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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話沒法對萱鈴道,我且憂且慮還是随着她往市集走。

芍藥山莊的市集極端簡陋,經過四五間茅草屋便到了頭,裏頭大多賣的是些零七八碎的生活用品和草藥等等。我一路搜過去,只在一家店主家裏買到了些,卷一卷握在手裏都夠了。

萱鈴見況,朝無“鬼”山地去的路上一直在我耳邊嘆息,什麽亂世鬼窮呀,什麽千年大劫呀,大家夥一起要完蛋呀。

我起初聽着還跟着憂慮,後來便沒什麽感覺了,掏掏耳朵,真要完蛋,這麽念能頂個天用?

尋到了個四周無草的土坑,蹲下身準備給她燒錢,想起來便提點了句:“鬼大人你可準備好,若是給旁的鬼搶去了,就白搭了啊。”

她立馬住了嘴,不曉得守在哪裏去了,竟也沒回我一句。

我勤勤懇懇一張張開始燒,心裏有點感慨,幸好重生了,不然前世這麽說沒就沒了,也沒人給我燒點紙錢,不知道要做多久的游魂,才能趕着下一次投胎。

手裏攏共就那麽一卷紙,火星剛往坑外冒一點頭,便燒沒了。我看着坑裏的火星漸暗,最終化作一捧兒灰,無事可做了便昂頭往四周探探:“鬼大人,您收到了嗎?”

不知不覺走了一段路,時間漸漸過去,竟是近黃昏了。

霞光柔柔傾瀉下來,我隐隐約約看到樹林中有個蕩來蕩去的影子,線條空得很,不仔細看便能輕易看漏了去。

“哎呀,你這人,燒紙都不會!這一張張的弄得到處都是,是要累死我啊。”她一面飄,一面嘀嘀咕咕,收集妥當之後,狀似揮了揮手,“那你便早點回去吧,天色馬上就要暗了,山路不好走。”

我一愣,沒想到她要丢我一個人:“那鬼大人你要去哪?隔日再去不行嗎?”

“我得去鬼市買點東西,等上面的人一來,這鬼市裏的物價就該漲了……”說着說着,聲音便遠得聽不清了,模模糊糊還是知道她在說話,只是分辨不出內容了。

我被她這麽一鬧,整個人還是雲裏霧裏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原地撥了撥火,又撒了些土蓋上,腳步快了幾分下山去。

可真別說,折回去的路上,我确然聽到了些不同尋常的聲音。

在隔着我一丈餘距離的石堆上,便有兩個鬼咔哧咔哧不知在嚼些什麽,還有在地面爬動的,帶着枯枝樹葉,沙沙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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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看不着,我更加緊張,等天全暗下來的時候才走到山莊門口。我原以為至少集市裏會有些人,殊不知到了那才發覺黑燈瞎火,所有人都收攤回家了。

天空那頭最後的霞光滿滿收斂,我這才有點怕了,若是自家附近還好些,畢竟熟悉。可這是在外頭的山地,萬一遇見個什麽壞人,亦或者看不清路走錯了……

我攥着兩只手,埋頭猛走,心跳都漸快。

走過市集沒多久,便瞧見的前頭的樹林小道中挑着一盞白紗燈,橘黃而軟弱的光也足夠叫我歡喜起來。有燈便有人啊。

随後又揪心,萬一是壞人可怎麽辦?

想着,謹慎起見我還是往樹蔭下靠了靠,打算繞開走。可走近了才發覺,那燈原是靜止不動的,被人丢在樹叢邊挂着,像是廢棄了。

我有點詫異,那燈看上去分明是簇新的,而且天剛黑不久,沒理由有人會将燈丢在這自己摸黑走啊。

正奇怪,山道那頭便響起了陣陣馬蹄,我匆忙跑到旁邊的草叢裏蹲下,那一騎卻準确無誤地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我愕了愕,擡頭對上一雙星眸。

樹林中幽暗的燈光漫過來,他斂眸凝着我,面容肅然,難得的帶了絲居高臨下的清冷,又有點像是踩着祥雲來救我的蓋世英雄,在我的視野之內自帶灼目的光環。季雲卿單薄的手拉住馬缰,身姿挺拔而漂亮,另一只遞給了我,言簡意赅:“上馬。”

我好不容易在他面前切換到遇到羞澀初戀小女孩的狀态,且又想起陛下說得一丈,矜持道:“男女授受不親,共乘一騎不像話呀。”他接下來一句話卻徹底擊潰了那些扭捏的情緒。

“厲軒的屍體被人發現了。”

……

芍藥山莊前院照例沒幾個人,寥寥幾個守衛,看我們一眼便放了行。我不知道是怎麽進的屋,只聽得到山莊裏頭,哭聲震天,讓人心裏發緊。

我前腳剛到,內屋的門簾兒一掀,讓出個人來。陛下神情與尋常無異,看到一臉失措的我,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八成不是真的。”

我揣在喉嚨口的心髒往回一跳:“當真?哥哥可看清了?”

“從山道上拖下來的時候我便撞見了,并不是全屍,幾件浸了血的碎衣裳,和些碎肉、頭發鞋子等等的,說是給山裏的老虎給叼到了洞裏,找到的時候就剩了這些。”

“這怎麽可能?”前幾天找不着,一說人活着,立馬就找到屍體了,還不是全的,唬誰呢!

陛下倒了盞茶,推到我面前,“所以說,八成不是真的。”

這會子我手腳都脫力得慌,從一開始聽到消息,就在害怕,怕是我自己多管閑事改了別人的命,結果反倒将人給害死了。悶頭灌了杯涼茶:“芍藥山莊那頭的人怎麽說?”

“自然怪罪不到你頭上。人都看過了,說血還是新鮮的,孩子怕是今個傍晚的時候才‘死’,只怪他們自個動作太慢了,哪裏能牽怪天師。”

我說不出話來,又灌了幾口涼茶:“她應對倒是極快。”一頓,方知話說出去沒有回頭的,我竟當陛下的面冷斥了他家往後的未婚妻,不由從眼角偷偷瞥了眼他。

陛下神情卻無半點不自然,同樣不悅抿着唇:“他們這番苦心遮掩,那司程怕是除了将人丢下不管以外,還幹了點旁的上不得臺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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