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直播（2）

王折自從陳留來了直播間後，就開始連跪，還總是匹配到疑是演員的隊友，這樣的幾把連跪真的快把他心态打崩了，打到後來，他都不想開局了。

直播間能看懂游戲的更是罵聲一片，說着怎麽老匹配到演員的事。

王折等待着跪完這局，出來看了下時間，已經是深夜了，他想了想直接開了麥，叮囑了一句在直播間守着陳留的那些小粉絲，希望她們可以早點去睡了。見人數沒有減少，他又補了一句說，陳留這麽晚了應該不會來了。

但那群小粉絲好像比起陳留會不會到來這件事，更歡喜于王折開麥。

她們在直播間裏高興着王折又開麥的事。王折就沒有再勸了，也難得地寵粉，沒有關麥。

粉絲們就聽着王折那邊窸窣的動靜。

王折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拿起了手機來看。

哔哔機：【吃完了。】

菜花蛇：【回基地了嗎？】

哔哔機：【沒有】

哔哔機：【想見你】

王折的眉頭一皺，心裏一緊。

他立馬問道。

菜花蛇：【你在哪裏？】

哔哔機：【你家樓下。】

王折收到這條信息，就站了起來，走到窗戶邊，往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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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老城區漆黑一片，讓他什麽也看不見，唯一可以辨別出人的是樓下的就近的黑暗裏有煙頭的那點紅在閃動着。

他着急地撥了江一淮的電話，在江一淮接通的那一刻，略顯急切地問道：“你師父呢？”

“啊？”江一淮顯然被王折這麽突然的問題給問蒙了，在王折又重複了一遍問題後，才老實地回答道，“哦，師父之前就走了，說他要回東郊的家裏拿東西，就先走了。怎麽了，是不是師父又去喝酒了？我知道他愛去三合橋那邊的酒吧……”

“沒、沒事。”王折打斷了他，“我先挂了。”

“啊，好。”

王折挂了電話，擔憂就直接從眉頭蔓延到眼裏，往眼底更深處去。

他看着陳留又發來的新消息。

哔哔機：【騙你的，我在基地】

大概是陳留看着他一直沒回答，才找的臺階下。

王折卻不願意踩着臺階下，他立馬将在通訊錄躺屍躺了好久的電話號碼翻了出來，明明很早江一淮就偷偷透露給他了，但他一直沒有撥通過的號碼。

電話在“嘟”了一聲後，就被陳留接了起來。

王折急切地“喂”了一聲。.

陳留那邊清淨得過分，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你在哪裏？”

“在基……”

“基地陽臺，還是我家樓下？”王折打斷了他，難得地強硬逼問道。

陳留沉默了一陣還是磕磕巴巴地選擇了前者。

“陽、陽臺。”

他剛說完，就聽到了王折那邊“嘭”的一聲關門聲，他立馬轉口問道：“你……出門？”

王折在剛才看到了那煙頭的紅色在夜裏地跳動，也聽到了寂靜地一片裏若有若無的人聲，他直覺地認為那個人，就是那個說着想見他的人。

他沒來得及回應陳留，只顧着快速地下了樓，慢慢地走到了那個人身邊，對着電話，驢唇不對馬嘴地回道：

“剛剛想抽煙，幸好我家樓層不高，能看到樓下有人抽，所以出門借個火。”

陳留聽到了聲音，擡頭，看着身邊那被手機照亮的一張臉，他的手抖了抖。

王折這次依舊沒挂電話，話确實直接對着眼前人說的：“兄弟，借個火行嗎？”

“好。”通過電話傳過來的那聲陳留的回應，比之之前的話，更帶着點顫抖的味道，是一股不敢肯定，又像是壓在心頭的迫切的激動。

王折挂掉電話，手機的屏幕的光亮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循着陳留手機的燈光走近了。陳留從褲兜裏摸出了打火機，愣愣地攤手遞給了王折。

王折的手指貼近了陳留攤開的掌心，拿走了他手中的打火機，握在自己的掌心，感受着心理作用下的陳留的掌溫。

陳留的手機屏幕卻在這時候巧妙地暗下去，他的手也被陳留順勢擋住了去路。

漆黑夜色裏，陳留的手急切地貼近了他的手掌，十指在看不分明的地方淺淺地扣住了，火機硌在兩個手掌之間，陳留卻覺得心口在一瞬間叫什麽填滿了一般。

王折卻為陳留這個動作愣了愣神，他低頭看着陳留和自己扣住的手，不露聲色地勾了嘴角，很快這點笑意就替代了之前眼底的擔憂。

他在黑暗裏，捕捉到了那小心翼翼閃爍着光芒的一雙眼，那眼裏是壓抑着的熱烈，是克制着的沖動，是陳留又一次低聲說的兩個字：“真好。”

這兩個字，不是他第一次從陳留嘴裏聽了，卻在每次聽來的時候，都忍不住心緒起伏，忍不住想擁住眼前人，想在他耳邊不停地告訴他“我回來了，不要怕”，想告訴他“不會走了，不會”，想他不再像林桢宇之前發給他的最後一句分析——他太患得患失了。

如果陳留還不願意相信，他情願站在他眼前，對着他說千次，萬次，到老，也不想看着陳留這樣小心翼翼地試探着，确認着，靠近着。

他低頭拿走了自己和陳留手中隔着的那個火機，讓彼此的十指就這麽更緊地扣着，傳遞着彼此的心照不宣，傳遞着彼此的迫不及待，傳遞着彼此的不可名狀。

陳留不禁仰了頭，咽下心頭那湧上來的歡喜，也壓着眼底洶湧來的情感。

面對着他期待了幾年的回應，他總有種快壓抑不住的感慨。

他看着老城區無比燦爛的天幕，眼裏倒映着的是天幕裏漸漸靠攏的兩顆星星。

星光熠熠于天幕，遮蓋住陳留半生裏的參商。

王折在黑暗裏，緊緊地牽住了那踽踽獨行的人，将他領回了自己的家裏。

但家裏的另一位祖宗好像并不太歡迎陳留，他聽見王折帶了人回來，立馬在陽臺外沖着陳留狂吠着，要不是陽臺的玻璃門關着，王折敢肯定，祖宗肯定馬上沖出來，對着陳留跳腳。

進了屋子的陳留在狗叫聲裏，不由自主地拘謹起來。

驀地，他聽到王折吩咐。

“你坐會兒。”

他按照王折的吩咐落座在沙發上，左右環顧着。

又聽王折放了鑰匙問道：“晚上是喝酒了嗎？要泡……”

陳留打斷了王折：“不用，沒喝多，”陳留看着王折進了廚房，才小聲嘟囔了句，“我還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王折顯然是沒聽見陳留這句嘟囔，端着一杯溫水過來，就看着陳留在沙發那裏乖巧地坐着。

“你一會兒回去嗎？”王折問。

這話一問，陳留全身突然就僵住了，他在一陣怔忡過後，緩緩地坐得端正起來，抿了抿嘴，接過了王折遞給他的水杯，像是等待着發配邊疆地刑犯，小心翼翼地探看了一眼判官的眼神。

王折也在看了他兩眼後，做出了讓步：“老城區的夜路不是那麽好走。”

“我、我覺得我喝得還是有點多。”陳留搶白道。

王折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他回身往自己屋對着的那間小屋走去，邊走邊吩咐着：“那你緩緩，我去收拾一間屋子出來。”

“嗯。”陳留應了聲，才松了口氣，往後靠在沙發上，打量着王折這不大的一間屋。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什麽都有人了，連人氣都有，是他期待二十多年的家的滋味。

但……這個“麻雀”也太小了，陳留這麽想着。

現在電競行業發展起來了，電競職業選手拿的工資都不算低，因為也是吃青春飯的職業，王折和他一起打了兩年，兩年大大小小的比賽都打了，還拿了獎金，雖然獎金分下來沒有多少，但也絕對不算一個小數目。

只要他想，他那兩年來攢下的工資，要随随便便在S城的新城區裏買個三環以內的房子，應該都是不成問題的。

可王折他卻仍然住在老城區，而且還是這麽個小屋子，至少比起陳留在東郊的那個房子來說，不知道小哪兒去了。

陳留想到這裏就不禁皺了眉頭。

王折那年到底是遇着什麽事呢？那年王折在陽臺吞吞吐吐沒有說出來的，到底是什麽？

他其實是好奇過王折為什麽突然退役，但周小飛和林桢宇都對他只字不提，後來他也問過，但怎麽問都沒從他們兩個知情人的嘴裏打聽出來什麽。

可無論他再好奇，最後都是沒有得到結果。

“陳留。”王折在小屋裏叫了聲。陳留連忙放了水杯，走過去。

“怎麽了？”陳留問。

王折卻沖他眨巴眨巴了眼，陳留對這表情太熟悉了，每次王折一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他總是這樣，陳留上次企圖萌混過關的時候，也是跟他學的。

但陳留那硬朗的臉部線條不太适合，王折一直長得清秀，這樣一看，陳留想反駁都反駁無門。

王折的聲音小了下去，他拉着陳留衣角往外走了兩步，指了指陽臺對着的電腦桌上的那臺電腦：“那個……剛剛出去得急，好像、忘了、關……”

“麥克風？”陳留陡然一僵，做了口型問道。

王折極為難堪地點了點頭。

陳留的目光也緩慢地挪到了電腦上，心裏一時五味雜陳，但細細品味一下，總是甜要多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