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下課後,江想追上宋歌。“宋老師,歲晚不來學校了嗎?”

“昨天她媽媽來幫她辦了手續,應該不會再來吧。”宋歌回道。“怎麽了?”

“沒事。”她抽屜裏還有些東西沒有拿走。

宋歌看着他,知道他爺爺走了,心裏也滿是心疼。這孩子太不容易。“江想,最近還好吧?”

江想點點頭。

“都會過去的。有什麽困難和我說,有老師在呢。”宋歌拍拍他的肩頭,“行了,你回班吧。”

江想回到教室,看着空落落的桌子,眼裏一片黯淡。

晚上,下了晚自習,一切如常。他獨自走着,擡眼時前方的女孩卻不見了。

連袁創都沒有怎麽說話,斯貝更是低着頭。原來,不知不覺間,歲晚已經融入在他們的生活圈了。

大家的情緒都不是特別好。

四個月的時間,很短,他們也經歷了很多。

江想回到家,從抽屜裏拿出手機。前幾天,他看到她的信息,但是他沒有回她。後來,他将手機放到抽屜,再也沒有看過。

手機早就沒有電了。他插上充電頭,等了一會兒,手機開機。

他打開微信,點開了她的名字。

江想快速地打了一行字。“我聽宋老師說了,你什麽時候去美國?”

“江想——”屋外傳來了姑姑的聲音。

江想連忙出來,“怎麽了?”

“你奶奶有點發燒,我陪她去醫院看一下。”

“我陪你們去。”他将手機放到口袋裏。

“不用了。你留在家裏吧。”江欣指了指裏屋,“你把你奶奶的幾件棉衣都收到行李箱裏。”

“好。”

明天上午,老太太就随江欣去C市了,她會在那邊住一段時間。

一直到他入睡前,江想都沒有收到她的回信。

第二天,江想一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看信息。

沒有回信。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開學四天,又迎來了周末。

江想收拾書包,準備帶幾本書回去。這時候李星河從隔壁班過來了,他坐在袁創的座位上。

“你同桌真的不來了?哎,可惜了。”他們班都議論紛紛。

李星河嘆了一口氣,“江想,我在辦公室看了你上次的數學試卷。最後一道大題,你是故意沒寫吧。”

江想沒說話。

“為了歲晚?”李星河挑眉,“真是服了你了。将第一名讓給她,滿足她的心願。可惜她還是走了。你們到底有沒有……談過?”

江想微垂着臉,表情凝重。

“拉過手沒?親過嗎?”李星河壓着聲音。

一切開始了,卻好像根本沒有發生,就這樣嘎然結束。

江想甩開了椅子,伴着一陣刺耳的聲音,他背着書包大步走出教室。

李星河摸摸耳朵,他果然猜的沒錯。

“李星河,你怎麽又來了?真懷疑你和江想是不是有貓膩。”李子游走到後門口打趣道。

“我這不是關心江想嗎?失戀還是被抛棄,怕他有事。”

李子游冷哼。“你別亂說!”

“哼啥?你羨慕嫉妒?”李星河摸摸下巴,“如果不喜歡,他怎麽會故意不寫數學考卷的最後一道題,甘願讓出第一名。”

李子游怔住。“他和歲晚之間差距太大了。他能去美國找她?機票他都買不起。”他不是嘲諷,只是實話實說。

“李子游,你狹隘了。”李星河笑了笑,“走了。”

周末,歲晚獨自來了一趟學校。

董臣有些擔心:“我陪你一起進去。”

“不用了,董叔。半個小時後我就出來。”歲晚淺淺一笑。

周末的校園一片安靜,顯得格外空曠。

她望着塑膠跑道,中間的足球場地的草沒有長出來。先前黃禮韬還顯擺,他爸捐錢要翻新這個操場。

來到“行知樓”,她停下來腳步,仰着頭看着。一層、二層、三層、四層。

四層的第二間教室就是高二二班。

歲晚拾級而上,最後來到了教室前,她看着标牌。

如果有一個地方讓你留戀,那麽這裏一定有特別的人存在。

走進去,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她來到自己的座位前,指尖擦過桌面,指腹上沒有粘上一點灰塵。

他是不是還會擦她的座位?

歲晚坐了下來,她的東西都在。兩支筆,一把文具刀,還有幾本書。

她拿在手裏,又輕輕趴在桌上。

像往常一樣,只是再也不會有人輕輕拍着她的肩頭,叫她起床。

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

她輕輕蹲下身子,拿着刀,在課桌底部用力地刻下了四個字母。

SW&JX

他們曾在這裏相遇過。

抱歉啊,江想,我要走了。原本想陪着你一直到高考。

現在只能以這種形式陪着你,度過剩下的十七個月。

江想第二天發現了歲晚的抽屜徹底清空了,他找到昨天做衛生的同學問道:“歲晚抽屜裏的東西怎麽沒了?”

那同學一臉茫然,“沒了?她都不來了,那些東西沒了就沒了呗。”

江想臉色頓時難堪到極點。

“我們可沒動。是不是她自己來拿走的?”

江想渾渾噩噩地回到座位上。

同學抓了抓頭發,“莫名其妙。”

袁創回頭叫了他兩聲,他都沒有反應。袁創碰了碰張星闊的手肘,“江想怎麽了?”

張新羅看了一眼。“歲晚離開,他難過吧。”

袁創幽幽念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張星闊感覺雞皮疙瘩都出來了。“還沒到這個程度。”

二零一三年,三月。

歲家院子裏的郁金花盛開了,黃色、粉色,點綴着人間的色彩。

歲晚的行李已經搬上車。她站在院中,同外公、外婆先行告別。

歲老爺子倒還好,“在外面注意安全。”

老太太有些不舍,畢竟這一去見面就不方便了。“記得好好吃飯!”

“知道。外公、外婆,那我就走了。你們也保重身體。”說完,她一一抱過兩位老人。

歲雯陪着女兒上了車,母女倆一路上都沒有說話。這些日子,歲雯似乎變了。

窗外景物飛逝,道路兩旁的白玉蘭也都開了。

三月,本該一起郊游,一起踏青。結果,她卻在遠離。

她捏着手機,腦海裏不斷閃爍的江想的面龐。他跪在爺爺的遺像前,周身被痛苦籠罩着。

如果沒有遇見她,如果不是她故意接近他,他不會遭遇這裏。

“晚晚——”歲雯輕聲喊着她的名字。那天以後,她們再也沒有說話一句話。

“我知道,是我的錯。是我太偏執,我真的病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她抓着自己的褲子,指尖泛白。

歲晚抿了抿唇角,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到了機場,歲晚拿過随身行李箱。“就到這裏吧。”她一一看過面前的人,董叔、阿香,他們如同她的家人一般,比父母陪着她的時間都要多。

最後她看向歲雯。“媽媽,重新開始生活吧。戀愛也好,結婚也好。忘了我爸爸。”

歲雯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歲晚轉過,推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進去。這時候她沒有一絲不舍,反而有種逃離的暢快感。

還有一個小時才登機。

她坐在休息椅上,打開手機,看着江想給她發來的信息。

好多天,她都沒有勇氣再給他回複。

如果他知道,一切都是她的錯。他會原諒她嗎?

歲晚閉上眼,不敢再想。

她選擇了遠離,選擇了逃避,那就不要再打擾他了。

沒有歲晚,江想的人生依舊可以熠熠生輝。

八年後。

二零二一年的六月。

晉城已經進入夏季,天氣炎熱,每日驕陽當空。

歲晚回國半個月了,每日忙碌。二零一八年公司發展到了頂峰,結果到了二零二零年,遇到的困難越來越多。

商場的經營一再受到沖擊,公司業績直線下降。

“歲總,LP的lisa後天晚上八點到晉城。”黃秘書已經結婚生子,如今更加成熟穩重了,

歲晚揉了揉眉心。“酒店安排好,還有餐飲準備最好的。”LP是國際一線奢侈品,不能從SW商場撤櫃,不然影響會越來越不好。

“我知道。你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今天早點回家吧。”

歲晚沒有答應。

“對了,你的郵箱有一份郵件。”

“是什麽?”她的工作郵箱對外公開,郵件平時都由黃秘書查看。

“婚禮邀請。”

歲晚眼神微微迷茫。“婚禮?誰的?”

“李星河、張微甜。是你高中同學嗎?他們發到這個郵箱了?”

歲晚輕輕“啊”了一聲,久遠的記憶慢慢浮現。他們啊!

黃秘書輕笑,“新郎新娘很好看。你要去嗎?就在明天晚上。”

“明晚約了叔叔嬸嬸一家吃飯。”歲晚搜了搜眉心。

那意思就是不參加婚禮了。

黃秘書提醒道:“那份子終歸要給的。”

歲晚點點頭。

晚上,她回到家中,家裏安靜無聲。她已經搬出來獨自住了。

歲家房産多,她選了這處。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俯瞰城市大半的風景。

歲晚站了好一會兒,她拿出手機,翻出了那份郵件。

電子婚禮請柬,做的很精致。

李星河和張薇甜選了一張穿着一中校服的照片。

臉上沒有妝容,這兩人本身底子就好。不化妝根本不影響什麽。

真好。

歲晚看着酒店地址。

沒想到李星河會給她發請柬。

年少說過的話,原來大家還記得。

那麽他呢?

這一夜,歲晚一直在做夢,夢裏斷斷續續的都是高中的畫面。

“歲晚,別睡了,老師來了。”

少年的聲音那麽的溫柔。

她舍不得睜開眼,怕一睜眼,他就不見了。

第二天開會時,經理們彙報着工作,見歲晚臉色不佳,更加惶恐。

這兩年工作太難了。

好不容易開完會,已經到了中午。她随便吃了點東西。

下午五點時,黃秘書又提醒她份子錢的事。

歲晚笑笑。

她起身,去休息室換了一身衣服。

黃秘書看着,“和你叔叔嬸嬸吃飯,都不能穿工作裝了?”

歲晚搖搖頭,“去參加婚禮。”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當年承諾的。”

作者有話說:

沒寫完,明天見吧。

後面不虐,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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