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放學鈴聲一響,又一天結束了。

江想在寫作業，歲晚也沒走的意思。

等他寫了兩道大題,見她還沒有走。“你怎麽還不走？”

“每次放學時,學校門口都堵車。我讓董叔晚半個小時來接我。”她媽媽回來了，回去早的話，不可避免地會碰上。

如果可以,他們母女倆暫時不要見面好。

江想寫完作業，“我寫完了。”

歲晚看了看時間，“正好,一起走吧。”

和往常一樣，一切自然而然。他們是同桌，理所當然的可以一起吃飯,一起走路。

走了一半,歲晚開口，“家長會，你讓誰來？”

江想默了一刻，“誰都不會來。從初一開始,家長會我的家人都缺席。”

他語氣平靜,看不出任何悲傷的情緒。

學習成績好，加上家庭情況特殊,他的家長來不來開家長會,老師不會在意。

“你呢？”江想問道。

歲晚往前走了幾步,“不知道。想讓董叔來。”她頓了頓，“我的家庭有些特殊。父母離異，我和媽媽這邊姓。”

“世界之大,各事都有。父母離異也是正常的生活狀态,你不用有負擔。何況,那不是你的錯。”

歲晚深吸一口氣，“沒想到你挺會安慰人的。”

兩人走到校門口。

歲晚看到了車，“我走了。明天見。”說完，她走向車。一路心情愉悅。

今天下午發生的事，好像是做夢一般。生活偏離了軌道，卻收獲了新的驚喜。

拉開車門的一瞬間，歲晚呆住了。

歲雯望着她，“剛剛那個男生是誰？”

歲晚扯了一抹笑，“同學。”

她關上了車門，繞到對面，上了車。

歲晚捏着手機，心跳加速。誰也不知道，和母親一起坐車，她會不自覺的害怕，會想到那天車禍的場景。

母女倆中間仿佛隔了海峽，疏離淡漠。

“看來你已經适應了一中。也好。”她嘆了一口氣，“晚晚——”

歲晚沉默，表情凝重。

歲雯看着女兒額頭的傷，她不禁擡手伸過去時，歲晚躲開了。

“明晚，和我一起去見你爸爸吧。”

“我不想去。有什麽事，我會和爸爸聯系的。你們要說什麽自己聊吧。”她不想參與。

歲雯頭疼，她忍住心裏的那團火。女兒是她生的，為什麽最後也不站她這邊。她最重要的兩個人，都要背棄她而去。

“你爸爸是不是要和江欣結婚了？”歲雯語氣尖銳。“江欣那個女人心思太沉了。”江欣跟着周宇恒十幾年，以為她衷心耿耿工作，結果呢！

歲晚抿着嘴角，半晌回道：“媽媽，無論爸爸和誰再婚，您都不該問，不該管。”

“那你呢？你接受？”

“我希望你們都能幸福。”

歲雯笑了，笑容凄慘。“晚晚，你說的是真心話嗎？你不怨了？”她那邊崇拜周宇恒。

歲晚望向窗外，她緊緊地握着手，指甲掐着掌心的肉。“我會放下的。”

天黑的越來越晚，江想到網吧後，暮色完全籠罩了，街上冷冷清清的。

今晚網吧只有十來個人，冷冷清清的。

他泡了一碗泡面，正在倒開水時，夏芯蕊突然來了。

“江想——”

“你怎麽沒回家？”

“我哥在附近找了工作，我過來看看。”

黃豆和周哥看到夏芯蕊，和她淡淡地打了招呼。

哎，江想是一心想還債。夏家人也是不要臉，仗着是受害者，不僅收錢，還讓江想給夏芯蕊補課。真是美着呢。

周哥和黃豆各拿了一桶方便面走了。看着礙眼，不如不看。

月考成績出來後，夏芯蕊和江想都沒有見過面。她感覺到，她和江想越來越疏遠了。

“你還沒吃晚飯啊？”

江想倒好熱水，把泡面放到一邊。“今天有點忙。”

“吃個沒營養。”夏芯蕊嘀咕道。

“沒事。”

江想脫了校服，拿過一旁的咖色外套穿上。這件外套他穿了三年多了，袖口都磨毛了。

夏芯蕊嘆口氣，“這次月考，我排名457名，倒退了50名。江想，以後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補課。”

“以後每周我把我的筆記都給你，重難點我都會标住。”

夏芯蕊愣了一下，她支支吾吾地回道：“可我怕自己看不懂。”

“若是還看不懂，我再給你講。”

“好吧。真的太麻煩你了。”她掩藏起失落。“我聽說你同桌歲晚為了和你做同桌答應老師期末考試考進前十？”

江想目光冷冽，他望着她。

“我們班同學都知道。”

幾分鐘後，泡面也熟了。江想開始吃面。面還有些硬，不過他無所謂。

夏芯蕊的手機也響了，她一看是哥哥打來的電話。

“喂，你跑哪裏去了？”

“我在江想這邊，你好了？我現在就過來。”

“你在那，我過來找你。”

挂了電話，夏芯蕊對江想說道，“哥哥說要過來。”

江想不喜歡夏新哲，他頭也沒擡。

夏芯蕊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裏難受。

江想吃完面，連湯汁都喝光了。

夏芯蕊問道：“一碗泡面夠嗎？我包裏還有餅幹。”

“不用。”江想回道。

這時候，門外有人來了，是夏新哲，還有老戴幾個人。

老戴大咧咧地走進來，“你認識的人就是他？”他指着江想。

夏新哲點頭。“江想，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哥，戴哥。街頭那家飛揚網吧就是他開的。”

江想回道：“我知道。”

這會兒，周哥一看老戴來了，立馬走過來。黃豆嘴巴邊還拖着根面條。

因為上次的事，大家都很警惕。

周哥掏出煙，給老戴點了一根。“又來鍛煉筋骨了？”

老戴吸了兩口，“我就過來看看。瞧你緊張的。”

夏芯蕊有些害怕，見這些人都不像好人。她躲在了江想身後。

老戴揮揮手，“行了。我就不打擾了。年後見，也不一定能見了。”

租金漲了，周哥還沒有續約，這事他們都知道。

夏新哲喊道：“芯蕊走了。”

夏芯蕊不情願，“大哥，我自己回去。”

老戴看了一眼，目光在夏芯蕊身上轉了轉，“這就是你妹？”

夏新哲：“是啊。”

老戴見她穿着校服，“還是一中的學生，比你厲害。”

夏新哲：“那是。我妹是讀書的料。”

等他們走後，黃豆罵道：“一棒子混混，沒一個好人。夏芯蕊，你哥怎麽認識老戴的？”

夏芯蕊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哥拿了二十萬出來做生意。”

“二十萬？”黃豆哎呦一聲，“你趕緊勸勸你哥吧。這錢存着，或者去江北付個首付，都比和老戴那些人做生意強。”

夏芯蕊的臉色都白了，她拉了拉江想的袖子，“江想，怎麽辦？”

黃豆開口：“這是你家的事，你問江想，江想也不能幫你出主意。”

夏芯蕊有些委屈。

黃豆早就看不慣夏家了，盡管夏芯蕊是女孩，他還是忍不住怼她。江想就像他們的小弟，還是個沒滿16歲的少年，夏家人就是吸血的螞蟥。

江想沉思一會兒，“你回去以後和陳阿姨說一下，讓她勸勸你哥哥。”

“好。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知道黃豆不喜歡她，她還是走吧。

等她一走，黃豆果然開始吐槽了。“江想，我要是你，再也不理會這家人。”

周哥拍拍黃豆的肩，“夏芯蕊的哥哥不靠譜，以後還是避開他。”

黃豆：“這債你要還到什麽時候？”

“等夏芯蕊上大學。”

“你還要負責她的大學學費？你自己怎麽辦？你也沒錢啊？”

“我會想辦法。”這是欠夏家的。

“江想，哥哥必須給你上上課。你以後也要結婚，結婚要買房子。時間過得很快的。你有啥呢？”

江想臉色變了變。社會是現實的，他怎麽會不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涼，他怎麽會不明白。

“我看夏芯蕊對你有意思。你還是離她遠點。”黃豆深深嘆息。“若是你遇到喜歡的女孩子呢？還隐忍不發？”

喜歡的女孩。

江想神色微動，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海與天的距離，但他還是控住不住自己。“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十一月初，這屆藝術節演出圓滿落幕。二班合唱獲得第三名，話劇演出拿了第二名。大家都興奮不已。這是一起努力得來的，屬于集體的榮譽。

朱斯琦大哭一場，她說這段時間自己壓力大，害怕演不好。衆人圍着她，安慰着她。

連袁創都安慰她幾句。雖然她嚴苛，咄咄逼人，可到底為了班級嗎。這麽想，也不覺得她讨厭了。

那天，下午的家長會也如期舉行。

歲晚還是讓董臣去開家長會了。

董臣一身西裝，因為個子高，長得又壯，看着很有氣勢。如果再戴上墨鏡，像極了□□大哥。

宋歌看着他時，還要仰着頭。“你是——”

“歲晚的叔叔。”

叔叔來開家長會？？宋歌忍住，算了，私下再說。

二班的學生在走廊上觀望着。

黑板上寫着“歡迎爸爸媽媽”，這是朱斯琦寫的，她很用心，很有集體榮譽感。

有的人去操場踢球了，有的人去圖書館和機房。還有一些人留在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江想的座位空着，他人已經走了，去網吧工作了。除了學習，就是工作。難以想象，以後等他大學畢業，他會怎麽樣？一心只有工作的人，會不會不顧家？

女生們好奇歲晚的家人，結果看到氣勢洶洶的董臣。

“那是歲晚的爸爸？”

“一點也不像啊！”

……

歲晚趴在欄杆上，看着天邊漂浮的雲朵。她拿着手機拍了下來。

斯貝陪着她，“今天的天空真好看。”

歲晚應了一聲。突然她的手機響了，歲晚看着屏幕上的顯示。

她猶豫片刻，接通了電話。

“晚晚——”

“爸爸，什麽事？”

“我聽說一中今天開家長會，你怎麽沒告訴我。”

“沒多大的事。”歲晚喉嚨哽咽。

“你該告訴我的。”周宇恒嘆息一聲，“我現在在來的路上。”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歲晚沉默。

“晚晚，還在聽嗎？晚上一起吃飯吧。”

“不了。爸爸你忙吧。”歲晚挂了電話。

車子緩緩行駛，周宇恒開口。“掉頭，回公司。”

一旁的江欣拿出一份文件，“周總，C市那邊，您這周去嗎？”

周宇恒閉着眼，看着座位上，沒有回答她。

江欣以為，他是不是睡着了。她收好文件，準備等他醒了再彙報工作。

見他這般，她拿過一旁的薄毯正要給他披上。周宇恒睜開眼，“不用了。”他坐直身體，雙眸裏盛滿了疲憊，聲音微啞，“你替我去C市，以後那邊交給你。”

江欣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阿欣，你還年輕，該去外面走走看看了，不要把自己困住。”

斯貝聽到了歲晚的電話，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爸爸要來嗎？”

歲晚眯了眯眼，“不會來了。”

斯貝咬咬唇，“歲晚，你爸爸是愛你的。”

歲晚轉頭盯着斯貝，黑白分明的眸子蘊藏着什麽。斯貝緊張的咽了咽喉嚨。“我說錯了嗎？”

歲晚只是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斯貝暗暗呼了一口氣。

宋歌真的只開了二十分鐘的家長會，重點是讓家長關注孩子的學習，同時也要關心孩子的心理健康。他是個善良的老師，家長會上絕不提孩子的成績、排名，打擊孩子和家長，反而讓家長不要給孩子太多壓力。

家長會結束後，按照慣例提前放學，家長把孩子順便接回家。

歲晚在門口等着董臣。

董臣出來後，呼了一口氣。“晚晚，我都緊張的冒汗了。”真是如坐針氈。

歲晚笑，“走吧。”

歲晚出了校門，看看時間，才四點多。“董叔，我去轉轉。你也去吃點東西。”

“注意安全。”有了之前幾次，董臣現在也放心讓她一個人走動了。

歲晚記得路，往旺旺網吧走去。

拐過巷子，她聽到一些聲音，像是在打架。她放輕步子，突然聽到了江想的名字。

“江想，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誰？管老子的事——”

歲晚立馬回去，看到江想被人按在牆上。“江想——”她下意識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內心滿是擔憂。

打人的男人揮着手，惡狠狠地說道：“少管閑事！趕緊走！”

歲晚不為所動，聲音裏沒有一絲害怕。“我報警了！”她揚了揚手機，說着開始按號碼。

夏新哲松開江想，“你同學？”

江想眼底殷紅，擡手擦擦嘴角的血跡。

夏新哲勾了勾嘴角，“是女朋友啊？”他朝着歲晚走去。

江想用力拉住他的手臂，“夏新哲，你要是敢碰她一根指頭，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

作者有話說：

江想：想到了以後娶媳婦。

明天十二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