林婉宜側轉身回望向立在那兒一眼不錯盯着自己瞧的孟桢,嫣紅的唇微微抿起。
孟桢緊緊地握着拳,等待答案。
“公子曾三次救小女子于危難,小女子深感公子大恩……只是小女子擔不起公子的情意。”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趕作業,今天下午又被導師抓去幹活,所以剩下兩更會合在一起晚點發,最遲不超過晚12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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