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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有點尴尬。
我慢半步站起身來,乃是本能的感知到了上位者的氣息,趕忙束手站到一邊去了,連碎銀都沒來得及揣回兜裏。
整個室內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唯有林夫人坦然自若,嘟囔着收起桌上的碎銀,語速稍快的說了句什麽,我沒聽清,像是方言,那面色沉得駭人的男子也同樣用這種語言回了幾句。不過語調親昵,像是小兩口拌嘴。
全程我都是看客狀老實巴交呆着,從屏風縫隙看,陛下亦沒有起身的意思。
待得人走了,喜兒姑娘來同我道歉,我拿着沉甸甸、鼓囊囊的銀袋子,揮揮手道沒事。挨兩個眼刀算什麽,我賺了錢啊。
局散人離,夜已然深了。
我随着陛下往外走,繞過兩條巷子,待得确認周遭無人了,才湊上去問:“哥哥今個去賭場,可是為那神色駭人的大人?”
“他便是錦衣衛指揮使,齊翎。”
我啊了一聲,驚愕:“齊翎?!那不是齊惡鬼麽!”心裏頭後怕,娘嗳,難怪陛下不同我先說,不然我哪敢去啊。
我前世對官場之事知道得不多,最初是從小孩順口念的小令中聽過齊翎的兇名,種種刑罰手段叫人聽着便頭皮發麻。
後來阿爹去見過他一面,回來便給削了職,吓得幾日都沒吃下飯。問他如何,他說人長得兇神惡煞,真真是那地獄中的惡鬼,說話聲氣兒都跟能挫人骨似的,帶着一股子寒。
可今日一見,可怖是有點,但比及傳聞之中還是誇張了些。
最重要的:“而且我聽聞他終身未娶,怎地跟林夫人這事兒不大一樣呢?”
陛下點點頭:“此事,我也不過是聽說,今個趁着身份之便特地來瞧瞧。”他遙遙望一眼來路,“說來,還是東廠督主林旭給他做的媒。林夫人林瑤本是選秀的秀女,入宮之後并未得到聖寵,原不過砂礫一般毫不起眼,卻為齊翎所看中。林旭是個聰明人,後宮本就是他權勢所及之處,林瑤又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他便認了個幹妹妹的親,将人偷天換日的弄出來送給了齊翎,讨了個人情。”
我不解道:“可廠衛兩家,摩擦素來有之,何以林旭還要特地去賣齊翎個面子呢?”
陛下撇我一眼:“你可想過,林旭不比朝中大臣,所有的權勢都依托在父皇的信任之上,相随父皇多年才有了今天這個位置。自來,後宮之事皆由他操辦,那一幹皇子的去向他亦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從諸位妃子手中帶走了皇子。縱是聖意,他也不免擔心自個當了個惡人的角色。等父皇一走,他便得要走上下坡路了。林旭是個宦官,走也是走不出那座皇城的,要留後路,齊翎的人情便至關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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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內的糾葛複雜,混到高處的又個個都是人精,誰能知道明裏暗裏針鋒相對的二人還有這樣的隐親呢。其餘人的事我懶得去想,只惦念:“今天一試,陛下并沒有露面,又有什麽用處呢?”
“前世之際,林旭只衷心護持父皇,丞相前期隐隐擁戴從小自宮中長大的公主為女帝,齊翎則是表面中立,背地同時與數位皇子有所接觸,我卻不是其中之一。”陛下順手剝了個栗子遞給我,話風一轉道,“袋子裏就剩幾個了,吃了吧。”見我順從接過放進嘴裏,方接着道,“如今咱們尚未歸朝,實力不足之際掌了旁人的命門,再堂而皇之杵在人面前,便是自取死路了。只等往後需要,我自會讓他想起今天之事,提點他一番。”
我聽罷,精神一震,啪啪啪地給陛下鼓掌:“哥哥真是英明神武!”
雖然流氓了一點,不過我喜歡。
陛下發出個呵的單音,搖了搖頭:“所以你往後要聽話。”
我點頭如搗蒜:“自然自然。”
“不然便叫你阿爹知道你今個進賭場的事。”
我臉一木:“啊?”
他心累似地一嘆,将剝好的栗子塞到我大張的嘴裏,居高臨下淡淡瞅着我道:“女大不中留,前陣子你與季雲卿形影不離,我可管得住你”
“可我……”
“你答應過我與他保持距離,可還記得?”
“記得……”
陛下點了點頭,“我今個單獨找你出來,也是為了談這件事的。”不知不覺兩人再度走回到了河邊,河上花船燈也暗淡了,飄在河中央,寂靜無聲。“但凡有點旁的法子,我也不會将季雲卿帶回上京。他如今自主跟上來,往後的路咱們已然知道了。”說到這,略略側身從眼角掃了我一眼。
我應聲說:“嗯,知道。”
“他與你并不一般,其身邊本就在風口浪尖,我只能道盡力,卻無法承諾保全。若是往後讓你傷心了……”
陛下說到這頓了。我不解擡頭,望入一雙清潤的墨瞳之中。
“你可會因此疏遠我?”他倏爾如是問。
我心底一跳,逃似的移開視線:“即便季雲卿的最後的命運與哥哥有關,但哥哥并不是懷有惡意的那一方,我又怎麽會怪你。”
“等到了宮中,你我見面就不會如此方便了。”他低着頭,摸狗兒似的摸了摸我的臉蛋,“你心裏小九九那般多,隔得遠了,我便不能總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了。”
看來陛下自打牽過我的手之後,又在賭場擠一輪之後是徹底自我放棄了,竟然還會摸我的臉!
我斟酌複斟酌,沒勻清楚他這一句側重表達的是什麽,總不能是真擔心我疏遠他才是。便道:“哥哥手裏不是也抓着我的把柄麽,我往後心裏要是有除哥哥以外的人,哥哥就去找我爹告狀去!保管服服帖帖的。”
他似笑非笑的哼了聲,“告得回來才妙。”
月色清幽,透過粼粼湖水,鍍上一層冷,印在陛下的瞳中便只剩了無盡的幽暗。垂眸間,又極近矛盾的溫柔。“我記着了。”
我先是點了點頭,複一思忖,小聲補充道:“那萬一我往後有了夫君,他不算,成麽?”
陛下挑了下眉,凝着我良久,才轉開頭,曼聲道:“可以,我可以給他挪些位置。”
雖然覺着怪異,我還是連連感激:“謝哥哥聖恩。”
……
到了客棧已然快清晨了,我在後院打水洗臉,絲毫不覺疲倦。突然想起來:“哥哥我發現你賭技不好啊,賭兩把都輸了。”
陛下掬了一捧水,冰涼涼看我一眼:“閉嘴。”
我掂量掂量錢袋,候在一邊給遞毛巾,“雖然你輸了,但是我贏了呀,總體還是咱們占便宜對吧。”想想都興奮,我歡天喜地且豪氣萬丈,“雖然是賭贏了來的,但好歹也是我自己賺的第一筆錢,哥哥想要什麽,我給你買!”
陛下從我手中抽走毛巾,竟真的毫不猶豫開口:“我要玉簪,要比季雲卿的好。”
我對插着袖子杵在一邊,長長呃了一聲:“這……”他同季雲卿較什麽真呢。
陛下從毛巾中擡首,乜我一眼,“舍不得?”
我幾乎要跳起來表決心:“哪能啊!買買買!”
他嗯了一聲,将毛巾擱在水盆邊,“什麽時候給我?”
我也是頭回見人找人要東西要得這麽不矜持的,不愧是陛下。“那……這兩天不趕路了嗎?”
“嗯,留兩天。”
“那我後天給你。”
陛下這才笑了,有那麽點風光霁月的感覺,“好。”意味不明稍稍歪着頭,掃我一眼,眨了下眼,“你一會早些休息。”
等他走後,我久久杵在那沒法子動彈。
娘嗳,陛下适才那個小動作真是犯規!
我揉了揉自個心口,感覺就是揉不到點,心裏頭躁動得厲害,莫名歡喜,難以遏制。
……
睡之前給狗子準備好了吃食,一覺到了下午,所以也不清楚季雲卿到底是何時回來的。
萱鈴帶着玉核桃徑直躺回了我的桌邊,怎麽喊都不應,看形容怕是同季雲卿相處得并不和諧了。
陛下淩晨才再度給我強調了要和季雲卿保持距離,這會子我便沒好去找他。陛下不在,我只好帶上不吭聲的萱鈴和狗子上街。
一來是帶狗子散散步,二來就是要替陛下看看玉簪了。
今個只是就近看一輪初選,陛下之挑剔我還是懂的,所以壓根沒抱太多希望,明個才要去遠些的主街逛逛的
走到巷口拐角處,那裏極突兀地擺了個攤子,只有一層布上擺着幾個奇奇怪怪、毫無關聯的東西。
一個面色木讷,長相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就坐在攤邊,一不吆喝,二不關注行人,就那麽坐着。
我看到他額上空洞洞、蕩然無存的陽火,心裏一個緊張,晃了晃玉核桃:“萱鈴,這個鬼他怎麽在這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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