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立志要發家
許是洗了澡,身上舒坦許多,楊柳兒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自然又被姊姊笑了幾句。
此時楊山早領着兒子去田裏幹活了,楊家沒有養牲口,農田只能靠人力一點一點拾掇,所以要比村裏其他人家早很多。
楊柳兒本想幫姊姊做些活計,但楊杏兒卻是不準,生怕小妹再累出什麽毛病,堅持一個人打掃窯洞內外,末了又捧出一疊黃草紙,慢慢折着金元寶。
楊柳兒搬了把小板凳坐在一邊曬着太陽,心裏盤算着怎麽才能迅速發家致富。但前世寫的那些小說多是紙上談兵,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楊家沒存銀、沒手藝、沒資源,她就是想破腦袋也沒什麽好主意。
楊杏兒忙了一會,扭頭見楊柳兒眉頭緊皺,還以為她又不舒坦,就勸她回窯洞裏躺着,楊柳兒卻喜歡曬着這樣的太陽,這種初春的天氣,窯洞裏沒有生火,實在不如外面暖和。
姊妹倆正說着話,院外卻有一個人推着獨輪車走過來。楊杏兒眼尖,幾乎是跑着去開門,招呼道:“二舅,你怎麽來了?外祖母和舅娘身子可都好?”
陳家二舅同楊山一般年紀,身形稍顯瘦削,但濃眉大眼、臉龐紅潤,給人很是粗犷豪爽的感覺。他哈哈一笑,應道:“都好都好。你阿爹呢,下地了?”
楊杏兒迎了舅舅進來,一邊張羅着燒水泡茶,一邊還急着去田裏找父親,但一個人總不能分兩半,楊柳兒同舅舅不熟,就主動接了去田裏找人的任務。
陳二舅眼見最小的外甥女跑出院子,不但沒怪罪她沒上前說話,反倒一臉歡喜,“先前還惦記柳丫頭的病,這會看着倒好利索了。”
楊杏兒笑着洗茶碗,應道:“小妹這病是好了,可又添了個挑嘴的毛病,差點沒把自己餓死。多虧外祖母先前給捎來的幾斤細面,要不然二舅今日就看不到她了。”
陳二舅蹲在竈間門外,嘆氣道:“你娘最疼柳丫頭,到底有些嬌慣了。不過也是家裏日子不好,孩子想吃個白面饅頭都難。”
這話說的楊杏兒不好接,趕緊忙着燒水泡茶,待茶水泡好,楊山也帶着楊柳兒和楊誠回來了。
陳家從來待楊家親厚,見面自然又是一番噓寒問暖,末了,楊山和陳二舅端着茶碗,蹲在院子裏說起明日的燒七。
“七七是個大日子,不好沒個像樣的供品,家裏還有幾斤細面,我都拿來了。還捎了半袋子芽麥面,雖說也不是多好吃,但總比雜糧團子強,給娃們擀碗面條吃吧。”陳二舅指了指獨輪車上的袋子,說的很是誠懇。
楊山一聽趕緊推辭,“這可不成,開春時候誰家糧食都不富裕。過幾日,山上野菜就能吃了,總餓不到肚子。”
陳二舅一聽這話,一把抓住楊山的胳膊,急道:“你這是什麽話,難道打算進迷霧山?這可不成,就是餓死也不能進山。你忘了我們村裏的孫老五了,如今還吓得晚上不敢出門呢,你可不能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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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山想起五年前傳遍周邊十裏八鄉的鬼打牆,也是有些發怵,想了想就應道:“我就是在山下轉轉,不敢進去。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敢冒險,我家裏還有四個娃呢。”
“這就好。”陳二舅許是也想起妹夫不是魯莽的人,松開手喝了一口茶水,又繼續勸他,“柳兒她娘的百日祭你也不用犯愁,我和大哥要去城裏做活,到時候工錢分出一些,總能把酒席辦得體面。柳兒她娘活着時候沒有享福,死後總要幫她長長顏面。”
一聽見這話,楊山點點頭,臉上苦澀卻更濃。他同陳氏少年夫妻,當年又一同從本家分出來。陳氏不願外人說他依靠岳家生活,就在這柳樹溝落了腳,風風雨雨掙紮過來,其間辛苦不足為外人道。
若是條件允許,他恨不得給陳氏風光大葬,但陳氏一病就花光了家裏的存銀,小女兒又接着病倒,好不容易借了銀錢抓藥才算熬過來,如今家裏真的是窮得叮當響,他有心不要舅兄幫扶,卻扛不着現實的無奈與殘酷。
“還有兩個月呢,到時候再說吧。田裏活計忙完,我也進城找點活計做。”
楊柳兒趴在竈間門口聽着父親和舅舅閑聊,忍不住回身問楊杏兒,“阿姊,娘的百日祭,家裏要大辦酒席嗎?”
楊杏兒手裏正拿着抹布擦竈臺,聞言就停了手,扭頭瞧着小妹的模樣,自覺她病愈以後好似懂事許多,就斟酌着把家裏的困難提了提。
“咱家這裏本就有百日祭擺酒席謝客的規矩,一般人家都是擺一日流水席,做兩百碗臊子面就成了。但先前老宅那邊派大伯娘來說了,要阿爹擺八大碗的酒席。”說到這裏,楊杏兒有些惱,抱怨道:“老宅那邊,這些年除了催着阿爹送養老糧食就沒見過人影。這次跳出來說咱娘不容易、要給娘掙體面,其實還不是他們想跟着沾光,順便再混些好吃好喝的,興許吃飽喝足後還要挑一堆毛病呢。真不願意他們來!”
楊杏兒摔打着手裏的抹布,顯見是對這老宅的人半點都不待見。
楊柳兒聽了,靜下心翻找記憶詞典,末了也是偷偷吐了舌頭。怪不得姊姊會有如此态度,在原主的記憶裏,她同樣對老宅的人沒有好印象。
楊家祖父祖母是土生土長的甘隴人,住在西邊十裏外的牛頭村,祖父有些沉默寡言,祖母就是典型的吝啬鬼,尖酸刻薄。大伯務農卻好吃懶做,二伯據說在縣城做些小買賣,實際就是走街串巷的二流子,屬于見錢眼開的代表人物;四叔農忙下地,農閑進城做雜活,倒是個勤懇又倔強的脾氣,至于兩個伯娘……
楊柳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暗自提醒自己,娘親百日祭的時候一定要把家裏的貴重物件藏起來,省得兩個伯娘“錯拿”回老宅去。
楊杏兒沒聽見楊柳兒應聲,還暗怪自己多嘴,說這些做什麽,平白讓小妹跟着犯愁。
不想楊柳兒卻說:“阿姊你別擔心,先前阿娘最疼我,她的百日祭,我一定想辦法賺銀子,把酒席辦得風風光光。”
楊杏兒一聽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并沒有把妹妹的話放在心上,敷衍道:“好,阿娘知道你有這片孝心就好了。你呀,養好身子最重要。”
見到姊姊這副不信任的模樣,楊柳兒有些洩氣,心裏不禁埋怨這身子的原主實在是個不争氣的,農家女孩硬是養出一身嬌氣,難怪連姊姊都不信任她。沒辦法,只能以後一點一點慢慢在家人心裏建立她的威信了。
陳二舅家裏也有活計,不過坐了大半時辰就要回去。
楊家人送他到門口,這粗豪的西北漢子彎下身子,摸了摸楊柳兒的頭,末了紅着眼眶走了,惹得楊柳兒心裏也酸酸的,下意識開口喊了一句,“二舅舅,你可常來看我啊。”
“哎,回吧,過幾日我再來。”陳二舅許是不願衆人看到他抹眼淚,頭也沒回的揮揮手就大步走遠了。
隔天便是陳氏的燒七了,楊杏兒早早就爬起來,忙碌着拾掇供品和紙錢,又要熬雜糧粥做早飯,楊柳兒不好躺着偷懶,套上襖褲也跟了出去,可一踏出門,清晨尚且冷冽的春風吹得她激靈靈打了寒顫,正好被楊誠看見,二話不說又把她攆回房裏去。
待得日頭升起,整個柳樹溝也變得喧鬧起來,雞鳴狗吠、孩童吵嚷,很是鮮活有趣。
楊家人吃了早飯,坐在堂屋裏等了好久,末了楊山起身道:“你們大哥怕是鋪子裏走不開,咱們先去墳上吧。”
楊誠三個剛要應聲,不想院門外卻有人在喊,“阿爹,都在家嗎?”
一聽見這聲音,楊誠和楊杏兒的臉上立時喜得笑了起來,一同奔去開院門,楊柳兒好奇自家大哥是何模樣,又不敢跟着跑出去,于是躲在父親身後往外走。
楊志同二弟楊誠一樣繼承了父親的好身材,但許是年紀多長兩歲,顯得更高壯。而長年在燒雞鋪子裏做夥計的楊志,讓他習慣臉上時時帶着三分笑,讓人一見就覺得喜氣。
楊杏兒正接過大哥手裏的包裹,扭頭見小妹探頭探腦的模樣,嗔道:“做什麽怪樣子?以前大哥回來,你都是第一個跑出來,今日怎麽還認生了。”
楊柳兒不知怎麽應聲,就嘿嘿傻笑着蒙混過關,不想楊志卻是個愛玩鬧又疼妹妹的,三兩步就上前抱起她滿地轉圈,“小妹,想大哥了沒?大哥給你拿燒雞回來了,你不想大哥,那就不給你吃了。”
燒雞?楊柳兒被轉得頭暈目眩,想要表達一下興奮之情也顧不上。
好在楊杏兒跑過來救她,“大哥,小妹病剛好,禁不得這麽轉,快放她下來!”
楊志聞言趕緊放下小妹,見她果然小臉泛白,忍不住後悔的撓撓後腦杓,尴尬道:“我也是許多日子沒見小妹,一時忘了她身子不爽利。”
楊杏兒瞪了大哥一眼,還想問問小妹暈不暈,結果就見她不知何時居然把那只裝了燒雞的油紙包抓過去了,她好氣又好笑的在她額頭點了點,罵道:“虧我還擔心你被大哥轉暈了,你倒好,滿心眼裏都是吃。”
楊柳兒越發傻笑的更厲害了,她這純粹就是本能,誰能理解一個吃貨整日以雜糧團子果腹的悲哀啊!
楊志幾乎城門一開就急着往家裏趕,連早飯也沒有吃,楊杏兒把剩飯拾掇出來,楊志也不用妹妹再生火,胡亂吃了一口就跟着衆人一起往墳地去了。
陳氏去世的時候曾留下遺言,不願自己埋回牛頭村的楊家祖墳,只想離自家近一點。于是楊山作主,又同裏正打了招呼,把陳氏葬在楊家旱田和迷霧山之間的朝陽之處,周圍有幾棵矮松,環境也算清幽。
只不過通往墳頭的山路溝溝坎坎,有些難行,楊志不顧一早趕路的疲憊,直接把楊柳兒背在背上,這讓楊柳兒瞬間對這個便宜大哥又喜愛了三分,兩只小腳晃悠着,不時望望風景,倒有些像出游。
楊山本來心情沉重,但扭頭見久病的小女兒臉色紅潤,眉眼也好似活潑許多,心頭忍不住一松。
一家五口很快就到了陳氏的墳頭,楊志帶回來的兩盤點心、一只燒雞,連同楊杏兒起早蒸好的饅頭,都擺在墳前的石板上。
楊山坐在旁邊跟陳氏唠叨些家裏的瑣事,楊志則帶着弟妹們跪下磕頭。楊誠從懷裏掏出幾篇精心抄寫的經文放到火盆裏,楊杏兒哭得眼睛通紅,認真地給娘親燒了元寶和紙錢,末了又扯着楊柳兒到墓前跪下。
看着面前的墓碑,楊柳兒誠心誠意的磕足了九個頭,她不為別的,只為自己占了這位慈母的女兒軀殼。想必她們母女如今已在九泉之下團聚,而她以後必然會竭盡所能,好好照料楊家衆人,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以此作為回報。
許是陳氏當真泉下有靈,墳頭旁邊的矮松無風搖動了幾下。
良久,楊山偷偷扯了袖子抹掉眼角的淚珠子,低聲招呼兒女們,“都回吧,別讓你們阿娘惦記。等過了百日就送她去投胎,下輩子投個好人家,省得再受苦受累。”說着,他有些哽咽了,起身掉頭就當先離開了。
楊誠紅着眼睛起身,帶着楊杏兒把祭品重新拾掇回籃子裏,楊志照舊背着楊柳兒,兄妹四個也戀戀不舍的下了山。
回到家後,此時已是晌午,楊杏兒把供過母親的燒雞,連同幾個和面饅頭放鍋裏熱了熱,下邊燒了一大鍋小米粥,一家人圍着桌子,難得吃了一頓團圓飯。
楊柳兒剛剛病愈,又折騰了一上午,吃過午飯就覺得累,回屋去就睡了。
楊志同父親和弟弟蹲在屋檐下,一邊曬太陽一邊閑話,問起楊柳兒的病情就道:“我還惦記小妹挺不過這場病,今日瞧着倒活泛許多。”
楊誠應道:“不只活泛了,還變懂事了,昨晚幫着大妹燒火做飯呢。”
“是啊,許是你阿娘保佑。”楊山也覺欣慰,末了又關心大兒,“鋪子裏累不累?你們那掌櫃是個吝啬的,若是吃不飽肚子,就自己拿工錢買些幹糧。別惦記家裏,家裏用不到你的工錢。”
楊志卻是搖頭,伸手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小的布袋出來,晃動間嘩啦啦地響動,顯然裏面裝的都是銅錢。
“阿爹,我們掌櫃再吝啬,鋪子裏也是賣吃食的,我怎麽會餓肚子?這是我這個月的工錢,您收着,再攢兩個月就能送二弟回書院讀書了。讀了這麽多年,不能就這麽放下,太可惜了。”
“不成,大哥!”不等父親說話,楊誠立刻擺手反對,“這工錢留着給大哥娶嫂子,我……我自己想辦法籌束修,不用家裏為我打算。”
楊山也道:“這麽多年來,家裏沒少讓你貼補,聽你弟弟的,自己留着将來置辦聘禮吧。你都十九了,到了秋天,怎麽也要相看媳婦了。”
楊志卻執意把錢袋子塞到父親手裏,笑道:“阿爹,我最近在跟着師傅學手藝,說不得師傅告老後我就接手了。到時候工錢定然更高,不會缺了聘禮銀子的。”
楊山想想小女兒生病欠下的外債,還有二兒子房裏那幾本被翻得起毛邊的書本,忍不住嘆了氣,到底收了錢袋子,而楊誠則低了頭,兩只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楊志拍拍兄弟的肩膀,有些事情不需要說,血脈親情無價……
等到楊柳兒一覺醒來時,天色已經擦黑了,她開了屋門,就看到堂屋裏都擺好飯桌了。
楊杏兒見她醒來了,就打趣道:“懶貓醒了,大哥回城去了,你都沒送一送。”
楊柳兒嘿嘿幹笑兩聲,湊到楊誠身邊坐了,楊誠摸摸她的腦袋,擡手給她挾了一只雞腿,放進她的碗裏。
一只雞長了兩條腿,中午楊柳兒已經吃了一只,這時再厚的臉皮也不好貪嘴了,她直接挾出來送到父親碗裏,笑嘻嘻地道:“阿爹吃。”
楊山見女兒孝順,心裏受用,但還是樂呵呵的又挾了回去,“你吃吧,病好了也得多補身子。”
楊柳兒還想讓給楊誠和楊杏兒,兩人卻直接端起粥碗,根本不給她機會,無法之下,楊柳兒只得滿心溫暖的又啃了一只雞腿。
吃過飯後,楊誠雷打不動的又舀了一碗水,拿了一根禿毛筆在院子裏的石磨上練字,楊山則拿着磨石開始蹭犁頭和鎬頭之類的農具,為即将開始的春耕做準備。
楊柳兒看着新奇,圍着父親轉了一會,想起半晌不見姊姊,就偷偷跑去竈間想要吓她一跳,可當她偷偷摸到門後時,卻看見昏黃的油燈下,一直無微不至照料她的姊姊正把一根雞骨頭送到嘴裏慢慢嚼着,直到成了渣滓,沒有一點滋味才不舍的吐出來……
滴答滴答,眼淚好似夏日突然襲來的暴雨,劈裏啪啦從楊柳兒眼裏落了下來。
這一刻,她特別想狠狠給自己幾耳光,難道重生在這個十三歲的小女孩身上,她就真把自己當小孩子了嗎?明明享受着楊家衆人的疼愛,卻只在嘴上喊着要回報,今日的一只燒雞就把她的貪婪、自私澈底的揭露開來……
靜谧的暗夜裏,楊柳兒半點睡意都沒有,仰頭望着斑駁的黃土棚頂,她滿腦子都是如何發家致富,恨不得再穿越回現代,學一身本事回來。可惜她只是個紙上談兵的假把式,這時候揪光了頭發也沒想出什麽好主意。
楊杏兒睡得迷迷糊糊,察覺小妹好像有些不安穩,本能的摸索着替她蓋了蓋棉被,楊柳兒立刻就老實下來,不敢再翻身,生怕吵醒了姊姊。
半晌後,直到姊姊睡熟了,她才湊到跟前,一邊嗅着姊姊身上特有的芳香,一邊無比鄭重的許諾,“阿姊,以後我就是你的妹妹楊柳兒了。”
楊杏兒不知道這個承諾意味着她不到一年就有新衣裙穿、有首飾戴、有豐厚的嫁妝,最後風光出嫁。此時在夢裏,她最擔心的還是燒雞吃光了,明日妹妹又不肯吃飯可怎麽辦?
第二日一早楊杏兒起身時,竈間裏已經生了火,楊柳兒紮着粗布圍裙正在竈臺前忙碌着,大盆的芽麥面疙瘩已經煮好了。
“小妹,你怎麽起來做飯了?”看到那一盆芽麥面疙瘩後忍不住埋怨道:“這芽麥面是留給你以後打牙祭的,你怎麽都撥成疙瘩了?”
“阿姊,我病好了,不用吃小竈了。”楊柳兒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笑嘻嘻地應道:“以後家裏吃什麽,我就跟着吃什麽。”
楊杏兒見妹妹抹得額頭黑乎乎的,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扯下頭上的白毛巾替她擦抹幹淨,末了也沒計較,端了陶盆出去了。
見狀,楊柳兒偷偷松了一口氣,逐步建立她在家人心裏的威信是第一步,暫時看來還算順利。
吃了飯,楊山帶着楊誠要到窯洞上面的田裏翻地起壟,這是個着急的活計,因為春雨不知何時會落下,若是錯過了,冬麥的長勢就會受到影響,一年的收成就要打折扣了。
楊柳兒在院子裏轉着圈,最後還是在門口擋住父親,央求道:“阿爹,我想進城看看大哥。”
“昨日不是剛見過了,怎麽還要進城?”楊山疑惑問道。末了猜着小女兒許是惦記着去大兒那裏混些好吃食,于是又有些心酸,“進城要走二十裏路,你若是不嫌累就去吧。讓你阿姊領着你去,不過天黑前一定要趕回來。”
楊杏兒正好拎着簸箕從窯洞裏出來,聽得這話就抱怨道:“這死丫頭又打什麽主意?家裏活計多着呢,我要壘個雞窩,明兒個去村裏買幾只小雞,秋時下蛋也能換些油鹽。”先前家裏養的雞,在陳氏發喪時都殺了待客了。
農家的小雞就是個小錢罐,大半家用都指望從雞屁股裏摳出來呢。
聽到大女兒這麽說,楊山又有些猶豫了,一臉抱歉的望着小女兒就想反悔。
楊柳兒見狀,開始耍賴了,扯着父親的袖子撒嬌,“阿爹,你就答應吧,我就今日去一次,回來就跟着阿姊好好做活,好不好?”
楊誠最是疼小妹的,見此就幫腔道:“阿爹,讓小妹去吧。家裏還有土坯,中午吃了飯,我自己把雞窩壘好了。”
楊山果然立刻就道:“那好,杏兒,你就領你小妹去城裏走走吧。”
楊杏兒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抱怨道:“成,你們都是好人,就是我一個壞人。”
“不是,不是啊。”聞言,楊柳兒趕緊跑去抱着姊姊的胳膊,讨好道:“阿姊對我最好了,我最喜歡阿姊了。”
楊杏兒伸手在她頭上拍了拍,心裏也是疼惜不已,小妹已經十三歲了,但自小身子不好,身形倒同人家十歲的孩子差不多,她也确實不曾去過城裏,今日就當帶她散散心了吧。
如此想着,楊杏兒也不由得軟了聲調,“那好吧,我正好繡了幾雙鞋墊,拿去一起賣了。”
楊柳兒一聽,歡欣大喊,“太好了,阿姊趕緊換夾襖。”
一旁的楊山父子見了,笑着扛起鎬頭走了。
楊杏兒給楊柳兒找了一套半新的青色罩衫套在老舊的夾襖上,襯着下面的褐色布裙,看着倒是幹淨利索許多,正要往楊柳兒頭上戴頭巾的時候,她卻死活不肯,楊杏兒無法只得随她,自己同樣套了件藏藍的罩衫,然後把頭巾塞進籃子裏,帶着楊柳兒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